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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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现代的话讲,大约就是保守治疗。
“我当日在信中劝说徒弟放手一搏,万幸的是,你的方子精准而到位,那位贵人很快痊愈,我那徒弟未曾居功,言明此方乃是来自一名民间郎中。于是贵人金口玉言,若你有意,可破例令你入太医院。”
喻商枝总算是搞明白了这前因后果。
至于那位贵人的真实身份,他却是不敢深思。
而入太医院的利弊,亦是显而易见。
利处是,他一介平头百姓,可凭此一步登天,混上一身官袍穿穿,这是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求不来的机会,而今于他,似乎唾手可得。
弊处则都由陶南吕说清楚了。
他要做的选择,其实就是两条路。
是寻求名利,还是追随本心。
于喻商枝而言,答案显而易见。
“为医者,当普救众生,晚辈宁为草医,不为太医。”
陶南吕深深望向喻商枝。
他想过自己会被拒绝,却未能料到,喻商枝用来拒绝的,是这样一句话。
“草医”此名,虽本身并非贬义,实际上常被自诩正统的郎中用来蔑称乡野的赤脚郎中。
言下之意,便是他们并无什么真才实学,也治不好疑难杂症,会的只是用草药偏方给村户人治病罢了。
可面前的年轻后生,却坚定无比地将“草医”与“太医”并列,舍后者而逐前者。
陶南吕心道,自己还是小瞧了喻商枝。
一段短暂的沉默后,喻商枝听见陶南吕拊掌而叹。
“老夫在你面前,每每自愧弗如。”
他在此刻觉得自己不是年岁大了,而是心老了。
再度证明他将喻商枝举荐给老友韦景林,是个正确的决定。
有知府的照拂,喻商枝日后想必可以凭这一身本事,造福更多的百姓。
“那么此事往后便不提,你我还是说回如墨的病症。”
言归正传,喻商枝沉吟片刻,又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这个想法,是面对韦如风时,他也不便直言出口的。
“陶前辈,二娘子的丫鬟刚刚提了一句,二娘子曾经患过一次崩漏之症。晚辈观前辈的神色,擅自揣度,认为韦大人应当未和前辈提起过。”
陶南吕缓缓点头。
“的确未曾提及,老夫今日听见时,也颇感意外。若非你想到去询问如墨身边的贴身侍女,恐怕这件事,还不会有人向你我说明。”
喻商枝面容严肃道:“既然韦家人一心想要治好二娘子的寒疾,又怎会不知告知郎中过往病史的道理?况且在时间上算起,这两个病症,乃是承前启后的关系。而二娘子韶华之龄,听起来,在患寒疾之前,也并非多病之身,月事都尚未来几年,缘何会突然罹患崩漏这等急症?”
造成崩漏的原因有许多,但往往最常见的诱因都是同一个,那便是生产,或小产。
尤其是姐儿年岁尚小时不慎有孕,更易造成这等后果。
陶南吕脸色一变。
“你的意思是……”
两人目光中俱有惊疑。
但是随即又默契地止住了这个话题。
陶南吕不忘叮嘱道:“这些话,仅限于你我之间,切莫同韦家人提起。”
喻商枝颔首。
“晚辈省的。”
二人聊起来便忘了时间,以至于温野菜直到晚食时分,才见到阔别半日的夫君。
而这个时辰,韦景林也已下值回府。
这是韦景林初次见到喻商枝,一番对谈之下,陶南吕看出自己的老友和自己一样,都起了惜才之心。
一顿简单的家宴过后,温野菜先行回房,屋内余下陶南吕和喻商枝,以及韦景林一家。
“郁症”
韦景林听到这两个字后,反应和最初的韦如风几乎一模一样。
柳宁在一旁,眉头紧锁。
若换了别的郎中,韦景林定要问一句是否诊断有误。
可莫说他对喻商枝已经有所认可,便是面对陶南
吕,也必定不会有任何质疑。
他思索一番,沉声道:“这么说来,倒是有些端倪,我这小女,病前虽称不上是个跳脱性子,可也不是个孤僻的,身子骨也康健,打小没生过什么病。哪像现在……不瞒二位,现今莫说是外人,便是我们自家人去,也同她说不上几句话。”
韦如风也道,今日陶南吕和喻商枝走后,韦如墨又哭了好半晌,自己进去哄了一圈,也没什么用处。
喻商枝忖了忖,斟酌说道:“郁症病患,有时作悲伤之态,也非自己的意愿,可以理解为亦是一种病症的体现,不妨说,他们更像是失去了感到愉悦的能力。所以若心结解不开,情志不得舒,便会越陷越深。”
一番话,说得韦家三口垂眸不语。
喻商枝注意到,柳宁的手指攀着椅子扶手,因太过用力,指尖血色褪去,唯余满目惨白。
“老爷……”
他似乎想要开口提及什么事,却被韦景林打断。
几息之后,韦景林主动道:“今日有劳陶兄和喻郎中,天色不早,二位不妨先行回房休息。小女卧病多年,欲要痊愈,也非一日之功。”
喻、陶二人收下这委婉的逐客令,起身告辞离开。
接下来就是韦家的私事了,外人不便探听。
白日里车马劳顿,到了韦府也始终没闲着。
喻商枝忙碌一天,到了此刻总算可以空出时间,陪陪温野菜和年年。
韦府给他们一家子准备的下榻之处,亦是一方清净的小院。
除却堂屋之外,另有东西两间厢房。
喻商枝和温野菜入住了东边的厢房,等到把孩子喂饱安顿好,夜色早已深沉。
“泡泡脚解解乏再睡。”
韦府指派到这边院子里的仆妇送来了热水,本想送进门内,温野菜却是不习惯这般伺候,自己端了过来,中途又被喻商枝接去。
“这木盆沉得很,我来。”
温野菜甩了甩手上的水渍,笑道:“说得好像你比我力气大似的。”
两人并肩坐在床边,木盆足够大,索性就一起伸了进去。
“今日和韦夫郎聊得可投机?”
他虽把温野菜父子两个带在了身边,却是无暇伴其身边,心中多有亏欠。
想过来温野菜和柳宁在一起,恐怕也多有拘谨,比不得在家里时自在。
意外的是,提及此事,温野菜一派兴致勃勃地开口道:“原本我也担心和韦夫郎没什么话讲,哪知聊了几句才发现,韦夫郎过去也是农家出身,他听闻我先前是猎户,就让我给他多讲些,听得津津有味。还同说过去他在家中时种田、养蚕的事,咱们北地少有人养蚕的,我也听了个新鲜。这才明了,那丝绸作何竟卖得那么贵!”
喻商枝也颇为惊讶。
“韦夫郎竟是出身农籍,那韦大人呢?”
温野菜同他分享道:“韦大人也是农籍出身,不过他们是南边的人,鱼米之乡,比咱们村可富庶多了。”
喻商枝了然。
“南边文气兴盛,据说村村有私塾,每年科举取士,十之有六七皆是南方学子,”
温野菜往他身边挪了挪。
“韦夫郎还格外喜欢咱们家年年,看他的模样,倒让我想起钱夫人来。对了,他还给了年年见面礼。”
温野菜站在木盆里去够椅子上的外衣,喻商枝无奈地笑着,扶着他免得滑倒。
“你瞧。”
温野菜掏出来的是一只纯银的长命锁,沉甸甸的,中间还镶嵌了一块白玉。
这类东西,像是官宦人家都会备上一些,以用作人情往来。
对于喻商枝他们而言,也算是一份厚礼了。
“年年好福气,谁看了都喜欢。咱们上回过年时去钱府,钱夫人也念叨着让咱们多带着年年过去玩。”
温野菜小心地收起长命锁。
他和喻商枝商量好了,这些长辈送给年年的东西,全都存在一起,以后留给小哥儿当嫁妆。
连带当初满月宴的份子钱都算了进去,孩子才几个月,已经攒了不少了。
“说起钱家,这趟回去后,还需去将钱家商号挂靠的文书去镇署衙门办过。”
家中琐事颇多,聊起这话题,喻商枝才被温野菜提醒,一下子想起来。
说来,钱夫人算是他们这一路上遇见的第一位贵人。
家里至今用的马车,还是钱府当年所赠的那一辆。
之前温三伢中了秀才,他们遣人去钱府报喜,又商定钱府的两处商号,并入温三伢的名下,可免一部分商税,也算是在现今的能力之内,回报了钱府的恩情。
“好,回去就办。说来夏收也快到了,到时也该抽空回一趟村子里。”
家常话便是这般,没什么头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两人一路从韦府说到钱家,又从年年说到家里的二妞、三伢,乃至村子里两个人的小徒弟。
最后转回此刻所在之处,温野菜伸手轻轻按了按喻商枝的眉心。
“怎么瞧着你好似有烦心事,可是二娘子的病症格外棘手?”
喻商枝牵过温野菜的手,轻声将韦如墨的情形,同温野菜讲了一遍。
后者听罢,唏嘘了好半天。
“过去从村里到镇上卖猎货时,看着那些个富户的宅院,我有时会想,你说生在这些人家的孩子,能有什么烦心事?怕是一辈子不愁吃穿,快乐赛神仙。后来接触的人与事多了,才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道理,便是富贵破天,也不例外,何况韦二娘子还这般年轻呢。”
木盆里的水不多时就由热变温,夫夫俩的夜话就此打住。
喻商枝弯腰端起木盆,出去倒水,不过这到底是在韦府,这等小事,也不必他们这来做客的人操劳。
“郎君且递给奴婢就好。”
迎上来的是一名仆妇,喻商枝道了句“有劳”,便松手递出。
哪知此时,恰好这名仆妇抬头望来。
对方不知看见了什么,双手竟是全然没抓稳,木盆落地,溅起一片水花。
喻商枝衣摆和鞋袜尽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温野菜闻声前来,见这满目狼藉,也是傻了眼。
“怎么回事?”
一句话说罢,愣在原地仆妇好似才如梦方醒,口中连声道:“都是奴婢不好,还请郎君和夫郎恕罪。”
喻商枝只当对方是一时失误,毕竟盛满水的木盆沉重得很,更不至于为此怪罪对方什么。
“无妨,小事而已。”
他摆摆手,温野菜把他往屋里推。
“快些进屋换身衣服,免得着凉。”
喻商枝被他推进了门内,转过身,温野菜见那仆妇依旧一脸惶恐,目光还追着喻商枝离开的方向,以为是她还在怕喻商枝怪罪。
“这位姐姐,你也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不过是洒了些水,不是什么要紧的。”
仆妇再三告罪后,方战战兢兢地离去。
很快又有洒扫的丫鬟拿着墩布过来擦洗台阶上的水渍。
等到屋外动静止歇,屋内的喻商枝和温野菜也熄了灯,上床就寝。
距离小院不远处,喻石榴望见倏忽暗下去的房间,眼底翻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顾不上回后罩房换下自己打湿的衣衫,一时又想起先前丁威说过的话,心下简直纠缠如乱麻。
毕竟方才短暂的一撇,面前的年轻郎君几乎就是她设想中的,自家小弟长大后的模样!
可是……
这怎么可能?
喻石榴纠结半晌,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这名郎君的来历。
她只是韦府后院的粗使仆妇,入了夜才换下白日里在这边当值的年轻丫鬟们,来此值夜轮守。
她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寻到了一名府内与自己还算相熟的小厮。
对方虽年纪小,可早两年前就在韦府里办差了,这回是跟着韦景林一道从京城来的,常在前面伺候。
小厮听罢喻石榴的问题,便打着哈欠道:“你说那个年轻郎君?我晓得,他姓喻,是咱们家请来,给二娘子看诊的郎中。”
说罢那小厮困倦地抬抬眼。
“说起来,好似还和石榴姐你一个姓呢,不过说起来,姐姐你问这个作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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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铁牛的姐姐叫什么名字?
喻石榴恍惚着离开了, 徒留小厮在后面抓耳挠腮,不知这素来勤劳强干的石榴姐,今日是犯了什么毛病,
她回后罩房换了身衣裳,最终还是要回喻商枝居住的小院侍候。
第一次来只当是寻常的差事, 第二次来,却觉得府中的小径那般漫长。
世界上真有这等巧合的事么?
喻石榴不禁开始思索。
但是人的样貌是作不了假的。
起初当丁威提起看见有人与自己面貌相似,喻石榴还觉得世上长得像的人不知凡几, 难不成个个都是亲生兄妹?
可直到看清喻商枝模样的那一刻, 喻石榴顿时明白, 什么叫一母同胞的相似。
不过撇开这一点,对方的气质却是浑然陌生的。
喻铁牛是出身乡野的皮猴子, 除非重新投胎换个芯子,否则万万长不成这般光风霁月的模样。
喻石榴就这样怀揣着七上八下的心思,重新回到小院中供给奴仆值夜歇息用的耳房, 时不时摸一下脸颊一侧的疤痕,终究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她匆忙和人换了值,始终没能鼓起勇气,重新看喻商枝哪怕一眼。
既怕对方真的是自己的小弟, 又怕是自己空欢喜一场。
何况喻郎中一家子是知府大人的贵客,本就是她们这些个下等仆妇不能妄言的。
本以为这样子便可以就此避过, 哪知上午过半,她却意外在浣衣房遇见了喻郎中的夫郎。
温野菜手里拿着喻商枝昨晚湿了的衣裳, 还有一些年年弄脏的尿布, 在韦府转了一圈, 才找到洗衣裳的地方。
要说这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连洗衣服都专门辟出个院子,雇人在此干活。
尿布脏污,他特地用布裹好。
节省惯了的,实在做不出那等脏一块扔一块的事,况且尿布这东西,洗了几水后越来越柔软,和新布是比不得的。
既然还要在韦府住上几日,他索性就打算自己洗出来,晾晒干净了再给孩子用。
只是到了浣衣房门口,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到底是外来客人,也不知道这里的人认不认得自己。
正在烦恼之时,温野菜瞥见不远处走来一个仆妇。
喻石榴一眼就认出了温野菜。
四目相对,再无避开的可能,又想及自己昨晚仓惶之间闯的祸事,喻石榴心头惴惴,上前行礼。
“给夫郎请安,不知夫郎来此所为何事,可有奴婢能帮得上忙的?”
温野菜听了这话,才知晓对方是谁。
毕竟昨夜灯火昏暗,着实看不分明。
“你就是昨晚在院子里侍候的那位姐姐?”
喻石榴歉然低头,再度道歉道:“昨夜是奴婢莽撞失礼了。”
温野菜摆摆手,并不在意,转而问道:“我攒了几条孩子的尿布,想着寻个地方洗干净,不知这里合不合适?”
喻石榴愣了一下。
她以为知府大人请来府上的客人,定都是养尊处优的,哪里会做得出自己洗尿布的事情。
不过昨日见这对年轻夫夫身边并无随侍之人,也有可能是自己想错了。
喻石榴主动道:“这些琐事哪里用得上夫郎沾手,您交给奴婢就是了,回头洗干净晾晒好,给您送回去。”
温野菜却不肯,他们虽受邀来韦府,旁的事上使唤一下人家府上的仆从也就罢了,哪里还能把孩子的尿布甩给人家洗。
“自家孩子的尿布,我不嫌弃,却是不好意思给外人的,姐姐若是顺手,就劳驾帮我找个盆子,再借些皂角,就再好不过了。”
温野菜的平易近人令喻石榴心里松快了些,这份亲切,又令她心底生出些细微的妄想。
她捏了捏手指,定了定神道:“这有什么难的,正巧奴婢这会儿没什么旁的差事,不如就和夫郎一道将这些浣洗了,如此也不耽误孩子用。”
说罢她就领着温野菜进了小院,恰好有个相熟的浣衣婆子正在院子里洗着一盆被单。
那婆子认得喻石榴,又听她介绍,说温野菜就是这两日大人请来府上,给二娘子看诊的郎中夫郎,遂明白这也是贵客,不能怠慢的。
就是不知道这些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人,作何还会自己给孩子洗尿布。
婆子力气大,干活麻利,很快和喻石榴一道打来两盆水,又提来一罐子皂角粉、两个搓衣板和两个杌子。
鉴于喻石榴想借此机会,同温野菜打听些事情,便带着这哥儿一起,借着清静的借口,避开那婆子找了个角落坐下。
温野菜对此没什么异议,在这里他也不认识什么人,有个说话解闷的也不错。
等到打开布包袱,把尿布倒进盆里。
另一边隔着一层布的,还有喻商枝的几件衣裳。
喻石榴执意要帮温野菜洗尿布,温野菜却怎么也不肯,她退而求其次道:“要么我帮您洗这几件郎君的衣裳吧?”
温野菜想了想,答应了。
“有劳姐姐,这两件也不脏,过一水就成。”
喻石榴攥着手里的布料,想到若对方真的是自己的小弟,这还是十来年过后,自己头一回帮他洗衣服。
明明以前在家里,都是做惯了的。
她虽揣着一肚子的问题,却不知该如何说起,只会埋头搓洗。
倒是温野菜从见到喻石榴第一眼时,就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
但仔细想想,自己是这辈子第一次来詹平府城,又怎会识得韦府的仆妇?
不过人就是这样,一旦生了好奇心,便会不由自主地注意起来。
温野菜起了个话头,说起孩子的事,果然喻石榴也提起自己的儿子。
“孩子四岁了,在府外头,跟着他爹学手艺。”
“不知大哥是做什么手艺的?”
喻石榴笑了笑道:“会些木工活,做些小玩意在集市上卖一卖。”
“原来如此。”
温野菜熟练地搓洗着尿布,打出层层泡沫。
喻石榴多看了一眼,下意识道:“我看夫郎倒是惯常干活的。”
话说出口,又觉得颇为冒犯。
怎料温野菜抬了抬唇角,接过了话茬。
“姐姐这话说的,可莫要把我当成什么贵人。家里先时是农户,后来靠着我相公的医术,在县城开了个医馆罢了。这回承蒙韦大人赏识,才有来府城的机会。别说洗衣裳了,就是下田种地、上山打猎,都是做惯的。”
话音落下,他顺势反问。
“我听姐姐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喻石榴抬起手臂抹了一把溅在额上的水渍。
“夫郎好耳力,奴婢是宛南府人士,早些年家乡遭水灾,逃来了北边。”
温野菜轻叹口气,不由地想到了今年里北地的疫病。
“这天灾人祸,最是让人揪心,姐姐家里人可安好?”
喻石榴摇摇头。
“爹娘死在水灾里了,我带着……带着小弟,跟着村里人往北边逃,后来也失散了。”
在喻石榴说话时,温野菜时不时分神看一眼身边的女子。
他很快察觉到,自己为何觉得喻石榴眼熟了。
因为从这个方向看去,眼前之人,侧颜格外肖似自家夫君。
说一名女子和一名男子长得像,乍听来十分怪异。
但若是拿去和一些个兄妹或是姐弟做比,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他和二妞、三伢,三个人站在一起,向来常常被人说一看就是一家人。
于是,当温野菜听到喻石榴说自己有一个弟弟时,没来由地心头一跳。
他没记错的话,从前那个“喻商枝”,也是逃难来的詹平府,后来沦落为乞儿,被秦老郎中捡回家抚养的。
这个念头升起一瞬,就像是一粒种子,种在了心里。
再往后听喻石榴的一些话,温野菜便觉得对方仿佛也意有所指。
喻石榴说她和小弟是一对龙凤胎,失散那年两人都是八九岁的光景。
“一晃也十多年了,若我那小弟还活得好好的,想必也成家立业了。”
龙凤胎比双生子还稀罕些,温野菜皱了皱眉头。
若当真有渊源,不至于喻商枝从未提过,哪怕他并不是原本的那个喻商枝。
两人各怀心思,换了几盆子水,把该洗的布料都洗涮一新。
拧干后喻石榴出去和那粗使婆子打了个招呼,转而向温野菜道:“喻夫郎,这些东西就别晾在这里了,来往的人多,指不定会弄脏。不如奴婢拿回自己住的地方晒上,这两天天气好,太阳一来,风一吹,不多时就干了。”
温野菜谢过她的好意,临走前特地问道。
“还不知姐姐的名姓。”
喻石榴端着木盆,行了个礼道:“奴婢……喻石榴。”
“可是口字旁的喻?”
温野菜轻声问道。
喻石榴点了点头,心口突突乱跳。
等回过神来,温野菜却已走远了。
喻商枝在屋里哄孩子。
今天早起后,他去陶南吕的院子里略站了站,得知韦景林一大早就上衙去了。
至于昨日开的新方子,韦如墨已经服下。
不过既非仙丹灵药,总不会一帖下去就见效。
既然难免要等一等,喻商枝便索性拿着从陶南吕处借来的医书,边看书边陪自家的宝贝小哥儿,也好让温野菜空出手,去寻地方浆洗衣裳。
那日在街市上信手买的风车,年年好像很是喜欢。
喻商枝把他搁在小推车里,推到院子里晒太阳。
又把其中一个风车插在推车边缘,年年够不到的地方,风一吹,风车呼呼转起来,年年开心得手舞足蹈。
“爹爹!爹爹!”
年年到现在为止,也就学会了这一个字的发音,激动起来便叫个不停。
喻商枝还和温野菜打趣,幸好他们两个都是爹爹,不然总有一个人要伤心。
“快看,小爹爹来了。”
他从书本上抬起眸子,便看到温野菜空着手回来。
温野菜弯腰亲了亲年年的小脸蛋,被他蹭了一把口水。
喻商枝给他递上帕子。
“怎么洗了一趟,东西都没了。”
“遇见了昨夜在咱们院子里侍候的仆妇姐姐,还帮我洗了衣裳,又拿去她的院子里帮着晾晒了。”
温野菜随手把用过的帕子叠了叠,坐到了喻商枝的身边。
二人当了两年的夫夫,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知道对方的意图。
喻商枝自温野菜进来时,就意识到应当发生了什么事。
等了半晌,见温野菜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他想了想,主动问道:“怎么不见个笑模样,是不是在府里行走,有人给你气受了?”
温野菜摇摇头。
他哪里是因为这个,何况韦府虽是官宦门户,除了最早的那个门房外,这一日里遇见的仆从都是恭敬周到的。
“那是何故?”
喻商枝放下手里的书册,抬手替他捏了捏肩膀。
温野菜舒服地眯了眯眼,同时见四下无人,蓦地压低声音,凑到喻商枝跟前道:“我问你一个事……以前那个喻什么,喻铁蛋?可曾有个姐姐?”
“姐姐?”
喻商枝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怎么突然问这个”
温野菜摸了摸鼻子。
“说起来你可能觉得离谱……总之你先回答我,喻铁蛋有没有姐姐?”
喻商枝无奈地纠正。
“是铁牛,不是铁蛋。”
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是真要说起这个,喻商枝肯定地答道:“原先那个人……确实有个姐姐。”
实则两人已经许久未曾提起过原主的事情了,说实话,喻商枝对原主的过往生活的了解,本就简略且模糊,幸好家里有几口人这等事,轻易是忘不掉的。
温野菜没想到这把真的误打误撞。
“还真的有?”
喻商枝点点头,陷入短暂的回忆。
原主家中四口人,除了爹娘之外,还有一个双生的姐姐。
说是姐姐,实则两人一般大,不过是先出生和后出生的区别罢了。
虽说是双生,两个人的性子却差了不少。
在村户人家,到底是男孩受宠一些。
在原主还忙着上山追兔子下河摸虾蟹的年纪,当姐姐的已经开始帮着家里料理家事了。
故而一个性子跳脱顽皮,一个稳重寡言。
原本日子可以这么平淡地过下去,哪知道一场水灾,把整个村落连带田地都变成了汪洋泽国。
原主的爹娘殒命于水灾当中,姐弟两个跟着村中同族一路北上逃难,却在到了詹平府附近时失散。
“当时喻铁牛姐弟两个和灾民们一道,在府城外的林子里歇息。他姐姐千叮咛万嘱咐,让原主不要乱跑,可原主还是夜里趁人不注意,溜进了林子想自己做的弹弓打鸟,结果迷了路出不来。”
喻铁牛慌了神,在林子里走了两日,才终于走到了林子外围,可那时灾民们早就离开,姐姐也始终没有找来。
喻铁牛认为是姐姐抛弃了自己,为了讨口饭吃,就沦落街头成了乞儿。
府城虽大,乞丐们却各有势力,他混不下去,天天挨打,后来便跟着几个年纪大一些的乞丐去了下面的县城。
再后来,便是运气好,侥幸遇见了进城卖药的秦老郎中。
可惜原主骨子里就是个白眼狼,对待秦老郎中也不知感恩,更贪财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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