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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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到了这份上, 屋内的余下三人也满脸惊惶地爬了起来。
“咳咳!怎会突然走水!”
“玉竹,玉竹?”
卢杜仲被熏得直咳嗽, 喻商枝则冲到桌面,摸索着抄起茶壶,打湿了顺手抓来的枕巾。
“快些用水打湿一块布头, 捂住口鼻,咱们需得快些跑出去!”
幸好睡前常凌和玉竹都会倒满两茶壶的水,以防夜里有人口渴。
就是不知这会儿为何玉竹不在,或许是刚好起夜出门了也未可知。
湿润的布盖住口鼻,总算可以在烟尘下得以喘息。
常凌首当其冲, 冲到门边去就要踹门。
屋内昏暗,当喻商枝察觉到不对时已经晚了。
木门摇晃了两下, 一时还未倒下。
但火舌已经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张牙舞爪地昭示着存在感。
而一把火要烧掉一扇木头门, 不过须臾之间, 这条路已经是走不通了!
卢杜仲扯着嗓子大喊:“救命啊!快些救火!屋里还有人!”
“你们撑住!火已经烧到了门口, 院子里的水缸不知被谁凿穿了没了水!灶房的水缸也空了!现下救火, 只能去河边挑水!”
外面的差役同样高声回话,看得出他们同样焦急。
幸而这个天没有大风,不然怕是早就“火烧连营”。
也正是差役的这句回话,令喻商枝的后背骤然爬上一层冷汗。
直觉告诉他,这场火绝非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为之。
屋内的气温正在快速升高,三人浑身都泛起一层粘腻的汗。
河边距离这里很是有一段距离,水来之前,他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看看窗户!”
几人分别散开,去查看有没有可能从窗户逃出去。
可惜情况依旧很不乐观。
这土坯屋本就小得很,只有小小的一处堂屋,连着卧房。
满打满算两间窗户,其中一间堂屋的窗户,因为对着后院,常年堆放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打都打不开。
另一扇窗户就是喻商枝醒来时瞧见的,也早就被火浪包围。
“这怕是有人要害死咱们!”
卢杜仲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身陷险境。
屋内的温度越来越高,喻商枝很清楚,这样下去,哪怕不是烈火,他们也会因为吸入了太多浓烟而丧命。
“全都趴到地上,越低越好!”
在喻商枝的催促下,三人全都匍匐在地。
因为浓烟是往上走的,身形放得够低,勉强还能争取一线生机。
他们不敢再说话,生怕因此吸进更多的烟尘。
汗水从额角滑落,砸进地面泥土之中。
漫长的煎熬下,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命运为何。
草棚之中,流民们也早就发现了远处的火光,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爬起来,从草棚子的缝隙往外看。
“你们快看!外头走水了!那边的土房子都烧起来了!”
“我怎么瞧着,那边像是喻郎中他们住的地方?”
“没错!我之前看见他和卢郎中往那边走来着!”
“别管那些了,若是这火灭不掉,一阵风吹过来,咱们也要跟着遭殃啊,这可怎么办!”
这群流民之中,有个汉子叫做牛二龙。
在跟着家人往南边逃难之前,他在县城里的潜火铺当过潜火兵。
潜火铺顾名思义,就是城中专管救火灭火一事的地方。
后来因为某次救火中烧掉了一只手的三根手指,无奈之下只好回村种田。
结果没多久,就遇到了这次灾荒。
就算现今早就不再是潜火兵了,一听到“走水”这两个字,牛二龙一骨碌坐了起来。
“何处走水了?”
这些流民中不乏有同一个村子结伴而行的,虽说一路上丧命得也不计其数,可总是会有熟人。
牛二龙一出声,就有人想起来道:“对了,二龙你不是当过潜火兵么,快看看外头这大火,怎么半天都没灭咯!”
牛二龙穿过人群,挤到草棚的缝隙前向外张望,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他们没有水,正在从远处的河里往这边挑水,可是这样根本就来不及!”
这些个差役都是些酒囊饭袋,按理说县衙的官兵都应受过救火的操练,可这帮人显然已经抓了瞎。
牛二龙以前当潜火兵时,不仅学过如何灭火,还学过如何辨别风向。
这会儿不看还好,仔细一瞧,他就变了脸色。
“不好,接下来风是往咱们这边吹的!”
有上了年纪,经验更多的人当即焦急道:“那些土房子可都是茅草顶,但凡有一点火星子吹到咱们这边,草棚子可烧得比土房子还快!”
“咱们怎么办才好!”
“要是火真的烧过来,他们会不会也不放咱们走?”
牛二龙越看越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莫说他们了,还不知屋里的人如何了!
喻商枝和卢杜仲可是他们这些人的救命恩人,他牛二龙断断做不出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被烧死的事。
他当即冲到草棚前,朝看守他们的差役道:“我会救火!我可以帮忙!”
那差役看着远处的火势,也正愁得满嘴冒泡,突然见一个流民冒了出来,登时吓得退后数步。
这些流民身上可都沾着疫病!
那些个郎中说了,断断碰不得!
“谁许你出来的!快些滚回去!”
牛二龙见他这时候还要逞官威,握紧拳头道:“我告诉你们,风向马上就要变了,到时候大风一起,若是不灭火,咱们全都跑不掉!”
差役哪里听得下区区流民这般颐指气使地和自己讲话。
“滚滚滚,别以为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告诉你们,没有上头的命令,你们一个也不许离开!”
牛二龙咬着后槽牙,狠狠盯着对方。
“就算火烧过来?”
差役紧握着刀柄,恶狠狠道:“就算火烧过来一样!”
此话一出,流民们群情激奋,牛二龙指着差役的鼻子,转身同棚内的人们高声道:“大家伙可听见了?这帮人是打着要把咱们烧死在这里的主意!”
差役登时跳脚。
“我何时这么说了!”
牛二龙愤然道:“你们就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就像是泼进火里的油星,一下子让流民们的心中也烧起了火!
他们好不容易遇见了好郎中,得了有用的药方,眼看就要赚回一命,逃过此劫,可万万不能因为一场火,稀里糊涂地死在此处!
“咱们索性冲出去!反正留在这里也是没命!”
“没错!冲出去!”
“和他们拼了!”
很快,流民靠着人多势众,迅速冲破了区区几个差役的阻挡。
牛二龙跑在最前,不顾那些差役的惊愕,一把夺过他们手里的空桶,高声问道:“哪里有铁锹!没有水,就尽快用沙土灭火!”
总算还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差役有些良心。
他见流民们势不可挡,出来以后第一件事居然不是逃跑,而是帮着灭火,便道:“那边的破茅屋里有好多!都是当初修房子和草棚剩下的!”
牛二龙辩清方向后便带着好些个青壮朝那边跑去,七手八脚地拿好铁锹后,大家纷纷在他的指挥下开始帮忙灭火。
到了后来,甚至有差役也加入了进来。
与此同时,将近一里地开外的地方,潘成功与葛良正借着夜色的掩映,远远地遥望草棚的方向。
后者一副焦急万分的模样。
“老潘,我怎么瞧着火势越来越大了!”
潘成功浑然不在意。
“大点不好么,要的就是他们出不来!”
“再这么下去,怕不只是他们几个丧命那么简单了,若是火势变大,把这一片都烧着……”
葛良话说一半,被潘成功打断。
“那你我也不必担心,你忘了么,这场火和咱们毫无关系,不过是那个叫玉竹的小学徒,夜半起夜,不小心打翻了火烛导致的罢了!”
诚然二人的计划如此,但这番话再由潘成功说出来时,葛良仍觉得背后一凉。
这几日的共事,他已发现了潘成功是何等的心狠手辣。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没了利用价值,也会被对方毫不犹豫地除掉。
葛良默默把手伸进袖内,握紧了其中提前准备好的一物,暗暗下定了决心。
潘成功斜着看了一眼葛良。
“你当真搞到了他们的药方?”
葛良故作镇定地捋了两下胡子道:“这还能有假不成。”
潘成功扯了扯唇角,“很好,今夜意外走水,他们命丧此处,到时候,这方子便和他们再无关系,而是你我的功劳!”
“你我的功劳?”
就在潘成功沉浸在一切尽在自己掌握的满足中时,葛良的声音突然自背后幽幽响起。
一柄尖锐匕首,“噗呲”一声没入了潘成功的后心。
葛良身为郎中,很清楚刺入何处,可以令人一击毙命!
“葛良!你!”
潘成功朝前倒去,至死都是一脸难以置信地表情。
葛良深深吐出一口气,蹲下身,替他把死不瞑目的眼皮合拢。
“老潘,有道是天道好轮回,你若这般对别人,也就莫怪今日别人这般对你了!”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都和潘成功待在一起的缘故,葛良觉得自己的想法也慢慢被改变了。
就像潘成功说的,既然他们可以抢过喻商枝和卢杜仲的药方,顶替这份功劳,那他何不更进一步,独吞这份功劳!
一直以来,对方本就在仁生堂压他一头,此番回去,除了东家之外,这偌大的仁生堂,怕就是他一人的天下了。
葛良一不做二不休,按着事先想好的,把潘成功拖去了附近的乱葬岗埋葬,顺便把染血的匕首也扔了进去。
这里新坟旧坟多得很,混在其中,根本显不出任何特别。
做完这些后,他就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跑回了营地附近,随手拦住一个提着水桶往回狂奔的差役道:“这是走水了不成!我们屋内可还有行李和财物啊!”
差役不耐烦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那点行李和财物!人都要没命了!若是不帮忙,就别在这里碍事!”
说罢就一把推开葛良,继续向前跑去。
葛良被推了个踉跄,却也丝毫不恼。
他在心里又盘算了一遍,玉竹早已被迷晕,现场伪造成了他发现自己闯祸之后,慌不择路想要逃走,却失足跌落山沟的模样。
到时那帮差役为了撇清责任,压根不会在意是否真的是玉竹干的,只需要一个人出来负责罢了。
在此之前,他可不会傻到去帮着救火,只需要装作被吓丢了魂,找个地方躲躲便是。
却也正是因为躲得够远,葛良一时间压根没有注意到,已经有无数流民加入了救火的行列。
他认为必死无疑的喻商枝和卢杜仲,已经在牛二龙的一马当先之下,被从屋中救了出来!
“喻郎中!喻郎中!”
喻商枝隐约听到了有谁在呼唤自己,但那声音太远、太轻。
不久之后,更是连这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五感消遁,他彻底沉入黑暗。
作者有话说:
零点之前争取再掉落一章,看能不能写到夫夫重逢(搓手)
↑来自凌晨一点的补充:写的不满意,一章也写不到想要的剧情点,明天多写点,争取把这部分剧情写完
感谢在2023-10-12 18:31:36~2023-10-13 17:4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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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彭浩昨晚宿在五夫人贺云的房中,此刻仍高卧未起。
睡意正酣间,却被贺云的贴身丫鬟斗胆叫醒。
“大人, 县丞大人在外求见,说有要事相告。”
彭浩顶着一脑子的起床气, 简直想把扰他清梦的人当场拖出去砍了。
“大清早的,能有什么要事!”
丫鬟战战兢兢地回话。
“奴婢也不知,只知前头传话的说是十万火急之事。”
听到这里, 饶是彭浩也不敢继续贪睡了。
县丞再拎不清, 也不会一大早拿着鸡毛蒜皮的小事来触自己霉头。
他骂骂咧咧地起身, 快速洗漱后由着贺云帮他更衣。
贺云产子以后,不仅母凭子贵, 在彭浩看来,似还平添了几分为人母后才有的风韵。
是以在他将任芳晓赶出去后,基本三天里有两天宿在贺云的院子中。
被迫告别他的解语花云娘, 彭浩快步去往前堂,见到了等候多时的寿安县县丞。
“大人!不好了!大人!”
县丞一见到彭浩,就好像孩子见了亲娘一般,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何事这般慌张!”
彭浩早食都没来得及吃,看到对方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更是烦躁。
县丞深知将昨晚的事和盘托出后,觉得会惹得彭浩雷霆大怒, 可不说,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只好心一横, 将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蠢货!”
彭浩听罢, 果然青筋直跳, 当场拍案而起,指着县丞的鼻子道:“不过一晚上,就闹出了这等大事!我看你们是嫌头上的官帽戴得太稳了,巴不得早点回老家种地去!”
他骂完一顿,犹觉得气不顺,直接一拂袖,把桌子上所有东西扫落在地。
茶盏杯碟碎了满眼,茶汤四溅,县丞险些当场下跪。
“大人息怒!”
彭浩重重捏着眉心,只把那处掐得泛红了仍不自知。
事情已经发生了,接下来就是该如何弥补。
县内的疫病之事他本就快压不住了,近来城里死的人愈发多起来,就连衙门里也有小半官差染了疫。
他如今是生怕从京城新调任来的新任知府发现端倪,前几日便差人送信给他贿赂过多回的詹平同知卫均。
只求卫均看在他两年陆陆续续送的无数金银与厚礼的份上,帮他再遮掩一二。
他本想着,城内城外这么些个郎中的脑袋捆在一起,总能琢磨出个像样的药方,到时候待疫病遏制地差不多,他再借卫均之口,把这事细细描画一番,往自己脸上贴点金,说不定还能在新知府那里落个好。
结果哪成想,现下竟出了这等祸事!
“你大小也是个八品命官,一大早过来,总不会就是当个传话筒的,若是那样,本官要你何用!且将到现在为止你查明之事,细细道来!”
县丞心里叫苦。
那帮差役救火救了一夜,各个灰头土脸,自己被吵醒时天还没亮,搞明白状况就赶着来禀告彭浩,哪有什么查明的时间?
他闻言,索性不装了,直接:“回禀大人,事出突然,下官亦是一头雾水啊!不如把那负责在城郊看守流民的差役班头叫过来,他想必是最清楚不过!”
彭浩也懒得继续和县丞计较。
“班头现在何处?城郊还是城内?”
“回禀大人,仍在城内!”
“那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他给我找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县丞总算领着班头匆匆回返。
片刻过后,在听到他们已经抓到畏罪潜逃的纵火小贼时,彭浩一下子从椅子上坐直。
“竟不是意外走水,而是有人纵火?”
那班头垂首回禀道:“回大人的话,此人乃是随郎中卢杜仲一道,前往城郊的医馆学徒,名唤玉竹。现今看来,似是他夜间执灯起夜,不慎将烛火脱手,点燃了堆放在外的柴火,火势迅速蔓延之下,此人担心东窗事发,慌乱之间逃离了营地,哪知却又失足跌落山沟之中。现下他推脱不记得昨夜之事,但证据确凿,卑职已命人将此人捉拿,等待大人发落!”
“此事办得还算有几分头脑!”
不管怎么说,在彭浩看来,走水这事并非是自己治下不严,有所疏忽所导致的,到时候就是怪罪,也怪罪不到他头上。
而在这时,班头复而拱手道:“大人,卑职另有一事禀告,仁生堂郎中葛良已呈上了一份药方,说是经过验证,可治疫病,三天之内,症状必缓!”
彭浩惊喜万分。
“此话当真,药方现在何处?”
班头从袖内掏出一张纸,双手奉上。
彭浩立刻打开,快速浏览一番。
不过他不通医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激动之余,又叫来守在门外的衙役,吩咐道:“将这药方送去给那群郎中瞧瞧,看是否是对症之药!”
待来人走后,他又问道:“那葛良人在何处?”
班头道:“葛良昨夜受了惊吓,又因数日以来接触流民过多,恐其身上不洁,不敢带来面见大人,故而安置在县衙一处空房之中。”
“好,很好!”
一早起来的烦恼因为药方的到来,瞬间一扫而空。
而后,班头又将其余事项一一禀报。
“大多数作乱的流民未曾跑远,现已尽数关回草棚之中。只是除了葛良之外的另外三名郎中,潘成功下落不明,喻商枝和卢杜仲都因昨夜的走水受了伤,而今仍旧昏迷不醒。”
彭浩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当即道:“既如此,就令寻个郎中去为他诊治一番就是。”
一旁的县城却趁机朝前走了一步,若有所指道:“大人,下官听闻,在城郊的这些日子,喻商枝和那卢杜仲二人走得很近,且常在草棚之中,与那些流民高谈阔论!卢杜仲的徒弟玉竹致使城郊失火,此事是否是他蓄意为之,尚无定论。若真是蓄意,不只是玉竹,其师卢杜仲,乃至这个喻商枝,恐怕都难逃干系啊!”
彭浩听出县丞的弦外之音,拧眉思忖片刻,问他班头道:“可是确有此事?”
班头为难地想了想,点头道:“这么说来,的确如此,而且卑职的手下还说,隐约听到那些流民昨夜冲破看守,逃离草棚,原因似与喻、卢二人有关。”
县丞快言快语道:“大人,您可听见了,这喻商枝和卢杜仲,怕是居心叵测!”
彭浩看了一眼县丞,袖手道:“你的意思是,这些流民很可能是受了喻商枝或是卢杜仲的挑唆?”
县丞坚定答道:“没错!虽不知喻、卢二人有何动机,但下官建议大人,也将此二人暂且押回县衙,以防再生枝节。”
彭浩在原地踱了两圈,眉头微微一挑。
若“事实”真是这般,无论是城郊失火,还是流民生乱,就都有了解释。
因此,这必须成为“事实”。
他果断下令道:“去将喻商枝、卢杜仲及相关人等,以及流民中领头之人,尽数索拿归案!”
县丞和班头顿时齐声应“是”。
两个时辰后,詹平府衙。
知府韦景林身穿四品绯袍官服,正负手立于桌案之后,看着面前的成堆书信,面色铁青。
“好一个卫均,在这同知的位子上着实是风生水起,我看这詹平府快成了他自家的天下了!”
韦景林今年将将过了知天命之年,对于一个官员来说,这个岁数坐到正四品知府的位子,基本已经算是光宗耀祖,风光无二。
而韦景林此人,当年是殿试三甲出身,从翰林做起,为人中正秉直,素来深得皇上信重,称得上一句简在帝心。
谁都知道,此番派韦景林调任詹平府知府,为的就是借他之手,整顿这詹平官场。
在此之前,詹平知府位子空悬一年有余,上一任知府就是因卷入贪墨之案,被弹劾贬谪的。
那时正值朝廷缺人之际,故而迟迟没能选派得力的官员补缺,直到一年之后,韦景林到任,才知这詹平的贪墨之风,已经如何深入骨髓。
譬如他自上任以来,就暗中开始调查同知卫均。
待证据确凿,昨日他就下令将其拿下,并将卫府查抄一空。
一夜过去,卫均府中所藏之物,简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其中一本账册,记载了卫均在任以来收受的种种贿赂。
而这样的账册,从卫均的书房暗格内,足足翻出来五本之多。
韦景林信手拿起最新的一册翻看,就见其中一个名字出现的频率格外之高。
“这个彭浩,我记得是寿安县的县令。”
立于一旁的詹平府通判尤德明向前一步道:“大人所言不错,此人正是寿安县县令。”
韦景林快速翻过几页后,一把合上账册,冷笑道:“区区一个县令,七品官而已,不足两年的时间内,光是贿赂上来的白银就足足有万两之数,此处还不算上其他金银珠宝!”
他一把将账册拍回桌上,复想起什么道:“彭浩这名字十分眼熟,来人,把自卫均家中找出来的那一箱子书信给本官搬来。”
很快就有两个府役合力搬上一口木箱,韦景林令他们从中找出署名彭浩的书信。
不多时,几封书信便到了韦景林的手中。
他拆开日期最近的一封,将信纸抖开后快速浏览,待看完之后,简直恨不得当面痛斥卫均一番!
“此人简直是胆大包天!”
韦景林把信纸交给通判尤德明,“你来瞧瞧,这就是你们詹平府的行事!我问你,这疫病之事,你可知晓!”
尤德明乍听到疫病二字,已经是肝胆齐颤,地方官员一怕天灾,二怕人祸!
他飞快看罢信中所言,险些吓得将信纸扔了。
这个卫均居然因为收受了彭浩的贿赂,对于这等大事都瞒而不报,依律当斩!
尤德明颤颤巍巍地答话,“回禀大人,下官着实不知这寿安县疫病之事,只在先前听闻,北地因蝗灾蔓延,起了疫病之祸,如今想来,这寿安县地处咱们詹平府最北,若北地流民南下,确实会先入寿安县……”
他一段话没说完,就已经被盛怒的韦景林打断。
“这封信已是五天之前寄到卫均处的,在此之前,更不知这彭浩已瞒报多久!若是因为这份疏忽,令疫病由寿安扩散至整个詹平府,尤大人,你应当知道后果!”
尤德明手捧轻飘飘的信纸,只觉得这张纸现下重若千钧。
正在此时,有人飞奔进来禀报道:“韦大人,府外有人求见,自称是您的京中旧友,姓陶,这是他的信物,说是给大人您看一眼,您便会知晓。他还说,此番求见,乃是为了告知您寿安县疫病之事!”
真可谓是说什么来什么,韦景林一把接过那枚信物,只见是一枚在烟青色络子里的小玉佩,上面雕刻着杏花的纹样。
他一下子认出,这就是当年陶景林离京,自己赠给对方的杏花玉佩,取的是杏林之意。
以他对陶南吕的信任,加之对方又提及了寿安县的疫病,韦景林迫不及待道:“快快将其请进来!”
府役得了命令,不敢怠慢,当即小跑回到原处,一改先前态度,对着陶南吕一行人恭敬道:“劳驾几位随小的进来,我们大人有请。”
温野菜直到迈进詹平府府衙的门槛,还觉得面前的一切都格外不真实。
他一个村野出身的农户,在此之前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县老爷,没成想,自己有朝一日居然还有被知府请进府衙的一天。
当然,他更没想到,自己认为是江湖游医的陶南吕,昔日竟曾官至太医院院使,亦是堂堂朝廷命官!
来时的路上他更是才刚知晓,陶南吕之所以北上,有一层原因就是因为曾同朝为官的友人韦景林调任詹平府,故而邀请他来此一聚。
至于本该带着对方前往寿安县城寻找喻商枝的温野菜,为何也一道来了府城面见知府,事情还要从他们一大早自斜柳村出发,赶往县城的路上说起。
因为想尽快赶到县城,故而他们出发得极早。
走了半程,天还黑着。
只是万万没想到,这等黑灯瞎火的境地下,他们遇见撞见了一伙衣衫褴褛,正在玩命逃窜的北地流民。
甚至在看到马车上是一名老伯带着一名哥儿与一个半大少年时,上前拦车,要他们交出身上的钱财。
温野菜本以为这是一帮走投无路的灾民,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便打了破财免灾的主意,把身上的荷包掏出扔了过去。
怎知为首的汉子拿起荷包,看到上面的纹样后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喂,那边那个哥儿,喻商枝喻郎中是你什么人?”
温野菜心里咯噔一声响。
他这才想起,自己这荷包是不久前新绣的,与喻商枝的乃是一对。
而且为了以示特别,他还特地在自己这个荷包上绣了一个“喻”字,而在喻商枝的那个上绣了一个“温”字。
“喻商枝乃是我相公,我是他夫郎,你……莫非认得他不成?”
而这个捡到荷包的流民,正是从营地之中逃出来的牛二龙。
昨晚救火完毕,他眼睁睁看着昏迷不醒的喻商枝和卢杜仲等人被抬出。
随后那伙差役便翻了脸,压根不管若不是这些流民相助,不知多少人要被烧死的前情,喊着要把他们押入大牢,当做乱民论处。
牛二龙索性振臂一挥,带着一群同村的乡亲趁乱逃跑。
本想硬着头皮埋伏在此,抢些银钱傍身,哪知才刚出手,居然抢到了喻商枝夫郎的头上。
原是先前喻商枝在为他们看诊时,曾经说起过家事,还拿出了温野菜绣的荷包给这些个还没来得及成亲,就背井离乡的年轻汉子们看。
因为这一对图案太过明显,更有“喻”字的加持,所以记性不错,且还认字的牛二龙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水冲了龙王庙,牛二龙自是迅速归还了荷包,又向温野菜几人道歉。
温野菜和陶南吕也正是从他们的口中,才得知这些日子发生在寿安县的闹剧。
“我们逃到半路,曾经遇到了一伙官差,不过想办法把他们甩掉了。但是当初因我殿后,所以听到他们在议论,说是抓到了一个纵火的人,是这些日子与喻郎中同吃同住的卢郎中的徒弟,他们认为营地走水一事,也和喻郎中、卢郎中脱不开干系,听那意思,保不齐还要抓两位恩公去衙门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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