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浩夫妻二人立在一旁,注视着这名过于年轻的小郎中。
喻商枝的诊治不多时便结束,得出的结论与先前那群郎中差别不大。
“如夫人脉弦滑,间有胸闷气短、头晕目眩之症状,阵痛虽烈,却周身无力,乃是气滞湿郁导致的难产。”
虽然这句话彭浩今晚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可喻商枝的诊断结果,与外面那群老郎中一致,即可说明他的水平的确没有问题。
“那该如何是好?再这么拖下去,怕是要胎死腹中!”
喻商枝假装没听出彭浩这句话中,隐含的舍大保小之意。
他问过方才其他郎中开过的催产汤药,眉头微颦,看起来并不赞同。
“大人,依草民看,如夫人的难产,除气滞湿郁之外,兼之还有如夫人身为女子,身量窄小,从而交骨不开,以及胎儿产位不正的缘故。因此单纯使用催产药,必定难见其效。现今如夫人已经用上了参汤,继续拖下去,无论是夫人还是腹中胎儿,怕是都难逃一劫。”
他垂眸看向眼前地面,沉声道:“若是大人信得过草民,草民有一方法可以一试,有九成把握,保如夫人母子平安。”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以为三千搞定,结果一路写到六千,改一改就这么晚了,大家晚安啦,明天见~
1、“气滞湿郁,壅塞胞宫”“胸闷气短,头晕目眩”等症状描述,均参考自网络感谢在2023-09-26 17:24:25~2023-09-26 23:42: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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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在这般场景下,他或许不会说得这么绝对。
但以他现在的身份,想和仁生堂抗衡总是差点意思。
唯一的办法, 便是像方才彭县令所说——
“将功折罪”,换来一个彭县令所谓的“公正”。
讽刺的是, 听彭县令话中藏的话,明显已经知晓喻商枝下狱,是仁生堂在背后搞了小动作。
官商相护, 被殃及的人还要努努力才能“脱罪”, 想想真是齿冷。
不过比起那些, 喻商枝更关心贺云的情况。
他见彭县令夫妻还在犹疑,不得不再度强调, “大人,您若不尽快做决断,便是华佗在世, 怕是也难救下这对母子。”
喻商枝特地咬重了一个“子”字,彭县令周身一震。
他没再思索太久,果断道:“本官可以让你放手一试,但前提是,你所开药方需交给其他郎中过目。你初来乍到, 按律仍是嫌犯,本官不可轻易将夫人与孩子的性命尽数交托于你的手上。”
喻商枝轻轻摇头道:“大人所言有理, 但草民亦有一个请求。”
得到彭浩的首肯后,喻商枝开口道:“此方乃草民家传医书中所写, 按理不可轻易示人, 但既然是大人的命令, 草民不敢不从。只是交由其他前辈过目, 可以,但不可以是仁生堂的郎中。在下听闻,城中千草堂、同和堂的郭郎中、许郎中乃是妙手回春,医德高明的前辈,若此二人也在大人府中,草民愿与其协作,竭尽全力,救治如夫人与其腹中孩儿。”
果然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仁生堂是什么货色。
眼下彭浩哪里还顾得上任长海和任芳晓的那点面子,当即大手一挥道:“本官答应了,就依你说的做,只是……”
他看向喻商枝,“若是如夫人与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后果。”
不多时,从牢里出来的小郎中要接手病患的事情传到外间,在场的郎中们一片哗然。
为首的仁生堂派来,较为年长的一名郎中,姓潘。
他见管家出来传信,还点名让郭、许两个郎中进去,却忽略了仁生堂的二人。
潘郎中当即站起来道:“严管事,大人此举,甚是不妥啊!咱们城中有名有姓的郎中,皆在此商讨办法,大人何以去相信一个心术不正、招摇撞骗的庸医!”
那严管事是彭府管家,闻言揣起手道:“潘郎中,大人并非不是不信任诸位,只是诸位忙活半天,皆无结果。不过大人说了,还请诸位继续在此候着,等如夫人平安生产后再离开。”
他老神在在地说完,便招呼郭、许二人快步走了,连多看潘郎中一眼都不曾。
潘郎中磨了磨牙,只得暂时坐回原处,焦躁不安地摆弄着掌心里的两枚核桃。
过了一会儿,一个小丫鬟上前送茶时,袖口不经意滚落了一个纸团。
潘郎中面不改色地将其藏起,随后以“更衣”为托辞,暂时离开。
走出小院,他便立刻循着纸团上的指示,快步走到了附近的一丛竹林当中。
任芳晓和丫鬟一道站在林子深处,见有脚步声,连忙上前。
“潘叔!”
潘郎中是仁生堂现在最得任长海信重的郎中,差不多也算是看着任芳晓姐弟俩长大的。
一直以来,他都定期前来彭府,给包括彭浩在内的所有人问平安脉。
而任芳晓迫切怀子的秘方,与害贺云今日难产的药物,都是通过潘郎中之手倒换入府的。
只是此时此刻,两个人的脸上都不复平静。
尤其是任芳晓。
“潘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姓喻的郎中,不是因为和父亲作对,被阿晓送进去的么?怎么好端端的又出来了,还要替那贱人看诊!”
潘郎中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比起任芳晓,相对而言,他的心中更有谱。
“大娘子莫急,我看只是大人慌了神,恨不得将这城中所有懂点医术的人全都叫来一一试过罢了。那郎中年纪轻轻,能成什么气候?还是个戴罪之身!等到看完诊,八成还要回去蹲大牢的。眼下五夫人已是危在旦夕,别说是一个小郎中,谁来了都没用。”
任芳晓沉了沉肩,抿唇道:“当真?”
潘郎中捋须道:“大娘子不信任老身,也该信任老爷,咱们做的,必定是滴水不漏!”
得了对方的这句话,任芳晓总算是稍稍放心,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便是最好的。等到那贱人和肚里的贱种死了,老爷定也不会放过那姓喻的郎中。”
以防被人发现,两人匆匆碰头后便立刻分开。
任芳晓知道事态会如自己所料想的发展后,也懒得再回去演戏,直接托丫鬟去告知彭夫人自己身体不适后,悠哉悠哉地回自己的小院了。
而此时屋内,喻商枝已经与郭郎中、许郎中见了面。
人命关天,又是彭浩亲令,三人无人敢怠慢。
郭、许二人的名声,乃是喻商枝某次听周澜提起过的。
千草堂与同和堂的药材,也一向是周澜供货。
几方合作多年,交情匪浅。
因此喻商枝观二人见了自己,面露疑虑,索性搬出了周澜的名号,果然对方的面色一下子缓和了不少。
“原是周掌柜的朋友,失礼、失礼。”
郭郎中名郭乔,许郎中名许广,都是四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喻商枝见了,都该叫声前辈。
好在有周澜的人情作筏子,郭乔和许广就算再不信任喻商枝,面子上还是过得去。
听闻他有所谓家传的难产方子,更是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你想如何做,且说来听听看。”
喻商枝打算用的药方,名为“开骨散”。
“此方专治因气虚、气滞、交骨不开所导致的难产,辅以针刺催产、推拿正胎之术,可保如夫人母子无虞。”
郭乔和许广对视一眼,显然二人都从未听闻此方。
至于针刺催产、推拿正胎之术,他们并非不会,只是就像喻商枝所说,这三个方法,缺一不可,必得相辅相成,才能挣出一线生机!
他们很快表态道:“你将此方写下,咱们三人商议一番,若是真的可行,我二人愿意遵从彭大人的意思,与你协作医治如夫人,届时若出了什么问题,我们二人自也会承担责任。”
这句话对于喻商枝而言,实在是意料之外的。
他自己还有个“嫌犯”的身份,更是个县城里的生面孔。
郭乔和许广不自恃身份,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现下还表示愿意分担责任,足以可见此二人的品性确如周澜所言,是值得称道的。
时间紧迫,喻商枝当即挥笔写下开骨散的药材配伍。
其中最重要的四味药材,分别是当归、川芎、炙龟板和益母草。
郭乔看了一眼,缓缓点头道:“当归、川芎活血行气,与孕妇而言,少用可安胎,多用则可催产 。”
许广也道:“这炙龟板用在此处,多半是为了颐养阴气促使开骨,再加一味益母草……甚妙,甚妙!”
中医用药,药材浩如烟海,有百千之数,无论是有或无、增或减,都是考验医术的地方。
喻商枝见郭乔和许广对自己开的方子没有异议,算是松了口气。
在这两个前辈面前,拿出真才实学,换得他们此刻的尊重与信任,才是对病患最佳的结果。
而后二人又提了些许建议,喻商枝听罢思索之后,抬笔修改一番,郭乔作为三人之中最年长的一人,果断拍板道:“咱们就用此方!”
很快就有人拿着药方飞奔而出,前去抓药。
在汤药煎煮好之前,还需推拿矫正胎位、针刺促进宫缩。
而喻商枝摆出当初陶南吕所赠的金针时,旁边许广的目光在上面多停了一瞬,随后并未说什么,只是看向喻商枝的眼神又多了一层深意。
针灸催产,需取合谷、三阴交、至阴、肩井四个穴位为主穴,血海、太冲为配穴,加之贺云腹痛剧烈,喻商枝又酌情追加了地机一穴。
郭、许二人中,许广更擅长针灸,他果断与喻商枝一道,开始凝神为贺云施针。
腹中胎儿在这番刺激下,胎位似有变动,可还是不够。
随后又是一番推拿按摩,好歹是将胎儿的胎位推正。
期间过程,虽三人都在,但无形之中,已全然是喻商枝为主导。
郭乔和许广几乎都已经忘了喻商枝的年龄,在他们的眼中,喻商枝展露出的手法能力,已完全胜得过行医半生的自己!
两人偶尔交换颜色时,眼底俱有掩饰不住的震惊。
在针灸与推拿都结束之后,府中下人及时送来煮好的汤药。
在丫鬟接过,正要喂贺云服下时,喻商枝却出手拦了一下,另用勺子放入口中尝味后才道:“可以了。”
郭乔和许广将此举看在眼中,各自凝神细思。
长夜漫漫,不知何时天明。
贺云服下第一剂开骨散后腹部阵痛加剧,宫口终有渐开之势。
一个时辰之后,在喻商枝的授意下,又送服了第二剂。
如此重复两轮,终于在晨光熹微之际,稳婆擦了一把满头大汗,惊喜道:“开十指了!夫人,可以生了!”
在服药期间,贺云一直咬牙攒着力气,哪怕疼到极致,连大声喊叫都不曾。
到了此刻,由于喻商枝用药得当,加之先前已将胎位矫正,产道大开,虽说等待的过程无比漫长,可真到下力气顺产之时,却比想象中的要顺利很多。
不出半个时辰,产房好歹是传出了独属于婴儿的啼哭。
熬了一夜的彭浩一下子蹦起来,稳婆堆满笑容,开门报喜道:“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是个小少爷!”
“当真?是小少爷?孩子如何?快让郎中进去瞧瞧!”
稳婆袖手笑道:“大人放心,喻郎中、郭郎中和许郎中已然第一时间就进去了,少爷无事,夫人也无事。虽说小少爷未曾足月,是长得小了些,但方才的哭声大人可听着了?有劲得很呢!是个命大的孩子,往后必定福气连绵,大富大贵啊!”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终于让我中年得子,我彭家有后了!”
彭浩夫妻俩熬了一夜,终于在天光大亮之时,等到这个喜讯。
两人紧紧握着手,好半晌彭夫人才看向稳婆道:“听你说,云娘也安好?”
稳婆颔首,“回夫人的话,五夫人这会儿在昏睡之中,不过郎中瞧过了,回头好生做个月子,调养一番就成。”
彭浩方才光顾着打听孩子,这会儿可算是想起生孩子的人,随即对自家夫人道:“云娘对咱家有功,可要好好奖赏!”
左右这个孩子都要挂在自己名下,彭夫人素来也喜贺云进退有度,是个识大体的,眼下一口应下道:“老爷所言甚是,此事妾身定会安排妥当。”
“好!很好!快,你我进去一道看看孩子和云娘!”
看到孩子时,彭浩只觉得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虽说孩子是小了点,脸蛋皱巴了些,可这正经是老彭家的子孙!
彭夫人也适时在一旁道:“瞧瞧这孩子,像极了老爷呢。”
彭浩乐呵呵地看罢,又去瞅了一眼昏睡中的贺云,嘱咐了下人几句,让她们好生照料。
因着这个孩子而忙忙乱乱好半天后,彭县令才得空,将喻商枝三人召到了外间。
这会儿已然临近上午巳时,沉沉的冬日天空中坠着一轮黯淡的太阳。
屋内地龙烧得火热,彭县令言笑晏晏,将面前的三个郎中好生赞许一番。
在场的郭乔和许广虽年长,却不居功。
彭浩喜得贵子,还保下了贵妾的性命,现下是看谁都顺眼。
他当场赏了郭乔和许广不少银子,又让底下的人去遣散外头那群不中用的郎中。
待屋内只余下喻商枝一人时,才啜了口茶水,继而道:“喻商枝,你果然没让本官失望,没想到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高明的本事。”
喻商枝垂首恭敬道:“谢大人夸奖。”
如今贺云母子平安,彭浩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
只是上一句话说完后,他便陷入了好半天的沉默。
不是他不想食言,只是怎么想都知道背后主事之人是仁生堂。
涉及任家,事情还真的棘手了起来。
彭浩正忖着如何给任长海递个话,让他自行寻个由头,令那对苦主夫妻来衙门撤诉,好使得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结果还没等他想出个章程,耳朵一动,竟是隐约听见了县衙门口鸣冤鼓的鼓声。
彭浩掏了掏耳朵,赶忙命人去前面看看是出了何事。
很快就有人飞奔进来禀告道:“大人,敲响鸣冤鼓的是个成大牛的汉子,他声称自己前日受奸人蛊惑,诬告喻氏医馆郎中喻商枝草菅人命,现在良心发现,要揭露那于背后指使他的奸人!他还说,自己的妻儿被对方囚于府中,请衙门为他做主!”
纵然早就知道结果,彭浩还是多问了一句。
“这个叫成大牛的,他所说的奸人是何人?”
来人飞快答道:“回大人,乃是城中医馆仁生堂背后的东家,任府!”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下午出门,所以来不及写完了,先发这章,晚上回来再更一章~
小喻快回家了!
1、本章提及的开骨散、针灸催产的穴位等,均参考自网络搜索内容,小说之言,请勿当真(鞠躬)感谢在2023-09-26 23:42:23~2023-09-27 17:30: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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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晨光已盛, 年年不知为何突然哭闹不止。
羊奶也喂了,尿布也换过,就是不知道哪里不舒服。
本以为是犯了婴孩常见的肠绞痛, 可温野菜和孔麦芽依着喻商枝先前说过的法子,又是揉肚子又是按穴位, 还是没有用。
温野菜一夜未眠,这会儿顶着满眼的血丝,强打着精神抱着他哄。
范春燕在一旁举着各种小玩具逗弄, 奈何年年全数视而不见。
温野菜把孩子往上抱了抱, 一边轻轻拍着背一边道:“兴许年年是想爹爹了, 是不是啊年年?再等等,若是顺利, 说不准爹爹今天就能回家了。”
孔麦芽皱着一张小脸,“若是师父在,定能看得出年年是为何哭闹。”
又哄了好一会儿, 年年大约是哭累了,抽抽噎噎地半阖上小眼睛。
温野菜接过范春燕递上来的帕子,轻轻替他擦干脸蛋,直到他睡熟了,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床上。
离了里屋, 总算是敢大声说话。
温野菜看了看天色,算了算时辰, 长出一口气道:“都打起精神来,一会儿那成大牛若是当真进了衙门, 咱们得了信, 就一道过去。”
事情推到这一步, 起因还要从昨夜说起。
温野菜睡不着, 却不妨碍他强行把温二妞和温三伢都赶回了屋里,不让这二人陪着自己熬。
直到后半夜,温三伢睡得迷迷瞪瞪时被人叫醒,他穿了一副裹了斗篷,都屋里探出头,看清来人时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贺师兄?你怎么来了?”
被章志东领进院子里的,正是贺霄和他的随从。
而接下来贺霄说的话,让温三伢一下子清醒过来。
“温师弟,我有关于喻郎中的消息!”
因为贺霄的到来,温家所有人都爬了起来,各个脸上不见睡意。
温野菜熬了两夜,脸色已很是不好,多亏他是农家出身,往昔又是个猎户,才没有倒下,若换了别的弱柳扶风的小哥儿,怕是站都站不住了。
“贺公子,敢问可是贺娘子从县令大人府中传来的消息?”
最早喻商枝出事,温三伢就提到过贺霄的姐姐是彭县令的如夫人之一。
当时虽说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拜托贺霄一个少年去麻烦亲姐姐,可到底还是存了一线希望,让贺霄给贺云递了个话。
谁也没想到,贺云真的在关键时候,帮了喻商枝一把。
贺霄也是深夜从府中溜出来的,不敢乘马车,一路都是由小厮护着快步走来,这会儿还微微气喘。
温野菜见这孩子小脸都冻白了,赶紧去给他拿了个手炉,又端了盏热茶。
贺霄缓过劲来后,迫不及待地说道:“我姐姐的贴身丫鬟传了信到贺府,道是姐姐怀胎八月,明明还未足月,不知为何吃了午食后突然发动,且情势很不好。彭大人延请了整个城中的名医,尽数没有办法,这等时候,我姐姐便突然想起了喻郎中。她跟彭大人提了一嘴,没成想彭大人还真的应了,当即就将喻郎中从牢中提了出来!”
温野菜一把就近抓住了温二妞的手,追问道:“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彭大人不打算追究这个案子了?”
贺霄肃着神色,摇摇头道:“依我看,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彭大人如今注意到了喻郎中,此事便有转圜的余地。若喻郎中当真能救我姐姐,事情就更容易解决了!”
温野菜只觉得事情似乎变得又简单又复杂,睡眠不足让他双眼干涩,脑筋都快要转不动了。
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看向贺霄道:“虽不知贺娘子是什么情形,但若商枝去了,贺公子你尽可放心,他定会全力以赴,保贺娘子平安。”
贺霄用力点了点头。
他最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最担心的人自然是姐姐,可就像贺云一样,贺霄也没忘记温家的请求,以及身陷囹圄的喻商枝,故而选择第一时间就溜出贺府,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
得了温野菜这句话,他眨了眨有些泛红的眼睛。
“也不知为何如此,我姐姐一向身体康健,怀了身子之后,更是小心谨慎,何以会突然难产呢?”
在场的人中,只有孔麦芽最得喻商枝的医术真传,她思索半晌,蓦地开口道:“若是孕妇平日里不见什么异常,那说不准是饮食出了问题。”
贺霄有些茫然地抬起头,“这……这也不应该,彭大人十分看重我姐姐的这个孩子,她入口之物,都是小厨房专门做的一份,也都一一查验过。”
孔麦芽未知全貌,不敢随意揣度,可人心可畏,最终还是点到即止地说道:“这饮食上的差错,不一定要做得很明显,有些东西少吃一点并无所谓,可若日积月累,加之与孕妇体质相冲,是有可能酿成大患的。”
贺霄听罢,半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重重地抿了一下唇。
之后他看起来做出了某个决定,起身向温家众人告辞。
他是夜里瞒着家里人跑出来的,也幸而临近过年,书院已经放假,不然第二天怕是都爬不起去上学。
温三伢也跟着把他送到门口,临走时握了一下他的手道:“贺师兄,贺娘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能平安顺产。”
贺霄百感交集,轻轻点头道:“借你吉言,喻郎中也是一样。”
贺霄走后,一家人便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眼看黑夜转为白昼,院外街市渐渐传来熙攘人声时,温宅门口又停下两辆马车。
程明生夫妇与周澜落座堂屋,后者还带了好些个温补药材。
“温哥儿,现下虽说喻兄还在狱中,可你们一家人也得保重身体才好。这些东西都是从自家铺子里拿的,不值什么钱,煮汤时丢些进去,也能补血养气。”
温野菜推脱不过,只得收下。
而他们三人前来,自也是有要事相告。
朱碧桃率先开口,“咱们先前不是和县衙大牢里的一个牢头搭上了线,那人递了消息过来,说昨晚喻郎中已经被彭县令请去给临盆难产如夫人看诊。那人的原话是,这会儿有什么办法,就尽快使出来,加把劲,人都能捞出去。”
她说罢,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又望向温野菜。
“只是这下一步该如何,还是要听你的意思。若是想使银子,你也别怕手里银钱不够,我们都在这里,都能帮一把。”
温家几人闻言,先是都松了口气。
既然就消息里是这么说的,那八成贺霄的姐姐已经脱险。
随后温野菜将关于乞儿、成大牛和贺云的事全数相告,三人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亏他们还以为,温野菜面对这等大事,精神头上能撑得住就算不错,哪成想温野菜悄无声息地,已经料理好了几件大事,甚至还把成大牛关进了自家地窖!
温野菜未曾在意面前三人的惊诧,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出身乡野,见识短浅些,恐是思虑有所不周。可我也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若单单使点银钱,人是能出来不假,可那日官差来封店、抓人,闹得声势浩大,周遭人尽皆知,就算人出来了,这盆脏水依旧泼在身上,洗不干净。往后名声有损,如何在这城中立足?”
况且……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
很快,在场众人都听见温野菜继续说道:“况且仁生堂如此纵人生事,他们才是草菅人命的那一方,难道就眼看着他们全身而退,毫发无伤么?”
听罢温野菜的发言,周澜沉吟半晌,提出一个建议。
“既然现今我们手上有乞儿、成大牛这几个人证,为何不趁此机会,反将任家一军?”
程明生看向周澜,拧眉道:“周兄的意思是……”
周澜与温野菜对视一眼,没从这个哥儿的目光中看到半点退缩和胆怯。
后者的视线迅速扫过在场几人,语气坚定道:“这回为了商枝的清白,也是为了出这口恶气。或许凭借这一件事,撼动不了任家和仁生堂的地位,可我觉得,但凡能从它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此事也值得做了。”
这回朱碧桃、程明生和周澜的想法,已不单单是佩服温野菜那么简单了。
他们算是看出来了,这夫夫两个怪不得是一家人。
温野菜方才的语气,简直和当初喻商枝表态,说即使来了县城,也绝不会向仁生堂低头时如出一辙。
就像是蛰伏在山林中的猎手,面对身后正在追捕自己的,强大数倍的猎物。
仍有把握趁其不备,给出见血的一击!
于是一场针对仁生堂的小小计划,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清晨迅速开始排布。
周澜更是亲自去了那如今靠当状师为生的袁秀才家里,将人睡眼惺忪地薅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帮成大牛写了一份全新的状纸。
彼时喻商枝还在彭府之中,与郭乔、许广一道等待彭县令的召见。
尚不知他的小夫郎正在家中搭弓射箭,预备着打任家一个措手不及。
来人回禀完毕,喻商枝立在一旁,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的神情。
搞清楚状况后的彭县令,却深深看了他一眼。
他倒不觉得这小郎中和其家里人,有这般手腕,能将成大牛从任家的眼皮子底下带出来,再送到这衙门门口大敲鸣冤鼓。
但既然任家逊人一筹,白送了这么个把柄到台前,就也别怪自己这遭不给面子。
他还没找任长海算这个烂摊子的帐!
彭浩起身,摆出县官老爷的架势,扬声道:“来人,把喻商枝带下去,不必上镣,寻个地方暂押。让人把这两个案子的卷宗即刻整理出来,本官今日便升堂,断一断此案!”
作者有话说:
抱歉来晚了!(滑跪)鉴于已经过了零点,所以就不说明天见了,下午见吧(?)
上章写得太急了,修改了一点点时间线,但是都是细节,可以不用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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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