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 by菇菇弗斯
  发于:2023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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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商枝捧回来这些东西的时候,让全家人都吃了一惊。
但最受瞩目的,定然还是小狸奴本身了。
半年过去,长毛小橘已经有成猫的体型了,因为是长毛的缘故,乍看隐隐有几分威武霸气,就是一张口就暴露了它还是个奶音小猫的事实。
在钱府时,喻商枝听钱云礼说,这一窝的小猫早就可以独立生活了。
奶牛猫去了钱云书的院子,两只和雪球一样的狮子猫被钱夫人抱走了,一只她自己养,一只送给了交好的另一位镇上夫人。
唯独留下两个小橘,短毛的那个到现在还是“妈宝”,跟着雪球寸步不离,把雪球烦得够呛。
这只长毛的则是“人尽可撸”,性格好到不行。
因而虽不算从小养起的,可它来了之后丝毫不怕生,飞快地融入了这个家。
大旺和二旺,平安和富贵两对狗也都过来闻了闻小狸奴,温野菜担心它们没轻没重,很快下了命令,让它们离远点坐好。
于是就有了眼下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堂屋里,温家四条狗一字排开,乖乖坐着,连尾巴都收好。
这是最基本的指令,那两条小狼青被温野菜训了几日就已经学会了,现在让坐着绝不站着。
再往前,则是温家几人连带孔麦芽,全都围着一个橘色的毛团子打转。
“钱小少爷养了这狸奴半年,可给它起名字了?”
温野菜把手搁在猫下巴上轻轻地挠,大约是手法上佳,这猫眼看已经瘫成一个猫饼,惬意无比地眯着眼睛,发出阵阵呼噜声。
“没呢,他管这只叫大橘,管那只留下的叫小橘,叫顺嘴了也就懒得改了。”
温野菜叫了一声“大橘”,果然见后面的大毛尾巴动了动,他不禁笑道:“要真是改了名字,还不知道能不能记住。”
孔麦芽也伸出小手摸小狸奴的后背,不得不说,这狸奴脾气确实好,这么好几个人对它“上下其手”,它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样子。
喻商枝想了想道:“不如就改名叫‘大吉’?听着和大橘差不多,大约它也能适应。”
温二妞拍手道:“我觉得挺好!还能和大旺和二旺凑一对呢。”
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喻商枝留他们兄妹两个在这里逗猫,自己带着孔麦芽去了家里的诊室。
从县城回来的这几日太忙乱,他都没空出时间考校孔麦芽过去数日的功课。
而他这个小徒弟,也向来是让人省心的,连问几个问题,都是对答如流。
喻商枝愈发觉得让孔麦芽留在村子里,或许不是个最好的决定,可无论问孔麦芽多少回,她都坚定这个选择。
喻商枝阖上手中的功课本,从药箱里取出原主从秦老郎中那里继承的银针,交给孔麦芽。
现如今孔麦芽的理论基础已打得不错,看诊方面,只要不是疑难杂症,常见的病症也从未有过差池。
至于其它需要上手操作的治疗之术,也都早已入了门。
针囊入手,孔麦芽难得情绪外露。
她跟着喻商枝学了这么久的医术,但针灸这件事,她一直是拿两根旧针在自己身上练习的,偶尔在喻商枝的指导下给孔意施针。
如今师父把这一整套旧针给了她,是否意味着她的确有所进步了。
喻商枝的回答没让她失望。
“从今日起往后,若是还有需要用针刺之术治疗的患者,我会酌情让你上手。”
孔麦芽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多谢师父栽培,我一定不辜负师父的期望。”
喻商枝拍拍她的脑袋,“等你独立看诊的时候,为师替你专门打一套针。”
家里多了大吉后,也多了不少乐子。
加上两条小狼青的存在,来串门的人都直说他们家要成牲口行了。
后院有牛有马,还有鸡鸭,前院四条猎狗打闹在一处,冷不丁一抬头,房檐上还可能有一只竖着大尾巴的猫儿轻巧走过。
另有白屏和福哥儿每隔一日就来搓澡豆,更别提出出进进来找喻商枝看诊的病患,那日苏翠芬直接道:“这村里除了咱们村长,人气最旺的就数你们家了,我看这新宅子的门槛都快被踏平了。”
村里人不会觉得这样闹腾,反而证明这家人的人缘佳,日子好。
说起福哥儿的婚事,苏翠芬还同他俩道:“依着咱们这里的习俗,成亲那日,不都得请个好人家的孩子滚床么,我看也不用寻了,到时候就让你们的娃娃来。这放眼整个村,再没有娃娃比你肚里的这个更有福了。”
喻商枝在旁笑着没说话,他也知道这个习俗,只是同时也知道,一般滚床的都是大胖小子,姐儿或是哥儿都不行。
苏翠芬这么说,也是长辈惯会的讨口彩,明里暗里也是祝福他们第一胎就是个男孩。
他和温野菜没有这方面的执念,应和了两句也就翻篇。
这般对孩子的到来日日盼着,没多久就到了月末。
温野菜怀胎五月,肚子愈发隆起来,走路要撑着腰,久坐或是久站没多久便腰酸背痛。
但最令人欢喜的一点开始,孩子长得足够大,开始会在肚子里活动了。
某个午后,温野菜歪在床头打盹。
大吉盘在小炕桌上,一样睡得肚皮朝天。
狸奴砸吧着小嘴,蹬了两下腿,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吃鱼干的美梦。
正沉浸其中的时候,却被自家主人搞出的动静一下子惊醒,原地弹出去不说,连尾巴上的都隐隐炸开了。
它不明所以,索性直接远远逃走,由于跑得太快,正准备进门的喻商枝因此察觉出了不对劲,快步走到屋内温野菜的身旁。
只一眼,就发现小夫郎眉头紧皱,正如临大敌地盯着自己的肚子。
他心一揪,拉过温野菜的一只手。
“可是做噩梦了?”
温野菜茫然地抬起头,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他反握住喻商枝的手,隔着轻薄的夏衣,搁在了自己的肚皮上。
下一刻,肚皮的某个部位突然朝外一鼓。
别说温野菜了,就是喻商枝也吓了一跳。
温野菜激动地差点忘了怎么喘气,停顿了一刻才道:“你也摸到了对不对?我肚子是不是动了?”
两人遂一人一只手,在肚皮上好一个摸索。
也不知这孩子是不是刚睡醒,一时好生活跃,一会儿这里动一下,一会儿那里动一下。
温野菜抿了一下唇,只觉得一股情绪奔涌而至。
喻商枝同样沉浸在这份铺天盖地的喜悦之中,半晌都回不过神。
直到这阵活跃的胎动过去,夫夫二人对视一眼,都齐齐露出笑容来。
温野菜靠在喻商枝怀里,听他讲这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已经长出小手和小脚,也会在里面伸手、踢腿。
他小心地抚上自己的肚子,顿时觉得这一刻的满足盖过了所有孕期的不适。
而大吉这个猫见势不妙就跑的猫儿,发现屋里恢复了平静后,又无声无息地溜了回来。
它再次一跃上桌,好奇地凑上前闻了闻喻商枝和温野菜,意识到当真没什么危险后,又一次没心没肺地趴下睡着了。
惹得喻商枝都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它粉粉嫩嫩的小鼻头。
五月初时,天气比起之前更热。
算算日子,距离水田插秧已过去一个月,喻商枝在付家人的帮助下先往四亩水田里下了稻花鱼苗。
听说他们家的蟹苗进了水塘,难免是死了一些,有所损耗,但整体的长势还算不错。
“好在雀哥儿多少知道些蟹子的习性,我们算着,这生意也没投多少本钱,哪怕这蟹苗到明年仲秋能收回来一半卖了,便算是赚了。”
付明说起这些时称得上满面春风,这人的日子有了盼头,果然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因为付岳现在时不时能往家里带点荤腥,还能打野物去镇上卖,瘦伶伶的黄雀瞧着气色也比以前好了。
付明感慨道:“我最早还想不开,不让岳哥儿学打猎,如今才发现,我们这一家子都算是他在养。我这个当大哥的心里有愧,只盼着这批蟹子能赚下钱,好给岳哥儿攒嫁妆。”
现在付岳在家里的地位可谓是说一不二,村里人偶尔看见他身上带着血点子,提着野物从山下下来,都说不愧是温野菜的徒弟,这看着真是得了真传。
就是不知道温野菜那般寻相公的好福气,能不能也分点给这个小徒弟。
付岳从不理会这些声音,他现在只想好生磨炼打猎的本事,和大哥一起养家糊口,孝敬师父和师公。
比如面对快要来临的夏收,他已和大哥嫂嫂商量好,比起家里的两亩薄田,要紧先去温家帮工。
作者有话说:
作息真的很重要,这两天又两点才睡,白天脑袋空空……
明天见啦
1、关于稻花鱼苗的投放时间,前文曾提到,但有误,现已更正,以本章为准感谢在2023-09-11 11:40:11~2023-09-12 11:0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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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碌了十几天的喻商枝,毫无悬念地病倒了
今年夏收的天气较之去年仿佛热了好几个度, 烈日炎炎,晒得人浑身滚烫。
温家因多了好几亩旱田,也远比去年辛苦许多, 且除了要割麦子,还要采头茬的枸杞。
哪怕付家两兄弟加上黄雀都一起来, 也每天忙得昏天黑地。
最让人揪心的是,因为气温太高的缘故,村里因为下地干活而中暑的人也变得多起来。
虽说大部分都是搬到阴凉地缓一缓就能好的, 但也有上了年纪, 症状尤其突出的。
喻商枝和孔麦芽索性直接把药箱搁在地头, 哪家若出了事来喊他们,当即背起来就走。
其中最严重的, 就是李家的李老太。
她一把年纪,家里子孙也不是不孝顺,但庄稼人就是这样, 不到走不动路的那一刻,是不会放弃下地劳作的。
就算挥不动镰刀,也要跟在后头佝偻着腰捡麦穗,这一来二去,果然就当场晕倒了。
送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神志不清, 双目紧闭的同时,嘴里一直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
她二儿子凑上去停了片刻, 听出她是在喊大哥的名字。
“我大哥几十年前就死在徭役里了。”
这汉子摇摇头,抹掉一把泪。
喻商枝这会儿连头顶上都沾着麦芒, 但也顾不上去整理。
依照他的经验, 老太太的体温已经快到四十度, 不赶紧抢救, 势必有性命之忧!
家里人手不怎么够,温二妞和付家人还在地里忙活,温野菜身子重,好在现在是麦假,温三伢这阵子都在家里温书。
他连忙指挥道:“三伢,去你我和你大哥屋里,去把那风扇搬过来。李婶子,劳驾你跟着三伢去搭把手,那东西沉得很,他搬不动。”
李婶子压根不知道什么是风扇,但此时此刻也无暇多问,匆匆跟着温三伢进屋了。
“李叔,劳驾你去院子里水缸提两桶水过来。麦芽,去拿藿香正气液和风油精!”
等东西全都到位,喻商枝让李婶子和孔麦芽一起褪去李老太的衣裳,用风油精大力揉搓她的掌心、手心、腋下和前心后心。
李老太的儿子则卖力地踩着木风扇,看着这东西居然能呼呼地吹出凉风,难掩惊讶之色,可同时又焦心于自己老母亲的病势。
等到风油精擦得差不多了,喻商枝取大椎、曲池、十宣等穴,针刺放出近乎紫黑色的血。
至此再为李老太诊脉时,脉象已经由沉微变得有力许多。
“风扇不要停,这水不够凉了。”
喻商枝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就见外头李老太的孙子来了。
他爹立刻道:“黑娃,你赶紧去村口井里挑水去!挑两桶!”
喻商枝忙补充道:“就用我们家的水桶和扁担,你在院子里就能看见。”
一番折腾,李老太的体温有降下来的趋势,呼吸逐渐和缓。
喻商枝和孔麦芽却不敢掉以轻心,守了李老太一整日。
到了晚间,太阳落山,屋外总算不是那般令人喘不过气的热,喻商枝才宣布李老太脱离了危险,让他儿子背着带回家好生休养。
“中暑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会要人命,以后一定不能再让老太太下地了。”
他们家里人俱是惊魂未定,对喻商枝连连道谢。
“喻郎中,这次多亏了有你们师徒两个,等我家几亩地料理完,我们就去帮着你们家收麦子去!”
喻商枝摆摆手,笑道:“那就不必了,这份好意我心领了。”
话虽如此,村里人却都看在眼里。
这个麦收季节,喻商枝因为村里这大事小情耽误了将近一半的时间,地里全靠付家岳哥儿带着付明两口子,还有温二妞这个小丫头,哪里忙得过来?
更别提收麦子只是个开始,往后还有一连串要做的事。
因而承过喻商枝情的村里人,在紧赶慢赶忙完自家地里的事后,就不约而同地全聚在了温家的地里。
虽然一家至多就能出一两个人,可架不住你出人,我也出人。
最多的时候,温家一亩地里就有十几个人帮忙,麦子被唰唰地砍倒,捆扎成束,垛到田间,凑多了再用牛车拉走。
晒场那边也早就有人等着,专门把温家的麦子堆在一个固定的角落,帮着摊开晾晒,晚上也有好几家的人喊着可以帮着看麦子,若是下了雨,他们帮着收,让喻商枝和温野菜不用操心。
温家的麦子就以这样神奇的方式,赶在一场大雨落下来前成功全部入仓。
帮了忙的人家看着温家的收成,一个个高兴地好像自己也丰收了一样。
喻商枝和温野菜一商量,实在也不能让大家伙白白帮忙。
可提起给钱,村里人恨不得掉头就走,仿佛但凡拿温家一个铜子,就是看不起他们。
二人无奈,最后想了想,只好准备了好些酸梅汤的料包,分发了出去,这东西清热解暑,夏天最是合适,一份若不是卖,单论原料也没有几个钱,来帮忙的乡亲们这才肯收。
麦子收完,还没喘口气,喻商枝又开始领头去地里采枸杞。
一年的精心打理,枸杞林初见规模。
虽然枸杞树一个个看起来还不够健壮,挂果率也远不及野外的枸杞树,但作为头一年的头果,无论是个头还是味道都已算是合格。
只是但凡是农活,就没有轻松的,一亩地的枸杞树看着不多,可这比起割麦子,全然是个精细活。
喻商枝和温野菜又雇了付明夫夫几日,连带着其余能干活的人齐上阵,全都从麦田转移到枸杞林子里,从早到晚采摘不休。
温野菜和温三伢则在家忙着处理前一天运回来的枸杞,分拣干净后倒在锅里蒸一遍再倒在笸箩上铺平,于阴凉处晾干。
这样过了三天,所有枸杞全都采摘完毕,堆在家中的柴房里。
只等一批批地阴干,再选个日头烈的日子摆到阳光下曝晒,结束后就是可以直接食用的枸杞子了。
而在等待枸杞晾晒完毕的间隙里,劳碌了十几天的喻商枝也终于毫无悬念地病倒了。
“阿嚏!”
接连好几个喷嚏过后,喻商枝只觉得自己脑袋都被震晕了。
他按着搭在额头上的凉布巾朝后倒下,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
阖上眼皮,感觉就连眼珠子都在发烫。
耳边隐隐约约听见外屋有人在说话,他分辨了一阵,觉出大约是温野菜和白屏。
“我听说喻郎中病了,厉不厉害?要我说,就是这阵子累的。”
“是热伤风,昨晚发热发了一夜,灌了一碗药,热倒是退了。就是人没力气,嗓子也疼,在床上躺着呢。”
白屏见温野菜满脸忧色,扶着他坐下道:“你也别太发愁了,因此累坏了身子,喻郎中也要担心。”
入夏天热,温野菜本就因为怀着身子不舒服,胃口也见少,眼看人瘦了一圈。
这两日更是为了喻商枝担惊受怕,他闻言叹口气道:“亏得还有麦芽在,开药煎药,她自己就做得。说句实话,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有时候恨不得盼着明日就让这小崽子赶紧出来,日日揣着,有时候也真的烦。”
白屏笑了笑,“前些日子还满心欢喜,说是肚里的孩子会动了,怎么没几天又烦了?”
不过他作为过来人,这点经验也是有的。
“生孩子、养孩子就是这样,有时候燥得你想揍他一顿,有时候又喜欢得不行,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温野菜是把他和胡大树如何宠爱小蝶哥儿看在眼里的,听罢笑道:“若生个小子,怕才是真的头疼,我看整个村里,除了我们家三伢,没有一家的小子不闹腾!”
白屏也道:“要我说,像翠芬婶子和鹏叔家那样,把狗蛋送去学工夫倒真是顶好的。没看他回村以后,有时候也拿着树杈子教村里那些小子两招,还带着他们扎马步,说是一个个累得回家撅屁股就睡,也没力气淘了。”
不说许狗蛋还好,一说许狗蛋,温野菜又开始发这份愁了。
最近夏收,无论什么武馆还是学塾,尽数放假,让学生们回家帮忙干活。
所以满打满算,许狗蛋已经在家里待了半个多月了,忙活完许家地里的事,就开始到温二妞眼皮子底下转悠。
听说温二妞也想去武馆,还答应等回武馆的时候问问师父,收不收女弟子。
这事让苏翠芬听见了,直接把这小子提溜着耳朵带回家,事后还特地来找喻商枝和温野菜,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让他们别在意狗蛋的话,回头别再觉得是狗蛋带坏了二妞。
这一个个的,连带肚子里的,全都不省心。
白屏陪着他说了半晌的话,回去前留下特地带来的一个大西瓜。
“我家今年开春不是在地里种了点西瓜,最近能摘了,挑了个熟了的给你们家送来,脆瓤的,包甜。等吃完了告诉我,我再往这送。西瓜放久了也就不新鲜,我和大树两个人吃不了多少。”
按照两人的关系,温野菜也没多余和他客气。
送走白屏,他扶着腰捧着肚子去了里屋。
床上的喻商枝听见脚步声,睁开眼睛。
“可好些了?”
温野菜摸了摸喻商枝头顶的布巾,已经一片温热了,顺手帮他撤下来,去桌旁的水盆里换一条。
等他把布巾重新叠回去,都没听见喻商枝的回应,他诧异地回过头,就见喻商枝嘴唇在动,却没发出声音。
又过半晌,两人大眼瞪小眼,只得接受一个现实。
喻商枝大概是因为这场热伤风哑了嗓子,暂时说不出话了。
喻商枝自己就是郎中,知道失声这事急不得。
放平心态,喝上两天的药,慢慢养一养也就好了。
就是说不出话之后,生活里便多了许多的不方便。
好多次他下意识地开口,察觉到发不出声的时候还挺沮丧。
因为这个夏天异常的高温,村里生病的人只多不少。
喻商枝也实在不好带病看诊,一方面是怕传染给人家,一方面也是说不出话。
所以这时候,孔麦芽顶了上去。
打眼一看就能看出来的小毛病,她便依着成例抓药。
稍微复杂一些的,她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也心里有谱,但还是会去找喻商枝请教确认一下。
避免出错的同时,也好让来看诊的人放心。
如此接连三日,接待了几个病患,孔麦芽已经能独立看病的事情也在村里传开了。
喻商枝见小徒弟如此靠谱,也就在家里人的劝说下安心躺平,乐得清闲。
怎么看都是好事,怎料还徒惹来一桩麻烦。
这日孔麦芽抱着写着功课的一叠纸回家,竟发现家门口站着两个人。
隔着远,她也看不清,走近了发现,这两人依旧面生,一个年轻妇人,一个挽了头发,显然已嫁人的哥儿,都是不太、熟悉的。
非要说的话,那个妇人好似还在村里打过照面,另一个就全然没见过了。
妇人见了孔麦芽,热情地招呼道:“麦芽,这是从你师父家回来了?”
孔麦芽见她一副与自己格外熟悉的样子,也不好驳人面子,礼貌地笑了笑道:“是,刚回来,二位可是来寻我的?”
那妇人莞尔道:“你怕是记不得我,我是村里杨三金的媳妇,前些日子,我家汉子还去找喻郎中看过诊。”
孔麦芽别的记不住,来看诊的病患却记得很清楚,她恍然道:“原是杨家婶子。”
妇人拢了拢头上的头巾道:“至于这位,是我娘家嫂夫郎。”
孔麦芽没办法,只好又客客气气地叫了一声“小伯”。
她被面前两人搞得云里雾里,尤其是那个夫郎还一直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自己。
孔麦芽心底有些茫然的同时,也隐隐生出一丝不快。
她克制道:“婶子,小伯,天色不早了,我爹还需我回家照料,二位若有什么事是麦芽帮得上忙的,尽管说便是。”
那婶子与哥儿对视一眼,大约都觉得这小丫头怪有主意的,遂顿了一下,笑道:“不是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事,不如说,是一件大喜事呢!只是这事,需得和你爹当面说才好,我们也站了半天了,咱们要不进去说?”
怎么还进去说?
孔麦芽可没有动不动就把陌生人往家里带的爱好,况且他爹也不爱见外人。
她快速转了转脑筋,隐隐生出一个猜测,又觉得不太可能,这般思索下,面上依旧是挂着淡淡的笑。
“婶子,小伯,我爹的状况你们怕是也听说了,这……确实多有不便。二位若不嫌弃,有什么事在这里说了便是。”
此话一出,那哥儿显然已经面露不虞,低头掸了掸衣摆,掩饰一番,未曾多言。
妇人有些被下了面子,唇角的笑僵了僵。
孔麦芽也不急,安然站在原地,终于等到这二人开了口。
只听杨三金媳妇道:“嗐,说来你们家也是你小小年纪就撑了起来,是能做得了主的!那婶子我就直截了当地同你说了,麦芽,你的福气到了,我这娘家嫂夫郎,想要寻你当儿媳妇呢!”
孔麦芽呼吸一滞,没想到还真没自己猜对了。
早前其实就有人去寻喻商枝打听过她的婚嫁之事,都被喻商枝以她年纪还小为由,敷衍过去了。
没成想这两个人居然会直接找上门来。
她虽知道自己也到了能议亲的年纪,若是早早定下,再过两三年,到了岁数便能出嫁,村户人家的姐儿多半都是如此,剩到及笄若还没有说人家的,那都是老姑娘了。
但说实话,孔麦芽如今压根无心于这些事,只想潜心学好医术,早日出师,造福乡里。
“多谢婶子和小伯好意,只是我觉得自己年岁尚小,离谈婚论嫁还早。”
她说这话的语气虽没有什么特别,可任谁听了都是拒绝。
杨三金媳妇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麦芽,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个姐儿,早晚要出嫁的,既摊上这么个爹,这事儿也就不好说道,我嫂夫郎可是从外村特地赶来相看你的,你这倒好,连口水都没得喝一口。”
话音落下,一旁的哥儿也皮笑肉不笑地接话道:“弟妹,人家麦芽毕竟不是一般的村户家姐儿了,小小年纪,就跟着喻郎中学医术,以后说不准还要一道跟着去城里呢,便是有个瘫子爹又如何,还有师父和师母可以仰仗,这……不急着说亲事,也不奇怪。”
若两人只是说头前那几句也就罢了,孔麦芽听着这话是越来越离谱,脸色冷下来道:“婶子,小伯,我与你们几乎称得上是素不相识,你们怎么掰扯我的事都无妨,却不能说我爹,还有我师父和师母。”
“哎呦,弟妹,你快看看这小丫头片子多牙尖嘴利!我看啊,别说咱们家了,怕是整个村子,都没这个福分把她娶回家呢!”
说到这份上也算是撕破脸了,孔麦芽不想再装。
“左右婚嫁之事,我是无意的,辛苦婶子和小伯在这里等了许久,还请回吧。”
说罢就开了院门,直接走了进去,把两个人关在门外。
进屋时,她还听见那两人在外头扯着嗓子骂娘。
离得远,孔意也听不分明,倒是从方才就听见了说话声,担忧地问道:“闺女,外头是何人?怎么听着骂骂咧咧的?”
孔麦芽一边麻利地端来水提她爹擦洗翻身,一边把那两人说的事讲了。
孔意气得连拍了好几下炕头,“哪里来的婆娘,竟还有这般直接上门堵着人要相看的,这是把你当成什么了!况且你才多大的岁数,识文断字还有本事,轮得到他们挑拣?”
孔意气得直咳嗽,孔麦芽赶紧替他顺气道:“爹,为这些不相干的人生什么气,女儿我早就心意已决,要在学医这条道上长久地走下去,着实也没心思考虑这些。”
孔意闻言,握住孔麦芽的手,定定看了对方半晌,终究还是道:“若放在以前,你爹我其实是盼着你找个好人家的,可如今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村户汉子,怕是只会拖累了你。你愿意怎么做,便怎么做吧,就是一辈子不嫁又如何,你也养活得起自己!”
他经历过生死,又瘫在床上这么久,早把什么都看透。
天大地大,都没有孔麦芽平安康健重要。
孔麦芽得了孔意的支持,顿觉浑身松快,喜悦道:“我就知道爹会懂我的!”
说罢她就坐在床边,跟孔意讲起自己以后的打算。
若此时有人在孔家外头经过,甚至能听见屋里传出的阵阵笑声。
至于那些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生人,压根没在孔麦芽的心里留下丁点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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