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赶紧把他们往里带,抹了桌子,又招呼铺子里的小厮上茶,他自己也坐在对面道:“不知郎君是做什么营生的,想租个什么样的铺面?”
喻商枝淡声道:“想在城中开一个医馆,面积不需太大,但最后后面连着宅院,能供我们一家人住下。”
他暂且未提温野菜想开食肆的事,只想单看这个条件,县城里一个月需要多少租子。
牙人试探性地问道:“郎君,这医馆可是您来坐堂,还是只当东家?”
得知是前者后,牙人顿时对喻商枝刮目相看。
他们家往上数好几代都是土生土长的寿安县人,还没见过这么年轻的郎中。
既然这般岁数,都敢来县城里开医馆,和那些白胡子老大夫唱对台,别是个深藏不露的人物吧?
他正了正神色,想了想道:“不瞒您说,现在的租铺面的,都想要您说的这种,前头开店,后头住人,最是方便。所以,这样的铺面还真不多见,可也不是没有!您要是想去看,小的这就能带您去看两个。”
喻商枝没急着答应,“先不急,我夫郎如今身子重,走动不了太多,可否先简单将将这两处铺子的情况与价格?”
牙人遂道:“成,那我先跟您简单一说。这头一间铺子,在绕花胡同口,铺面不大,可开个医馆是足够了。后头连着的宅院呢,也就是这绕花胡同打头的第一家,是个小二进的院子,连上耳房、柴房,足足有七八间,要价是一个月三十五两银子。”
说罢又指着牙行的铺面比划道:“就比我们这铺子小一圈。”
喻商枝看了看,心里有了数。
“第二间呢?”
牙人笑道:“第二间就贵些,在百福街上,地段可是比上一间好太多了,这地段好,价钱也就贵,铺面比第一间小一些,可也小的有限,后头连着的宅子也是个一进的,您家里人住是够了。这一间一个月,是要五十两。”
这牙人提出这两间铺子,显然是走了心的。
第一间在胡同口,不临街,若是给开别的铺子的,人家断不会要,可是开个医馆,凑合能成。
第二间则是面积小,价格贵,也就是占了在繁华街道的这一个好处。
这两个铺子推出来,也能让牙人摸清喻商枝到底是什么样的主顾,缺钱,还是不差钱。
喻商枝思索半晌,其实相比之下,他还是偏向第二个。
但一年六百两的价格,属实有些贵了。
牙人见喻商枝在考虑,也没急着说话。
干他们这行的,接一百个主顾进来,都不一定有几个能成的,要紧一条就是沉住气。
喻商枝和温野菜商量了几句,牙人在一旁听着,也琢磨过味道来了。
这两口子八成是看不上第一间的位置,可又觉得第二间贵。
而且今日显然真是顺路来的,八成也不急着赁铺面。
他眼珠子一转,开口道:“郎君、夫郎,小的冒昧说一句,若是二位不着急,还能再等等的话……小的手里,可是有一个极好的铺子,不输五十两一个月的那间,却要不了这么高的价。”
喻商枝也难免起了好奇,问道:“说的是哪里的铺子?”
小二一伸手,就指向了牙行大开的门外,斜对面的一家茶庄。
“就是那家茶叶铺子,他家老爷子家门不幸,生了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儿子,把家产都快输尽了,如今只剩下这么个铺子,赁了出去,一个月赚点吃饭的花用。现下这家开茶庄的,您二位怕是也能看出来,生意差得可以,已和小的透过口信,再过半年契书到期,就不租了,到时小的有把握再压压价。”
喻商枝朝外看了一眼,“后面可也连着宅院?”
牙人道:“这倒不曾有,不过您往右边看,看见那巷子口的两扇门了没?那就是和这个铺子一道赁的宅子,现下茶庄掌柜一家,就住在那里头,不过几步路的光景。”
离得这么近,不需要过去,站在门边就能大概看个分明。
喻商枝仔细比量一番,最终把视线落于一点。
“这说是住家的宅子,怎么还有个小铺子,门是朝外开的?”
牙人一拍脑袋,“您看看,我给忘了,是这么回事。这掌柜的在他家墙上掏了个门,给他媳妇开了个杂货铺,瞧着是有些乱糟糟的,到时候您要是真住进去,找个人把墙填了就是。”
他有心给这间铺子提前找个主顾,但几次都是因为这被砸了的墙而告吹。
有些人觉得这样坏风水,也有人懒得出这笔重新修葺的钱。
此次他也是顺道提一嘴,没抱太大希望,孰料因为这个小铺面的存在,喻商枝却和温野菜对视一眼,两人都想到了一起去。
那就是这铺面完全可以保留,做食肆生意。
因铺面就在对面,有牙人从中周旋,除了人家尚在居住的民宅之外,喻商枝他们一行人还进铺子里转了一圈。
铺子里的前堂后厅一应俱全,怎么看怎么合适。
出来后,牙人殷勤地又给喻商枝看茶,直言道:“郎君能找到我们小店,恐怕也是得了旁人的引荐,别的不说,我们店的口碑和信誉是绝无问题的。您要是真的喜欢这铺子,连着旁边那宅子,就给小的付上点定钱,到时候这租约到期,小的便帮您去探下,至于这个租子……”
他默默比划了一个“四”,低声同喻商枝和温野菜道:“再少了,小的保证不了,这个数,问题不大。”
事已至此,喻商枝也看出这铺面绝对是不好往外租的,不然这牙人不会拉着自己不放。
但是这铺面在旁人看来有硬伤,在喻商枝和温野菜看来,却是刚刚好。
“容我们再在城里转转,考虑一下。”
牙人最擅长拿捏人的心理,闻言也不着急。
“我们牙行头着戌时前两刻打烊,您二位要是定了主意,小的随时恭候。”
离开牙行,回广聚轩赶马车的路上,温野菜问喻商枝道:“你觉得这铺面如何?”
喻商枝答道:“合适是合适,只是你也听到了,那东家的儿子是个赌棍,这铺子是他们家唯一的产业。有这么个东家,租下来后,难保日后不会有什么麻烦。”
温野菜叹道:“我也是这么想,若是租着租着,他把这铺子和宅子也抵给债主,让咱们搬走怎么办?”
喻商枝握了握他的手,“总之咱们给朱掌柜递个话,让他和朱娘子帮咱们留意着些。若是有缘分,过上几个月咱们攒够了钱,这铺子和宅子就还是咱们的,若没缘分,也就罢了。”
温野菜听罢,觉得这样也好,遂也不为此事发愁了。
回了广聚轩,一家人又与朱童见了一面,说明了此事,朱童打包票会帮着打听打听那东家是何人。
得知他们还想去青衿书院和青龙湖,程明生在一旁道:“我没记错的话,每逢十五,青衿书院都有诗会,还会将书院中一些学生写的文章贴在外面的墙上。”
朱碧桃则说道:“你们若要去青龙湖,都这个时辰了,不妨直接天黑了再去,晚上湖边上还有戏台呢!”
这么一听,这两个地方简直是非去不可了。
好在昨日他们已经拜托过孔麦芽和付岳,说好晚上有可能赶不回来,到时麻烦他们来家里照顾一下牲口,还有家里的好几只狗子。
得了朱家人的建议后,酒楼伙计也已帮着把马车赶到了前门正对的路上。
赶着车去青衿书院,只花了两炷香的时间,远远就见一片砖石墙围起的院落,越过墙隐隐可见正中建筑的飞檐。
中间大门上方高悬匾额,上书“青衿书院”四个大字。
“怪不得是县学,这一大片竟都是书院,看着快赶上县衙了。”
他们来时也路过了寿安县的县衙,所以温野菜才如此咋舌感叹。
“依着穆夫子的说法,若是考上了童生,即可无条件入县学,听说若是考上秀才,连束脩都免了。但若没有功名,如三伢一样的,就得寻一个穆夫子这样的人物,写一封举荐信才好。”
温野菜摸了摸温三伢的脑袋,“穆夫子也算是贵人了,日后可得念人家一辈子的好。”
把马车停好,走近些就能看到书院外墙立了一个很大的告示板,有点像县城门口或是县衙外头的那种木板,上面大多贴的是一些官府告示。
而青衿书院的这块告示板,上面则密密麻麻贴得都是文章。
温野菜和温二妞看这个就眼晕,而温三伢又太矮,于是喻商枝便说让他先看贴在最底下的一排,再抱他起来看上面的。
青衿书院声名在外,趁着这一日来此处看学子文章的也不止他们一家。
不过大多是些少说也七八岁往上数的孩子,温三伢本来就比同龄人长得瘦小,这下在人堆里,简直就是个小豆芽菜。
喻商枝陪着温野菜和温二妞站了半晌,不由说道:“三伢怕是要看一阵子,你在这站着也累,马车上又闷,我看那边有个小茶馆,你们要么过去坐着吃口茶。”
温野菜摇头,“今日茶水都灌了一肚子了,这有二妞在,你不用顾着我,一会儿累了,我们就回车上坐着,把帘子都掀开,风一吹凉快得很。”
他们村户人家,可没城里人那么多的规矩,什么后宅家眷不能轻易见人的。
哪知这边几句话的工夫,那边看文章的一群孩子便起了冲突。
温三伢被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撞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他第一反应是新衣服弄脏了,只想赶紧爬起来,结果还没起身,铺开的衣摆又被同样的人踩上一个黑黑的鞋印。
对方显然没把他放在眼里,毫无道歉的意思,不料刚想往前走,就被一下子扯住了袖子。
“你不准走,你要道歉!”
温三伢寥寥一句话说得掷地有声,倒让那少年一惊,一边猛地抽回衣袖,一边道:
“呦呵,哪里来的小矮子,还敢这么同本少爷说话!”
温三伢仍坚持道:“过而不改,是谓过矣。你弄脏了我的衣服,就应该道歉。”
“原来还是个小书呆子,快回去找你娘喝奶去!”
喻商枝紧皱眉头,快速同温野菜和温二妞说了一句什么后,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温三伢护在身后。
“青衿书院乃圣贤之地,却不知竟有你这样出口成脏的学生。”
刚刚过来的路上,喻商枝就注意到这少年穿的衣袍与好几人相似,想必正是青衿书院的学生袍。
既不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熊孩子,这件事倒也好解决了。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难不成是这小书呆子的爹?我告诉你,少爷我想推谁就推谁!不过一件破衣服而已,还没本少爷的擦脚布贵,我赔你行不行?”
说罢就从腰间荷包里摸出几个铜板,信手朝地上一扔,坏笑道:“看着干什么,还不快捡?”
喻商枝本以为钱云礼就是他所见的纨绔子弟的巅峰了,没成想这县城里果然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你在书院门前如此喧哗,就不怕你师长听见,出来训斥么?”
喻商枝说罢,果然见少年的神情动摇一瞬。
果然无论多嚣张的学生,骨子里都怕老师。
可这混小子也不是一般的混账,“你也不用拿这个吓唬我,看你们的打扮,怕是从乡下来的吧?青衿书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你们就是想见我师长,我师长也不会见你们。况且谁看见我撞他了,你看见了?还是你看见了?”
散落在书院门口的一行人被少年指到后,都纷纷摇头。
“没,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少年得意道:“所以本少爷做错什么了?切,浪费我时间。”
他说罢抬腿就想走人,结果这回依旧动弹不得。
他自己扭过头看得分明,赫然是那小矮子的“便宜爹”把他的衣领抓住了!
别看这少年是和温二妞差不多的年纪,精力旺盛,可也就是个半大小子。
喻商枝现在可是日日下地干农活的,力气自然要比他大。
“你松手!你拽坏我的衣服!你赔得起吗你!”
眼看这少年还在大肆叫嚣,喻商枝简直想给他一针让他闭嘴。
万幸的是在这个关口,书院里总算走出来一个面相威严的中年夫子,喝止了这场闹剧。
“何人在此处喧哗!”
待男子走近,喻商枝便一把松了手,那少年打了个踉跄,险些当场跪倒。
“先生。”
喻商枝作为在场唯一一个成年人,率先向面前夫子行礼。
那夫子眉头拧成了个疙瘩,“方才有人来报,说是有人在书院门口闹事,这位年轻郎君,不知你为何与我院的学生起了冲突?”
喻商枝扫了一眼那少年,把身后的温三伢牵到身旁道:“先生,实非我单方面对贵院学子动手,而是有人欺侮舍弟年幼,将其推搡在地,还弄脏了他的衣衫,舍弟想讨声道歉,不料对方张口就是污言秽语。”
青衿书院地处县城繁华之处,来往行人并不少。
刚刚闹出的动静,已经惹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如今喻商枝一番话,更是引起议论纷纷。
喻商枝见状,继续道:“舍弟自幼一心向学,已未来能进入青衿书院为目标,今日家中难得来县城一趟,遂领他来见识见识这全城当中,文韵最胜之地,焉知却受了此等侮辱,敢问先生,这就是贵院教授的圣贤之道么?”
中年夫子听到这里,脸面都有些挂不住。
他也将这小娃娃受的欺负看的分明,不说衣衫后面的尘土,就是衣摆上的鞋印子,都尤其瞩目。
听到喻商枝说温三伢一心向学时,却忍不住问道:“你今年多大?”
得知温三伢才六岁,便有如此上进之心,顿觉这人与人的差距,真是比人与猴的还大。
他当即冷下一张脸,看向那始作俑者。
趁这个机会,喻商枝越过他的肩头,与后面不远处的温野菜、温二妞兄妹俩对视一眼,便知这就是他们去书院“告状”,搬来的书院师长了。
“褚星,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被称作褚星的少年搬出刚才那套说辞,“报告夫子,我不知道!我就好端端地在那里看文章,那小矮……小子就朝我撞上来,还污蔑我!他家长辈还动手打我!夫子您看,我衣裳都被扯坏了!”
中年夫子不理会他,转而看向周围围观的一群学子,以及未入书院,前来见学的少年。
“有谁刚刚在此,看清了事情经过,从实道来。”
一群人里哪里有人敢冒头,认识褚星的知道他家室不俗,惹不得,不认识的也看出他有恃无恐,更加不会替陌生人出头。
唯独有一个同样抱着书,穿着学生袍的少年,此时从人群里站出来,冷声道:“张夫子,我看见了,我可以
替那孩子作证。”
少年一见对方的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又是你!贺霄,小爷我和你没完!”
“你给我闭嘴!书院门前,怎能大放厥词!”
贺霄朝夫子施了一礼,随后才将前因后果说了个分明。
青衿书院身为县学,甭管进来的人是什么背景,在夫子与山长面前,都要乖乖夹起尾巴做人。
这夫子搞清楚状况,众目睽睽之下,立刻就道:“褚星,还不过来赔罪!”
“我不!”
褚星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给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泥腿子赔罪?
夫子被他气得瞪眼,只好转而对喻商枝道:“这位郎君,敝院学子言行无状,在下身为其夫子,有教导无方之过,在此先给二位赔个不是。”
喻商枝却道:“夫子,您是长辈,不该代学生受过,况且受欺辱之人乃是舍弟,而非在下,不妨夫子还是问问舍弟,想如何处置此事。”
这中年夫子闻言,看向温三伢,“小少年,你是如何想的?可要他赔偿你银钱?”
温三伢摇摇头,不卑不亢道:“先生,晚辈不需要他的赔偿,只需要他的道歉。”
最后褚星还是被强按着给温三伢道了歉,还拿着帕子上前拍打了几下被他弄脏的衣服,虽说全程都是一副牛不喝水强按头的模样,但好歹是走完了形式。
结束后,他像只吃了亏的斗鸡,昂首挺胸地走远了。
中年夫子望着他的背影,长长叹了口气,再看向温三伢时,只觉得这小娃娃气质不俗,遂问道:“你今年多大,那上面贴着的文章,你能看懂么?”
温三伢答了年龄后诚实道:“有些看得懂,有些看不懂。”
中年夫子便问他能看得懂哪篇,又顺嘴问了他两个问题,因而惊奇地发现这小娃娃说自己能看懂,全然不是在说大话,遂负手弯腰道:“你说你想入青衿书院,不知如今在何处读书,师从何人?”
“晚辈师从穆秋山,穆夫子。”
这中年夫子一听穆秋山的名号,一下子站直了。
“你竟是穆师兄的弟子?可是开蒙班的学生?”
温三伢摇头,“晚辈是童生班的。”
也不知这夫子与穆秋山有什么渊源,总之他在得知温三伢是穆秋山的学生后,甚至让喻商枝他们稍等片刻,自己回了书院,半晌后再出来时,手里拿了几张纸。
“这都是今日张贴出的文章的誊抄本,你可拿回去用心学习。”
温三伢惊喜过望,“学生谢过先生!”
中年夫子浅笑着颔首,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句,“也替我向你夫子问好,若他问起,你便告诉他,是一名姓施的先生说的。”
施夫子转身前,路过温野菜和温二妞身边时,也略施了一礼,搞得这两人手足无措。
等一切平息,温二妞扶着温野菜匆匆迎上来。
“三伢,刚刚可摔疼了?”
温野菜把小弟揽到怀里,转着圈看了一番。
“衣服脏了不怕,人没事就好。”
温三伢抱着一叠文章,仰头道:“大哥二姐放心,三伢不疼。”
喻商枝一把将他抱起,“还是先回马车,喻大哥帮你看看。”
夏日衣衫薄,温三伢从小营养不够,骨头脆,可别跌出个好歹。
温野菜忍不住骂道:“天杀的混账小子,这要是在村里,早就打得他屁股开花。”
喻商枝一手抱温三伢,一手安抚温野菜,一家人总算回了马车。
喻商枝帮温三伢按了按尾椎骨,发现没事方安下心。
温二妞把手帕沾了点水,帮他把衣衫上的印子仔细擦净。
“现在天热,一会儿风一吹就干了,保管谁都看不出来。”
“谢谢二姐。”
温二妞摸一把他的脑袋瓜,发现三伢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衣服是怎样的,而是把那些文章小心地叠起来,在马车里寻了个地方放好。
刚刚看小弟受欺负的憋屈,在心口反复翻腾。
喻大哥和大哥是长辈,不好对小辈动手,她小弟又是个药罐子加书呆子,更不可能和人家打架。
以后若是来了这里上学,时常受人欺负怎么办?
在去青龙湖的路上,温二妞左思右想。
若是举家搬来县城,喻大哥开医馆,大哥开食肆,三伢去念书,她能做什么?
总不能继续在城里宅子圈块地,养鸡养鸭吧?
这样倒也不是不行,可她觉得,自己还应该学一门手艺傍身,以后也好给小弟撑腰!
于是最终在车停之时,温二妞口吐惊人之语。
“喻大哥,大哥,不如我也跟着狗蛋,去镇上武馆学功夫吧!”
作者有话说:
继续加更,明天见嗷~
1、“过而不改,是谓过矣。”——《论语》感谢在2023-09-09 11:25:33~2023-09-10 10:3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机会主义 10瓶;看淡伤感美、蜡烛小皮鞭,催更霸王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垂眸看向温野菜,只觉得无一处不喜欢
因为车帘半卷, 所以这席话也一个字不落的传入了喻商枝的耳朵。
“你想学什么?”温野菜的反应更大一点,他甚至掏了掏耳朵,才又问一遍。
“学功夫!我见狗蛋给我表演过, 可厉害了,他能一脚踹断一块那——么厚的木板。”
温二妞兴致勃勃, 全然没发现喻商枝和温野菜的神情一言难尽。
温三伢在一旁托着下巴,“可是二姐,狗蛋哥是不爱读书, 才想学武的, 以后可以去当衙役或者镖师, 你学功夫是想做什么?”
温二妞一把将他揽到怀里,“等我学会了, 就帮你打架!打今天那种有爹生没娘养的小混球!”
亏得温野菜还想听听这小丫头有什么大志向,说不准是巾帼不让须眉,想成就一番事业了, 哪成想居然是为了打架!
他当即拧了一下温二妞的耳朵,“你快消停消停吧!别到时候三伢前脚入学院,后脚就被开除。”
温三伢也赶紧道:“没错,二姐,君子需以德服人!”
温二妞撇撇嘴, 揉了揉耳朵嘟囔道:“反正我和狗蛋一样不爱读书,他能学武, 我就不能学么?他能当镖师,我……我就当娘子军!”
喻商枝听到这里, 实在忍不住, 笑道:“二妞, 我朝承平日久, 想必一时半会儿,是用不上娘子军的。”
温二妞见温野菜是不会答应了,当即变换目标,去抱喻商枝的“大腿”。
她凑到车厢边缘,殷勤道:“喻大哥,你进来歇着,我帮你赶车呗。”
喻商枝把马鞭换了个手,“这倒不必,不过你当真想学功夫?”
温二妞点头,“狗蛋说,学功夫虽然累,可比念书有意思多了。”
温野菜想到许狗蛋那小子,不由阴阳怪气道:“你若真的去了,许狗蛋不得开心死?”
温二妞傻不拉几地接话道:“狗蛋在武馆谁也不认识,我若能去,他当然开心了!”
温野菜:……
亏得上回过年时,他觉得温二妞已经开窍了,谁知如今一看,她好像压根还没琢磨明白,许狗蛋的心思究竟是什么。
喻商枝回头看了一眼,见喻商枝满脸写着“无语”二字,遂安抚温二妞道:“二妞,这件事,容我和你大哥再想一想。”
温二妞见喻商枝没有直接拒绝,心下满意,总算安心坐回了车厢。
不多时,马车便到了青龙湖附近。
他们打算先泛舟观赏一番青龙湖白日的景色,再在附近寻个地方用晚食,结束后再过来看夜景。
湖上有两种船,一种是最普通的篷船,一种是小型的画舫。
他们一家人自是用不上画舫的,所以就花了五十文,雇了一艘篷船,让船家带着他们在湖上逛一圈。
喻商枝嘱咐船家要紧慢慢地划,那划船的老汉笑道:“郎君放心,小老儿我在这青龙湖上划了一辈子的船了,从未出过意外。”
四人上了船,分坐两侧,温二妞胆子最大,趴在船边上去碰两边的莲叶。
只可惜这个季节荷花还没开,不然可以想见是怎样一番盛景。
青龙湖的湖水清澈,时不时可以看见下面有一条条黑影窜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水鸟和野鸭。
老船工也是个善谈的,愣是和温二妞与温三伢聊了起来,给他俩讲了不少这湖上风物。
相比之下,船的另一头就安静多了。
喻商枝腿长,只能屈起膝盖,摆出个尽可能方便温野菜倚靠的姿势,把自家夫郎半环在怀中。
手掌搭在隆起的小腹上,感受着其下小小生命的搏动。
“今日一直在外面,累不累?”
他垂眸看向温野菜,只觉得无一处不喜欢,光看着都觉得心口里满当当的。
温野菜半阖着眼,惬意无比。
“出来吃吃喝喝的事,有什么可喊累的?便是你让我挺着肚子插秧都是做得的,现在这样的日子在村户人看来,简直就是赛神仙。”
喻商枝牵过温野菜的手,轻轻在唇瓣上蹭了蹭。
温野菜倏地想往回收,“还在外头呢。”
喻商枝往另一头瞅一眼,见老船工都以桨撑船,去给二妞和三伢摘荷叶了,莞尔道:“他们玩得起兴呢,看不见。”
小船悠悠在水面上前行,偶尔能听见船工之间互相打招呼。
他们互相说着几天拉了几船客,生意如何,诸如此类。
夫夫二人你侬我侬好半晌,终于被两个孩子打破。
温三伢递过来一张大荷叶,“大哥,喻大哥,这个可以遮太阳。”
温野菜接过荷叶,在手里摆弄了半天。
因为斜柳村没有野荷塘,所以他们兄妹三个都没怎么见过荷花,不然也不会拿着荷叶这么稀罕了。
青龙湖面积不小,船行一周也要足足两刻钟。
再度回到上船的地方时,四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这个时节,早莲藕已经下来了,湖边不少人把鲜嫩的莲藕摆在荷叶上售卖。
基本都是些妇孺和孩子,喻商枝瞧见有人和船工交谈,猜测这些应当都是湖上船工的家眷。
来都来了,他们也买了些莲藕,搁在马车上放一晚也无所谓,明天拿回家炒菜。
晚食是在青龙湖旁的一家叫做云水间的酒楼吃的,可以说是一家人吃过最贵的一顿饭。
随随便便一道菜都是一二两银子,一桌菜花了小十两。
幸而是味道够好,再加上窗外还能看见不错的湖景,让人觉得这钱花得也值当。
夏日天黑得早,算上等菜的时间,吃到后半程天已经暗下来。
在酒楼二层看湖上晚霞,称得上一句瑰丽多姿。
待到晚食吃罢,天幕彻底变为墨色,湖上便多出点了灯的画舫,时不时传出丝竹管弦之声 。
得知他们并非县城本地人,酒楼的小二介绍道:“诸位要是想晚间游湖,可以去戏台那边交个茶位费,便免费送您一壶茶和一份干果匣子。若是不爱听戏,也有那说书的,花个茶钱就能听一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