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商枝看在眼里,便把铲子接了过去,让温野菜到一旁歇着。
温野菜起初不肯给他。
“这可是年夜饭,你再做糊了!”
喻商枝把他按到板凳上,“你就在旁边看着,糊不了。”
温野菜还想坚持,但他的确今日腰酸的不寻常,只好任由喻商枝去。
有惊无险,到了晚食的饭点,天已经蒙蒙擦黑,十个菜都顺利出锅了。
上桌前,温野菜带着一家人,恭恭敬敬地给温永福和乔梅的牌位上了香。
喻商枝在一旁递过托盘,两碗菜,两碗饭,上面竖着插上筷子,供到牌位前。
做完这些,温野菜摸了摸二妞和三伢的头,而喻商枝沉默地按了按他的肩。
待到转身看到一桌菜色时,惆怅便一扫而空。
时辰到了,吃年饭!
四人落座,喻商枝给他和温野菜倒了些热黄酒,温二妞和温三伢喝的则是热的米露。
温野菜的本意是喝白酒的,但喻商枝考虑到他的酒量和不太舒服的肠胃,还是劝他喝点热黄酒。
只要是酒就行,温野菜不挑。
他才没说自己本就是打了喝黄酒的主意,才故意先说想喝白酒。
若直接上来说喝黄酒,怕是喻商枝就会让他喝米露了。
反正等酒盅满上以后,他就第一个端起来道:“来,咱们一家人先碰个杯。”
为了照顾年纪小手也短的温三伢,其余三人都把酒盅举得比较低。
四个杯子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温热的饮子下肚,四人都满足地眯了眯眼。
这黄酒的口感对于喻商枝来说是意外之喜,不涩嘴不辣喉,还有一丝绵长的甜味,不愧是之前朱童拿来送人的好酒。
杯盏落回桌面,都是一家人,不拘什么客气规矩,纷纷提筷开吃。
唯有桌子正中的一条鱼不能动,要留过今晚,明天才能吃,寓意“年年有余”。
温野菜的厨艺是素来没话说的,加上时不时从喻商枝那里听来些新鲜的做法,用些以前没用过的调料,用温二妞的话说,已经是可以去外头开食肆的水平。
一家四口一边吃,一边商量着晚上去外头放鞭炮。
喻商枝和温野菜还去集市上买了不少呲花,甚至还有小簇的烟花焰火。
要知道烟花原本就不是现代的专利,古代的工匠就已能做出许多的花样。
只是吃着吃着,喻商枝就注意到温野菜停了筷子,夹到碟子里的一块红烧肉上咬了一口就放下了。
他刚想开口,就见温野菜起了身。
温三伢问道:“大哥,你做什么去?”
温野菜道:“我去灶房看看包饺子的面醒的怎么样了。”
温二妞和温三伢不疑有他,但喻商枝却察觉到了温野菜的不对。
对方刚走没多久,他也提着找了个借口跟去了灶房。
一进去就发现温野菜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水,正在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眉头皱起,显然不太舒服。
“阿野。”
温野菜背对着灶房门,乍一听喻商枝的声音,还微微吓了一跳。
“你怎么也过来了?”
喻商枝神色微凝,“你是不是肠胃还是不舒服,我给你把个脉看看。”
温野菜却不想扫兴,“我没事,喝口热水就好了,就是刚刚一下子吃了口肥肉,腻着了。”
“腻着了?”喻商枝下意识地重复。
温野菜点头,又喝了一口热水,“一下子有点想吐,不过这会儿好多了。”
喻商枝听了这话,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执意道:“不管怎么说,让我给你瞧瞧,人家都赶半天的车来找你相公看诊,你倒好,放着这么个郎中不用。”
温野菜的目光飘向堂屋,“今年三伢好不容易身子养好了,我再闹出点毛病,这算什么事。”
喻商枝知道他的意思,他是怕自己不舒服的事害得屋里头的姐弟俩担心,过不好这个难得顺当的年。
“那也不该讳疾忌医,况且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大不了我给你揉揉穴位,很快就好了,硬挺着不是更严重?”
温野菜意识到喻商枝说得对,便不做他想,把手腕递了出去。
“好好好,就让你给我把个脉。”
他一心觉得自己就是冬日受凉寒了肠胃,却看不出喻商枝平静的外表下,实则心跳已在悄悄的加速。
哪怕自己就是个郎中,他也是刚刚才意识到的。
最近一个月,温野菜早上起得晚,不太爱吃太油腻的东西,偏好吃辣,再加上今日觉得隐隐腰酸腹痛、恶心反胃……
怀揣着种种猜测,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手指搭上了温野菜的手腕内测。
若换了别人可能还要犹豫一番,但因为把脉的人是喻商枝,他几乎几息之间就可以确定了。
下一秒,温野菜被喻商枝一把拽进怀里。
他一脸茫然,更是察觉到衣衫之下,喻商枝的心跳得飞快。
“怎……怎么了?”
总不会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喻商枝发现他得了什么棘手的病吧?
作者有话说:
小喻:快说呸呸呸!!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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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喻商枝半晌都不说话, 温野菜也着实有点慌了。
喻商枝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太过激动,可别把温野菜吓着。
松开手, 温野菜终于得以抬起头看他,这一看便放心下来了。
因为喻商枝唇角上扬, 满目都是喜色,应当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他被吊着胃口,按捺不住问道:“你到底从我的脉象里看出什么了?”
喻商枝不由地又垂首, 亲了温野菜的额头一下, “你猜呢?”
还让我猜?
温野菜眉头微拧, 搞不懂喻商枝在干什么。
他上回见喻商枝乐成这样,还是成亲那日。
“你再卖关子, 我可就不理你了。”
温野菜压根想不到别的,只觉得突然起了玩心,在逗他。
他话说出口, 就见喻商枝再度揽着自己的腰肢,拥入怀中。
两人额头相贴,近在咫尺。
而喻商枝接下来说的话就像一根轻而细的羽毛,骚了一下他的心尖。
“我的傻阿野。”
喻商枝轻声莞尔道:“你啊,要当小爹了。”
“你说什么?!”
温野菜就压根没有喻商枝的矜持了, 听到这句话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从喻商枝的怀抱里挣出半截。
喻商枝险些被他推个趔趄, 没办法,他家夫郎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他后撤一步才稳住身形, 哭笑不得道:“要不要我再说一遍?”
没成想温野菜还真愣愣地点头, “你再说一遍!”
喻商枝便牵起他的手, 认真地说道:“阿野, 是喜脉,咱们有孩子了。”
自己肚子里有崽了,他怀上喻商枝的孩子了!
温野菜被这个巨大的喜讯砸懵了,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他又紧张起来。
“所以我肚子疼是因为这个?那孩子没事吧?”
上回杜果肚子疼,到后来孩子可是差点掉了!
“没事。”
喻商枝大约也是联想到了杜果,忙道:“只是孕早期的正常反应罢了,你和孩子都很健康。”
温野菜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快要哭了,但今天是除夕,就是高兴地哭也不成。
他努力把喜悦的眼泪憋回去,又用袖子擦了两下眼睛。
“那你给我把脉,能看得出孩子多大了么?”
喻商枝道:“约莫一个月,再早的话,把脉也是诊不出的。”
温野菜抬手摸上自己的肚子,没想到一个月前就有一个小崽子悄无声息地住进去了!
而两个爹爹昨晚还在胡闹……
温野菜脸一红,赶紧把这些不相干的想法挥退。
喻商枝同样感慨良多。
要是放在上一世,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和人有一个孩子。
那时他把从医以外的任何事都看做身外之物,哪成想搁在这里,自己还是二十的年纪,竟然就要当爸爸了。
两人平复了好半天心情,才手牵手回了堂屋。
因为他俩不在,温二妞和温三伢也没怎么动筷子,见人回来了才问道:“大哥,喻大哥,你们怎么去那么久?”
喻商枝和温野菜相视一笑,坐下后温野菜学着刚刚喻商枝的模样卖关子。
“我和你们喻大哥,要宣布一件事情。”
温二妞刚给自己和三伢都各自挖了一大勺八宝饭,这东西是糯米加猪油做的,香香!
结果还没入口,就听温野菜来了这么一句,猛地一抬头。
“什么事呀?”
在她看来,天大地大,过年最大,还有什么事的重要性能盖过吃年饭么?
而当喻商枝说出,他们的大哥怀了身孕,她和三伢真的要当上姨姨和舅舅时,温二妞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什么年夜饭,现在都不如他大哥肚子的娃娃重要!
片刻后,一家人饭也顾不上吃了,全都围在温野菜的旁边。
姐弟两个一人一只小手,搭在温野菜的肚子上,轻轻地摸。
“这里面真的有崽崽了?”
“大哥,你的肚子好平,是不是小外甥还太小了?”
在听了喻商枝的讲解,得知这会儿的孩子也就只有花生米那么大时,二妞和三伢默默收回了手,不敢碰了。
生怕一不小心,“花生米”就被压坏了。
温野菜现在还和做梦一样,明明他才喝了两口黄酒,就感觉已经有点微醺了。
不知道这个孩子是小子还是姐儿,或者是哥儿?
既然喻商枝不在意第一个孩子是不是男孩,他也不在意,是什么都好,最好是姐儿或者哥儿,听说会长得更像爹爹。
若是遗传了喻商枝的好样貌,那不得是十里八乡一枝花?
三兄妹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了好半天,就差连孩子的小名都给起出来了。
喻商枝见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才上前把他们三个拉开。
“先吃饭,一会儿若是再回锅可就不好吃了。”
再度拿起筷子,几人的心情却都不一样了。
好在可能是好心情冲淡了身体上的不舒服,温野菜看到这桌菜,再没有什么难受。
除了红烧肉上的肥肉不太想碰之外,别的也吃了不少。
喻商枝则光顾着给他们三个夹菜,自己都没怎么吃,温野菜注意到这点,给他夹了个盘子里最大的鸡腿。
这鸡炖了好久,筷子一撇就能把肉撕下来。
一顿年饭吃了许久,很多菜难免剩下来,只因年饭大家总会多做些。
如今天气冷,菜肴时是放不坏的,明日热一热就能继续吃。
温野菜放下筷子,起身打算收拾桌子,却被喻商枝一把按下。
“你歇着,我们来。”
温二妞一手端一个盘子,“没错大哥,以后家里的活你别干了,我们几个包了!”
温野菜颇有些无奈,“不就是怀孕么,哪有那么金贵。”
家中里里外外多少活计呢,缺了自己,哪里忙得过来。
但毕竟是刚刚得知这个消息,他摸了摸平坦的腹部,还是听了家里人的话,偷了会儿闲。
大旺和二旺今天的饭菜也丰盛,有肉有菜,还有几个掰碎的白面馒头和磨牙的带肉大棒骨。
它们早早吃完,没往饭桌前凑,这会儿等人都散了,才一左一右围着温野菜坐下。
温野菜一手摸一个狗脑袋,别提多惬意。
饭后温二妞不好好围在桌边嗑瓜子吃果子,扭来扭去,只想赶紧出去放炮仗玩儿。
若要是以往,她早就拉着大哥出去了,但因为这好似从天而降的小外甥,她就有点不太敢。
虽说庄稼人身子骨都壮实,有的是挺着大肚子下地的,但一来他们的娘乔梅就是生三伢时亏了身子,最后没了的,再加上杜果那事,搞得人人都紧张。
温野菜哪能看不出二妞想干什么,遂扯了扯在一旁专心砸核桃的喻商枝的袖子。
“咱们出去把炮仗和呲花放了如何?”
温二妞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满眼期待。
喻商枝把剥出来的核桃仁放在温野菜掌心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好,不过你们都得穿厚一点。”
温野菜笑着看了一眼温二妞,见她拉着刚剥出几粒花生米,还打算分给大旺和二旺吃的三伢出了堂屋,回屋加袄子去了。
“你也添一件衣服。”
喻商枝拉着温野菜的手进卧房,打开衣箱,从里面拿出一件小夹袄,让他穿在棉袍的里头。
温野菜火气旺,一般不怎么穿夹袄,往往是一件厚实点的冬衫,外加个棉袍子就能过冬了,穿多了他嫌累赘。
不过见喻商枝坚持,他还是把夹袄套上了。
穿上以后,只觉得腰都粗了半掌似的。
温野菜叹口气,他家日子好,怕是怀身子这几个月势必要变胖了。
喻商枝不知温野菜在想什么,他也套上厚实的外衣,两人又戴上毛领的围脖,全副武装后才出了门。
事先买好的炮仗都堆在柴房,一样一样往外拿,能放满一个筐。
这些东西买起来不便宜,喻商枝买的时候也舍得花钱,过年不图热闹还能图什么?
上一世喻商枝生活的年代,大的城市基本都禁放鞭炮,少了许多年味。
所以别说是孩子了,就连他也颇为期待。
把一筐炮仗烟花搬出门,就发现隔壁许家的院门也开了。
走在最前头的许林道:“喻郎中,菜哥儿,你们也出来放炮?”
喻商枝笑道:“是,想着出来热闹热闹。”
紧跟其后的是福哥儿和狗蛋,许鹏走在最后。
苏翠芬和潘氏应当是在屋里看孩子,这放炮动静太响,八成要把小娃娃吓哭。
既然都遇见了,两家便凑在了一起,在院外不远处找了一片平稳的空地。
温二妞和狗蛋在这事上绝对能玩到一起去,温二妞更是胆子大,像二踢脚这样一下能窜上天的,村里的姐儿和小哥儿一般都不太敢亲自上手点,但她就敢,不让她点她还要耍性子。
只见中间空地上,两人先一人点了个二踢脚,随后捂着耳朵往后跑,刚一转身,二踢脚就嗖地一样飞上天。
喻商枝刚想转头看温野菜在干什么,就见对方从筐子里拿出一个窜天猴。
这东西类似大号的二踢脚,能飞得更高,动静也大。
“福哥儿,咱们点个这个!”
在场的就他和许福是小哥儿,他倒是挺愿意拉着福哥儿一起玩的,但他到底大了几岁,而且许福性子腼腆些,像眼下福哥儿看见窜天猴就连连摇头,“我不敢点。”
他从小就怕这个,别说点了,就是看也会离得远远的。总怕那东西会崩到自己身上。
温野菜笑道:“那我点,咱们一起看。”
说罢就转身朝喻商枝伸手,“相公,给我个火。”
喻商枝备了不少长的干枝条,点上火之后递给温野菜,后者找了处平地把窜天猴放下,然后离得两步远,用枝子去点引线。
等到引线一亮,他就赶紧往回跑,直直跑进喻商枝的怀里。
喻商枝把人往怀里一按,只一刹那的工夫,窜天猴就猛地冲上天际,直接盖过了一旁二踢脚的风头。
“大哥,你作弊!我也要放这个,给我拿一个!”
温二妞来了胜负欲,当场拉着狗蛋要去找窜天猴。
狗蛋猝不及防被二妞拉了手,若不是天黑,怕是要被人瞧见他的脸都红了。
温三伢也被喻商枝握着手,点了一个二踢脚,然后喻商枝将他一把抱起,后退了两步。
一旁的温野菜替温三伢扯了扯有些皱的外袍,在一阵噼里啪啦里问他,“三伢,开不开心?”
温三伢在喻商枝的怀里,张开手去抱大哥的脖子,“开心!”
温野菜含笑看向喻商枝,得到了一份同样专注的回望。
等只能听个响的炮仗放完,就开始放烟花。
有那种搁在地上点燃后往上呲花的,可以直接插在地里再点,可以看上好半天。
喻商枝还买到一种类似仙女棒的东西,可以拿在手里,胆子小的姐儿和小哥儿也能玩。
这东西一把十根,他买了好几把,眼见周围聚过来不少孩子,尤其是姐儿或是哥儿,都怯怯地不敢上前,喻商枝就把他们叫过来,一人分了一根。
等到过了小半个时辰,带出来的放了个七七八八,喻商枝搬出重头戏。
他花二两银子买了一个大盒子的烟花,是会飞到空中再炸开的那一种。
那日集市上的摊主也只带来两个,其中一个被喻商枝买走。
如今按出来一看,引线都比别的烟花粗上许多。
喻商枝递给温野菜一根枝子,让他去点火,引线烧着后在场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向空中。
“砰!”
一声巨响后,绚烂的烟花在夜幕中绽开,继而如同流星一样缓缓下落。
好似为旧历的一年,画上了圆满、盛大的句号。
正月初一,新年伊始。
鞭炮声不断,好似让人又回到了昨晚子时。
喻商枝自睡中惊醒,才想起有些地方会在初一一早放鞭炮,取的是“开财门”的好彩头。
他们家没留初一放的鞭,但外面动静太大,还是难免被吵起来了。
从梦中回过神,喻商枝下意识揉了揉腮帮子。
被窝里温野菜也睁了眼,用清晨时尚还有几分沙哑的嗓音道:“牙疼?”
喻商枝转过身,无奈地抿了抿唇,“是有一点。”
温野菜伸出手替他揉,“是我不好,昨个儿忘了告诉你饺子里被我藏了铜钱。”
昨晚他们放完炮就回屋包饺子,包饺子这活就算是喻商枝也会干,所以四个人很快包出一盖帘,只等熬到亥时末下锅煮了。
这个时节新鲜的菜蔬只有白菜,所以基本家家户户年饭的饺子都是白菜馅。
温野菜调的白菜馅透着一股子鲜甜,喻商枝一连吃了好几个,结果在吃第十个的时候,被饺子里的硬物硌了牙。
松开嘴才发现,原来是温野菜烫干净了几个铜钱包在了里头,没说出来,只等谁第一个吃到,就是意味着新的一年会万事如意,财源滚滚。
彩头是拿到了,喻商枝的牙却一晚上隐隐作痛,搞得温野菜很是心虚。
喻商枝翻过身,把夫郎抱在怀里,“不怪你,说了还叫什么惊喜。不过咱们明年还是换点东西包在饺子里吧,比如红豆什么的?”
温野菜忧心忡忡,非让喻商枝张开嘴给他看看,喻商枝安慰他道:“真的没事,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老翁,还不至于一下子把牙硌掉。”
说来喻商枝也庆幸自己吃饭的动作还算斯文,若真是下了十足的力气咬,掉了牙可没处补去。
两人在被子里相拥说了会儿私房话,当然其中也少不得提到孩子。
他们今日要去村里几家熟识的人家拜年,正好把这好消息分享一下。
有喻商枝在,小两口不担心什么前三个月不能乱说,不然孩子容易留不住的话。
况且他们也不会告诉太多人,满打满算也就苏翠芬一家和白屏罢了。
聊着聊着,睡意也就彻底淡了。
喻商枝让温野菜留在屋里,他去外面把洗漱的水端进来。
温野菜靠在床头看他穿衣,又见喻商枝拿了他在家里穿的一件小袄,示意他伸胳膊,笑道:“我这是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了。”
喻商枝替他系上衣带,“怀孕辛苦得很,你现在身子轻,更不能过于操劳,不然到了后期,什么腰疼腿疼的全都找上来。”
说罢他弯腰亲了一下小夫郎的脸颊,转身出门了。
温野菜默默靠回床头,摸了摸刚刚被喻商枝的唇瓣蹭过的地方,觉得心里头简直像是被蜜灌满了似的。
喻商枝烧好了热水,端进来后两人在屋里洗了脸刷了牙。
又看时辰差不多了,便齐齐将居家的旧衣换下,从箱子里拿出之前裁的过年的新衣裳。
这回裁衣还是找的刘家媳妇,她参照着镇上时兴的样式,给他们一家四口一人做了一件。
回来后,温野菜和温二妞又挑了些地方,自己绣了纹样上去。
不过温野菜自诩绣工差劲,没敢在什么领口、衣摆动手,想了想,只在袖口绣了一道云纹。
细看还是很粗糙,可喻商枝却说他很喜欢。
换上新衣,喻商枝束完发后又替温野菜梳头。
不得不说两人成亲许久,他做饭的水平虽然是没什么长进,可束发的技巧倒是有所突破。
绾好发髻后,簪上银簪,戴上银镯,屋里没有铜镜,温野菜就去看刚刚洗脸用的水盆。
耳朵上的耳圈前些日子他觉得在村子里太招摇,就给摘下来了,今日也找出来戴上。
这副打扮在温野菜的认知里,简直比成亲那日还隆重。
“好看么?”
这么一来,他简直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喻商枝替他扶正有些歪的银簪,莞尔道:“好看。”
因为月份还小,温野菜也经常忘了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了崽。
他与喻商枝一前一后出门时,大旺和二旺就如同往常一样飞奔而来。
喻商枝看到了,当场倒吸一口气,赶紧三步并成两步地冲上前,把温野菜挡在身后。
大旺和二旺不明所以,也不介意面前换了个人,纷纷站起来又往喻商枝身上扑。
喻商枝只好空出手把它们推下去,顺便教育道:“你们两个日后不能这般扑人,太危险。”
两条狗歪了歪脑袋,平常看着机灵得很,眼下又好像听不懂话了。
温野菜笑道:“没关系,等明日他们俩扑我的时候,我训上两句,他们就明白了。”
喻商枝默默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温野菜跨过门槛的时候他都扶了一把。
吃早食时,温二妞和温三伢也穿上新衣服手牵手来了。
他俩年纪小,这回的新衣都做的是鲜亮的颜色。
姐弟俩又遗传了温家的好相貌,乍看之下,雪肤乌发,就像是两个画里走出来的小人。
进门后,就煞有介事地排排站,对着家里唯二称得上长辈的人道:“大哥,喻大哥,新年好!”
喻商枝和温野菜也道“新年好”,又将两人叫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压岁钱。
压岁钱都是取的吉利数字,再用红绳穿起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早食是昨晚剩的饺子,煮出来用油煎一煎,又是一顿香喷喷的饭。
吃饱喝足,喻商枝和温野菜提了些礼,预备先去胡大树和白屏家拜年。
他俩今年分家出来单过,又和老家那边都不走动了,想来也还是在家中未出门。
果然到门口时,刚叩了两下,胡大树就来开门了。
两边人互道过年好,屋里的白屏听到声响,抱着小蝶哥儿从屋里走出来,一身簇新的衣裳衬得人格外精神。
“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一进屋,温野菜就忍不住去伸手抱小蝶哥儿。
白屏则赶紧端出家里买的干果和糖,搁在桌子上让温二妞和温三伢吃着玩。
温野菜把小蝶哥儿放在膝头,逗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他揉了揉小哥儿的小脸蛋,把自己和喻商枝双份的压岁钱掏出来,往小蝶哥儿的衣服里塞。
一旁的白屏连忙上手挡,“你这是干什么呢!他才多大一个娃娃,用不上这些!”
温野菜执着道:“你别闹才是,我在村子里就你这么一个朋友,还不许我和商枝给小蝶哥儿压岁钱了?”
说罢又抿了抿唇,意味深长道:“放心吧,你马上就有机会还回来了。”
白屏先是一愣,低头看了看胡蝶的小脸,又看了看温野菜,继而又回过头看向坐在桌边的喻商枝。
喻商枝此时的神情和温野菜是如出一辙,白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突然反应过来!
“你莫不是……”
他没把后半句说出口,但温野菜的神情,已经足够佐证自己的猜想。
白屏惊喜地捂住嘴巴,上前一把拉住温野菜的手,“你当真有了?”
温野菜用力点点头。
胡大树也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连声对他俩道恭喜。
白屏激动地要命,追问,“是何时知道的?”
温野菜难得有些羞赧,“就昨天,你们是除了我们家人之外,第一个知道的。”
“太好了!”白屏感慨万千,“你是个有福气的。”
哥儿有孕不易,温野菜却不到一年就有了孩子,兴许真是他们的兄妹三个的爹娘在天有灵。
这时温野菜注意到,白屏头上也多了根以前没见过的银簪子。
他俩往炕里头挪了挪,小声道:“大树买给你的?”
白屏浅笑着点头,“我让他别乱花钱,他还非要买。”
没过一会儿,温二妞和温三伢也凑过来。
四个人一起逗得小蝶哥儿咿咿呀呀,开心地流口水。
相比之下,喻商枝和胡大树这头就安静些。
后者泡了一壶喻商枝他们送来的茶叶,热水一冲,满屋清香。
胡大树有点局促地搓搓手,“这茶叶一闻就是好的,给我们喝,糟蹋了。”
喻商枝吹开水面上的茶梗,笑言:“再好的茶叶也不过是山上生的树叶罢了,没有什么高低。”
汉子在一起,聊的话题总是围绕着生计。
胡大树想到上回温野菜托白屏问过自己,砖瓦房能不能盖,便提起这一茬道:“喻郎中,你们两口子是想给家里盖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