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子:“那又怎样???”
崔绝:“……”
阴天子:“颜如玉是陆行舟和石饮羽的传人,那虽然是两个混蛋,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配得上的!”
“那是颜如玉的秘书,不是随便什么人,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崔绝莞尔一笑,“要论起来,我也是陛下的秘书啊。”
阴天子更生气了:“你是冥后!”
“你还没封呢。”小府君插嘴。
“那也是判官!是丞相!”阴天子生着莫名其妙的大气,怒道,“那个人怎么能比?”
小府君:“你吃炸/药了?”
他完全无法理解阴天子这种反应,颜如玉一个寂寞女鬼找个俊俏秘书做对象怎么了?两人是同事又是情侣,工作上相互扶持、生活上互相陪伴,这才叫般配嘛。
就跟自己和子衿一样。
崔绝没来由地对小府君提起另一件事:“我听说你们在罗酆山遇到了林幽篁?”
“别跟我提他!”小府君想起来就恼火,“他竟然敢肖想秦广王大哥!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宣之于口!你都不知道,他竟然说‘甚是思念’!这混蛋!!!……哎?”
他突然反应过来,骂了一声:“操!”
“哈。”崔绝笑着说,“陛下的心情就跟你此刻是一样的。”
小府君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疑惑道:“你这潜台词是不是说大哥是女人?”
崔绝:“你想多了。”
“别胡扯,”阴天子打断他们两个越来越离谱的对话,对牛头公道,“问特侦组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必须给朕一个解释,还有,立即销毁,不准留下任何副本。”
牛头公:“应该不必。”
“刚刚你们讨论的时候,我快速预览了一下这个视频,我想大家可能误会了。”牛头公重新打开了视频。
钢牙仔红彤彤的脸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颜如玉气喘吁吁的声音也再次从音箱里传来。
“组长,他们来了。”钢牙仔突然说。
颜如玉:“我当然知道他们来了,我长眼睛的,现在是你在掉链子,还没缝好吗?”
“快了快了。”钢牙仔满头大汗,狼狈得都快生出心魔了。
“缝个裙子裂缝要这么麻烦吗?”
钢牙仔崩溃:“裙子紧紧贴着肉,我怕又扎到你啊,要说麻烦,都是因为你穿小一号的裙子,胳膊下面才会崩裂啊!”
“我刚才举起来一辆汽车,爆个衫怎么了?!”颜如玉不耐烦地推开他,“哎呀别缝了,我索性裸着打……”
“最后一针!!!”
画面忽然天翻地覆,应当是颜如玉凌空翻了起来,不知倒挂在什么地方,镜头倒转,就见前方是一个杂乱的深巷,两边是违规自建的握手楼,密不透风,满眼都是遮天蔽日的私拉电线。
巷子尽头,一杆路灯发出昏黄的微光,光影下,一个孤独而疲惫的身影慢慢走来。
原自障受了不轻的伤,握着手杖,踽踽独行。
之后就是激烈的战斗,颜如玉打起架来上蹿下跳,镜头晃得仿佛犯了羊癫疯,癫狂地摇晃、翻转、再翻转……
小府君:“我快吐了……”
牛头公递给他一个垃圾桶。
“?我不是真要吐了!”小府君痛苦地闭上眼睛,“我不看了,五哥,这个颜如玉当真是陆行舟和石饮羽的传人吗?她好像只会用蛮力。”
“不要小看蛮力,”阴天子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从来没有人赤手空拳打赢过颜如玉。”
小府君:“这么厉害!”
阴天子:“当然。”
“可是陆行舟和石饮羽怎么会教出这样的传人?”小府君仍然困惑,“他们似乎一个是用鞭子的,一个是用弓的……”
话没说完,就听视频里传来颜如玉自信满满的哼骂:“老不死的,吃老娘一箭……”
她后撤拉开距离,手中精美华丽的洋伞突然变形,长长的伞杆变成一把大弓,她抽出一根伞骨,化作弓箭,张弓搭弦,瞄准原自障。
咘~弓箭掉了下来。
钢牙仔的声音响起:“组长,你的弓术还不到火候……”
“闭嘴!”
原自障举起手杖,成千上万缕黑色的怨气从肮脏杂乱的老巷里钻出,眨眼间被手杖吸收,转化成源源不断的怨力。
“妈的神棍!吃老娘一弓!”颜如玉大骂了一声,伞弓来不及变形,直接冲上去,狠狠一弓抡在了原自障的脸上。
“!!!”小府君目瞪口呆。
阴天子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这是弓道的一种流派。”
小府君一脸黑线地回答:“你是觉得我没学过弓吗?”
两人缠斗好几个小时,双方体力都渐渐不支,颜如玉边喘边抖,镜头晃得不成样子,还甩上了斑斑血迹。
对面也好不到那里去,原自障被特侦组围杀数天,早已是强弩之末,又强撑着战了半个多小时,被引入事先设置好的诛邪阵中,一举控制住。
“累死我了。”颜如玉一屁股坐在地上,撩起裙子下摆擦了擦洋伞上沾的血迹,有气无力地摆手:“带走。”
钢牙仔拿出特制的绳索,将被控制在诛邪阵中的原自障绑住,对颜如玉道:“走了,别坐地上。”
“我歇会儿,站不起来了。”
“我把车开来接你。”
视频里钢牙仔带着原自障向远处走去,突然镜头剧烈地晃了一下,就见按理说应该被紧紧束缚住的原自障蓦地动了,绳索化作数段飞散出去,他一把扣住钢牙仔的咽喉,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颜如玉霍然起身,洋伞快速变形,长弓拉满,箭矢指向原自障。
“放开他。”颜如玉哑声说。
原自障也足够疲惫,声线虚浮:“特侦组长,撤去所有追踪人员,我就会放了他。”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守约?”
“不能听他的。”钢牙仔突然出声,急切地大喊,“他是我们的任务目标,任务必须要完成才有奖金!”
颜如玉:“你妈的……”
原自障胸有成竹地笑笑:“别犹豫了,这个距离,你的箭术是射不到我的,放下弓箭,答应我的交易,我们可以双赢。”
“放屁!”颜如玉握紧长弓,怒道,“知道我的箭术是谁教的吗?说出来吓死你,敢小瞧我?!”
“哈,何必自取其辱……”
随着一个干净低沉的发射声,箭矢离弦射出,直逼原自障而去,电光石火之间,箭头突然浮现出一排诡异的符纹,无数张符纸的影子显现出来。
眨眼已至眼前。
瀑……原自障的身体轰然崩解,浓郁的怨气释放出来,符纸上蓦地燃起火焰,沾到怨气,火舌暴涨,顷刻间,将怨气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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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行舟的那落迦火,确实是他的克星呢。”听阴天子复述完视频里的内容,崔绝淡淡地说。
阴天子:“他死得太轻易了。”
“不管怎么死,总归是死了,”崔绝笑道,“我这师弟,死了比活着让人安心。”
“对了。”他转向小府君的方向:“转告楚江王一声,省得他惦记这事。”
小府君脸色露出些许迟疑:“好……好吧。”
“嗯?”崔绝问,“有问题?”
“没有。”
送走小府君后,阴天子走回判官院,看到崔绝躺在摇椅上,无意识地前后摇着,好像陷入了沉思。
他放轻脚步,静立在门口,不想打扰他的静思。
崔绝却早已敏锐地察觉到,转头“望”向他的方向,笑问:“怎么不进来?怕我吃了你?”
阴天子:“……”可恶,一独处就开始撩人!
“你猜,”崔绝状似不经意地问,“小府君刚才为什么迟疑?”
阴天子:“有事瞒着我们。”
崔绝哈地一声笑了:“就说他装得有多失败吧。”
“他一向这么天真,”阴天子轻描淡写道,“这也是他的优点,至纯至真,通透强大。”
“可惜偏偏折在楚江王身上,”崔绝唏嘘了一句,“陛下觉得他瞒了件什么事?”
阴天子面色如常,一脸自然而然地说:“猜不到。”
“是吗?”崔绝促狭地笑了一声,“难道不是楚江王刚刚私自离界,情报就送到了陛下的案头?”
阴天子被戳穿,却也没什么情绪,哼道:“鬼神不越疆协议在他眼里,是废纸吗。”
“我们自己都没遵守,倒也强求不了楚江王。”崔绝提醒他众人才刚从阳界回来没多久,还连累死了一个罗绫,算是罪孽深重了。
阴天子:“我们和他不一样!”
“陛下的分别心甚重啊,”崔绝笑着调侃,“那陛下是否知道,楚江王去了哪里?”
“人界,白邺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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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必从原自障身上发现了什么,疑惑的种子一旦种下, 压是压不住的,即使被我强行叫回来,依然会暗中派人去查, ”阴天子道, “与其堵, 不如疏。”
崔绝笑着点了点头, 伸出手去。
阴天子从门口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故意问他:“做什么?”
“让我摸摸你。”崔绝柔声说。
阴天子唇角不由得上扬, 蹲跪在躺椅边,任他的手摸索着爬上自己的脸颊,淡淡地哼道:“朕幽冥之主, 岂是猫儿狗儿一样说摸就摸的……嘶……”
崔绝扯起他的腮帮子。
阴天子:“大胆!你大不敬!”
崔绝:“陛下长大了呢。”
阴天子:“不许说这种话。”
崔绝松开手,在那处揉了揉, 笑道:“这样处理很好,楚江王再怎样, 依然是冥王, 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冥府, 清君侧也是, 陛下别跟自家兄弟闹僵了。”
“哼。”阴天子道,“他哪里是为了冥府,全为了老府君!他始终认为老府君提前淬灭之事于我有令人不齿的阴谋。”
当年在各界互不通讯的情况下,他作为冥王能与崔绝相遇,正是因为受老府君所托,去阳间寻找神力,他化身为旅人,走过一个个村庄城池、山河大川,最终无功而返。
这在楚江王眼里无疑是渎职——没有找到神力,却找到了爱情,荒唐不荒唐?
而老府君淬灭之后,正是自己登上了天子之位,楚江王如何不怀疑自己当初的渎职是有阴谋?
“他胡扯。”崔绝唇角的笑意消失,嘲道,“那么会阴谋论还当什么冥王,去网上带节奏引战当网红多有前途……咳!”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刻薄,轻咳了一声,换上一种柔和的声线:“即使到现在,也没有事实依据能证明神力可以化解浊炁,当时老府君自己都没有报多大希望,只是一个尝试方向而已,怎么能将锅甩到你的头上。”
阴天子知道崔绝不论什么情况下都只会无脑挺自己,不由得笑了起来。
自从阴天子说这事他来办,崔绝就真的撒开手了,整天躺在摇椅上快乐摇摇,吃妖界空运来的有机水果,听房中术专家的直播课,偶尔应付一下不请自来的白无常,听他八卦幽都各大夜店的美人儿,或者吐槽阴天子扣他奖金、黑无常不回他消息之类的鸡毛蒜皮小事。
“今年云浠山雨水大,荔枝不好吃,味道淡得一比,跟小时候吃的没法比,”白无常一边说着,一边一个又一个不停地往嘴里送,还抽空道,“这个时间大雅之山的甜瓜最好了,让陛下买点儿来。”
崔绝听着他跟开了三倍速一样窸窸窣窣的剥皮声,心疼得脑门青筋直跳,没好气道:“我不喜欢吃甜瓜。”
“大雅之山的甜瓜跟其他地方的不一样,是水蜜桃味儿的。”
“我为什么不直接吃水蜜桃?”
“那能一样吗?”白无常又往嘴里丢了颗,舌头一转,不到一秒钟,将干净的核吐了出来,愉悦地嚼着荔枝肉,哼哼:“喜欢双性大N的那些人为什么不去直接喜欢女人?”
崔绝:“……”
“白骨笑,污言秽语,冒犯判官,罚三年工资。”阴天子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
“哎???”白无常目瞪口呆地看着空间突然凭空劈开一条裂缝,阴天子大步走了出来。
“我……哎……不是……”白无常惊得五官差点从脸上飞出去,指着他大叫:“外面的路炸了吗?你没事瞎劈什么空间?鬼炁多这么豪横的吗?”
阴天子没理会他,快步走到崔绝身边,低头看着他,声音急促,几乎按捺不住激动:“派出的鬼差传来消息,听说妖界有人能改造魂体。”
“妖界?”崔绝诧异地问。
“可拉倒吧。”白无常插嘴,“妖界的医术能信吗?上次还有个妖医来哔哔,说要想把你从沉睡中唤醒,需要判官每日取心头血浇灌你法阵。”
阴天子从没听说这事,脸色忽地沉下来,问崔绝:“你照做了?”
白无常:“他当……”
“当然没有,”崔绝笑道,“我是鬼魂,又没有□□,哪有心头血这种东西?难道从义躯里取吗?那里面是人造血啊!”
阴天子直接转向白无常:“你来说。”
“没、没有啊……”白无常眼珠飞快转着,眼神躲闪,不停地瞥向崔绝,希望他这时候就别装瞎子了,赶紧编个谎言来狡辩啊!
阴天子:“敢有半个字隐瞒,我杀了黑无常。”
“!!!”白无常倒吸一口冷气:“你怎么这样啊?!”
“朕说到做到。”
“判官没有心头血,取魂元之息凝萃成液体,代替心头血灌入法阵。”白无常果断一字不漏地交代了。
阴天子站在地上,静静地看着虚空,一时没有出声。
白无常看看他,又看看崔绝,觉得自己应该立刻消失,张了张口,想跟二位告辞,又觉得此情此景下发出任何一点声音都是突兀的,只得拼命缩小存在感,恨不得原地化作一只蟑螂六条腿逃跑。
崔绝出声:“陛下……”
“我明白。”阴天子喃喃地说,单膝着地蹲跪在摇椅边,望着他眼上布满术式的鲛绡,声音低哑而郑重:“子珏,我一定会治好你。”
崔绝握着他的手,温柔道:“我相信你。”
阴天子:“我已经让鬼差去联系那名妖医,一旦联系上,就立即邀请他来冥府,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好。”崔绝道,“但我还是要解释一下——取魂元之息的事其实也没做几次,我很快就发现那妖医是胡说八道的,把他赶出冥界了。”
阴天子:“你实在太过纯良,那妖言惑众的庸医就该被打入极炼炎狱,永世不得超生。”
崔绝宽容道:“他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何苦做那损阴德的事情。”
“呕……”白无常一把捂住嘴。
阴天子不悦地看向他:“你怎么回事?”
“孕吐。”
“……你有病吧?”
白无常很想大声说:听上去很不正常对吧,但我告诉你,就我这句话都比你家判官刚才哔哔的那什么屁话正常多了!
那妖医确实没有入地狱,但他现在打死都不敢来冥界,听到“判官”两个字就浑身颤抖。
不知是不是被白无常的故事刺激到,阴天子几乎长在崔绝身边了,没事就来看崔绝,连公务都搬到判官院来处理。
崔绝觉得这样不太合适,虽然能朝夕相对是很好啦,但是阴天子坐在旁边,有事没事看他一眼,很影响他的学习,他只得放弃房中术专家的直播,改听情感博主仁者见仁波切的好嫁风教学。
牛头公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看一眼窝在沙发中睡着了的崔绝。
阴天子打了个手势:出去说。
崔绝动了一下,恰到好处地醒了,坐直身子,茫然地转向阴天子的方向:“到点儿吃饭了吗?”
“哈哈。”阴天子笑出了声,“饿了?走,我们去吃饭。”
说着,将他扶起,牵着手往餐厅走去。
牛头公默默跟在他们身后。
阴天子看他一眼,疑问:“急事?”
“北边的消息。”
崔绝:“朝堂上的事啊,那我回避一下。”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房间里走。
阴天子确实不想让他多费精力,但听他话里隐隐有些怪异,拉住他,解释:“我只是希望你好好休息……”
“我懂。”崔绝点头,“后宫不得干政嘛。”
“胡说八道!”阴天子当即就怒了。
崔绝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不许开这种玩笑,”阴天子道,“这玩笑不好笑,你是冥后,但你不是后妃……”说完忽然意识到这话没有逻辑,可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顿了顿,怒道:“总之,不许胡说八道!”
崔绝抿嘴偷笑:“陛下语文不太好呢。”
“你大不敬!!!”
“咳咳咳!”牛头公重重咳嗽,两手插兜站在旁边,两眼望着屋顶精致的檩椽,面无表情。
阴天子回过神来,收敛了情绪,拉着崔绝走进餐厅,坐在椅子上,神情淡淡地问他:“什么消息?说。”
牛头公:“刚才在歧命宫的007传来消息,香蜃城主已经被秘密处决。”
崔绝:“啊。”
“我能认为你的反应是早有预料吗?”牛头公板着脸问。
“不,”崔绝摇头,“我很惊讶。”
牛头公:“我一点没看出来。”
“哈?”崔绝失笑,在眼睛上比划一下,道,“我现在眼上缠着这么宽的鲛绡,半张脸都挡住了,你能看出什么情绪波动?”
“我能看出你唇角在笑,”牛头公耿直道,“但你内心并不开心,说不定眼睛在哭。”
崔绝:“……”
这头老牛最近看什么青春伤痛文学了吗?
崔绝咳了一声,正色道:“香蜃城主竟然这么快就被处决,逆魂主怎会这么沉不住气,莫非是灵王闹了什么幺蛾子?”
“不错。”牛头公道:“香蜃城主被接回歧命宫时,灵王曾与他偷偷见面,但被逆魂主发现,灵王坚持要保香蜃城主,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换,结果逆魂主大发雷霆,非但没有被要挟到,还立即把香蜃城主给杀了,听说还送了一小块魂片给灵王,然后灵王就气病了。”
大抵人们都喜欢听别人家里不愿外人得知的狗血八卦,崔绝听得津津有味,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哇!”
阴天子笑起来:“你听故事呢?”
崔绝:“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什么事不是故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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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死灵内部发生狗血大戏, 冥府这边自然是幸灾乐祸,但又没法简单地一笑了之,两边有着几千年血仇, 偏偏又互相需要, 像一对捏着鼻子炒CP的明星, 既盼着对方塌房子,又怕房塌的时候砸着自己。
“陛下觉得这事对我们能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故事吗?”崔绝问阴天子。
阴天子:“香蜃城是一座老城, 历代城主都出自煌灵王嫡脉,即使现在被逆魂主杀了,他也不能随便将这座城划到自己名下, 否则活死灵其他人会认为他是为了夺城才杀的城主。”
崔绝轻轻摇头:“逆魂主逼父亲退位、夺兄长权力, 不是在意名声的人, 一个宗室族人, 他杀便杀了,更何况香蜃城主试图借助煌灵王的魂力来发动政变,这可是谋逆大罪。”
“那何必还要大费周章迎回去?”牛头公不解, “还跟我们签了贸易协议,甚至连原自障都老老实实交了出来。”
崔绝:“原自障是灵王的人,又不是他的人, 为什么不交?可以算作一个谈判筹码,还顺手除去灵王的狗头军师, 他偷着乐呢。至于贸易协议,双边互市本身就是双赢, 何乐而不为。”
阴天子听着他的话, 思索了一会儿, 重新分析道:“他不能公布香蜃城主的罪名, 否则灵王脱不了干系, 他虽然架空了灵王,却并没有废他的王位,灵王依然是灵王,于公于私,他都不希望灵王沾惹上麻烦。”
“于公于……”崔绝意味深长地重复他的用词,“私?”
阴天子:“他们是亲兄弟。”
“哈。”崔绝笑了起来,发自肺腑地感慨道:“兄弟情总是如此令人感动呢。”
阴天子:“嗯?”
崔绝笑笑,自然而然地转回话题:“过几天可能就会宣布香蜃城主暴病身亡,这事到此为止,灵王依旧清清白白,没人知道他和香蜃城主的阴谋。”
“怎会没人知道,香雪公主还在刑狱司关着……”阴天子明白了他的意思——香蜃城主被处决了,原自障也已伏诛,灵王不会自己跳出来……
如果香雪公主悄无声息地死在冥府,那这事就真能“到此为止”了。
阴天子:“你觉得逆魂主会灭香雪的口?”
“不会吧,”牛头公插嘴道,“灵王试图夺权,逆魂主不但不处置他,还主动帮他把锅推到香蜃城主一个人身上,甚至还为了掩盖此事,灭口一个公主?”
“兄弟情深嘛。”崔绝笑道。
阴天子点头:“不错。”
牛头公看一眼阴天子,觉得判官说的可能跟他根本不是一个意思。
阴天子道:“让刑狱司打起精神,不要给逆魂主可趁之机。”
“为何不顺水推舟呢?”崔绝提议。
阴天子皱眉:“什么?”
崔绝:“香雪本来是我们一个很好的筹码,用来交易到了罗绫的治疗机会,可惜罗绫炸了,交易失败;但我们依然能再次利用她——香蜃城是一座老城,战斗力不怎样,底蕴却雄厚得很,是香料大亨,那几个祖传的香方可保一万年财源广进,我还想用她跟香蜃城主换两个绝密香方呢。”
牛头公:“……”
“没想到逆魂主这么快就杀了香蜃城主,让香雪这个筹码砸在了手里,与其关在刑狱司虚耗人力物力,不如一刀杀了,换逆魂主一个人情。”
阴天子脸色沉了沉,一抹愠色在眸中浮动,停顿片刻,克制住声音里的怒意,淡淡地说:“没有必要。”
崔绝仿佛对他的愠怒浑然不觉,依旧唇角衔着从容的笑,徐徐说道:“香雪如今已经成了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继续关押是浪费公共资源,更何况,此时想杀她的不止是逆魂主一个,应付层出不穷的刺杀,岂不是给刑狱司增加负担?”
阴天子:“不止逆魂主一个?”
“既然香蜃城主的罪名不能公布,只能囫囵糊弄过去,那么就没有理由剥夺其家族对香蜃城的统辖权,”崔绝道,“香蜃城主有四个儿子,陛下觉得谁最可能继位?”
阴天子:“那四个儿子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废物点心,谁继位都一样。”
“不错,”崔绝道,“都是废物,都不如香雪。”
阴天子忽地反应过来:“香雪的能力在他四个兄弟之上,不论哪个兄弟继位,都会想除掉她,以免后患。”
“是吧?”崔绝悠然笑着调侃,“请问陛下给刑狱司开了多少工资,让他们做这么大的工作量?”
阴天子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崔绝,想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一丝别样的情绪——不论香雪还是逆魂主,都曾对你造成伤害,你却仍然能如此冷静地算计吗?
半晌,他移开视线,木然地看着虚空。
崔绝察觉到他的不悦,迟疑地问:“陛下?”
“子珏。”阴天子喃喃地唤了一声,突然低声问,“你恨太华吗?”
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魔主?
当年如果不是这混蛋把阴天子骗去妖界圣塔,也不会有后面七百年的重伤沉睡。
崔绝心道这已经不是个人仇恨的问题,而是说明魔这种东西天生恶劣,就该赶尽杀绝,就该亡国灭种,就该寸草不生……
咳,阿弥陀佛。
“我知道你恨太华,”阴天子淡淡地说,“那你知道我恨逆魂主吗?”
崔绝怔了一下。
“我很乐意杀香雪,她胆敢算计你,早已百死难辞其咎,但要说以此来换逆魂主的人情,我宁愿把她关在刑狱司,好吃好喝地供一万年。”
阴天子盯着崔绝的脸,入眼所见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鲛绡,白绡上布满黑色的术式,那是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谁能体会这种亲手封印所爱之人双眼的滋味?
他难道不想时时刻刻都看到那双含情带笑的眼睛吗?
“当初若没有他逆魂主搅局,你何以死得那样惨,炁海破碎、经脉枯竭,甚至身中螣毒,连轮回转世都无法消除?我永远都不会跟他和解。”
前世没能救下崔绝,那是自己时隔千年都无法消减的痛。
阴天子伸出一只手,温柔抚摸崔绝的脸,拇指在他眼上慢慢划过,轻声道:“子珏,永远不要低估你在我心中的分量。”
崔绝眼皮微微颤抖,细细感知着他指腹的力量,理智上知道他的陛下陷入偏执,自己此时应该说点什么好听话来宽慰他,张了张嘴,却又没有出声。
阴天子:“你想说什么?”
崔绝摇头,抿唇轻笑,抬起双手,握住他的大手,忍不住在他掌心蹭了蹭。
阴天子收回手,他一身重浊,这样亲密接触会伤害到崔绝。
“牛头公,”阴天子道,“让刑狱司加强守卫,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和香雪见面。还有,让人在极北寒境散布灵王和香蜃城主试图宫变的消息……”
崔绝:“不要这样,何苦挑起事端?”
“这算挑起事端?”阴天子哼道,“事情是他们做下的,又不是我散布的谣言,他们策划的阴谋差点献祭了你和老七,要我忍下这口恶气?”
崔绝:“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敢说?!”阴天子打断他。
崔绝老实地闭了嘴,老实不到半分钟,又出声:“一旦灵王他们试图放出煌灵王残魂的事情被公布,世人大概就会猜出幽冥湖是长夜九幽法阵的所在。”
阴天子:“不在幽冥湖。”
“嘘,别说,”崔绝轻声道,“长夜九幽法阵是冥府的根基,位置只有十殿冥王能够掌握,即便是枕边人,也不能得知,陛下可别忘了啊。”
阴天子:“嗯。”
“外人可不知道法阵不在幽冥湖,只会觉得灵王行此险招,八成是有什么靠谱依据的,到时,敌对势力们都派人去幽冥湖,岂不麻烦?”崔绝软语劝道,“我们如今主要精力是要放在寻找那个能治疗我的妖医上,哪有功夫去管幽冥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