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堂堂阴界天子就多了俩爹。
幸亏他们没有借此名头在外招摇撞骗,甚至还经常往冥府寄美食,当然判官每次都有好好回礼,后来陆行舟还特意打了跨界电话过来,语重心长地表示那点小食品都是拙荆随手烹调,不值多少钱,请不要再回赠婴幼儿奶粉了。
一行人走出峡谷,回到阴天子停车的地方。
路边空空如也,除了落叶没有任何东西。
崔绝:“!”
阴天子:“?”
陆行舟靠在树干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你们车呢?”
“我也想知道我们车呢!”阴天子烦躁地踢了一脚树干。
哗哗掉落的树叶淋了陆行舟一头。
“你神经病啊???”陆行舟怒吼。
“别喊别喊,”石饮羽连忙帮他把头发里的树叶摘下来,“叛逆期都这样,我叛逆期的时候……呃……”
陆行舟:“你叛逆期比他懂事多了!”
石饮羽:“哈哈,是啊,哈哈。”
阴天子:“???”
“我们应该没记错位置。”崔绝在附近走了几步,看着地上的车辙,“车子似乎往那个方向去了,是被偷走了吗?”
阴天子压抑着怒火:“谁会偷那样一辆破车。”
崔绝:“还行吧,不算太破……”
“怎样的破车?”陆行舟好奇地问。
崔绝:“人界进口限量版乔治巴顿,一个下属的代步车,可能二百来万吧,我不太懂车。”
陆行舟+石饮羽:“!!!”
崔绝看着他们惊愕的神情,后知后觉地问了一个问题:“二位不是自驾来魑魅狭隙的吗?”
陆行舟摇头:“我们坐地铁从涿光城出来,到烟海北站换村镇公交,在荆山西麓站下车,步行走了三里多,遇到一个赶集回来的魔物,搭了下顺风车,嗯,顺风拖拉机。”
崔绝+阴天子:“???”
真是难以理解的经历呢。
“魔物里也有热心肠的,”石饮羽补充道,“不但让我们搭车,还送了两颗新买的土豆。”
崔绝想起自己似乎还吃过,那土豆烤起来不错,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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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说好要日更就食言,实在对不起大家,为了惩罚自己,我决定今晚二更,应该会比较晚,大家可以先睡,明早起来再看。
从这里到丹顶云城路途遥远, 一辆破车还是有必要的,几个人循着车辙找去,渐渐进入到盘牙岭另一侧的树林里。
灰蓝色的淡烟在林叶之间游走, 空气里弥漫着一丝炭火的味道, 他们走了几步就发现不对劲。
树林乍一看平凡无奇, 可是走起来却移步换形,每改变一个方位, 眼前的景色都与方才有着细微的不同——树叶的形状、枝丫上的鸟窝、草叶间的蚱蜢……
陆行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石饮羽:“迷阵。”
“啧。”陆行舟不高兴地嘟囔,“我最不擅长阵法了。”
石饮羽:“我也是。”
听他们两个这般对话,阴天子神色不由得缓和起来, 淡淡地说:“子珏擅长。”
陆行舟怒了:“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就是阐述一个事实, 子珏对阵法确实很有研究, 只是受修为限制而难以发挥。”
“???”陆行舟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跟看傻逼一样看了阴天子一会儿,转头扯了扯石饮羽的衣袖:“按小阴那逻辑, 是不是我也可以自称对阵法有研究啊,只是受脑子限制而搞不懂。”
“哈哈。”崔绝大笑,他身体羸弱, 脚程慢,为了不拖后腿, 勉强追上那几位的步伐,累得气喘吁吁, 这样一大笑, 登时呛得咳嗽起来。
阴天子扶住他, 手掌抵在他的背心, 缓缓输送一缕鬼炁进去, 见他眉宇间轻松起来,才停止,放柔声音问:“真的不需要我背?”
崔绝摆手:“不用。”
别的时候背就罢了,当着陆行舟的面要阴天子背,他怕是会被那两口子嘲笑十个世纪。
阴天子看出他的想法,感慨地称赞:“你总是如此照顾别人,却忽略自己的需求。”
崔绝:“也没有……”
“我明白,”阴天子道,“我懂你。”
崔绝抿唇低笑。
前方不远处,陆行舟和石饮羽比他们走的快,两人一边研究周围的迷阵,一边竖起耳朵听后面的动静。
陆行舟忍不住道:“他懂个锤子,这儿子真憨。”
石饮羽:“判判都没有反驳。”
陆行舟哼了一声:“他可能只是被小阴憨习惯了,常规操作,都懒得反驳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石饮羽安慰他道,“随他们去吧。”
阴天子五感敏锐,自然也能听见他们俩的吐槽,假装没有听到,召唤出麒麟,让他背负崔绝。
麒麟从睡梦中醒来,还有点起床气,用蹄子刨地:“我到底是谁的坐骑?”
“有区别么。”阴天子扶崔绝在麒麟背上坐稳,仰头打量了一会儿,觉得虽说麒麟是自己的坐骑,但却意外地十分衬崔绝。
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再见过崔绝策马扬鞭了。
崔绝:“看什么?”
“没看,哼。”阴天子收回目光。
崔绝失笑。
阴天子又看他一眼,看到他的笑容,不由得想起当年崔绝骑在一匹白马上,用马鞭挑起自己下巴,笑着问“小降魔师,是否愿意共骑”的样子。
“说起来,”麒麟突然道,“陛下喝的鹿血酒……”
阴天子:“闭上你的嘴。”
和石饮羽不远不近走在前头的陆行舟闻言回过头来:“小阴喝鹿血酒没有什么反应吗?”
阴天子板着脸:“没有。”
“这怎么可能,哎呀,不要羞涩,大家都是成年人……”
“我不是,”阴天子面无表情地说,“我只有两岁。”
“……”陆行舟错愕地看着他,慢慢张大嘴巴,半晌憋出一句:“日哦!”
崔绝哈哈大笑,阴天子看了他一眼,脸上的冷漠悄然融化,目光变得柔和,发现了一个跟陆行舟同行的好处——子珏会开心。
他的判官虽然时时眉眼含笑,但自己知道,他心里并不是笑着的,而在和陆行舟相处的时候,却能开心地笑出来。
阴天子对陆行舟道:“你应该经常去冥府做客。”
陆行舟:“?”这是怎么得出的结论?
空间一震,接着周围景象悄然改变了,众人疑惑地看去,石饮羽收起招式:“我勉强懂点阵法,碰巧就破了。”
“哈。”陆行舟突然获得了巨大的自豪感,轻描淡写地说:“我家小魔物什么都懂点,算不得多精通,只是从没见什么事难倒过他。”
阴天子:“子珏什么都精通。”
“……”陆行舟顿了顿,怒道:“你有病吧,你在跟我比什么?就你家子珏厉害,就你家子珏牛逼,行了吧,憋出神经病了吧你?”
阴天子仰头对崔绝道:“子珏,他对我大不敬。”
崔绝失笑,发现跟陆行舟同行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自家主君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一个人撑起整个幽冥,难免有些少年老成,而遇到陆行舟时,却能恣意说笑,像个孩子。
他笑着对陆行舟道:“我家陛下说得没错,你确实应该经常去冥府做客。”
陆行舟:“???”你俩都什么脑回路?
破除迷阵,灰蓝色的淡烟霎时消失,他们沿着车辙继续走了几十步,树林到了尽头,车辙忽然变得混乱,地上的落叶中,还有杂乱的脚印,前方山岭上有一个狭窄的通道,隐隐有光线。
“噫,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崔绝笑着说,“我们似乎来到了桃花源。”
陆行舟:“小心里面有恶魔。”
崔绝:“那想必也是一只有生活情趣的魔。”
“不可能。”陆行舟认真道,“世界上除了我家小魔物,再没有第二只魔懂得生活情趣了。”
“差不多行了。”阴天子凉凉地说。
陆行舟:“不孝子!”
“咳。”崔绝清了下嗓子,看向地上混乱的车辙和脚印,“这通道太窄,汽车不可能通过,为何会这样?”
阴天子:“我看看。”
在盘牙岭这样崎岖险峻的山林中,突然出现这样仅容一人通过的狭道,几个人谨慎地没有贸然前进,阴天子放出白尾雷隼,以术法借他锐眼俯瞰山岭。
“呃……”
陆行舟:“看到什么了?”
阴天子沉默。
——雷隼在天空展翅滑翔,开阔的视野越过山岭,豁然开朗,只见一片青山绿水,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在半山坡的葱葱茏茏的草甸上,几只魔物抬着他们的越野车,在兴高采烈地翻山。
陆行舟催促:“你那什么表情,到底看到什么了?”
阴天子想了想这场面该怎么描述,思索半晌,淡淡道:“没有危险,可以过。”
几个人鱼贯而入,狭道幽深而又狭长,仰头看去,只能隐隐看到一线天光。
崔绝道:“这种情况,只需要一个人守在出口处,就能把我们一网打尽啊……”
话没说完,麒麟凄厉大叫:“别说话!!!”
崔绝受伤:“为什么呀?”
麒麟:“不知道自己乌鸦嘴吗?”
“哈。”阴天子笑了起来,他骑在麒麟背上,将崔绝搂在胸前,解释道:“那是因为子珏神机妙算,总能得窥天机。”
崔绝后仰,倚在他的怀里,笑道:“这么说,陛下也觉得我乌鸦嘴咯?”
“那又如何?”阴天子哼了一声,“任它什么突发情况,都打不败我,有我在,一定能护你周全。”
麒麟:“……”秀恩爱就算了,毕竟缺什么秀什么,但总在别人背上秀就很过分了吧。
走出通道,看着眼前的世外桃源,大家一齐发出惊叹:“哇!”
尚未哇完,就听头顶传来一阵欢呼声,众人循声抬头,就见一片巨大的阴影出现在头顶。
说时迟那时快,阴天子一手抱住崔绝,另一只手拎起麒麟,倏地瞬移数米,陆行舟和石饮羽也默契地闪到另一边。
下一秒,一辆越野车从天而降。
阴天子适时捂住崔绝的眼睛和耳朵。
料想的爆炸却没有发生,数吨重的越野车稳稳落在地上,只扬起一阵尘土,连个火星都没冒。
接着喑哑的怪声从车底传来——
“老大的车技真棒!”
“老大的什么不棒?”
“老大的棒不棒。”
“老大……”
“够了!!!”
一声怒喝,四个奇形怪状的魔物从车底爬出,手忙脚乱地从车窗跳进车里,越野车呼啸一声,冲了出去,眨眼间已经甩着尾气消失在视野之中。
众人目瞪口呆。
三秒钟后,崔绝忽地回过神来:“我们的车!”
“追。”阴天子搂着他翻身上了麒麟的背,麒麟撒开四蹄,追着越野车狂奔而去。
“哎,那我们呢?”陆行舟伸手。
石饮羽:“为人父母,跟孩子客气什么。”说着,拉起陆行舟几个腾跃,一起落在了麒麟背上。
“卧槽!!!”麒麟怒吼,“你们特么也太不客气了吧!!!”
“哎哎,别撂蹄子,乖啊。”陆行舟揪着他的毛发稳住坐姿,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八百岁的神兽了,应该能够扛起生活的重担。”
麒麟:“你上回还说我是幼崽!!!”
陆行舟:“别嚷嚷,嘴里灌了风,回头拉肚子。”
一人一兽吵吵了一路,追着越野车驶过蜿蜒的溪水和整齐的农田,停在一间草屋前。
之前那四个魔物飞快地从车上跳下,接着驾驶室车门打开,一个肌肉虬结的大魔下车,对着后视镜理了理衣领和发型,接过小弟递过来的一束野花,挺直脊背,走到草屋前,敲了敲柴扉。
“咳,尊敬的烛先生,”大魔文绉绉道,“近日来秋高气爽、天气晴朗,鄙魔怀着诚挚的心情,邀请先生共享晚餐,要是能享完再一起看个星星,那就更好了。”
草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大魔清了下嗓子,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
仍然没有动静。
阴天子等人停在远处的田垄间,远远地看着这边,以他敏锐的五感,早察觉出屋里没有人。
大魔说了第三遍,见还是没有反应,终于耐心用尽,对旁边摆了下头,一个小魔领命悄悄靠近,将耳朵贴在柴扉上,听了一会儿,回头:“老大,先生没在里面。”
“操!”大魔扯下紧绷的衣领,随手将野花丢给一个小弟,烦躁道:“是不是又他娘的钻后头林子里了?一天到晚的,妈的,那些死鬼有什么好看的,老子这样的活人才需要爱!”
“你并不是人。”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一个高挑清瘦的男人拎着个袋子从草屋后转出来,远远地停住脚步,不悦地看着那几个魔物。
“嗯?”阴天子疑了一声。
崔绝:“怎么了?”
“这个人,”阴天子看着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金锡之气。”
“他也会铸剑?”崔绝不由得打起精神,定睛扫过周遭环境,只见良田桑竹、小桥流水,没有任何与铸造有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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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没想到刚飚了一句脏话, 就被对方抓个正着,当即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闷了一会儿, 突然发现手里有点空。
花……花呢?
他手背在身后, 冲小弟们做了个手势。
小弟们训练有素,纷纷面面相觑, 不知道什么意思。
有个机灵的想了想,get到老大的意思,立即跳出来, 指着那个清瘦男人喊道:“你瞎说什么呢, 我们老大怎么不是人了?”
“!!!”大魔飞起一脚, 机灵小魔嚎叫一声, 飞出天际。
其他小弟:“老……老大?”
大魔怒道:“花!我说花!”
“哦哦哦!”拿着花的小弟总算反应过来,赶紧一扬手,将花扔了过去。
他天生神力, 扔得又快又准,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抬眼就被黄色的小野花砸了满头。
“挖槽!!!”扔花小魔自知犯错, 不等他老大抬脚,就挥拳打了自己一下, 自动飞了出去。
男人顶着一头细碎的小黄花,抬眼,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这场闹剧。
“烛先生, 我……”大魔简直要疯了, 尴尬得十根脚趾都在用力抓地。
男人突然慢慢笑了起来, 抬手, 从发梢拿下一朵小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和气地说:“出去了?这是盘牙岭对面山坡上才会开的花。”
大魔:“出……出门,去……荆山那边赶……赶了个集,看到山坡有花,好看,你会喜欢。”
“啊!”陆行舟忽然一拍脑门,“原来是他!”
阴天子:“谁?”
石饮羽:“那个好心让我们搭顺风拖拉机进山的魔物,还送了我们两颗土豆呢。”
“这么巧。”崔绝咋舌。
“是啊,”陆行舟语气里充满了赏识,“是个优质好魔。”并且还顺手偷走了判官的越野车,感觉更棒了。
那个叫烛先生的男人问大魔:“你又过来要做什么?”
“想请先生吃晚饭。”大魔老老实实地回答。
烛先生:“吃完晚饭呢?”
“看星星,天气晴朗,荆山顶上能看到很好看的星星。”
烛先生暧昧地眨眨眼睛:“只有看星星?”
“还可以有?”大魔从他语气中听出可以更进一步的意思,登时大喜,雀跃道,“还可以兜风!我在山下捡到一辆车!可以开的!”
烛先生哈地一声笑了出来。
大魔的小弟在后面戳他健硕的腰,小声道:“老大,先生的意思好像不是这样,好像是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
“放你娘的屁,”大魔转头,板起脸来压低声音呵斥,“你懂还是我懂?再他妈瞎出馊主意脑袋给你拧了。”
烛先生无声地笑笑,没有理会他们的争论,看向眼前这辆越野车:“这车是你捡的?”
“是啊。”大魔兴奋地拉开车门,请他检验,“你看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这个叫酸奶块,黄桃味的,现在城里人流行吃这个,洋气。”
“哈?”烛先生摆摆手,婉拒他双手送过来的酸奶块,“这车应该是有主的,很干净。”
大魔:“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隐藏在不远处的众人齐齐露出惊愕的神情,陆行舟赞道:“铁口直断啊,这个魔物可真厉害,居然能算出来你已经死了。”
后半句是对着崔绝说的。
阴天子脸色一沉:“陆……”
“陆组长说得没错,我确实已经死了。”崔绝笑眯眯地点头,“不然怎么做判官,对幽冥之人来说,死是另一种生,向生而死的乐趣,你们没有体会过,倒也是个遗憾。”
“操!”陆行舟嘀咕了一句,“谁特么遗憾这个。”
石饮羽是原生魔物,与其它生灵不同,魔物是不入轮回的,从入魔那一刻就自动放弃轮回转世的资格,只活一世,用最恣意的方式活,用最绚烂的方式死,痛快生,痛快死,不悔。
这是所有与魔相恋之人的一个遗憾——只能爱一世,没有什么三生三世、生生世世的缠绵。
不过陆行舟与常人不同,他和石饮羽都修为高深,寿元不是普通人可以比的,并不担心这个。
只是难免有些遗憾,特别是从崔绝嘴里说出来,就格外讽刺。
——这个儿媳妇真是太讨厌了,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啊啊啊啊!
崔绝懂得见好就收,一句话把陆行舟给刺激得不轻,立即转移话题:“这个魔物为什么觉得我们已经死了?”
“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死了?”烛先生的问题和崔绝同时问了出来。
“必然死了!”大魔想好好给先生描述一下那个大场面,却发现自己拙于言辞,张了几下口,除了“卧槽”、“激烈”、“死了”之外都想不出什么词汇,火大地对小弟摆了下头:“你说。”
“嘿嘿,是。”小弟搓着手上前,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描述起来。
崔绝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发现这小魔讲的明明是他们自己的亲身经历,却精彩得像个全新的故事。
“……老大送了他们两个土豆,回头一想,这俩人生地不熟的,也没锅子,拿着土豆怎么吃,难道生啃吗?所以我们就好心跟上去,准备教他们土豆的36种吃法,没想到这两个是神啊,一眨眼就消失了……
“我们没找着人,却在路边看着这辆车了,好车,还装满了好吃的,旁边的老树妖说,也是俩人,骑了只狗,去魑魅狭隙那边了,我们找过去,好家伙,打成一锅粥了,死得噗噗的……”
崔绝用力按住麒麟:“别急,别急,乡下妖没见过世面,不认识灵兽也是正常的……”
“别让我找出来是哪棵树!”麒麟气得刨地,“骑了只……妈的!这说的是人……树话吗?树怎么会说话???”
作为八百年才修炼出语言功能的灵兽,对随便一棵树都会说话的世界感到气愤。
崔绝好心安慰他:“只说你是只狗,至少还是个活的,他还说我死了呢。”
麒麟暴躁:“你本来就是死的!”
崔绝:“……”
麒麟:“可我怎么都不会是只狗!!!”
阴天子掌心突然出现一颗橄榄形的果子,里面光华流转,隐约有累累金丝流动的样子。
——帝流浆。
每六十年的七月十五庚申夜,月华中蕴含精纯的力量,对草木、灵体都大有助益。
麒麟的尾巴疯狂摇了起来。
阴天子:“你怎么都不会是只狗?”
麒麟:“汪。”
崔绝:“……”
“哇。”陆行舟和石饮羽大开眼界。
麒麟得到帝流浆,没舍得吃,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后知后觉地发现有点羞耻,哼哼两声,严肃地转移话题:“这帮魔物以为你们死在战场上,所以把车偷走了?”
崔绝:“想必是如此。”
那边,听完故事,烛先生问大魔:“你难道没有想过,车主可能是胜利者?”
“不可能,”大魔道,“他们就两个人,打不过那边大批人马的,有巫师,还有个用双手剑的,很猛,会死而复生。”
“哦?”烛先生怔了一下,“死而复生?怎样复生,你说给我听听。”
大魔描述了一下剑灵借巫术不断复生的情况,烛先生听完,平静的脸上未置可否,只浅浅地点了下头:“着实厉害。”
“所以车主肯定死了。”
“这倒没有。”
“什么?”大魔一愣。
烛先生转头看向崔绝等人隐匿的位置,和气地说:“请来者现身吧,如果鄙人没有猜错,阁下应当是为了这辆车而来。”
陆行舟撤去结界。
大魔万万没想到这边看似一切如常的田垄里竟然还藏着人,不由得叫出一声“卧槽!”
陆行舟大笑两声,赞道:“你的观察力十分敏锐。”
“谬赞了。”烛先生颔首,看到小小的结界里硬生生走出了四人一兽,不由得笑容僵硬,“真是……让人讶异。”
崔绝温声道:“先生猜得没错,我们确实是为了这辆车而来,也就是那对死了的车主。”
“哈哈。”烛先生失笑,“孩子的快言快语,诸位见笑了,”
麒麟惊讶地看看旁边肌肉虬结的大魔,又看了看清瘦斯文的烛先生,舌头不由得打结:“孩……孩子?”
“男人到死都是少年嘛。”陆行舟信口开河,对麒麟道,“你这样的幼崽只能算是个受精卵。”
麒麟:“呸!低俗!”
烛先生没在意这边的吵吵闹闹,对崔绝微微躬身:“十分抱歉,我为小友的错误向几位道歉,希望你们能够原谅。”
他姿态放得很低,自己道歉,又勒令大魔和那群小弟一起鞠躬道歉,崔绝也说不出什么,不管怎样,车算是找回了。
一行人上了车,崔绝打开储物格,扒拉出几袋零食:“陆组长和石魁首吃一点?这酸奶块确实不错……”
陆行舟兴致缺缺,咬了一口就放下。
崔绝:“不合胃口?我家陛下很喜欢吃这个。”
陆行舟长长探出一口气,感慨:“可怜见的,真是没吃过好东西啊。”
冥界物资贫乏,是公认的美食荒漠,但……也不至于就到了这种地步吧。崔绝道:“只是一块酸奶块而已……”
“等回去,让你妈手工做点,寄去冥府。”陆行舟怜悯地说,“多少也是一界之主,怎么连口好吃的都吃不上。”
阴天子拧眉:“妈?”
石饮羽乐呵呵地答应:“行,没问题。”
崔绝:“……”他对这两口子的认知真是又攀上了新的高峰。
阴天子差点一声脏话就要飚出来了,硬生生忍住,脚下用力踹一脚油门,问崔绝:“想回涿光城一趟吗?还是直接去丹顶云城?”
“不急,”崔绝道,他扶了下眼镜,视线透过车窗望向外面整齐的田垄和溪池,“先在这附近转转吧。”
阴天子:“嗯?”
崔绝:“风光很不错,难得一见的田园时光,这个烛先生的归隐生活,实在是令人艳羡的惬意啊。”
阴天子笑了笑,他了解崔绝,知道他一直都想挂印归田,远离烟硝,过惬意而又自由的田园生活。
越野车缓缓在附近转悠,驶过草屋后的山坡的时候,崔绝打开车窗,傍晚清凉的山风吹进车中。
阴天子疑了一声:“杀伐之气?消退了,但还是很明显。”
崔绝:“去看一下吧。”
几个人下车,沿着野径走进暮色四合的山坡中,一踏进去,周遭温度骤降,明显寒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寒气中还带着三分血气,浓烈到连崔绝都能感受到。
“卧槽,怎么回事?”陆行舟惊道,“这个烛先生到底在后山干什么了,他该不会埋尸了吧……”
话音未落,众人齐齐看向他。
陆行舟:“呃……我平时并不乌鸦嘴,你们信吗?这应该算近朱者赤。”
只见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排满山坡,或者说,整个这座山,就是一座巨大的坟茔。
几个人对死亡都没有敬畏,坦然地在墓碑之间走过,端详碑上刻的铭文。
崔绝和阴天子对视一眼,明白对方心里所想。
陆行舟好奇地嘀咕:“这似乎是一大家子啊,给人灭门了?这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啊……哎,你俩脸色不对,咋回事?这些姓尊卢的,你们认识?”
“嗯。”阴天子应了一声。
“陛下。”崔绝突然指着一个墓碑,叫道,“这一个。”
阴天子视线扫过去,眼眸倏地一紧,只见窄窄的墓碑上赫然写着——黑渊鸦九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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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流浆出自袁枚《续新齐谐·帝流浆》:“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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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铸剑世家:黑渊、将邪、尊卢。
崔绝的佩剑原料出自尊卢氏,工艺出自将邪氏,当然他没啥拔剑的机会,老公太厉害了。
妖界的铸造术举世闻名, 传承数千年的工匠精神追求精益求精,其中以黑渊、将邪、尊卢三家最为卓越,随着尊卢氏灭绝, 铸造世家只剩黑渊氏和将邪氏两脉。
这个黑渊鸦九会是他们在“澄不流”见到的那个鸦九吗?
那个鸦九是机关人, 而这个鸦九呢?是否就是他的真身?
他一个姓黑渊的, 为什么会和尊卢氏葬在一起?
“这个黑渊,是我知道的那个黑渊吗?”陆行舟眉头微皱。
崔绝摇头:“不知道。”
但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了, 妖界极重血统,有着十分清晰的氏族传承,黑渊氏作为有名的氏族, 一般不会有重名的。
崔绝看向陆行舟:“二位对黑渊氏了解多少?”
“你想知道什么?”陆行舟看他一眼, “你们冥府的黑无常就姓黑渊, 你来问我?”
崔绝:“但他已经在冥府工作数百年, 和妖界的黑渊氏早没有关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