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姜归辛知道南决明不喜欢陆英,因此甚少和陆英接触。
而陆英好像也自觉避嫌,二人几乎没见过面。
尽管姜归辛在社交平台上断绝了与陆英的联系,他在画廊账号取关陆英,陆英却在艺术评论中不时提及姜归辛所代理的艺术作品和画家。
而且,大多数时候,陆英的评价都比较正面,并没有因为这些尴尬而有失偏颇。
姜归辛对此其实有点儿感谢的。
姜归辛想:或许陆英只是和南决明有什么矛盾,对我倒没什么意见。我自然也对他没什么意见。他不计前嫌,在社交平台上说我画廊的好话,按理说我还得谢谢他才是。
姜归辛便颇为殷勤地招待陆英,又笑道:“这儿小地方,倒没什么好东西配您陆公子的。”
陆英忙摆摆手:“我可担不起‘陆公子’的称呼。其实我早想说了,你可以跟别人一样叫我的名字。”
姜归辛笑笑,没接这话,只是不称呼他了。
这边风平浪静,但姜家亲戚圈里早就泛起波澜。
那个大姨回去就大肆宣传:“你听说了吗?那个姜归辛从城里带回来一个男朋友,开一大豪车,穿个外套就值十五万!真不知道怎么看地上姜归辛,可真是瞎了眼了。”
姑姑眉头紧皱,谨慎地说:“哪儿来的这新闻?别是外头看的八卦吧?”
大姨拍着手掌说:“我亲眼见的还能是假的呀?你没在这儿,没看到姜归辛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还让我别挨他男朋友的外套,要十五万!”
老舅迟疑地咂嘴,怀疑地问:“十五万的外套?就是世界名牌也没有这么贵的?可不是骗人的吧!”
说着,他往他宝贝儿子身上一指,说:“咱们强子这LV外套也才两万多吧。”
强子跟着父亲挑眉,道:“对啊,这人编都不会啊。开个破车,穿个二百块的大衣,就说成豪车、名牌,简直是笑话。”说着,他还抖了两下他身上印满LV老花的大衣。
大姨一下也愣住了,随后又拍大腿说:“可不是嘛!我说给他找一个老实本地人,他还看不上,别到头来被骗了,还惹出大麻烦。”
婶子却是不同看法:“我看大姨你也听风就是雨,我看辛辛不是那样不靠谱的人。”
婶子一家比较和气,平常姥爷有什么不方便的,也只有她们一家多帮衬,因此姜归辛也和她们更亲近一些。
每次回村,姜归辛都给婶子包大红包送贵重礼物,所以婶子他们大概知道姜归辛在城里也是混得不错的。
只是婶子也知道姜归辛有意低调,所以没跟这些嘴碎亲戚多说。
强子嗤的一笑,道:“归辛那小子啊,读书读傻了的!你不知道吗?诈骗是杀猪啊都是冲他这样的高学历的去的!”
婶子也不打算和强子强辩,只是表妹夏冰却说:“谁说辛表哥读书读傻了?他可是在南氏当过总秘的!”
“总秘?总秘是什么?”老舅好奇道,“你这女娃从哪儿听说的?你辛表哥跟你说的?”
夏冰却道:“辛表哥低调,哪儿会说这些?我前不久碰巧遇见一个老同学,叫麦冬的。 他就在南氏当总秘,我和他聊起来,才知道原来辛表哥从前也是总秘,而且是很得南总赏识的!那么说,辛表哥能和富二代交朋友,也不奇怪吧?”
亲戚们听了,心里一阵惊诧,谁也没想到,姜归辛那小子居然能混那么好。
“还真看不出来啊!”他们都你眼看我眼,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强子却越发不高兴,只道:“吹牛谁不会?咱去看看就知道了!”
如是,他们一行人一窝蜂地登门拜访姜归辛家,客厅里一下子挤满了人。
他们围着坐在客厅中央的陆英,仿佛一群兴奋的鸟儿在争相围观。
陆英坐在沙发上,第一次被这样围观,实在神色尴尬。
大姨高声说道:“陆公子,我们都好奇死了,你得告诉我们,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姑姑笑着插话:“是啊,你究竟是哪里人?怎么认识了姜归辛?”
他们七嘴八舌的,把陆英说得一愣一愣。
夏冰盯着陆英的脸,眼神真切地透露出八卦之情:“陆公子,你真的是辛表哥的男朋友吗?”
听到这话,陆英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但却没有立即否认。
大家都仿佛听出来答案了:同性恋不好意思承认,很正常嘛!
然而,姜归辛却立即出面澄清:“别乱说,我们只是朋友。”
听到“只是朋友”四个字,大家却也不以为然,仍是觉得他们关系暧昧。
谁会大过年的跑去“只是朋友”家里嘛!
姜归辛看到陆英的神色,再是迟钝,在这个瞬间,好像也想明白了:你大爷的,陆英居然喜欢我啊!
这可了不得。
姜归辛也不淡定了,心里想着:陆英远道而来,我该好好招待他。但若他是有那样的心思,我还是不如让他知难而退,才是正经做事的道理。
老舅也凑热闹,指着陆英身上的外套道:“就这十五万啊?”
强子挑着眉毛打量陆英的外套,却见这外套上没有大LOGO,所以他也认不得。
强子只当陆英吹牛,便抖着他那件LV老花外套笑眯眯地说:“我这衣服是在XX商场买的,你的在哪买的?”
陆英答:“我妈买的……”陆英通身爱马仕,全是他妈的(注:不是脏话)配货。
姜归辛抱着茶杯在旁边看着,淡淡笑说:“那你的库里南是在哪里买的?还记得吗?”
“那是我爸送的。”陆英答得淡淡的。
强子听到“库里南”三个字,一个激灵,忙要去看是不是。
等跑到屋子背后的破车棚看了车子,才算信了——妈呀,还真是。
强子看到库里南,看着陆英的眼神都变了,仿佛看到了财神一样。
老舅还颇有些不以为然:“什么是库里南啊?”
强子一搓手,拍着老舅:“劳斯莱斯啊!”
老舅一听,也惊讶了,众人或许没听过库里南,但都知道什么是劳斯莱斯,便都信了陆英是有钱哥哥,整个面孔堆笑,仿佛春日里的暖阳。
还有几个脸皮厚的,直接掏出手机咔咔跟库里南自拍发朋友圈。
陆英实在有点不爽,想阻止这行为,强子却摆摆手,笑着说:“放心,陆哥,咱们都懂行,会把车牌号给P掉的。”
陆英没见过这种场面,也是怔愣住了。
姜归辛站在一旁,也不阻止,脸上很从容,朝陆英努努嘴,把他带到无人的角落。
陆英随他来到角落,好奇望着姜归辛。
姜归辛一脸微笑地说:“你大老远跑来,我应当好好款待的。但我这儿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要住在这儿,恐怕要被围观骚扰一整个春节。你原本是为了躲清净来了,现下倒不清净了……”
陆英听到姜归辛逐客的意思,心里一阵意外,又十分委屈,只道:“都这么晚了,我还能去哪里呢?附近也没有正经酒店啊。”
姜归辛想说附近不还是有个四星级酒店吗?
但仔细想,四星级酒店在陆英眼里大概算不得“正经酒店”吧。
姜归辛只好笑着说:“确实,现在这么晚了。你不嫌弃的话,在这儿对付一宿?”
“我怎么会嫌弃呢?”陆英兴高采烈地说。
姜归辛看着陆英两眼发光的样子,心里大呼失策:陆英这小子是怎么时候看上我的?我竟然没有发现!
他细细想来,大约那时候,自己全副心思都在南决明身上,因此看不见别人的示好吧。
一想到南决明,姜归辛心里又是一阵复杂。
这是工作以来,姜归辛过的第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春节。
而这也是这几年来,南决明过的第一个没有姜归辛在身边的春节。
众所周知,南决明是不过春节的。
在这欢天喜地、万家欢腾的日子,南决明总是寻找各种借口和机会,尽量避开春节的热闹和喧嚣,选择在外出差。
他宁可独在异乡为异客,也不愿意被拉进春节的狂欢氛围中。
而这三年,每逢佳节,他都会带着姜归辛在身边,或是去瑞士滑雪,还是去大堡礁潜水,又或是去法国葡萄园地区慵懒地晒太阳……
今年,第四年。
南决明只有他自己。
麦冬倒是很有眼色地在春节前询问:是否需要安排海外出差的项目。
毕竟,他也知道南决明在这些节日喜欢出差。
只是,今天,南决明却只是淡淡一笑,说:“不用了,我就待在这儿,挺好。”
南家习惯了南决明过节就出差,如同节令一般,无需多言,大家早已默契地将这个时间段留给了南决明的工作。
然而,就在这一年,南决明难得地没有离开本地出差,而这个消息却不被人所知。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次的不同,没有人追问他的行程,就像一块平静的湖面,没有涟漪,没有声响。
南决明倒是觉得这样挺好,反而乐得清净。
自从和姜归辛分手之后,南决明晚上总是不太睡得着。
他便买来一台跑步机,放在落地玻璃窗前面。
在深夜的时候,当他无法安然入睡,他就会走到跑步机上。
跑步机的履带卷动,发出节奏感的嘎吱声,每一步都伴随沉重的心跳,与跑步机的机械嗡鸣声融为一体。这声音渗透到他的意识深处,打破深夜的寂静,让心头一片荒芜冰面上生出裂痕。
跑着跑着,他就会对自己说:或许我已经放下了。
但其实谁都知道,人在跑步机上跑步,恰似一只仓鼠在小轮子里不停地奔跑,即便再努力再不休,依然是在旋转的圆圈之内,不过是一场徒劳的竞赛,永远停留在原地。
白天他会如常上班。
总裁办公室里那幅来自姜归辛画廊的镇店之宝已被拿下,换成了一幅书法作品。
南决明酷爱书法,从小练字,这是众人皆知的,因此大家也不觉得突兀。
南决明甚至在办公室辟了一个角落习字。
这个角落的布置非常简洁,一张宽大的书桌,摆着文房四宝,没有过多的装饰。
南决明心烦意乱时便会站起来,拉下百叶窗,然后走到这个角落开始写字。
笔走龙蛇,写着写着,他就觉自己已得了安宁。
他想:或许我已经放下了。
然而,再是坚硬的墨块,一旦浸入水中,都会在不知疲倦的细心研磨下,终究逐渐磨掉自己的坚硬外壳,一点一滴融化如水。
在这新春佳节,南决明一人独立在书桌之旁,毛笔舞动如龙如蛇,墨汁在笔尖流淌,在白如霜雪的宣纸上留下一行流畅而有力的字——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想对自己说:我大约是真的放下了。
就在这时,麦冬推门而入,脸上似有惶惶之色。
南决明抬眸说:“什么事?”
麦冬小声说:“那个……就是……”
“说吧。”南决明放下毛笔,自己给自己磨墨。
麦冬微微一叹,说:“就是那个……我听说哈……不一定准确,就是一个小道消息。”
“嗯。”南决明手中墨块转动,渐渐研磨出泛着柔光的墨汁。
麦冬咳了咳,说:“说陆英和小姜老板在一起了。”
“不可能。”南决明手中的墨块却莫名转得极快。
“我说也不像,不过原来我的一个老同学,和小姜老板竟然是亲戚。她今天发了朋友圈,您看……”麦冬顿了顿,“陆英都跟小姜老板回家过年,都住一屋了。”说着,麦冬还怕南决明不信,把手机翻出来,上面是麦冬和夏冰的聊天记录。
夏冰十分热情生动地给麦冬分享了“辛表哥交了富二代男友,开库里南回乡,引发亲戚围观”的八卦。
夏冰这吃瓜人十分敬业,还带着照片为证:第一张是库里南的照片;第二张是陆英和姜归辛肩并肩坐着,旁边三三两两亲戚围着说笑,看起来倒真是亲亲热热的。
南决明看了,没有说话,表情沉静。
但他手中的墨块咔一声,清脆断裂,分成两截。
麦冬一下愣住:“南总……这墨……”
南决明微微一笑:“这墨质量有问题。”
麦冬心里说:……我没记错的话,这墨块要八万块钱吧。
麦冬嘴上说:“确实,黑不溜秋的,一看就不是好墨。”
“嗯,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南决明好似不经意地问,随手将断裂的墨块放到一边,然后取出了另一块墨块。
麦冬仔细掂量着自己该怎么说话,不然又得这一块折进去八万了。
可别成了:他三句话,让老板花了十六万。
麦冬咳了咳,忙说:“就瞎听说的,估计别人乱讲的。”
“嗯。”南决明沉吟半晌,却放下墨块,没有继续折腾了。
他目光下扫,凝神看着宣纸上那一行字:“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他顿了顿,抬眸笑问麦冬:“我一时犯傻了,这下一句是什么,我竟然忘了。”
麦冬赶忙接上:“……‘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是的,正是这一句。”南决明笑笑,却也没写,随手把宣纸揉成一团,扔进废纸篓。
他知道了。
他放不下。
姜归辛张罗着让陆英去客房睡下。
他想,连四星级酒店都住不惯的陆英,住自己家房子肯定更不舒服。
更别提,姜归辛为了让他知难而退,还只给他睡木板床,连个床褥都没有。
陆英看到那木板床都愣住了,在他的人生里,根本没见过凉席、化纤被子之类的东西。
陆英站在那里,一脸茫然,但又不想让姜归辛觉得自己挑剔,便只好笑着说:“这……这挺好的。至少……至少还挺干净的。”
“是还挺干净的。”姜归辛道,“上个月才洗过呢。”
陆英脸都绿了:“那就是一个月没洗了?”
低情商:一个月没洗了!
高情商:上个月才洗过!
姜归辛摆摆手:“哈哈哈!我们这儿可不比酒店,总没有每天洗的道理。你将就着睡一晚,明天就走?”
陆英噎住。
姜归辛转身就走,也不理会陆英这富家子无法适应这样的条件。
陆英便沉默着躺在木板。
他躺了才一小会儿,就翻身不断。
他真的很难适应这种硬度。
再说,他那习惯了真丝被褥的细皮嫩肉也确实盖不惯浆洗得发硬的被子床单。
陆英辗转反侧,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躺久了木板,只觉腰部没有承托,慢慢生出酸痛,更让他难以入眠。
陆英在木板床上折腾了好久,最终才勉强入睡。
然而,一大早,当他还在梦中时,被一阵刺耳的破壁机发动声给吵醒了。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躺在简陋的房间里。
在刺耳的噪音里,他疲倦地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不适感又加重了一些。
陆英下了床,顺着楼梯走下楼,在楼下厨房里看到了姜归辛。
姜归辛站在台子前,正在使用破壁机——那把陆英从好不容易得到的睡眠里吵醒的刺耳噪音正是由此而来。
姜归辛注意到陆英走进厨房时,便停下手中的活,转过身来:“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陆英没好气:“就这动静,别说一般人,就是一般的猪都睡不了,得是死猪才能睡得过去。”
姜归辛笑道:“对不起啊陆公子,我们的豆浆机就这样子!是不是你们大户人家豆浆机都静音的?”
陆英好奇问:“这是豆浆机?我都没见过!”
姜归辛笑着挤兑道:“大户人家的少爷就是没见识。”
姜归辛熟练地将豆浆从破壁机中倒出,然后取出两个馒头,放到桌子上。
陆英这辈子还真没吃过这么简陋的早餐,但他告诉自己:入乡随俗嘛。
陆英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豆浆,只觉豆浆因为没有放糖而显得格外清淡,甚至带着一点微微的发腥。
他试图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尴尬,但那怪异的味道让他感到难以忽略。
为了盖过嘴中的怪味,他忙咬了一口馒头,却发现馒头是冷的,而且较为干硬,与他习惯的松软暖和的烘焙早点完全不同。
姜归辛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怎么样?还行吧?”
陆英感这人说话也不拐弯的,直接说:“不太行。”
姜归辛笑着说:“那你别吃。”
陆英噎住:……………………
姜归辛转身拿出两碗散发酸味的咸菜,放在桌子上边。
陆英看到咸菜,一下愣住:闻那酸味,莫说这是什么咸菜,就算说它是战国出土文物,陆英都愿意相信。
陆英嘴唇发苦:“这、这也是早餐?”
“不,”姜归辛笑着摆摆手,“这是等一下子的午餐以及今晚的晚餐啦!”
陆英双眼无神,双手握着馒头如同卖火柴的小女孩握着火柴,在凄风苦雨中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倒下。
姜归辛又笑道:“午饭你要在这儿吃吗?还是你吃完早餐就去酒店?”
陆英艰难地动了动嘴,看着桌边的咸菜和手里的馒头,咽了一下唾沫:“我……我还是去酒店吧。”
——现在想想,四星级酒店也不是不能住哈。
姜归辛立即张罗着帮陆英拉行李。
二人走到门外,就见姥爷从外头回来。
姥爷见了二人,望着陆英的行李,笑道:“这就走了啊?不留着吃午饭?”
陆英忙说:“我想着先去酒店住着,不要太打扰两位。”
姥爷呵呵笑:“没事儿,来者都是客啊。”
却听见外头好像有些动静,姜归辛顺嘴问道:“外头什么事,这么热闹?”
姥爷笑道:“还说呢,昨天咱们这儿开进来一辆库里南,今天又开来了一辆Purosangue……”
“Purosangue?”陆英闻言也很惊讶,“这车可难订得很。”
姥爷点头:“那可不嘛,我还第一次真的在现实里见这车呢!”姥爷早年开修车店,现在年纪大了也依然对车很感兴趣,虽然没多少钱,但对这些豪车还能侃侃而谈。
陆英点头道:“Purosangue确实是非常稀有的车型……”
姜归辛不玩车,确实也不太懂:“比库里南还难买?”
“那是当然。”陆英点头,“就我知道的,我表哥……”
说到“表哥”两个字,陆英脸色都有些僵硬:“我表哥有一辆。不会是我表哥来了吧?”
姜归辛心下一震,脸上不显:“不会吧?他来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但放眼全省就那么几辆Purosangue。”陆英耸耸肩,“我表哥这辆还是大伯送他的。他嫌太高调,好像都没怎么开过。”
“所以就不是他。”姜归辛认为自己还是了解南决明的,“南总就不可能干得出开法拉利进村这种事儿!”
听得姜归辛这么说,陆英的心也淡定了几分:“也是啊,表哥平常都很低调,不爱显摆。”说着,陆英又生出好奇心:“但不是他的话,会是谁呢?”
姜归辛的心却是七上八下。
就在这时候,院子的门被急促地敲响。
姜归辛和陆英还沉浸在“南决明开着超级豪车进村了”的可能性里发愣,倒是姥爷心境平静,听到敲门声就去开门了。
大门打开,走进来一个熟面孔——正是姜归辛的表妹夏冰。
夏冰提着两篮子水果,看到姜归辛三人,笑吟吟地说:“大冷天的,你们都在门口站呢?”
姜归辛笑了一下,说:“早上空气好,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嗐,表哥还是那么爱养生啊。”夏冰亲亲热热地笑道。
姜归辛看到夏冰提着水果上门,心想无事献殷勤,肯定有事相求。
他笑着接着水果:“人来就好,送什么礼物啊?”
夏冰却说:“这不是有事找哥商量吗?”
姜归辛笑着说:“跟你哥有事说事,送什么水果?难道我还缺你那两根香蕉吃了?”
话虽如此,姜归辛还真拿起香蕉,剥开就吃。
夏冰呵呵笑道:“还是哥爽快。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一个老同学,他和他老板到咱们村子来谈工作,却没地方住,让我给他们找个地方张罗。这大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有亲人回来,谁有空房间啊?我一琢磨,大约只有你们这儿是有位置吗,就当帮帮忙,给他们住一下呗。房费的事情,他们大老板也不会缺了你的。”
看着夏冰这热乎劲,姥爷好奇问道:“你说的那老板,就是开Purosangue的?”
夏冰笑道:“那可不!”
姥爷诧异道:“咱们院子也没个遮盖的,Purosangue开进来落灰了淋雨了,那可不好受啊。”
夏冰眨眨眼:“人家老板都不担心,您操什么心呢!”
姥爷说:“我这不是职业病嘛。”
姥爷爱车,见不得车子受苦。
只是想到要是那老板到他们这儿来借住,他也能近距离看到Purosangue,说不定还能摸摸方向盘,倒也是一件美事。
因此,姥爷笑着点头道:“行,没问题,我这儿还真有空房间。你跟他们说,来我这住就行,不用担心房费。只要是你的朋友,我都欢迎。”
夏冰欣然笑道:“太好了,我这就给他们打电话告诉他们去。”
陆英倒是好奇起来:“那个老板叫什么名字?本省的,开这车的,说不定我也认得。”
夏冰笑着答道:“这老板的名字,我说出来,都肯定听说过的。”
姜归辛心里涌起一股奇特的预感,张嘴问道:“难道是南决明吗?”
夏冰惊讶地说:“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
姜归辛自己说完,自己都愣住了。
陆英也是震惊不已。
姥爷也吃了一惊,只说:“我的乖乖啊,那可真是大老板啊,怪不得开得起这车呢!”
姜归辛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已经纠结成一团浆糊:这南决明怎么会突然出现?又怎么会这么巧合要借住我家?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个念头刚浮上心头,姜归辛就摇头否决了:不可能。我可别自作多情,否则惹人笑话。
陆英拉着箱子的手突然顿住了,摇头说:“不,我不去酒店了!”
姜归辛惊讶地看着陆英:“不去了?”
“对!我要住在这儿!”陆英坚决地说,然后又对夏冰说,“你哥这儿得招待我,没有空房间给客人了!”
夏冰愣了一下,转头看姜归辛,仿佛在征询他的意见。
姜归辛心下倒是五味杂陈。
他和南决明上次见面,还是情人节说分手那天,现在已是新年,差不多一年了。
这一年期间,竟然恰好一次都碰不着面。
其实也不奇怪,他和南决明原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们之前的交集,其实也是姜归辛强求来的。
现在二人各归各位,互不干扰,才是正常情况。
这阵子,姜归辛的生活过得平淡无奇,仿佛从分手那天开始,时间在他的身边静止了。
他原觉得自己把南决明忘了得差不多了。
现在蓦地听人提起,心头竟然莫名抽动一下。
姜归辛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想见南决明。
但理智告诉他,还是不见为妙。
姜归辛嘴角扯起一抹笑,说:“这可不巧了,我这儿得接待陆哥啊。”
夏冰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恳切,她嗔怪地轻叹一口气,然后继续说:“哥,你就不能为了我这点小小的请求,临时把房间借给我一下吗?我真的不知道再去哪里找合适的地方给他们安排了。就当是给我这个妹妹的面子吧。”
陆英却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这附近不是有酒店吗?比起这破屋子,酒店更适合南决明这样的富豪吧!怎么非要住村里啊?我看南决明这人,应该会对化纤过敏吧。住这儿也不怕起疹子!”说着,陆英都觉得皮肤痒痒的。
在这儿睡一晚上,陆英都被那个洗得发硬的床上用品折腾得皮肤不适。
姥爷听到陆英如此直接地说自己家里是“破屋子”还要过敏了,心里也一下愣住了:这大少爷那么看不上咱们家,还非得住下呢?什么脑子啊?
姜归辛听了陆英的话,倒也不计较,只是对夏冰说道:“陆公子说得有道理,我家这条件……冰儿,你也知道了,说起来还不如七姨婆家干净呢,怎能招待贵宾?如果村里真找不到地方招待他们,还不如送他们去酒店合适。”
夏冰皱眉道:“本来也打算送他们住酒店的,只是他们说因为项目需要得在村里待着。”
姜归辛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这里的条件确实简陋,房间也不够宽敞,不适合他们这样的贵客居住。我想还是尽量避免麻烦,不然得罪人了,反捞不着好。”
夏冰听得姜归辛语气虽然礼貌,但也颇为坚决,只好叹一口气,默默接受这个决定。
她一出门就给麦冬发了信息,告诉他,姜归辛拒绝了住宿邀请。
而彼时,麦冬正和南决明一起坐Purosangue里。
豪车的车身闪烁着金属的光泽,在阳光格外耀眼。
车窗玻璃是深黑色的,透过窗户几乎看不见内头,私密感十足。
而在这深沉幽暗里就坐着南决明,他双目微闭。
麦冬坐在旁边,小心翼翼地跟南决明把夏冰的信息一个一个字地读出来:“麦冬啊,不好意思,我表哥说他们家也有客人招待,住不进人呢。要不这样,我带你们去酒店吧。你问问你老板的意思,如何?”
南决明双目依旧微闭,却在不经意中带出几分威压。
麦冬心下戚戚,小心问道:“这……这怎么办?”
南决明笑了:“你觉得怎么办?”
麦冬:不要我觉得,要您觉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