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色相—— by木三观
木三观  发于:2023年11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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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他常去的那个会所,经过休息区的时候,他恍惚间想起三年前他的生日。
那是他和姜归辛在一起时的第一个生日。
在休息区那张沙发上,他遇到了母亲王若杏。
那时候,王若杏眨着满怀希冀的眼睛,对南决明说:“我看你这些年都孤孤单单一个人的,怕你心里寂寥。现在你身边有了人了,我也开心。甚至也会幻想,会不会你也开始渐渐理解我当年为了爱情奔赴远方的冲动呢?”
那一刻,南决明直冲喉咙的,是呕吐的冲动。
见过王若杏之后,勇猛无比的南决明一瞬好像又变回稚童,在没有春风也没有玫瑰的庭院里坐着看天空。
在休息间,南决明一头扎进柔软的床上。
身体失去了力量,好像被抽去筋骨。
在昏昏沉沉的梦境中,南决明回到了童年的庭院。
夜幕降临,星星闪烁,他看见自己站在庭院中央,父亲高大的身影矗立在庭院的一角,眼神冷酷而无情,仿佛冰冷的利刃要将一切软弱和不堪一一剥离。
南决明退后两步,转过身,便看到母亲的身影则在远处。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冷漠的眼神注视着远方。
南决明走近母亲,用颤抖的声音呼唤着:“母亲,母亲,我在这里!”
但母亲仿佛听不见,眼神没有丝毫的波动,身体没有一点回应。
她仿佛被固定在那里,与现实世界隔绝。
南决明伸出双手,试图触摸母亲。
他稚嫩的双手却徒然穿过了一个虚幻的幻影,竟是没有触及到任何实体。
突然,南决明惊醒过来。
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汗水浸透了他的额头。
南决明坐起来,呼吸渐渐平稳,但他的思绪依然沉重。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才突然想起今天要赴姜归辛的约。
——这一刻,他的确很想见到姜归辛。
看到时钟,他知道不妙:他和姜归辛之间有不成文的约定,如果到了零点不见,那就是约会作废。
他立即冲出会所,风驰电掣地赶赴别墅。
向来镇定的他此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焦灼。他握紧方向盘,车速飙升,驱车穿过夜幕,只期望能够在时间耗尽之前赶到姜归辛的身边。
他踏着零点的钟声进了门,一推门便看到姜归辛。
姜归辛像精致的洋娃娃一样坐在别墅的沙发上等待自己,眼神没有半点不耐,嘴角带着完美的微笑。
他很温和地笑着,完全没有询问南决明为什么迟到。
南决明原本来到嘴边许多许多的话,便咽回肚子里。
在看到如此完美的姜归辛的那一刻,南决明突然也变得规整而优雅起来,没有多说什么,便和从前一样,从容应对姜归辛演绎的完美情人。
南决明有生日,姜归辛当然也有生日。
姜归辛生日那天,南决明和他坐了南瓜车,还为他准备了烟花表演。
在梦幻的落雪树林里,二人坐了一路童话的南瓜车。
南决明看到姜归辛眼中的憧憬与感动,好像要被他感染了,迫不及待地与他融为一体。
然而,待热情转冷,南决明在恍惚中又感到那种潜藏心底的恐惧。
他又一次怯懦地逃离。
然而,南决明又忍不住在度假屋不远处停留,看着手腕上的时钟,等待着午夜的降临。
他知道,这特殊的时刻即将到来,他内心没办法不在乎。
零点钟声响起后,南决明在另一个角度与姜归辛共赏这场烟花。
南决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烟花的绽放,每一朵火花都像是一个绚丽梦境的破灭。
烟火的爆破声随着璀璨繁华而不断起伏。
直到最后,一切归于黑暗与沉寂。
从那天之后,姜归辛仿佛也看明白南决明对“生日”有忌讳,不但不和南决明庆祝生日,也从不要求南决明陪自己庆生。
以至于各样的情人节圣诞节等等带着浪漫意味的,都一概不过。
平日间,姜归辛拿捏的分寸很好,既让人觉得心满意足,又不至于热情过度,使人由爱故生怖。
南决明和姜归辛便这样不咸不淡地继续相处着。
姜归辛就像是窗外一株梅花,凌寒独自开。
南决明抬眼便能见到他梅花弄影,暗香浮动。
这样过了三年。
颇为优雅美好自在的三年。
却在今天,姜归辛托人寄来了一束玫瑰。
这玫瑰娇艳欲滴,却生了荆棘,将美丽而虚伪的平和刺破。
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南决明被这鲜艳玫瑰乱了方寸。
他匆匆让麦冬把玫瑰放到办公室前台,放到他暂时看不见的地方去。
南决明坐在写字楼的最高层,注视着窗外的壮丽景色。
夕阳缓缓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金黄。
不过一会儿,月亮开始升起,点亮夜空。
在这高处,一个人很容易生出站在世界的巅峰的错觉,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那束玫瑰的红依然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他闭上眼睛,玫瑰的红艳却反而更赫然了。
仿佛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断断不可能被忽视或被遗忘。
在突如其来的疲惫中沉睡,南决明又陷入那种恍惚的梦境里。
梦中依旧是玫瑰绽放的庭院,父母坐在椅子上休闲地休憩,脸上是如梦似幻的恩爱和睦。
南决明却没有任何依恋,心中已有那个声音冷静地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他淡漠转身,视线立即被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所吸引。
这朵玫瑰是如此美丽,花瓣柔软如绸缎,颜色绚丽如美梦。
南决明头一次感到心灵上的某种震撼,和极致的诱惑。
他忍不住走向那朵玫瑰,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贪婪地采摘这朵令人陶醉的花朵。
但就在他伸手触摸花朵时,一阵古怪的感觉突然从指尖传来。
他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被玫瑰花的刺刺伤了。
那枚刺虽然微小,但锋利异常,深深扎入了他的指尖,留下一滴鲜红的血珠。南决明猝不及防,愣在那里,感受到刺痛和鲜血涌出的滋味。
——大概因为是在梦中,南决明虽然被刺伤,但奇怪的是,那疼痛并不尖锐。相反,它有一种淡淡的、梦幻的质感,仿佛是在柔软的世界中漂浮,痛感被包裹在柔软的梦境之中。
在这一刻,他听到母亲的声音,那声音回荡在他的头顶,如同迷幻又阴森的回音:“玫瑰,又哪儿会没有刺的呢?”
与此同时,父亲的声音也响起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又好像是从梦境深处传来,模糊而令人不安:“你这样胆小的孩子,也能摘到玫瑰吗?”
南决明额头渗出冷汗,浑身发软,却依然紧握着那朵玫瑰,尖刺扎破他的手掌。
在梦的悸动中,南决明仍沉浸在一阵奇异的迷幻疼痛里,迷惑于来自梦境深处的呼唤,但这疼痛却在某种关键的瞬间让他逐渐清醒——如同潮水涌来,冲击沙滩,卷走了犹豫和迷茫的足迹,只留下了坚定的石头,守在内心深处。
南决明突然醒了过来,庭院、玫瑰、疼痛和呼唤都瞬时如梦幻泡影般烟消云散。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了现实的明亮光线,周围的办公室环境渐渐变得清晰可见。
他仍坐在办公室里,只是在办公椅上入睡了。
南决明在椅子上陷入深深的沉思,思绪仍在梦境与现实之间游走。
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南决明忙把飘逸的思绪一卷,立即收拾表情,变回那个冷静果断的总裁。
麦冬推门而入,看到的还是那个卓尔不群的南氏总裁。
麦冬咽了咽,小心翼翼地说:“快将零点了,南总……”
听到“零点”二字,南决明仿佛是那听到午夜钟声的灰姑娘,莫名地感到一股“此地不宜久留”的紧迫。
他下意识站起来,一路走到前台,看到那一束被放置在廉价花瓶里的红玫瑰。
玫瑰的花瓣依然艳丽,在灯光下朦胧着一层水色的光芒。
南决明不自觉地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那束玫瑰。他没有像在梦境里那样被尖锐的刺攻击,相反的,他摸到的全是温柔的花瓣。
他不觉心下一软,手指在花上流连,几下触碰,使得一片花瓣不慎飘落,如丝绒般柔软,轻轻地降落在他的掌心。
南决明有点讶异于看起来如此脆弱的花瓣,竟有那样柔韧的触感。
麦冬站在他背后,轻声问:“南总,那……”
南决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去他那儿。”
麦冬听到“他”,立即明白:南总的“他”,还能是谁?
南决明把西装的口袋巾抽出来,摊开,把花瓣放进去,细致叠好,将它安放回西装口袋里,紧紧地贴在心脏位置。
南决明不得不承认:他对姜归辛越来越纵容了。
但这或许也不是什么太大的坏事。
姜归辛如果想要一个有玫瑰的情人节,那他就给他一个这样的情人节吧。
南决明怀着胸前口袋里的花瓣,如怀揣一个玫瑰色的秘密,驾车匆匆赶赴姜归辛的别墅。
车轮在寂静的街道上滚动,发动机的轻快声伴随着他的心跳,就像是浪漫的交响乐章。
南决明对这次相会的心情复杂,但这份深埋心底的感情如同黑夜中的星星,微弱却坚定地闪烁着。
车子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别墅在夜色中仍亮着灯,灯光透过高墙深树,勾勒出仿佛家一般的轮廓。
南决明停在别墅门前,感到胸前的花瓣,就像一个珍贵的秘密,逐渐绽放。
他开始幻想,当他踏着凌晨的月光出现的时候,姜归辛会是什么表情呢?
仍会是那样的完美情人吗?
应该不会了吧。
南决明心想:在他寄送出这一束玫瑰的时候,他就不再是完美情人了。
但这样的不完美,好像恰恰就是南决明想要的。
零点钟声从别墅里透出来,悠扬而庄严,仿佛是在提醒时间的流逝。
每一声钟响都切入南决明的心中,带来了一丝急迫感,仿佛是在告诉他:你来晚了。
他站在别墅门前,心中的不安在钟声的伴奏下变得更加强烈。
南决明推开大门,步入了别墅内。
客厅无人——这一晚,姜归辛果然没有守在那个固定的位置上等他。
这是否意味着,一切都要发生根本的变化?
想到这个可能性,南决明的心跳声似乎越来越响亮,仿佛要从花瓣里跳出来。
然后,他看见拎着空酒瓶冲出来的姜归辛。
他看到了痛苦疲惫的姜归辛。
他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姜归辛。
他看到了……
不想继续在自己身边的姜归辛。
南决明的心情瞬间沉重,他愣在原地,无言地凝视着姜归辛。
一切都变得复杂而混乱。
他感受到了姜归辛的内心痛苦和迷茫,微/博/小/金/布/谷/推/荐他的存在似乎成了一种负担。
南决明这才明白,这一刻的相遇不再只是浪漫的期待,而是一次真实的对视,一次必须正视彼此内心的审判。
姜归辛的眼泪一滴滴地在他面前砸下来。
南决明似迎面目击了一场毁灭性的陨石雨。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姜归辛如此脆弱又如此真实的一面。
这一刻,他的内心也在波涛汹涌中剧烈震颤。
南决明沉默着,从西装口袋中取出口袋巾,轻轻摊开,将玫瑰花瓣小心翼翼地收进口袋。
然后,他转向姜归辛,递出那块带着玫瑰花香气的口袋巾:“擦一擦。”
姜归辛呜呜咽咽地擦眼泪,断断续续地说着苦涩的话语。
南决明第一次看到素来伶俐的姜归辛这样辛苦结巴的样子。
如果是在别的情况下,南决明可能会觉得他很可爱吧。
但这一刻,南决明只觉得心里空虚而疲惫,酸涩而苦闷。
南决明好似抱着一团玫瑰前来,等鲜花满地,却踩空在无人的舞台上。
姜归辛的泪水让他感到无力——他虽然在商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此刻却无法阻止那些滴滴珍贵的泪珠从姜归辛的眼眶中滑落。
过往的画面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地在他眼前滑过,如同碎片一般在他的心中散落,又如飓风一般在他的内心肆虐。
南决明闭上双眼,试图收拾内心的混乱,但那些记忆却如潮水一样涌来,带着喜悦和痛苦,混杂在一起。
他被一股情感的洪流包围,无法抵挡,只能默默承受。
他微闭双目,终究不忍心让姜归辛这样痛苦,便替他把话说完:“你说的我都明白了。”
怎么会不明白呢?
南决明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明白的。
他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
姜归辛和南决明的分开和他们的开始一样隐秘。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只是在某个时刻,大家都好像了解到,姜归辛是南决明的情人。
他们的结束也是如此。
南决明参加文化人的私人聚会时,不再带上那朵多情的解语花。
姜归辛在画廊与贵宾聊天时,不再有意无意地提及画廊背后某位实力雄厚的投资者。
一切无迹可寻。
一切有迹可循。
最先发现这段关系结束的,自然是麦冬。
但麦冬什么都不敢说。
而姜归辛的助理是第二个发现的。
在发现姜归辛与南决明关系断了之后,助理倒是反应不大。
如果放在三年前,她应该会很焦虑。
因为失去了南决明的支持,画廊恐怕随时要关门大吉。
但现在,画廊已经可以独立运营了,姜归辛在业内闯出了名头,问题不大。
当然,如果南氏要撤资,还是会有点麻烦的。
不过看起来,南决明心胸倒是广阔,并没有撤资。
南氏投资那边和画廊的合作关系没有因为他们的感情破裂而产生任何影响。
这点让画廊上下都十分安心。
助理原以为画廊要自给自足了,姜归辛就得加倍努力了。
没想到,在之前当金丝雀的时候,姜归辛努力得跟猫头鹰似的,晚上都嗷嗷熬呢,现在从笼子飞出来了,姜归辛却没有振翅翱翔。
他把扩展的脚步慢了下来,不再频繁地进行业务上的拓展,而是更专注于维护老客户和老画家的关系。他不再大手笔批发式签约,也减少了参加艺术博览会的次数。
助理好奇问原因。
姜归辛好笑道:“以前有人兜底啊,当然可以冒进,现在呢,还是稳扎稳打吧。”
以前他做生意,赔的钱是南决明口袋的,挣的是进他自己荷包的,那当然敢想敢拼敢于冒险。
而现在么,自负盈亏,那他就是最保守的小老板了。
少了一个金主要伺候,姜归辛的休假时间逐渐增多,也有在追求更多的生活品质。
他终于可以更自主地安排自己的时间,以自己的意志去平衡工作和生活,平常也会插插花喝喝茶,抽出时间就回乡下陪姥爷。
姜归辛原本想把姥爷接到大城市来一起住的,但姥爷却不愿意。
坐在家乡的老房子里,姥爷看着外面的田野和小山坡,微笑着对姜归辛说:“孩子,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一辈子,这是我熟悉的土地,也是我最后的归宿。”
姜归辛颇觉感慨,坐在姥爷身旁,笑着说:“但这房子也太破了,好歹整修一下。”说着,姜归辛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欧式豪华自建房:“咱们也修一个那样的大房子住,够不够气派!”
“别费这劲了!”姥爷摆摆手,“再说了,有道是:‘客不离货,财不露白’。咱们低调些,也是有好处的。”
姜归辛点点头,明白姥爷的意思。
姜归辛也确实挺低调的。
虽然他时常回乡陪姥爷,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已经是身价亿万的高富帅了。
他只说自己在大城市里买卖艺术品,挣点小钱——也不算骗人。
他确实是买卖艺术品的,至于“小钱”嘛——他挣的这一点,跟南决明对比起来,可不就是小钱吗!
看他挣一个亿都累得跟驴似的,还怕守不住之后可能倒赔进去。
可对南决明来说,一亿还不够买个房子住。
说起来,南决明送给姜归辛的那座别墅就值两亿。
他们分开之后,姜归辛就让人挂牌卖出去了。
这样的豪宅,姜归辛以为要挂很久才能出手,没想到一个月之内就卖出去了,还是不讲价现金全款现结。
姜归辛不得不感慨:“这大城市有钱人就是多啊!”
只是买家比较神秘,是通过中介交易的,中介自然也不会透露买家的信息。
不然,姜归辛还想认识认识这位神秘富豪,看能不能发展为画廊的客户。
把这房子卖了之后两亿现金直接袋袋平安,姜归辛心想:真的卖啥画也没有卖房子挣钱。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定时设错时间了 所以出来慢了 不好意思

第34章 放不下
姜归辛搬家的时候,还是把那幅南决明赠送的罗萨里奥画的名画带走了,并没有转手卖出。
但他也没把这画挂在新家。
姜归辛的新家虽在黄金地段,却是一间较为普通的公寓,简朴而温馨。
他的新居并没有大理石地板,也没有华丽的水晶吊灯,只配一套朴素的木质家具和柔和的日光灯。
这里也没有奢华的花园,只有一个小巧的阳台,阳台上摆放着一盆茂盛的绿植。
如此朴素,实在配不起那幅鲜艳华丽的名家大作。
他知道,把这画转手卖出去,想必也能挣一大笔。
但他却又不太舍得,便珍重收藏起来,放在了一个特制的柜子里,不见天日。
姜归辛现下没了南决明这位占尽他休闲时间的甲方,时间的安排也自由灵活许多。
这一年的年尾,便是姜归辛这几年来头一次回乡下陪姥爷过年。
姥爷自然是欢喜无比,无任欢迎。
小地方的圈子就那么大,同乡的亲戚和老同学们都得知姜归辛回来了,自然也不放过他,要拉他出门喝酒吃饭的。
有几个近亲和姥爷关系好,这几年姜归辛不在的时候,也很照顾姥爷。姜归辛自然感激不尽,包了大红包致谢。
却也有人爱打听的,盘根究底地问姜归辛这些年近况。
饭桌上,一个亲戚就问:“小姜这么大了,还没有女朋友啊?”
姜归辛呵呵一笑:“讨厌,我是GAY啦!”同时夸张地翘起兰花指,将外界对男同的刻板印象演绎出一个淋漓尽致,仿佛此刻身上要绽放出YSL的黑鸦/片的浓香。
——全体缄默。
同学聚会上,有人笑着拍肚皮,显露捆紧三层肚腩的H标皮带:“唉,要说我当年成绩最差,但却当了老板,名校大学生都得给我打工,可见读书也是没什么用哈!”
说着,那老同学还朝全场高考成绩最高分的姜归辛眨眨眼:“你说是吧,小姜?”
小姜笑呵呵地说:“可不是嘛,我祝令公子跟您一样年年考倒数,初中就肄业!”说完,小姜提杯庆贺,笑容真挚,仿佛在献上最纯真的祝福。
——全体缄默。
这小地方圈子小,姜归辛是GAY的新闻两天就传遍了。
竟有做媒狂热爱好者心思不减,甚至越挫越勇,居然带着一个男子上门。
他们村最爱做媒的大姨笑着说:“现在社会很开放了,我们都知道,同性婚姻合法了。你看,这小子也是同性恋,你们正好合一块嘛!”
饶是姜归辛这种见过世面的都感到震撼:这也能做媒!真是与时俱进!
姜归辛目光打量对方介绍的那个小子,相貌普通也就罢了,却十分自信自傲,没想到这人开口就说:“我不嫌弃你这样的,但是我也是家里的独生子……我虽然是同性恋,可也是一个男人,总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操持家务、伺候老人的。你也别觉得不公平,我家老人是有退休金的。你们家没有吧!”
实在让姜归辛无语凝噎。
大姨笑着说:“他虽不太会说话,但人很好,很老实的。而且老人有退休金有医保,不必你操心什么!”
姜归辛把眼一眨,笑着说:“那不巧了吗,我也是独生子啊。要不这样,咱们首付凑一块,在城里买个房子,我把我全部积蓄拿出来——可有十万块呢,你们家条件好嘛,也把剩下的出一出,咱们把两边老人一起接过来住一住,也好让俩老享福啊。对了,你们家老人有退休金那不正好,我们家老人没有啊。两边老人拉一起住一块,退休金合一起花,一家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日子和和美美,多好啊!”
——全体缄默。
那男子差点没骂人,转身就走。
看着男人走了,大姨终于忍不住一肚子气,对姜归辛说:“你这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呢?你都这个岁数了也还没一个着落,有没有思考过问题出在哪里?”
姜归辛天真无邪地笑着说:“问题就出在没人配得上我啊。”
大姨一噎,又说:“你心气别太高,这样可没有人要的啊!”
姜归辛正想说点什么看能不能把对方就地气出高血压来,却没想到,姥爷这时候从门外走了进来。
大姨正想说“老姜啊你可得劝劝小姜啊”,姥爷却先开口,指着外头说:“辛辛啊,外头有个开库里南的,说是你在城里的朋友。”
“库里南?”姜归辛愣了一下。
要说,姜归辛老家那儿地方虽小,但也是不缺豪车的。
现在条件好了,许多外出的人都开豪车回家过年,但一般都是BBA入门款,再往上可能是卡宴、揽胜什么的,到库里南这种级别实属罕见。
姜归辛暗道:这车一停我院子里,这春节别想清净过了。
啥子朋友?我有这样脑子长泡的朋友吗?
姜归辛走出门一看,就见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门边——打扮也是和这自建房格格不入——身上穿一件时款羊羔毛外套,里头搭灰色羊绒衫,脚上穿牛仔裤,小白鞋。
这打扮,一看就不太抗冻,就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了。
姜归辛见他的脸,愣了一下:“陆公子?”
陆英朝他露齿一笑:“小姜,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了……”姜归辛挠挠头,从未想过会在这里遇到陆英。
但想到是陆英,倒也不好怪他高调惹麻烦了。
毕竟,陆英干再没情商的事情,都很他大爷的合理。
大姨其实也不认得什么车子,只是看陆英一表人才,看着像个有钱人,便笑道:“陆公子?什么陆公子?怎么没听过!哎呀,小姜你也是的,认识这样的公子,怎么也不跟人说啊!”
说着,那亲戚忍不住拉着陆英的胳膊,热乎得跟自家亲戚似的:“可怜见儿的,那么冷的天穿这么少,可不冷坏了!赶紧进屋啊!”
陆英莫名被不认识的大姨拉住手臂,一脸局促,但又看姜归辛的面子上,不好意思推开,便求助似的看向姜归辛。
姜归辛看明白了,立即说:“大姨,你揣着瓜子嗑了半天,还没洗手呢!陆公子这爱马仕外套是秀款,十五万一件,你可小心别弄脏了。”
大姨一听,吓得瓜子都掉地上:“我的亲娘!十五万!这外套是用金子打的啊!”
姜归辛趁热打铁,走上来看陆英的外套,说:“这儿好像有点灰色啊,是不是你的手摸脏了……”
“小孩子可别胡说八道啊!”那大姨连忙摆手,双手高举过头以示清白,“胡说什么呢!我的手怎么会有灰!”
说着,姜归辛又指着陆英的小白鞋:“这LV白鞋怎么好像有瓜子壳啊,不是你吐的吧?”
大姨脸如土色:“怎么可能!我哪会朝人脚下吐瓜子壳啊!”——其实她会,所以有点慌。
“你也别怕,就弄脏了少许,”姜归辛笑呵呵,“陆公子心善,大概你赔个千八百也就得了。”
“哎呀别乱说,这可是没有的……唉,我突然想起家里蒸下馒头了,我回去看看。”那大姨也怕得跟什么似的,讲两句就赶紧溜了。
姥爷也迎上来了,对陆英笑着说:“这儿也没个正经车库什么的,怕你这车子落灰、或是淋雨了……”
陆英淡淡道:“那倒无所谓,车子开路上哪有不脏的。”
姥爷听陆英这不在乎的口气,眼带惊色,扭头看姜归辛,仿佛在说:哎哟妈啊,这人什么家庭啊?家里有矿啊?
姜归辛静静点头:是的,就是一个大少爷。
姥爷确实不愿这车子就在敞开放着,刚好屋子背后有个车棚,他便让把陆英的豪车停在那儿,好歹遮一遮。
姜归辛却只是笑笑,脸色如常地请陆英进屋,一边问道:“陆公子怎么来这儿了?”
陆英进屋坐下,讪讪说:“我听说……你……你和表哥已经分手了?”
姜归辛闻言一惊,忙转头看四周,见姥爷并没有跟进来,大概也没听到这话,才松了口气,说:“嗯,我和他的事情,我姥爷是不知道的。”
陆英连忙点头:“嗯,我明白,我不会乱说话的。”
姜归辛心里却觉古怪,只是脸上还是微笑,给陆英倒茶,说道:“陆公子大过年的跑这么远就为了八卦这个事情啊?”
陆英脸色尴尬,只道:“也不是……就是我反正闲着,也不想在家过年,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也没处可去,刚好听说你在这儿,就过来看看你。”
“哦,原来是这样。”姜归辛笑着点头。
陆英小心看着姜归辛的脸色:“可没有打扰你吧?”
姜归辛心里想:那肯定啊,关键是我和你有这么熟吗?
姜归辛嘴上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陆英只听姜归辛的话,还真以为姜归辛很欢迎自己,不觉高兴地笑起来:“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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