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练不练吻戏了?”俞扬直愣愣地问。
“欸?”所以说这茬还没有过去?
简抑语言系统暂时混乱,支吾了一会儿支不出所以然。
俞扬似是失落,垂了眉眼,“不需要练了也……”
“需要!”简抑瞬间恢复说话功能,“我还没练好!”
急吼吼的,似乎都快扑到俞扬身上,把这傻子咬一口。
简抑心底想给自己一巴掌,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俞扬,生怕他跑了似的。
“哦,那就,那就行。”谁料俞扬真腾地一下起身,转脸就跑,百米冲刺都没那么迅速地关上了卧室房门。
“砰”的一声。
徒留简抑一人与盆里的荔枝面面相觑。
他什么意思?
简抑又给自己剥了一颗荔枝喂嘴里,但丢失的理智并没有因此找回。
完蛋,完蛋,完蛋。
果然还是给自己一巴掌吧,胡思乱想什么?
他幽幽地看向紧闭的棕色卧室门,最后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
不甘心么?
盆里的冰块化了不少,他又一通搅和,把剩下的荔枝都捞了出来。
没剩多少理智,那他吃荔枝总可以了吧!
结果到了晚饭的点,俞扬还没有从紧闭的房门里出来。
简抑把剩下的荔枝洗好放冰箱,又捡起被俞扬丢下的《喻世明言》翻看,困得打哈欠也只往那门口看两眼。
没开门。
看起来晚饭是要简抑自生自灭了。
简抑也不饿,大约是因为一直没怎么活动,也是因为被气饱了。
他一个客人无端端被主人家晾了一下午,换谁谁都会生气。
但他又觉得有点理亏,不太敢去敲门大喊:你出来啊。
谁让他先使坏,把人逗出了应激反应。
把这一阵子冷静过去,他们大概就又会和好如初?
简抑胡思乱想不过,只能决定先去冲个澡,让自己的大脑清醒清醒。
外边天都暗了下来。
浴室面积不大,开灯,可以把里面每一块瓷砖都看清。
简抑比划了一下,自己贴着墙壁站着,这空间里勉强还能再站一个人。
俞扬这住处似乎只有八九十平,比简抑在老小区的房子都小——简抑都能在自家浴室装一个两米的浴缸。
不过简抑没嫌弃这边的条件,他不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何况俞扬也把这间不大的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适宜生活。
他一个每天起来就只用躺在沙发上等投喂的懒虫,着实挑不出任何毛病。
俞扬此人,不讨厌的时候蛮宜室宜家。
简抑很早就知道。
明明躺着什么都没做,还是饿了。
完全暗下来的房间也告诉俞扬,他已经缩在卧室里装死一整个下午,没睡着,也没看书或刷手机——就在床上摆成大字,发呆。
逃避很可耻且没什么用。
他要出门觅食。
出门觅食就不能不和简抑打照面。
和简抑打照面就不得不说起吻戏的事情。
话都递到了嘴边,只要他一狠心说我可以陪你练,那么他所有的逃避也就有了个出口,不至于很糟糕,至少不像现在一样糟糕。
他如果饿死了简抑也不会帮他收尸吧,因为之前他拒绝给简抑收尸。
现世报,来得真快。
俞扬到底挨不住,拿了手机,摸索着开了房门。
客厅一片漆黑,唯有浴室亮着一盏小灯,淅沥沥的水声传来,让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俞扬尝试着去开客厅的灯,忽地闪了一下,连带着浴室里的灯都熄灭。
停电了。
在这个时候。
天要亡我也,俞扬无力地往墙壁上一靠,试图贴着墙沿爬回房间继续装死。
但简抑的声音已经从浴室传来。
“俞扬?”是试探的呼唤。
他要不管的话,简抑只能在那狭小空间里抓瞎。
“俞扬!”这一声更急促了。
似乎还带着点儿颤抖。
不会有幽闭恐惧症吧?俞扬冷不丁地想,虽然这些年都没有看出简抑有这病的苗头,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把人关浴室里也不是个办法。
“来了!”
俞扬打开手电光,三步并两步往浴室的方向冲去,还没听清楚简抑下一句喊什么,他就已经拧开门钻进了潮热的水雾里。
手电光明晃晃打过去,简抑单手拿着花洒,上下风光毫无遮蔽。
俞扬下意识就咽了口唾沫,结果被花洒喷了一脸的冷水。
“啪”地一下,他手上做手电筒的手机滑落到地板,灯光由地面湿漉漉地再漫上来。
简抑关了花洒,抬手抹了一把脸,把碎发都捋了上去。
“我就想问问,是不是停电了。”简抑说,“好像你家也是用电热水器,这会儿也没热水了。”
“嗯……”俞扬自觉地往后退了退,勉强地勾了嘴角,衣服被打湿一半,凉飕飕地贴着他的前胸后背,“是停电了,我过来看看……”
他退一步,简抑就进一步。
“躲什么?”手电光映出了简抑下颌的水珠,从锁骨到腰腹,汩汩滑落。
空间太狭窄,他再退,把自己退到了门板上,堵住了唯一的后路。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说的就是他几次三番弄巧成拙,把自己终于送上了被审判的断头台。
躲不开了,逃不掉了。
他听见简抑轻轻地叹了口气,而后简抑退到了花洒边:“你在想什么呢,俞扬?”
浴室狭窄又黑暗,他们之间唯一的光源是地上的手机。
但俞扬还是看清楚了简抑的表情,眼尾下垂,唇抿成线,眼眸盛着无奈的忧伤和愤懑——这是他一直不愿面对的表情,他也说不清,凭什么简抑面对他要露出这样的神情。
活像他亏欠他一样。
他能亏欠他什么呢?
俞扬抓住心口的衣料,湿漉漉凉飕飕地贴着皮肤,不舒服。
“我什么都没想。”俞扬说,“如果一定要想的话,是在想你在想什么。”
“我这些年,一直在揣测你在想什么。”
简抑嗤笑了声,冰凉的神色有了片刻鲜艳的怒意。
“说得像你很在意我。”
“那么你呢?”俞扬避开了他话语里的锋芒,“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在想你别那么道貌岸然,在想你别再伪装正义,在想你别施舍我别利用我。
“你揣测了那么多年,都没揣测出来么?”简抑反问。
水汽已经渐渐冷却下来,他光裸着身子,毫无遮蔽地敞开于俞扬的视野中。
其实和初见没太大差别,那时候穿着衣服但动弹不得,这时候毫无遮蔽却勉强着态度强硬,总是有一面致命的弱点。
毕竟俞扬还穿着衣服,没有他这么狼狈。
而他见过俞扬的狼狈后,也断送了他们成为真正朋友的可能。
做什么朋友呢?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简抑现在,此时此刻,想的就是如果俞扬再往前一步,他就撕开他身上湿透的衣服,把他按到墙角或者地面,看他侧脸被挤压到变形,听他发出无助求饶的呻.吟。
算是某种报仇雪恨?不,其实只是一种变态的发.泄罢了。
他和曾经霸凌他的人也没本质的区别。
只会挑软柿子捏。
只会挑中俞扬……
俞扬到底走了过来,脱掉了湿透的衣服和裤子,于他直勾勾的目光里彻底袒露。
“你这阴晴不定的脾气,谁能揣测得到呢?”俞扬又打开花洒。
冷雨将他们二人包裹于这方狭窄的天地,地面上手电的光芒闪烁。
俞扬皮肤白,衬得眼尾的红晕更为分明。
简抑理应把心提到嗓子眼,因为他们近得快完成一个拥抱。
再近一点,就是一个吻。
但他却放宽了心,纵使再有多少不甘与愤懑,俞扬总归是陪在他身边的。
他们总归是认识了十五年。
“那别猜了。”简抑说,“反正你是打算陪我做练习的。”
好吧,有人率先说出口,也不需要他再踌躇不前。
而铺垫也铺垫了那么多,俞扬退无可退,只好色厉内荏地问:“你打算怎么练?”
简抑勾了他下巴,和第一次一模一样的步骤。
只不过他这次没有闭上眼。
蜻蜓点水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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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别管我了,把我埋了吧。
第20章 20.
还好简抑洗澡前记得把旗袍挂好,改天还是要把它送去专业的干洗店清洗,虽然也没穿多久就是。
俞扬迷迷瞪瞪地想,没意识到灯重新亮起,简抑就打开了狭小的浴室门,熟练地取下架子上挂着的浴袍,而后再兜头给他披上。
“嗯?”俞扬这才稍稍转醒。
简抑又好气又好笑道:“出去,吹头发。”
被冷水淋头淋傻了。
俞扬忙不迭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裤子,胡乱扔进浴室外边靠墙的滚筒洗衣机,再赤脚咚咚跑回卧室,顺利把自己摔进大床里后大口大口喘息,犹如上岸快溺死的鱼。
心脏跳得发疼。
倏忽,卧室里的灯亮起,简抑站在门边,松垮地穿着浴袍,手里拿着他浸水的手机。
“可能你该换手机了。”
“另外,我可以进来吹头发么?”
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俞扬清醒地告诫之前不清醒的自己。
不过,他似乎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简抑好像主动了一点。
吹风筒吹得他脑瓜子嗡嗡响,简抑为图省事,干脆和他排排坐床沿,举着风筒在他俩脑袋间来回移动。
“你们这儿经常停电?”简抑没话找话道。
“偶尔,放心。”俞扬缩了缩脖子,水珠顺着他脖颈往浴袍里滑。
“待会儿把空调温度调高些吧,免得感冒了。”简抑说。
“嗯。”俞扬应了声,带着鼻音。
“你不会这就感冒了吧?”
“怎么可能?”
简抑大约已经有几年没感冒过了。
度过少年时期后,他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哪怕日子过得颠三倒四,也确确实实没怎么感冒发烧过。
所以这是糟蹋身体后的报应?
他也就只洗了个冷水澡啊,而且这都快夏天了!
简抑费力地扒拉开自己眼皮,瞥到了睡在自己手边,蜷缩成一团球状的俞扬。
外边已经天亮了,借着蒙蒙的天光,他看到俞扬的眼睫微微颤动。
小心翼翼探了手指过去,点了点俞扬额头。
和自己一样,发烫。
这让简抑稍微宽了心,总不是自己一个人倒霉。
往身上裹了被子,顺带把球状的俞扬裹了过来。
动作大了些,把人扰醒了。
眨巴眨巴眼,再眨巴眨巴眼。
然后又闭上了。
简抑忍住想捏他脸的冲动,再扯了扯被子:“几点了?”
声音嘶哑。
“自己看。”俞扬鼻音浓重。
都不得好。
“总得找点儿药吃吧。”简抑哑着嗓子说,“还得吃饭,饿一晚上了。”
俞扬不动弹:“床头柜子里有药,饭你就点外卖。”
“顺带给你弄一份?”简抑明知故问。
那团球动了动,大概是点一点头:“嗯,给我点份青菜粥就好了。”
“谢谢。”
非常讲礼貌。
简抑失笑:“也是,你手机都进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球又不动弹了,俞扬又在装死。
毕竟他手机是怎么进水的……昨晚的记忆都不愿再想。
让它留在昨天吧。
简抑不习惯伺候人。
何况他自己也病得怏怏。
但俞扬似乎比他病得更严重,整个人都处在半迷糊的状态。
递药过去,嘎嘣嘎嘣地嚼。
递水过去,咕噜咕噜地喝。
末了苦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真稀奇。
简抑为此打起了精神,换上俞扬的外衣外裤,就准备下楼拿外卖。
不伺候人,只是他再不支棱起来,他们俩估计得横死在一张床上,到时候没谁能为他们辩护:他们真的没有特殊的关系。
生同衾,死同穴,浪漫悲壮到令人不适。
简抑觉得自己也迷糊,上下楼的时候脚步在飘。
俞扬的衣服是一片云,带着柠檬洗涤剂的芬芳,他想他还不至于鼻塞,竟然还能闻到洗涤剂的味道。
啊,暂时死不了了。
一口热腾腾的青菜粥下肚,俞扬眼前的雾气消散,心脏也跳动得更有力。
他这才看清简抑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很宽松的没什么版型的褂子,从锁骨到小腹系着盘扣。
他其实那这褂子当睡衣穿,或者起风的日子里套外边挡风。
简抑就穿了这件褂子出门,没配什么内搭,料子单薄到可以勾出胸口的轮廓。
好在衣服够宽松,以及颜色偏深,不盯着看的话基本看不着什么。
俞扬是烧糊涂了,哪怕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也会得到原谅。
“傻笑,收一收。”神明原谅他,但坐在他对面吃云吞的简抑并不瞎。
“身材很好。”俞扬由衷地说。
简抑瞅了他一眼。
他立马低头,烧糊涂了,糊涂了。
简抑对穿什么没太多讲究。
减肥前没什么衣服可以挑,减肥后什么衣服都能挑,从而导致他什么风格都可以驾驭,包括现在尝试的女装。
所以他并没有觉得穿这一身没版型的褂子有什么不对劲,哪怕听俞扬话里有话地说身材很好,他也只是在想这人都病成这样了还能阴阳怪气他,人设可谓千磨万击还坚劲。
这种坚持人设的态度得让公司那群走偶像路线的小年轻们好好学学。
外卖吃完,不用额外收拾碗筷,简抑就寻思着洗把脸后换衣服,然后回客卧继续在床上躺尸。
至于俞扬,他爱咋样咋样。
简抑可不想和他死在一张床上。
但俞扬还是呆呆的样子,简抑要不看着,他都要把塑料勺子给吃下去。
“印象里,你好像也没怎么生过病。”简抑说。
俞扬说:“我身体好。”
然后冷不丁发烧,烧成了傻子。
简抑到底还是没狠下心,最后和俞扬一块回了卧房,在俞扬的指示下,找到了酒精湿巾,抽一张给自己擦擦额头,再抽出一张,给俞扬擦擦额头。
降温效果不错。
简抑用手背试一试额头温度,不烫了。
再一回眸,俞扬已经倚着他手臂,睡着了过去。
他只要稍稍挪动一下胳膊,俞扬就能倒进他怀里。
于是他动了一下胳膊。
俞扬软趴趴地倒进了他怀里。
这算什么呢?
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
先前做朋友也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了吧。
或者说,朋友就是一个筐,生人熟人,不生不熟的人,都能一块装。
但简抑没有忘记他们所谓的吻戏练习。
俞扬也没有。
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
同时,也琢磨出了之前没有琢磨出来的问题。
俞扬感慨,自己的脑子还是没有被烧坏。
简抑此人,不把他逼到绝处,他是绝对不会让步松口,不管俞扬再怎么折腾,他都会以尖刺相迎。
而当俞扬把他们俩都折腾到绝处时,俩人不得不采取让步时,简抑倒是把尖刺收了起来,换成了无害的软肚皮。
刺猬?不,就是一只阴晴不定的缅因猫,想要对付他,就只能比他更阴晴不定。
然而,俞扬已经感觉到自己理智回笼,病快好了——阴晴不定只能靠练习吻戏抢救一下了。
俞扬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不烧了。
再摸索着摸了摸把自己圈怀里的简抑的额头,也不烧了。
是时候该退下了,免得醒过来面面相觑,那太尴尬了。
他也是为之后能好好练习着想。
俞扬屏住呼吸,慢慢地把搭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推开,奈何腿又被卡得紧——他们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在睡觉啊!
好消息是俞扬推开了简抑的胳膊,坏消息是推开之后,简抑把他的腿卡得更紧了。
“醒了?”简抑掀了眼皮。
“醒了。”俞扬滋了滋牙。
再多卡一会儿,估计都能蹭出火来。
俩人就对视了一眼,以多年不中用的默契,各自利落地翻身到一边。
“几点了?”俞扬问。
简抑抓一抓头发,撑坐起来抓过手机:“下午四点半。”
他嗓子还是有点哑。
“那行,可以吃饭了。”俞扬也坐起来,“吃完我出门一趟,买手机。”
“但我还是觉得,你吃完饭还是好好躺着吧,刚退烧呢。”简抑蹙眉。
“你就乐意守着我?”俞扬笑一笑,“我还以为……”
“我倒也不想管你。”简抑说,“但我没打算给你收尸。”
好嘛,好嘛,记仇着呢。
“那行吧,还是吃面条。”俞扬别开脸,“吃完我再陪你练习?”
手边的被褥紧了紧,简抑说:“随你。”
搞不清楚。
不想搞清楚。
搞那么清楚干嘛?
简抑被俞扬反守为攻地掀翻在床时,手已经不自觉地伸进他睡衣里,抚摸到了疤痕的凸起与光滑。
“不是我在练习么?”简抑问。
无边际的寂静与黑暗里,俞扬喘息着退烧药的凉意,铺洒在他面颊。
“敢情我的戏份就是一个不做反应的木头桩子?”俞扬的声音带着惯常的戏谑,但黑暗里,他的手正按着简抑的心口。
简抑该说实话,是,你就应该当个木头桩子,和以前一样。
但心脏被人捏着,不好受。
“总归是我的练习。”简抑耍了赖,“唔(不)甘心啊?”
他掐了一把俞扬的腰,腰很细,他似乎一掌就能箍紧。
然而还是大意了。
俞扬轻巧地挣开他的桎梏,手卡住了他的下颌,低头几乎贴着他的唇瓣说:
“唔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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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成了麻花的俩人…
评论啊,评论,打滚求评论~
每每完事儿后, 俞扬挣扎着爬起来,试图到柜子旁边翻找有没有烟盒。
奈何他不光戒酒多时,戒烟也多时。
以及想到这时候来根烟, 便是把暧昧坐了实。
所以到头来还是得老老实实躺着, 简抑心态比他好, 这会儿撑坐起来摸索到手机, 不知开了一把什么游戏,盯着屏幕聚精会神。
俞扬欲盖弥彰地偷偷瞥了眼, 想开口问问简抑练习好没有, 这都过了好几天——他总不能一直扮演木头桩子被啃。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回啃,谈不上被占便宜。
手机已经买回了新的, 电话卡完好, 不用再换。
俞扬拨弄了两下,又放回了床头,自觉躺回枕头上, 闭眼假寐,等待简抑打完一把游戏,自觉回客卧睡觉。
“不问点儿什么吗?”简抑的声音从身侧传入耳道。
俞扬翻了个身:“我以为你能自觉汇报。”
“暂时找着了点儿感觉。”简抑把手机放下, 翻了个面儿, 屋里仅剩的光源也熄灭。
俩人被黑暗包裹, 仿佛置身于原始的山洞里,说一句话就有洞壁悠长的回音。
“总感觉要跟导演商量, 把这场吻戏给删了。”
于是落到俞扬耳道里, 微微有种不真实的触感。
“那我这是……”俞扬笑出声,没由来地, “白忙活了?”
“也不算, 好歹是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简抑说。
俞扬没睁开眼, 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简抑在黑暗里,摸索着去往了客卧。
之后真的就没再提什么吻不吻的事情。
时间悄悄地走到了五月的尾巴。
简抑每天傍晚都会跟俞扬出门溜达,从陪他买回新手机之后。
天气热,简抑原本的打算就是宅着,出门最多最多就是去拿个外卖。
不过傍晚出去还挺凉快的,简抑稍稍改变了打算。
小县城面积不大,他们绕一圈,能够在星星明亮的时候平稳绕回家。
老城区,楼房最高不过七八层,抬头望天,天很广阔,很远。
楼间距窄,连带着其间的道路也狭窄,穿堂风吹过,带着余晖的温热和暮色的清凉。
他们有时并肩走着,有时一前一后。
不怎么聊天,各自漫步,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简抑想的是,他没有必要一定留到七月份,再留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至于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俞扬想什么,他并不关心。
偶尔在街边遇到了俞扬以前的熟人,他一般都是目无斜视地径直走开,假装路过。
不然以他这身打扮,估计会有不少人和刘小同学一样误会。
误会一次两次,那叫误会,但误会很多次,误会便成了真实。
简抑知道捉弄人的尺度,以至于后来真又遇见刘小同学,还正经八百地跟人解释清楚了自己的性别,以及和俞扬的关系。
末了,刘小同学由衷感叹:“拍戏真不容易啊!”
“做什么事情都不容易。”俞扬非要升华一下,说些有志者事竟成的废话。
可能是因为刘小同学才高二,这个夏天过去,马上要步入高三年级,需要一点这样的废话。
俞扬总是能为人着想。
包括考虑着他并不太需要的吻戏练习。
甚至都愿意加点儿戏,不演木头桩子。
在他犹如不负责任的渣男那般,轻飘飘地说,可以和导演商量删掉这场戏时,俞扬的反应也很平静。
大概就是,哦,知道了。
简抑打算回G市。
一个午后,外边跑雷暴,雨泄如柱,他跟俞扬提了一嘴。
“随你。”俞扬也无所谓。
“都不做做样子,挽留一下?”简抑调侃。
俞扬也笑,目光冷漠:“累了,懒得做样子。”
“也行,保持真我。”简抑吹了声口哨,“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不麻烦,你吃住都给钱。”俞扬说,他专注于手上的书本,一两秒就翻一页,“甚至还给我搭戏的费用,真令人感动。”
“你没觉得我冒犯就好。”简抑说,“毕竟练的时候,好像还把你勾起了火。”
俞扬终于抬了眼:“你在抱歉没帮我?”
“本来以为你有这种需要。”简抑吊儿郎当道,假笑绷得他脸上的肌肉疼。
“多谢你还替我着想。”俞扬却还游刃有余,“我不习惯被别人碰,特别还是无名无份的。”
“所以我很感激你为我做出的牺牲,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改变。”简抑抬手抹了把脸,为已经笑僵的肌肉,“我得自己自觉,留给你缓冲的空间,毕竟我们的合约没到期,你要再一躲躲我四年,我们不好完成接下来的工作。”
这就是以前的烂摊子了,关于高考后,他们分道扬镳的事情。
他那时就知道,俞扬不会再跟他有什么瓜葛。
至于重新勾搭上后,俞扬说大学期间曾去吃他学校里的食堂,在他看来也无外乎是一种示好。
示意着把分道扬镳这一篇翻过,装作无事发生。
但俞扬现在却说:“躲了四年,不也还没躲过么?”
“你大可不必为我这么尽心尽力。”简抑看着俞扬的眼睛。
俞扬没躲开,“那你不是还乐在其中?”
轰隆——
紫白的闪电使得雷雨天昏暗的屋内都明亮了一瞬。
俞扬关掉了目前室内唯一使用的电器,空调,宁愿热一点也不愿被雷打坏了遭罪。
楼上的避雷针似乎都是许多年前的老物件了。
这雷也打断了他和简抑之间,又忽然古怪起来的气氛。
说不上剑拔弩张,顶多就是在互相阴阳怪气。
很多年了,都是这个路数,竟也都不嫌老套。
俞扬这些天在琢磨着他们俩的关系,同时也琢磨着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意思——他不是相信那算命的店主,只是单觉着这偈语有点意思。
但得出的结论都是稀里糊涂,以至于到了今天,简抑终于提出要走。
你不是乐在其中么?
这话有些以牙还牙的意思,简抑到底没能装傻略过这句诘问,难得坦然道:“是。”
肚皮露了一下,又翻了回去:“但你又不是没得好处。”
这些天反反复复的,跟逗他玩似的。
“你早就没啥油水了。”俞扬负气地说,知道是自己过于自信,妄想靠阴晴不定把这糟心的猫翻出肚皮。
比阴晴不定,谁比得过简抑?
好好的,这就又要走了。
俞扬扪心自问,他没有对不住简抑的地方。
“没油水了你还甘心被我折腾,现在都这么博爱了吗?”简抑笑,挡着脸的手没放下来,指缝间露出他那双锋利的眼睛,“我反正是相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俞扬被呛了下,气笑了:“那可能我图你身子吧,你也知道我空窗好几年,憋着了。”
“嘶,但你又不让我上手……”简抑放下手,神情由戏谑变为正经,故作恍然状,“哦,你是只想摸我,不想被我摸。”
“我对男的没兴趣!”俞扬脱口而出,甚至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
“别这样,你没听过这说法么?恐.同即深柜啊。”简抑抓住了他的把柄,正经儿下去,又换上无所谓的戏谑,“我都自认为我是个双性恋,虽说谈恋爱一直是跟女孩谈。”
俞扬按住自己已经僵住的胳膊,平静反怼道:“你都谈恋爱只跟女孩谈了,且没有什么跟男的接吻的经历,怎么又是个双性恋?”
“意思是我接受跟男的接吻,不像某些人,能接受还假装不接受。”简抑说。
“行吧。”行吧,俞扬也没了辙,破罐子破摔道,“那你过来给我摸一把,省得你走了白费我一片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