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份—— by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发于:2023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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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的心眼子加起来有一千六百个。
朋友变情人,两个人在一起之前都是直男,有过感情经历,且俞扬结过婚。
双非处。
互攻无差,踩雷抱歉。
两个假假的人,谈段假假的恋爱。
之前修改过两次,文章设定以这一版为准。
日期:2023.5.5
各位走过路过,看一下我隔壁的双a文《有亏》,双强伪叔侄,明年填坑~
又以及看看我朋友知州南的预收新文《下一个更乖》,是全息游戏打丧尸的设定哦~
内容标签: 都市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娱乐圈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俞扬简抑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强扭的瓜,不甜也不咸。
立意:任何时候不要放弃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第1章 1.
大约在满三十岁后,每到空闲无事时,简抑总是会回想自他出生以来的事情,琐碎的几乎构成不了故事的情节,而他却执着于在其中寻找某种关联,以期望得到造成他今日生活的原因。
但事实上,生活又是蛮不讲理的,让人无法在多次实践中找到一个普遍的客观规律,他在反省回想过后,除了把脑子里的水和豆腐渣搅拌均匀,并没有思考出别的有价值的成果。
他偶尔会跟俞扬说起他闲暇时的思考。
俞扬听得很认真,但重点并没有落在他思考失败的结果上,而是饶有兴致地接茬道,原来你大学的时候还发生了那么有意思的事情啊。
身为他多年老板兼经纪人的俞扬拥有着他八辈子都修不来的情商,哪怕他们赶往拍摄现场的旅途枯燥到只能用聊天打发时间,且他们的聊天话题还是那么抽象的无聊,俞扬也能全身心地投入,从聊天开始就宁静地注视他的眼睛,以显示聊天过程中从没有走神的尊重。
于是,简抑顺理成章地被带跑偏,“我刚想起我们不是一个大学的。”
“但我们大学离得很近,我记得就两三个公交站的距离。”俞扬勾勾嘴角,“我经常去你们学校吃饭,食堂伙食可比我们学校好太多了。”
“我当初就是因为伙食好才考的我们学校。”简抑将心里那点子不合时宜的惆怅抹掉,跟上了俞扬的节奏。
俞扬反问:“不是因为想当演员么?”
“伙食第一。”简抑也调侃开了,同时也使得车里沉闷的氛围为之一振,“学习第二。”
一时间也没法再深入思考那已经揺成浆糊的人生命题,简抑稍稍理了理袖口的褶皱,便避开了俞扬那双含笑但深邃的眼,彻底岔开话题道:“你难得让我接时尚杂志的拍摄呢。”
“换换心情嘛,拍完《古船》得需要一段时间恢复,肯定不能让你短期内再接戏了。”俞扬似漫不经心道,“但你又是个闲不住的,我就只好把你带去拍拍杂志,上上综艺。”
“综艺太闹腾了。”简抑蹙眉,“而且我拍戏呢,得保持和观众的距离感……”
他那套距离感陌生化的理论还没说完,俞扬熟练地打断道:“综艺也就飞行一期,是个文化读书类的节目,流程简单,环境也清净。”
“哦?”简抑来了兴趣,抬眼看过去。
俞扬嘴角小小的弧度没有消褪,简抑看着都为他累得慌,“你真是半点儿都不关心公司的安排啊。”俞扬无奈道,“这档节目本身就是公司投资的,常驻嘉宾是那几个搞唱跳的小姑娘小伙子,每期推荐一本经典小说,安排嘉宾去往小说作者的故乡进行寻访体验,主打的看点就是文学分享和慢节奏旅游。”
听他这么一说,简抑想起来之前好像是有那么一次会议提到过该综艺,但他那时候只顾着玩消消乐,对于公司的计划与安排左耳进右耳出。
而身为三金影帝的简抑自然是不会觉得自己在会议上玩消消乐有何不当之处,甚至还理直气壮地接了话茬:“这挺好,你这几年对那些小孩的文化训练,可算能见到实际效果了。”
“就目前导演反馈回来的情况来看,暂且没惹出什么大乱子。”俞扬笑着摇摇头,“只是不知道播出后效果如何。”
简抑被笑得有些心烦,但袖口理不成,只好扭头转向窗外,“我偶尔翻过那几个小孩的微博,每周的名著读后感写得还像样,大概出不了什么岔子,只要播出后不被骂成文盲,就是咱们的胜利。”
“要求倒也不至于那么低。”俞扬道。
“那你担心什么。”简抑道。
聊天就此草草结束。
很多年,他们之间的相处充斥着这样的对话,开始无缘由,结束又聊不出个结果。
俞扬理解不了简抑的浆糊,简抑也没有答应俞扬去那个综艺飞行。
但俞扬说得对,简抑是个闲不下来的人,所以没有拍戏任务的漫长空档期里,他选择到公司指导新人演员拍戏,以及回学校帮老师整理新教材的大纲。
还好他不是偶像派的演员,哪怕刚迈入三十大关就集齐三金,也不会发生去学校溜达一趟就被人围追堵截要签名的情况——他们学校出名的人多了去,可不差他一个。
剩余的空闲时间,他都窝在他那间八九十平的老式居民房里,或是躺尸或是打游戏:不只是消消乐,还玩些射击类游戏,或者开放世界类游戏,甚至心血来潮玩过乙女攻略类游戏,奈何该游戏剧情节奏太慢,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最后还是狠心将其卸载。
他可以说是过得日夜颠倒,除了到门口拿外卖和上厕所,坚决不离开自己卧室半步。
俞扬拨冗到家里来看他,会好心地帮他收拾屋子,并留下一桌新鲜的饭菜。
至于劝他好好休息保重身体的客套话,俞扬从来不多说。
毕竟他们从高中的时候认识,一起上过课、逃过学,一起熬夜加过班,一起大醉到天明,俞扬还有他家钥匙——他们算得上是很好的朋友。
简抑那些大大小小的毛病,俞扬也都知晓,自然不会跟他计较,只会动用老板的权利,给他安排活儿罢了。
好在他自己有一票否定权。
“我忽然发现,你很喜欢给我安排拍杂志这一类的工作。”简抑又一次没头没脑地开始了话题。
他刚刚拍完一组照片,得到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化妆室里,只他和俞扬二人,所以他能大咧咧地窝在软沙发的边角,不用在意影帝的包袱,头发弄乱了也有俞扬帮忙梳理。
俞扬无所不能。
“你不想上综艺,又嫌接广告代言麻烦,挑过来挑过去,可不就只剩拍杂志这一种了嘛。”俞扬正在看这家杂志的样刊,说话间抬眸扫了他一眼。
对上视线的片刻,又很快默契地别开。
简抑抬指轻敲膝盖,吊儿郎当道:“签下我这样的艺人,真是给公司添麻烦了。”
俞扬翻了一页杂志,“没事,万一改明儿你就走向国际,把国外的奖也拿一圈呢,到时候我们公司还得仰仗你增添门面。”
“可我已经准备退圈了啊。”简抑道,“我老师还鼓动我考学校的编制,到时候给他编教材打下手。”
俞扬仍然停留在那一页杂志,“把你欠着的两部戏演完就行。”
简抑笑了,终于觉得软沙发硌到了骨头,慢条斯理地撑坐起来:“你都不考虑挽留一下?”
“名声你有了,钱你有了,退圈去当大学老师也是一门好出路,我一个做小本生意的,拿什么来挽留你?”俞扬合上了书页。
难得,反问的语气里有了丝缕的不满。
简抑没来得及抓住,俞扬便长腿一迈,从高脚凳上下到地面,“好了,看你这头发都造成什么样儿了?坐到镜子前边,我给你弄一下,省得再麻烦化妆师。”
很快,语气又转为平常的戏谑。
简抑抿了抿嘴唇,尝到了唇膏的味道。
是草莓味。
没涂唇彩,化妆师说他唇色够艳,再涂也是画蛇添足,只涂了点儿唇膏润一润色。
不过这会儿,唇膏被他给抿没了。
“唇膏放哪儿了?”简抑坐到镜子前,俞扬站在他椅子背后。
镜子的面积不大,位置也不算很高,俞扬一米八五的个子,镜子只照到了他瘦削的下半张脸。
“就在桌子上。”俞扬从桌上拿了梳子,顺带把唇膏塞到了简抑手里,“涂就不用我帮你涂了吧?”
“你要乐意帮我涂我也没意见。”简抑拧开了唇膏,对着镜子浅浅地往唇上抹了一层。
俞扬的梳子在他脑后动作起来,“忽然感觉你下一部戏可以接个反串的角色。”
但简抑面部线条坚硬凌冽,身材也偏高大,“我这模样,怎么打扮都不像女人吧?”简抑道。
“反串又不是看模样像不像。”俞扬道,“大影帝的演技我还是放心的。”
简抑笑了笑,把唇膏放回了桌面,他一向相信俞扬挑剧本的眼光,“你留心看看剧本吧,我都无所谓,反正演完一部是一部。”
“你巴望着退圈呢。”俞扬听出来他的话里有话。
“人参加工作不就是为了更好地退休么?”感受到俞扬的手在他脑后游走,简抑稍稍地调整了脑袋的位置。
俞扬的手便不经意地擦到了他的下巴。
“难道不是为了实现个人价值?”俞扬反问。
“早些年可能是为了这一点而努力。”简抑若有所思,“这两年嘛……觉得没啥意思。”
“俞扬,你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我会厌倦,给我定死了二十一部戏的目标?”
“那倒不是。”他们来回的反问终于停止,俞扬回答道,“二十一是我的幸运数字而已。”
“从没听你说过。”简抑屈了屈手指,忍住想要去抚摸已经酥麻一片的下巴。
俞扬和他少有身体接触,虽然俞扬为他亲力亲为地做了很多事,但总是在这方面保持一定距离。
简抑也没有很在意,只是身体会因为不习惯而做出过度的反应。
“你不特意问起,谁会说这种无聊的事情。”俞扬道,顺手放下了梳子,“好了,现在勉强看得过去。”
“拍完这一组就可以回去了吧?”简抑扭过头去瞧他。
俞扬略有些为难:“拍完还有个采访,大约半个小时。”
“如果继续让我猜什么网络热词,我一定甩手走人。”简抑认真道。
“随便你,不过公司可没钱帮你压热搜。”俞扬公事公办地放出老一套的“威胁”。
简抑难得发自内心地勾了嘴角:“我都已经‘声名狼藉’了,可不在乎这一点半点唾沫星子。”
不过他也放心,俞扬肯定事先给采访者打好了招呼,如果采访者不听劝,自然也怪不得他翻脸走人。
俞扬没顺着话茬怼他,听见门口的动静立马转身迎了上去。
他们的对话,又一次没头没脑、无因无果地终止。
简抑抬了手,抚上方才被俞扬擦过的下巴。
竟然有些发烫,倒奇怪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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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改了一下。

至于俞扬一个大老板为啥对他这刺头儿演员上心,原因倒不是他俩有着多年的交情。
简抑从戏剧学院毕业后,便正式迈入演艺圈子,将他年轻热情的梦想与长年累月的学习经验投入到演员这一项工作中。
他刚入行签的经纪公司是自家旗下的,没什么名气,但好就好在知根知底。
奈何他刚入行时年轻气盛,帮着同剧组的女孩儿出头,当众戳穿导演潜规则的阴谋。
一下子惹到了导演背后的人脉圈子,使得本身在演艺圈子里没多大根基的简家受到了波及,作为当家人的大哥果断地切割掉了简氏的娱乐经纪公司,以平息那一干圈内“大佬”的怒火,也为避免简家近一步惹祸上身。
简抑则因为此次惹事,彻底失去演艺圈内自家的庇护,还被父亲一度要求转业退圈。
但他那会儿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演戏,除了演戏之外对别的事情毫无干劲。
大概颓废了半年的时间,简抑收到了大学毕业后,俞扬久违的短信。
俞扬邀请他加入现在的公司,给出的理由无非是他和简抑自高中时代就开始的友情,以及想与简氏结个善缘。
友情并不太重要,简抑知晓自己几斤几两。
俞扬此举是为赢得简抑他大哥简卓的好感,从而与简氏结下善缘。
大哥和简抑是双胞胎,打小就很有哥哥样,会默默支持他所有决定,自然不会像父亲那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让他放弃梦想,只是苦于那时圈子里稍有名气的经纪公司都不敢收下他。
俞扬的这一橄榄枝,投来得正是时候。
很快简抑加入俞扬的“宫商角徵”,以艺人的身份,同时也是以大股东的身份——大哥以简抑的名义给公司提供了大笔资金,解决了公司资金链断裂的问题。
而这一出雪中送炭,也让俞扬彻底融入大哥的社交圈子,稍稍混成了个真正的上流贵公子。
背后的这些弯弯绕绕,俞扬不会在明面上说,但不代表简抑不会用眼睛看。
俞扬当初与简抑的结交,都充斥了这样方方面面的算计。
简抑不喜欢道人长短,只看在眼里,倒也没多说什么。
慢慢地,二人的来往也保持了这些年。
或许简抑退圈,他和俞扬的交集会减少吧,毕竟他不做演员,自然不再需要公司和经纪人,俞扬也就不能再通过他拿到简氏集团的资源。
利益往来,这很公平。
只不过偶尔想想,唯一和自己补过作业逃过课,熬过大夜喝过大酒的“朋友”,从一开始接近他就打着各种算盘,简抑还是为自己感到悲哀。
如果拍完照,俞扬会跟他回家一趟,帮他做好晚饭,他这心里才稍稍好受一些。
然而俞扬没有。
公司的事情很多,俞扬把自己分成八瓣都忙活不过来,本来就不应该再继续担任简抑的经纪人——俞扬还是怕有别的公司见风头过了偷偷把简抑挖走,这样“宫商角徵”就会损失他们这些年来最大的股东。
继续担任经纪人,也是为了继续看着简抑。
“我给你订了外卖,吃完收拾收拾就休息,别老熬夜。”
临走前还习惯性地碎碎念叨一把。
“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简抑道。
俞扬就盯着他,嘴角是标准的45度笑:“哦,只是懒得自理。”
话都让他说完了,简抑还能说什么。
“别光叨叨我,你也是,别老熬夜。”好在,简抑懂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道理。
俞扬不说话了,抬手轻轻地挥了挥。
“回见。”
简抑就在距离小区门口五百米的路口下车,风吹过,行道的榕树叶子沙沙作响。
风是潮湿的,是岭南地区回南天特有。
天色水阴阴,没有下雨。
很快俞扬的车开走,留下一溜尾气。
简抑把挡脸的口罩再往上提了提,唇边的草莓味淡了去,勾得他有些想吃草莓糖。
小区里的老式小卖部有不少水果糖,简抑经过时便会买,把口袋都装得鼓鼓的,抢夺那群疯跑的小孩艳羡的目光。
看店的阿姨无论何时都懒洋洋的,躺在她那张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苍蝇拍,只在结账的时候稍显热情,满口的靓仔靓女。
简抑喜欢在没有雨的傍晚经过小店,这样他就会看见疯跑的孩子,和看店阿姨的躺椅,以及小店不远处的小广场,阿公阿婆们动次打次的广场舞。
他似乎跟俞扬提到过这一点,在俞扬抽出空闲到他家里大扫除时。
又似乎没有。
他跟俞扬的闲聊太零碎,而他想跟俞扬说的事情也很零碎。
往往一说就散佚在回南天潮湿的热风里,和桌子椅子腿一道发了霉。
家里人也不太乐意看简抑闲着,自他和大哥齐齐迈入三十岁大关后,父母亲就有意为加强家族成员间的感情,隔三差五找着由头让大哥一家子和简抑回老宅聚餐。
也许人老了,就容易想太多,父母年轻时在亲子关系里的强势地位,已然随着岁月流逝而悄然逆转。
爸妈都是人精中的人精,自然懂得不着痕迹地维护自己的地位,通过这一次次小聚来表示他们对于晚辈们的关心。
大哥两口子蛮乐意跟爸妈一块演,可能是因为他们也已经成为了父母。
作为多年浪子的简抑,自然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只是在家族小聚时看到这一派天伦之乐,忍不住暗暗发笑。
哦,对,由于他年过三十还没有成家,聚会的重心除却享受天伦之乐以外,就是十万火急地催他结婚。
简抑每次都满口答应,快了快了,实际上如今距离他上一次恋爱,都已经过去了三年。
上一次也确实处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惜他和他的准新娘都患上了婚前恐惧症,两个人在结婚前一个月吵了不下五十次,最后一次休战,握手言和说这破婚不结也罢,你好我好大家好。
事实证明,只有他和他准新娘心里舒坦了,其余的亲朋好友都着急上火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准新娘那边简抑不知道,单说他自己这边,就被爸妈哥嫂轮番问候劝说,奈何他着实油盐不进,最后大哥请来了俞扬。
俞扬约他去江边开在游轮上的馆子吃饭。
江风忽悠悠吹,船只忽悠悠荡。
简抑只记得那家馆子的鱼不错,现钓现杀,吃的就是一个新鲜。
俞扬兜了会儿圈子,才开口问为啥都到了结婚这一步,还要跟准新娘分开。
“你俩谈恋爱的时候不都好好的?基本没吵过架没红过脸。”
简抑扒拉了一会儿盘子里的鱼肉,慢吞吞地回答:“可能是谈恋爱那会儿都忙,没空在一块住那么久。”
“不是说异地恋才影响感情么?”俞扬追问。
“我是认为同居才影响感情。”简抑说着他的经验之谈。
简抑走程序似的长太息:“那你俩这样也确实结不成婚。”
简抑知道他不会再劝了,把自己挑好刺的整块鱼肉推到俞扬那边,以友好态度示意此事翻篇。
“这鱼真不错。”
“嗯,毕竟是现钓的,而且这两年宝江的治理很到位,鱼也明显多了。”
一整顿饭,他们基本都在谈论鱼,以及河道治理问题。
那是一个晴朗的傍晚,他们吃饭的地方位于游轮的甲板,无遮蔽地被橙红的余晖笼罩。
江面波光粼粼,微风徐徐,目光向上走,便是满天的火烧云。
鱼已经吃得七七八八,简抑结账,“再坐一会儿吧,等太阳落下去。”
俞扬不置可否。
他们有过很多个一起等候暮色四合的傍晚,因为工作,也因为所谓的多年交情。
但简抑又完全相信俞扬是舍得丢开他的。
在他们之间,没有可以交换的利益后。
又走神了。
简抑下意识地扒拉了两口饭,脑子有些跟不上老爸的最新教训:这是说到哪儿了?
跟不上他也不勉强自己,又不是为升学考试上课听讲,错过了对他没多大损失。
“你打小就是油盐不进的!”最后不知怎么,老爸得出来这么个结论。
简抑无辜地抬头,望一望这吹胡子瞪眼的老先生,又望一望正专心逗着小侄子的老妈和嫂子。
大哥适时打圆场:“有什么事儿咱吃完饭再说啊。”
所以简抑也不明白,自己回来参加小聚的意义。
天伦之乐没有他的份儿,催婚他也完全不带耳朵听。
也只有吃饭了,但家里的饭他不怎么爱吃,都没有他喜欢吃的菜。
扒拉完碗里的白米饭就是胜利,到时候出门再给自己加餐。
至于家里人的迷惑啊不解啊,也都不是他能够解决的。
简抑想得很开,如果想不开他大概会在高中那会儿就跳楼自杀,也不至于活过三十岁还要被迫重演小时候一家子的“其乐融融”。
他入行八年,演了十九部戏,平均评分8.5,助他横扫了国内著名奖项,但都没有哪一部的剧情如此时这般难以调控面部情绪和语言轻重。
差一点点他这影帝多年的专业素养就不保。
不过他到底还是有点能力的,不然也没法帮老师编新教材。
以及,能在俞扬的婚礼上镇定自若地扮演着史上最帅伴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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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简抑简卓同岁,而简卓也是那一年结的婚。
那一年的简抑成了最为忙碌的人,上半年给大哥当完伴郎,下半年就又到了俞扬的婚礼上。
那时候简抑已经加入“宫商角徵”一年多,成为了公司的扛把子艺人,以及仅次于俞扬的主心骨。
给俞扬当伴郎,不仅是出于认识多年,而且还是给外界释放了他们公司两大主心骨和睦共处的信号,以此压制着周遭不着调的流言蜚语。
俞扬的前妻是俞扬大学时的同学,普通工薪家庭出身,美丽大方,励志向上,跟简抑的关系也不错,和他是玩消消乐的同道中人。
可惜俞扬和她的婚姻短暂,维持了两年不到。
据当事人说,是不适合在一起生活,倒也都默契地没说彼此的坏话。
而身为俞扬友人的简抑,也没有被俞扬前妻删除好友,如果时间合适,他们依旧会远程组队玩消消乐。
现在俞扬前妻在国外某大学当教授,日常除了给学生上课,就是解剖各种青蛙,是位著名的蛙类研究专家。
两年前,她还把她在国内的父母接到国外定居,简抑被俞扬叫去帮那老两口搬行李,送人家上飞机。
所以很显然,俞扬跟他前妻也有联系,俩人似乎找到了合适的友情相处模式。
俞扬前岳父岳母还惋惜,感叹为何他们不能继续携手走下去。
俞扬自觉揽了责任,俞扬前妻也自觉揽了责任。
啧,都是好人,没有坏人。
简抑有时候会想,这就是该死的操.蛋的生活。
就像简抑心里清楚,自己跟俞扬的关系并没有旁人看着那么纯粹那么好,可也要咬着牙领下最好朋友这顶帽子,去扮演俞扬婚礼的伴郎。
按照他目前一年两部戏的节奏,大概明年下半年,简抑就能完成二十一部戏的目标,顺利和“宫商角徵”解约。
俞扬也没想着多榨一榨他的剩余价值,真打发他去演个卖座的烂片,或是上个收视率奇高的综艺。
“横竖你都不是走的流量路子,有什么剩余价值可榨的。”
俞扬有俞扬的考虑。
现在他已经把简抑手里的股份买下来大半,取代简抑成为公司的大股东——这大概才是简抑在他眼里最大的价值。
而且如今以“宫商角徵”在圈子里的地位,已经不再需要扒着简氏一家资本舔了,甚至可以说有不少公司集团扒着“宫商角徵”舔。
就连大哥对俞扬说话也越发客气,甚至难得在简抑面前苦恼:“早知道当初就多给些好处,把他彻底拉拢过来。”
简抑知道大哥说的当初是指什么时候。
在那个当初,简抑还是个体弱的小胖子,在学校过着步履维艰的生活,大哥由于种种事情不能时时在他身边关照他,而俞扬为了加入大哥的社交圈子,尽全力地维护简抑不被欺凌。
可惜大哥并没有完全买账,跟打发狗一样丢了块骨头,而那骨头的尾部又栓有细绳,轻轻一拉扯便可收回。
俞扬保护了简抑三年,也被那根骨头戏弄了三年。
但他竟然都甘之如饴。
“就跟我一块看看落日,不好么?”
曾经某一次家族与家族间的大聚会,简抑穿过枝叶繁茂的庭院,在树荫与路灯的夹角处看到了偷偷抖擞着湿透衬衫的俞扬。
裸.露出的上半身被昏黄的灯光,映照出蜜糖一般的色彩。
其实俞扬挺白净的,白到近乎不正常的地步,简抑曾经看到过他手背幽蓝色的血管,而此时也看到他突兀的肩胛骨,以及身上各处的疤痕,有一处甚至是新鲜的,结疤的伤口中央晕出一圈肉.粉色。
白色,稍稍沾上一点污渍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更何况是是疤痕。
简抑把自己的外套给了俞扬,在俞扬狼狈穿上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些疤痕被遮挡。
他告诉俞扬,早知道如此,不如就跟他一块躲在庭院里看太阳下山,干嘛非得到大厅里去参加大人们小大人们的应酬。
“你绕了那么大个圈子,最终还不是回到这里了。”
俞扬没回答,甚至连句感谢都没有。
难得地,瞪了简抑一眼。
所有的愤懑,不甘,甚至于怨毒,都在这一眼里。
但俞扬只瞪了简抑这一眼,此后便再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外放。
他也是一个出色的演员,甚至比简抑都懂得如何控制情绪。
简抑给不了俞扬想要的东西,只能作为他置换想要东西的筹码。
所以这些年,他们一直不远不近地处着,保持明面上的友爱互助。
这样也蛮不错,不用交心,不用计较利益之外多余的事情。
简抑经常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在俞扬每每接不住他的脑回路时。
他应该去找能接住他脑回路的人,友人或者爱人,不是没找过,但掰着指头数一数,最为亲近的仍然只有俞扬。
真是失败的人生呢。
结束例行的家庭聚餐,简抑再一次提前告辞。
开车路过一家云吞店,进店点了大份的云吞面。
店里人不算多,简抑也懒得把云吞打包带回家,直接就在店里吃。
结果被秃了顶的店长大叔认出来,说你是某某剧里的某某吧,特别热情地给简抑多煎了个荷包蛋,简抑给云吞面的钱都不收。
有代表作的待遇,就是不错。
被家宴败坏了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与此同时,俞扬给简抑发来了信息,说是跟合作商聚餐,吃到了一款蛮不错的餐后甜点,额外点了一份,让外卖闪送送到了简抑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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