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扬吃痛, 只能迂回地顺着简抑的腰, 让尾巴攀过简抑凸出的脊梁骨——猫妖没几两肉。
“我刚刚想了想,”俞扬慢吞吞地说,“我不应该这么直接问你。”
“你要想认我,我们一见面你就会说。”
“我不认识你。”简抑重复。
“知道了。”俞扬没有收回尾巴,坏心眼地感受着猫妖轻微的颤抖,“你又要睡了?”
“尾巴,拿开。”简抑冷硬地坚持道。
“你睡着了我再拿开。”俞扬没脸没皮的,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拍打着简抑脊背,作为睡前的安抚,“要不要给你唱个摇篮曲?”
简抑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没有搭理他。
俞扬怀疑的念头消停了阵,主要他还想戏耍猫尾巴作消遣,故只得先给小猫妖道个歉,说自己脑子不好容易发癫,您大妖有大量放过我这一回。
不然他俩一直冷战,这塔里黑咕隆咚的日子不好打发。
简抑也挺好说话,只道:“别再把你尾巴探过来就行,你那点儿草木气息驱散不了多少梦魇。”
这是他们在塔里被关的第三年。
“刚进塔那会儿,你明明还感谢我呢。”俞扬厚脸皮地嘟囔。
“刚进塔那会儿没见识。”简抑冷冷回怼。
“你还在生我的气?”俞扬猜测道。
简抑啧了声:“我生你什么气?”
好吧好吧。
俞扬把尾巴收回来,“那我还是可以摸你的尾巴吧?”
“……都那么久了,你还没玩够?”简抑被气笑了。
“我们还要在一块关四十多年呢。”俞扬抱着自己尾巴,梳理因胁迫简抑弄打结了的毛,“这才哪儿到哪儿。”
“我就该一头撞死在那城墙上。”简抑嘀咕着。
“你没这机会,我很及时地把你打晕了。”俞扬嘚嘚瑟瑟地说。
日子还需要过,哪怕谜团和不安尚未开解。
俞扬偶尔也信奉走一步看一步的说法,毕竟他不能出去把天界那帮子神打一顿。
他身单力薄的,打不过。
而且青丘也帮不了他。
他笃定青丘帮不了他,他眼下只有孑然一身。
哦,还有只不明背景和来历的小猫妖作陪。
俞扬心想,果然这些年替天界干了太多糟心的脏活儿,连好好套话这种基本技能都甩到脑后了,被自家母上和老爹知道,肯定会得到那俩老狐狸的轮番嘲笑。
对,他的族长母亲和他的侍卫父亲都是青丘本土狐狸,进一步说,是血脉相连的姐弟。
青丘狐族为繁育更优质的子嗣,早早地排斥掉近亲结合的糟粕传统,虽然有位一族之长,但族长并没有跟青丘所有狐狸都有很近的血缘关系——青丘狐族长一般都是族长这一脉嫡亲家传,父母死而子女及,或者兄姐死而弟妹及。
俞扬父母那一辈,是他们的兄长作为族长,而他们两只狐狸因为禁忌恋情被上一任族长剥夺了继承族长之位的权利。但又因父母那一辈只有他们兄妹三只狐狸,上一任族长也就是俞扬的舅舅(或者是伯伯)寿终正寝都没有子嗣,最后族长之位便落到母亲手里。父亲为避嫌并没有和母亲完成婚礼合契的仪式,只对外宣称是母亲的侍卫,连带着弟弟的身份都被舍弃。
这也是俞扬没有其他兄弟姐妹的原因,毕竟父母的结合为族内不容许,他的到来都只是意外中的意外。
早些年他还在父母身边时,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和同辈其他的狐狸有什么不同,后来因为……嘶,头疼,又开始了。
难不成这就是他身体里的隐疾?因父母禁忌结合带来的诅咒?
另外,他也想不起舅舅(或者是伯伯)没有子嗣的缘由了,据说舅舅比母亲父亲年长几百岁,早早地成了亲,可他对那个舅妈也没印象……奇怪,好奇怪。
之前在人界游荡、替天界干活的千年间,都没有觉察出自己记忆里有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小猫妖可能是他恢复记忆的关键。
可惜他因为太着急,把小猫妖给惹毛了,现在连尾巴都没得摸。
漫漫岁月该如何打发……俞扬又不想看话本,更不想下棋——下棋纯属自取其辱。
“简抑,简抑。”他压低嗓子喊,“你睡了吗?”
尾巴不能探过去,他没法及时知道简抑的状态。
简抑啧了声,看来是没睡。
俞扬清清嗓子,准备得寸进尺一把。
然后,猫尾巴探了过来。
“闭嘴。”简抑冷声道。
“哦。”俞扬乖乖闭嘴,上手在那猫尾巴上摸了一下,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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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起来了……
又倒回了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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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俞扬一直和他形影不离, 简抑找不到任何机会去完成他的任务。
他也不着急,因为上头没催。
另外,他对这些个任务没有很上心, 甚至想着俞扬防他就继续防着吧, 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在青丘多逗留些时日。
不知道能不能就此推脱掉以后要替濯历劫的担子。
应该不能, 青丘和濯, 于天界而言,到底是濯更重要些。
简抑对青丘的生活不算讨厌, 总归他没有心, 在哪儿都一样。
唯独就是稍稍地,嫌成日盯着他的俞扬烦。
青丘未来的族长, 成天除了吃吃睡睡拽着他溜溜哒哒, 就没有别的事情做了吗?
简抑喜静,吃不消这般闹腾,但也只能稍稍在心里嫌烦, 面上不显。
他懒得做表情,一般面如死水,必要的时候会礼节性地勾一勾嘴角。
假笑, 假得过于敷衍。
敷衍到俞扬都忍不住怼他:“不想笑可以不笑。”
于是简抑尝试着再勾一勾嘴角, 真心且嘲讽地, 为俞扬可算不对他油嘴滑舌。
他不怕被得罪,只是怕曲里拐弯顾着双方面子的场面话。
而俞扬, 最擅长曲里拐弯不过。
终于有一天, 俞扬放弃了拽着简抑四处走亲访友的闹腾,改为蜷在狐狸窝里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没别的什么原因, 就是这只狐狸为搭救被潮水卷进无垠海的同族小狐狸, 跳进海水里泡了半晌, 把自己泡出了高烧伤寒。
无垠海水性凉,这是简抑眼下才得知的——俞扬没带他来过海边,他自然没有近距离接触海水的机会。
这次是狐狸耳朵机敏,远远地听到了那孩子的呼救。
俞扬跳下海之前还嘱咐简抑一句:“别靠近海。”
简抑自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乖乖地袖手旁观,等俞扬单手搂抱着孩子上岸,才闲闲地上前搭一把手。
他挽住俞扬的胳膊,感受到俞扬湿透衣料的冰凉。
他对这种冰凉没什么不适,反倒有一种潜意识的亲近感,于是不动声色地帮俞扬和那孩子弄干衣服,浸在衣服里的海水全数凝结于他掌心,是一个乖巧的透蓝色的晶球。
简抑反手把晶球丢回海里,余光没有错过俞扬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
俞扬的伤寒很严重,在窝里蜷了三天都还没精打采。
好在到第二天的时候,高烧退了。
只不过整只狐狸都冷得发抖——俞扬处在半人半兽的形态,用九条尾巴把自己裹成一个毛茸茸的球,似乎这样会暖和些。
但变成毛球依然抖得厉害。
简抑忍笑,坐床边观察了他一会儿,才斟酌地探手过去拨开他一条尾巴。
“手,给我。”简抑说,怪不客气地。
这是他俩最近交流时互呛的语气,简抑并不会因为某只狐狸病重而缓和态度。
这是原则问题。
俞扬躲在尾巴里瞥了他一眼,蓝眼睛里波光流转,但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得咬牙哆哆嗦嗦地把爪子递了过来——算是给了个台阶。
简抑一把握住,顺势就将体内真气传送过去,只眨眼功夫,狐狸的爪子就不哆嗦了。
好半晌,俞扬才反应过来,裹住身体的尾巴被一条条收敛起来,“谢,谢谢。”他说,难得结结巴巴。
“真要感谢就别拽着我到处乱跑。”简抑不吃这套。
“那也……不能成天待在窝里。”俞扬讪讪道,下意识把爪子往回收。
简抑将他扣紧了,“你可以自己出去跑,我不拦着。”
俞扬不可能说他不放心简抑单独活动,又用着迂回的话术:“那也正好我最近不能跑了,咱俩可以在窝里安心待着。”
啧。简抑捏了把俞扬手心的软肉。
俞扬无辜地哼唧:“痒。”
简抑加重了力道。
那无垠海水肯定有问题。
俞扬这千年的老狐狸因落个水病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族长和她夫君一道来狐狸窝看望俞扬,还给带来了好多驱寒的药物,看得简抑眼花缭乱。
但俞扬说不用驱寒药,“我有简抑呢。”狐狸笑眼弯弯。
因着他这一句话,两位长辈都神色古怪地看了眼简抑。
最终没多说什么。
这一家子狐狸精,打什么哑迷?
简抑琢磨不透。
不过这几天待在狐狸窝里确实清静舒坦,为了让俞扬养病,族长嘱咐了族里其他狐狸,等俞扬病好了再上门探望。
简抑作为俞扬名正言顺的夫君,打着照顾俞扬的旗号,可算偷得几日闲暇。
奈何狐狸体内寒气未退,简抑不能离开床榻多走动,得随时记着给他输送真气驱寒。
好在只是牵个手,简抑还能腾出一只手翻他到青丘后就没看完的棋谱。
俞扬蔫蔫地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偶尔问一句:“你看什么呢?”
“棋谱。”简抑头也不抬。
他想活动活动那只被俞扬占住的手,但又念在俞扬病还没好全,只能继续尽职尽责扮演体贴夫君的角色。
“你能教我下棋吗?”俞扬蔫蔫地问,“等我病好以后。”
“你病好后不忙着串门?”简抑反问。
俞扬笑了声,手指轻轻挠了下简抑手心。
“在窝里多歇两天吧。”俞扬说,“好像也没那么多门要串。”
简抑如愿继续过了一段时间的清闲日子。
但他最后只教会俞扬下五子棋。
准确说来,便是连五子棋都不算教会。
俞扬看着挺精明的一狐狸,怎么连个五子棋都下不好?
“下棋跟精不精明没关系。”狐狸坚持为自己辩驳。
简抑冷笑着把棋盘上的棋子丢回棋盒:“我再跟你下棋我就……”
没想好放什么狠话。
俞扬接茬:“就变成猫妖。”
“头一次遇见有人帮我放狠话的。”简抑说。
俞扬充耳不闻,自顾自补充:“变成猫妖后给我摸尾巴。”
简抑才不搭理他,反正不可能跟他下棋了。
“你尾巴还是比我尾巴好摸。”俞扬说。
他们并排躺在锁妖塔的黑雾里,只不过俞扬在阵外,简抑在阵里。
隔着丈把远的距离,靠着彼此的尾巴相联系。
那厢俞扬在煞有介事感慨尾巴的好摸,这厢简抑却在寻思着,为何他又跟这臭棋篓子下了棋。
果然被锁在暗无天日的密闭空间里久了,憋也憋出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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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又回来铲一下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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