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by陈隐
陈隐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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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梁颂吗?”
“不是,你不认识的。”
舍友是知道唐蕴的性取向的,唐蕴的前三任男友,李维扬都见过,吃过饭,和梁颂关系也不错,至于匡延赫,已经成过去式了,唐蕴不打算多介绍,反正匡延赫拿完衣服就走了。
电梯门打开,唐蕴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他以为匡延赫会直接进去取东西。
匡延赫显然也被他吓到了,嘴角的笑意在看到李维扬的一瞬间收敛起来,堪比川剧变脸。
他打量了一眼李维扬,扭脸问唐蕴:“这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又不是男朋友了,还是这样一副充满强势占有欲的,令人讨厌的口吻。
唐蕴没好气地说:“你没见过的人多了。”紧接着开了门,示意李维扬先进去。
匡延赫无比震惊地望着这一幕,脑袋跟着李维扬行走的动作转了半圈,也许是误会什么了,脸色很臭,要是眼睛能发射炮火,李维扬大概只剩下二两骨灰。
唐蕴换鞋进门:“要不你在这等着,我给你把衣服拿出来。”
匡延赫更震惊了,心中犹如翻江倒海,他今天原本是抱着求和的心态来接唐蕴回家的,他始终觉得唐蕴对他还有感情,他对唐蕴的感情也没变过,只要双方还相互喜欢,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坐下来好好商谈。
唐蕴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慢慢解决就是了。
夫妻离婚尚且还有冷静期,他以为保持一段距离能让唐蕴更好地平复心情,万万没想到一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匡延赫的肺都要气炸了:“我现在都已经不方便进屋了?”
唐蕴给他让出一条道:“请便,不过我这会儿挺忙的,没时间陪你。”
“……”匡延赫怀疑唐蕴在故意学他讲话,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李维扬到底也是个快三十岁的人,在短暂的对峙中,就已经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主动解释说:“我是他大学舍友。”
匡延赫眼里的怒意这才有所收敛,转向唐蕴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咱俩之间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唐蕴好像并不希望他进屋,所以一直站在门口说话,看着匡延赫,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那是什么问题?你跟我说啊,我们一起商讨着解决不行吗?哪有人谈恋爱像你这样,今天说爱我想我明天又说要分手,谁受得了?”匡延赫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点冲,顿了一下,把唐蕴拉到玄关外面,关上门,柔声说,“杀人犯都有二审和终审,有上诉申辩的机会,你怎么一上来就要跟我一刀两断?”
“我说了,我们两个不合适……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这都听不懂吗?你以前跟男友分手难不成还给一波预热?”
匡延赫恨不得要掐自己人中,回想以前,自己确实用过“不合适”三个字作为理由拒绝别人。
真是风水轮流转,他简直怀疑唐蕴是老天爷派来谴责他的,让他也体验一把被人甩是什么滋味。
心中隐隐有种预感,今天他要是就这样放过唐蕴,扭头离开,那他们之间最后的一点生机也都没有了。
匡延赫缓了下情绪,走上前,握住唐蕴的手,好声好气地说:“我跟你道歉,可以吗?为我之前对你的疏忽和冷淡,也为我每一次理所当然的态度,以后我肯定不会这样了,你想住在这儿也没关系,我过来陪你,你去和朋友唱歌,蹦迪,我……”
唐蕴能看出来,这一点改变对于匡延赫来说实在太难,或许自己也知道很难实现,所以匡延赫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仿佛要宣布自己下一顿要吃苍蝇一样痛苦。
“我在家等你……我保证不催你。”
终于还是被他憋出来了,那嗓音简直细弱蚊蝇。
“但你最好要告诉我,你都和谁出去玩了,把你的朋友介绍给我认识。”
匡延赫手上的力气很大,再加上肉眼可见的尴尬和紧张,握得唐蕴的手腕都有些发疼。
但匡延赫自己毫无察觉,继续作出保证:“我会调整我的作息,不会让你想聊天都找不到人,我现在工作没有之前那么忙了,以后还会申请调岗,去做投资,不弄地产项目了,我可以陪你出去旅游,也可以在家陪你搭乐高,做那些你一直想做但没时间做的事……或者你有什么希望我改掉的毛病,你都说出来,我肯定改。”
他望向唐蕴的眼神无比真诚,期待,像等待主人投喂食物的小狗,可唐蕴还记得匡延赫说过的每一句话。
“是你自己说的,成年人是很难改变的,你不需要别人为你改变什么,你也不会为了谁改变自己,如果相处过程中,觉得不舒服,那就趁早分开,谁也不耽误谁。你这张嘴是孙悟空转世吗,怎么变来变去的?”
匡延赫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他有说过这种话?
仔细一想,似乎真有。都怪程斐的那份问卷。
他感到非常头痛,喉咙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唐蕴对待感情的态度变得很悲观:“就算改了又能维持多久呢?”
匡延赫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可比项目决策难搞多了。
“你都没有试过,为什么这么着急否定我呢?”
“我是觉得一个人的脾气秉性是很难转变的,就算你现在要为了我作出改变,等到你不那么喜欢我了,还是会变回原来的样子,我不想自己的精力全都耗费在感情里,跟随你起起伏伏。你现在这么固执地想要挽回,也只是因为不甘心罢了,等到你冷静下来,就会发现我原来也不过如此,不值得你为我改变那么多,那时你就清醒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因为唐蕴在说这些话时一直低着头,匡延赫不得不歪着脑袋才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浓浓的全是失落,不过他就捕捉到重要的信息,“所以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他明明能从唐蕴眼里看到波澜,看到犹豫,看到不舍,但最后唐蕴还是皱着眉头,把手抽走了。
“其实这段感情里,有问题的不光是你,我自己也是,之前那几段失恋的经历对我的影响很大,我不信任你,同时又太想要抓住你,变得以你为中心,明明埋怨你,又不敢讲出来,我不想讨好你,可又控制不住去讨好你,渐渐地就失去了自我,沦为连我自己都不喜欢的那种人。我还是想回到我自己的舒适区调整一下……”
匡延赫眼神忧郁地凝望着他的脸,再开口,声音几乎有点发颤:“所以今天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想法了,是吗?”
唐蕴就像是一尊岿然不动的神像,有种要从俗世中走出去的决心,口吻淡淡的:“短时间内不想恋爱了。”
“是不想恋爱,还是不想和我恋爱?”
唐蕴不做声,也不知道脑袋里在想什么。
匡延赫跟无头苍蝇似的,在狭小的空间里转了一圈,在唐蕴准备开门进屋时,他一掌拍在门上,拦住他的去路。
“短时间是多短?一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你给我一个期限。”
“我不知道。”唐蕴感到一股很重的压迫感,身体往边上挪了一点,“你别逼我成吗?哪有人道歉像谈判一样的?”
匡延赫气急了,大声控诉道:“哪有人主动投怀送抱把人钓了又不负责的?”
唐蕴垂下眼眸,迫不及待地想开门,因为他很悲哀的意识到,即使自己嘴上再强硬,心脏也还是会因为匡延赫呼吸的靠近而疯狂跳动。

第八十四章 面具
自从唐蕴搬回去之后,匡延赫的睡眠质量就变得奇差,这次大概是因为目睹了唐蕴大学舍友的忽然出现,让匡延赫产生了诸多不好的联想,也萌生出危机感,晚上他躺在床上反复做梦。
凌晨四点多,匡延赫打开睡眠监测软件,上面显示他从凌晨一点睡过去,但进入深睡眠的时间很短暂,中途反反复复惊醒。
梦境的背景已经记不清了,只模模糊糊记得唐蕴是主角,他在梦境中反复确认唐蕴还爱不爱他,唐蕴就是不承认,还搬出了新男友。
“我和他的感情比跟你还要深,他也更了解我,我们有很多共同语言。”
就是这句话把匡延赫气得从梦里惊醒过来,恨不得发语音过去跟唐蕴对峙。
因为实在睡不着,匡延赫洗漱过后便下楼骑行,不知不觉,又来到唐蕴所在的小区,找到了唐蕴的汽车。
双手握紧了公路车手刹,匡延赫透过半透的车窗,凝视车内饰物,他给唐蕴买的扩香器还悬在后视镜上,逛街时买的情侣颈枕也还没拆。这些东西的存在能让匡延赫感到短暂的踏实。
和唐蕴在车内欢愉的画面重现在眼前。
他们做过最疯狂的事,是在半夜十二点,说走就走,驱车赶到二十多公里外的湿地公园,那里是免费开放的景点,所以即使是夜晚,一路上也能看到不少野营车辆。
唐蕴沿着小路一直开到湖边,停在了废弃的码头。
在寂静无人的角落,唐蕴钻进副驾,趴在匡延赫身上,一只手将副驾的空间调到最大,然后充满目的性地亲吻匡延赫的脖子,耳朵,说会在十分钟内把匡延赫弄湿。
月光像水一样,流淌在唐蕴略微单薄的肩背,匡延赫仔仔细细地看着跪坐在身上的人,看着他笑,看着他哭,看着他意乱情迷,不断颤动的身躯。
那低低的颤音犹在耳边回响。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几乎每一次做爱,匡延赫都会这么问他。
“会的。”
“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
“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会的。”
思绪收回,匡延赫手指反复捏紧手刹,心中涌起难以言说的酸楚,当初那些情真意切的承诺,如今都成了无用的笑话。
九点钟,匡延赫驱车抵达位于南城商务中心的双子大楼。
他在里面租了几间办公室,加起来一共八百多平,已经快装修好了。
这件事是秘密进行的。
匡延赫从小就特别相信一句话——“事以密成,语以泄败”,所以与人合伙创立投资公司的事,他没有告诉身边任何人,包括最亲近的弟弟。
他讨厌自己的决定被人干扰,尤其是父母。
匡延赫不是第一次做投资,之前他用存款投了光也科技、蓝信软件服务公司都给他带去不少收益,但那毕竟是小小的尝试,就算一千万全部赔光,对他的生活质量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他依旧有工作,有工资,有向恒集团的股东分红。
但这次不一样了,他想要投资的项目庞大,初创资金就得上亿,不得不拉人入伙。
他是投资公司的最大股东,他必须专注于自己的事业,等到装修完毕,人员到位,他将会从向恒离职。
他已经能料想到坦白后爸妈的态度,他们会觉得他的投资项目风险性很高,建议他改投其他项目,他们不会阻拦他的创业步伐,但一定会提出交换条件——假设这次的钱都败光,他得回向恒打工还债,顺便结婚生子,完成他们眼中的终身大事。
匡延赫很清楚,自己这次不能输,所以肩上的压力不小。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对不对,不过他喜欢尝试新鲜的事,做一些感兴趣的投资。
和带头的装修师傅确认了一下办公室的软装细节,匡延赫又顺带去附近的私立医院挂了个心理科的号。
前台给他安排的还是之前那位姓魏的医生。
匡延赫没什么严重的心理疾病,只是很长时间都睡不好觉的话,会来找医生开点助眠药物。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过去半年,魏医生倒是仍记得他,微笑着问他最近睡眠质量怎么样。
“要是质量很好就不过来了。”匡延赫坐进他对面的沙发里,玩弄一只毛绒玩偶,那玩偶的眼睛很大,眼尾微微上挑,像唐蕴。
“遇到什么伤脑筋的事了?”
匡延赫之前只用行业竞争压力大随便敷衍一下,取了药就走,这次罕见地剖白:“和我的对象闹了点不愉快。”
“女朋友?”
“算是吧。”匡延赫问,“你可以帮我分析一下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魏医生笑道:“当然。”
“我的恋人是律师,我和他是在工作的时候认识的……”
匡延赫尽可能客观地陈述俩人的恋爱过程以及分手原因,医生小幅度地点点头,一直都是很耐心聆听的样子,也在最后提出了疑惑。
“那你创业的事情,有没有告诉你女朋友呢?”
“没。”
“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只能由我自己来解决,告诉他也只是多一个人焦虑而已,没必要。”
魏医生笑了一下,仿佛对拥有他这样想法的人并不意外。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说,你会给她制造另外一种焦虑——无法沟通的焦虑。我们在对待亲密关系时,很容易会因为太在乎而变得想当然,把自己一贯的思维方式强加在对方身上,但其实你不在乎的,也许正是对方最最在乎的。当你觉得没必要的时候,也是在变相地矮化她。”
匡延赫抓着玩偶的手,沉默不言。
他忽然想起上学的时被一道题弄得焦头烂额,怎么算都算不出结果,但翻一下答案,忽然发现自己的辅助线画错了地方,理解错了题意。
当人陷入惯性思维里,是很难自己走出来的,他很需要一个人告知他,错在哪里,就像当年翻看练习册最后的答案一样。
“你们交往多久了?”魏医生问。
“三个月多一点。”
“认识多久了?”
“今年三月份认识的,但前期我们交流得不是很多。”
“那其实也在一起相处也没多久,”魏医生安慰道,“对对方的需求不了解也很正常,恋爱本身是件循序渐进的,细水长流的事情,大部分情侣是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找到彼此的,三个月时间,甚至连戴在脸上的面具都还没有完全卸下。”
匡延赫并没有跟医生说过自己和唐蕴在软件上约炮的事情,医生口中的面具,在匡延赫的理解中是一种完美的伪装。
回想这三个月的交往,他的确很少对唐蕴提及自己的苦衷。
他从不愿意把难堪和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是因为他觉得优秀的人才能获得更多,更长久的爱。
“我好像不太会恋爱。”匡延赫得出这个很伤自尊的结论,毕竟他都三十二岁了,而且谈过很多段恋爱。
他以为魏医生会憋不住笑出来,没想到对方一脸认可地点头道:“太正常了,很多人其实都不会谈恋爱。”
“是吗?”
“那当然了,无论是亲情、友情、爱情,凡是社交都是一门学问,现在很多家长都已经意识到家庭教育的重要性,会去学很多育儿课,尝试换一种方式和孩子相处,会去倾听孩子们的想法。那为什么大家会觉得,恋爱是人天生就会的呢?为什么会觉得,看对眼以后,这个人就属于自己了,恋人就应该无时无刻地理解和包容自己呢?对吧?”
匡延赫觉得这人讲话挺有道理,他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原来会做爱不代表会恋爱。
魏医生继续说着:“恋人之间也是需要敞开心扉多加沟通,才能更加了解彼此。有的人,他即使谈十次,二十次,一百次恋爱,他也还是那个样子,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这其实也是一种自负的表现,你能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所在,是很好的开始。”
之后一段时间,唐蕴的微信上一直能收到匡延赫的问候,频率不算高,但每天都会出现,他向他分享他在骑行路上遇到的难得一见的晚霞;公司楼下盛开的桂花;健身房里偶遇的三花孕妇猫;做得很成功的一次番茄炒鸡蛋。
即使没有文字,唐蕴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每一张照片,都有与之相关的回忆,在照片定格的一瞬间,匡延赫想到了他。
唐蕴始终没有回复他,直到那一天,匡延赫给他发了一张办公室的照片——那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唐蕴没见过的,所以他没有看懂。
【这是哪?】唐蕴问。
哥哥:【和我吃饭的话,就告诉你。】
吃饭的话,肯定会提复合,可是唐蕴还没考虑好要不要继续和匡延赫一起生活,他很爱匡延赫,很想和他在一起,可是怕重蹈覆辙也是真的。
唐蕴最近时常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他们再晚一点相遇……等到他不那么恋爱脑;等到他对待感情再宽容一些;等到他不再为手作的戒指感到自卑;不再为三十万的花瓶苦恼;不再为阶级差异感到迷惘和焦虑,那么他们就不会轻易分开了。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让自己变得更好,他想从授薪律师转做独立律师,想拓宽业务范围,好像只有这样,才足以与匡延赫的身份相配。
如果那个时候匡延赫还喜欢他,他会点头同意的,如果匡延赫不喜欢他了,那说明他们的缘分就到这儿了。
唐蕴没再回复匡延赫的信息,某人大概实在按耐不住,居然通过寻氧app给他发消息。
唐蕴很早之前就把寻氧卸载了,不过在软件上收到新信息,寻氧还是会以短信的方式通知到用户,不过不显示具体的内容。
唐蕴出于好奇,把寻氧下了回来,不过账号和密码都忘光了,一番折腾,好不容易才登陆上去。
Test102:【你最近在干吗呢?】
唐蕴再次看到这个ID,有种恍如隔世的晕眩感,莫名地想哭。
快乐小法师:【你从南非回来了?】
Test102:【对啊,好久不见。】
快乐小法师:【那你的创业还算成功吗?】
Test102:【正创着呢,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你最近有时间吗,要不要出来一起吃饭?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快乐小法师:【就这样不能说吗?】
Test102:【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不方便和我见面?】
“……”这人心眼子是一点没少,唐蕴答是也不好,答不是也不好。
忍无可忍地回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戴上面具我就认不出你了吧?】

软件那端久久没有回应,也许是尴尬得撞头,也许是在想办法抵赖。
唐蕴等了足有十分钟,都快下线了,匡延赫才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唐蕴实话实说:【你在酒吧喝醉,我送你回家那次。】
Test102:【怎么发现的?】
唐蕴提了口气,后槽牙咬紧。
这问题就很为难人了,他总不能说,是用嘴巴吃出来的吧……
快乐小法师:【你管呢,反正我就是知道。】
Test102:【是因为上次我们一起抓到的那个小摆件?】
唐蕴就顺着他的思路:【算你聪明。】
Test102:【那你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
快乐小法师:【为什么下载软件?】
Test102:【测试用啊,你看我ID就知道了。寻氧是光也科技旗下出的软件,我是光也的股东,他们的产品经理让我给提点新的意见。】
唐蕴恍然大悟,但又对他的话抱有怀疑:【既然是测试,那你怎么还约炮?】
Test102:【我填完资料就匹配到你了,聊天的时候不是你主动约我的吗?】
唐蕴卸载过软件,上面的聊天记录已经没有了,但他隐约记得,是小哑巴先跟他说,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他让匡延赫拿出自己主动钓他的证据,否则就是污蔑。
匡延赫也表示,软件卸载过,找不到记录了。
Test102:【但肯定是你先说了想看看我胸肌有多大,我才约你吃饭的。】
唐蕴嗤地一声笑:【得,反正现在证据没了,随便你怎么扯咯。】
Test102:【怎么是扯呢,认识你以前,我可是很单纯的。】
唐蕴的下巴都要笑掉了:【人设是单纯的,心眼子八百个。】
Test102:【那胸肌你还看不看?】
快乐小法师:【不看,都摸过八百遍了,没意思,我要找点不一样的玩玩。】
匡延赫气得几乎要吸氧,唐蕴下线继续上班。
本来唐蕴是不打算和匡延赫碰面的,但冥冥之中,好像有股力量在中间拉扯着他们,叫他在一夜间幡然醒悟。
那天是周五,唐蕴驱车赶到的南城市中级法院,为一位嫌疑人做一审的辩护。
这个案子的嫌疑人有点特殊,是个还在上初中的男孩,叫林深,他的妹妹因为遭受学校同学的霸凌和性侵,患上了重度抑郁症,在家割腕自杀,虽然妹妹后来被抢救回来了,但身体状态极差,不吃不喝,随时都有再次自杀的风险,父母不得不把她送进了医院治疗。
林深为了给妹妹报仇,跑去学校将带头霸凌的小畜生打了一顿,那小畜生回去没敢告诉家长,没想到第二天一早,家人掀开被窝一看,孩子没气了。
经过法医鉴定,孩子是死于脾脏破裂,和林深的暴力伤害有直接关系。
家长就把哥哥给告了。
林深本人认罪认罚,也悔恨万分,对接下来的人生已经没了期盼,不过唐蕴在查案的过程中,发现林深是被领养的,他原本是孤儿院里的孩子。
林深身份证上的日期和在孤儿院里登记的出生日期对不上号。
唐蕴一问才知道,家长当初为了图吉利,也怕孩子的亲生父母找过来,登记户口时故意把孩子的生日改大了几个月,所以林深犯罪时其实只有十五岁零十一个月又十五天,妥妥的未满十六周岁。
因为事情过去那么些年,家长早就已经忘记了,也完全没想到这几个月,能扭转孩子的命运。
同样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差这十来天,量刑幅度可是天差地别了。
原本应该是十年到无期的量刑区间,现在法官认定林深犯罪时年幼,且不具备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当庭宣判三年有期徒刑。
林深望向唐蕴的眼睛是湿润的。
这判决和唐蕴当初预想的差不多,可以说很理想了。
他如释重负地离开法庭,而原告家属肯定不满判决,怒气冲冲地泼了他一身茶叶水,被法警给拦住警告才停歇。
林深的家属觉得十分抱歉,本打算赔唐蕴衣服钱,不过被唐蕴拒绝了。
“我回去洗一洗就行了,没事的。”
“这茶叶渍可不好洗干净,尤其你这还是白衬衫,”林妈妈坚持说,“这样,要不然你跟我回去换一身新的,我家离这儿也不远,总比你这么湿漉漉的出门要好。你瞧你这头发也都湿了……”
林爸爸说:“我看你身材和我也差不多,我的衣服你指定能穿,我衣柜里有新买的衬衫,和你这款式差不多的,一次都没穿过,送给你好了,也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唐蕴看着已经变色了的衬衣和不停滴水的头发:“那行,谢谢你们了。”
“跟我们说什么谢谢,”林妈妈说,“一会儿顺道在我家吃个饭,我给你弄点好吃的,最近真的是太辛苦你了,你是不知道,作为家属,孩子的事情一天没个着落,我们是一天都睡不安稳,就怕法官往高了判,现在判决下来,我们也松了一口气……”
说着说着,这阿姨又开始激动了。
唐蕴笑了笑说:“这都应该的,不用那么麻烦,我换身衣服就行。”
“不麻烦,本来我们也要吃饭的,就添双筷子的事。”
这夫妻俩原本是打车来的法院,回去直接坐唐蕴的车子,目的地距离法院十多分钟,看着有点远,不过中间是条很长的快速路,没有红绿灯。
夫妻俩并排坐在后座,问唐蕴平时喜欢吃什么。
“我都行阿姨,我不挑食。”
话音刚落,身后“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车子斜向边上的景观隔离带,唐蕴连忙打了一把方向,车身在隔离带上擦过,伤痕累累。
汽车的紧急制动功能被激活。
机械强制刹车和人为刹车是不一样的,电源被一下切断,一点缓冲都没有,随着“咔咔“两声异响,汽车原地刹停,唐蕴不敌惯性,脑门在方向盘上磕了一下。
汽车发出尖锐恼人的蜂鸣。
哪个神经病?
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二次被追尾了,要不要这么倒霉。
唐蕴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下车骂人,夫妻俩回头一看,是一辆黑色大型越野车。
林妈妈顿时嗓门拔高:“啊呀!那不是小畜生爸爸的车吗?我刚才……”
唐蕴心跳还未平复,头铁的越野车再次撞了过来,这次明显比刚才更凶,更狠,撞断了林妈妈的话音。
这不是普通的追尾事故。
唐蕴脑内迅速闪过一个可能——黑车就是冲着林深父母来的,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根本无所顾忌,要用这种蛮横的方式来泄愤。
可问题是,这撞的是他的车啊!他只是个做辩护的,为什么还要遭这种罪。
根本不等唐蕴反应,黑车又一次加速倒退,然后猛地冲过来,这次干脆顶着他的车屁股往前开。
车子的报警声滴滴滴响个不停。
唐蕴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单纯发泄那么简单,后面咬着他们的是条疯狗。
林深妈妈有心脏病,捂着胸口大喊:“这可怎么办?车子都要被撞烂了!”
林爸爸也吼得很大声:“你抓着我,抓着我!安全带扣上了没?”
“扣,扣,扣上了。”她的声音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唐蕴想加速脱离越野车的钳制,但两辆车相撞的地方似乎卡住了,又也许是他的车子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启动,无论踩油门还是刹车,完全都不管用了。
“妈的,疯子!”
又一声巨响,越野车从右后方猛地撞过来。
电车与越野车的体积和重量几乎差了一倍,相较之下,唐蕴的电车就好像纸一样轻薄,面对这样力度的撞击,犹如螳臂当车,唐蕴只感觉车头一翘,自己几乎是飞进隔离景观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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