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之下—— by陈隐
陈隐  发于:2023年10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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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延赫重重叹了口气,神情非常不爽。
梁颂回消息很快:【什么情况?你怎么又跑去他那里了?他喝多了不能找个助理什么的送一下吗?为什么要你送?你该不会已经把屁股送到他床上了吧?】
不愧是混迹情场的老手,这么快就察觉到今夜的不寻常了。
唐蕴回:【倒是也没那么快。】
“你理理我,别一直看消息了……”匡延赫拉了拉唐蕴的手。
房间里弥漫出酸味,唐蕴在他耳边轻啄一下,笑着说:“我得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可是刚起身,匡延赫又一把抓住他手腕,像个不允许大人去上班的宝宝,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撒起娇来:“你就说你今天临时出差,好不好?”
唐蕴居高临下,忽然觉得他这张脸,也很适合被弄乱。
“可是他知道我今天跟你一起去酒吧,他不会相信的,他会给我打视频。”
“哪有人跟人上完床,提起裤子就走的?”
唐蕴实在没忍住,冷笑一声。
到底是谁,每次一上完床,提起裤子就跑啊?现在倒是跟他耍起无辜来了,川剧变脸都没他这么快的。
“那你说一个让我留下来的理由。”
“我不就是理由吗?我想你留下来。”
小孩子最擅长软硬兼施,撒娇不管用时,就开始胡搅蛮缠,没想到匡延赫也深谙此道。
不过也是,无论多大的总裁,到底也是从小朋友成长起来的,有些招数,是印刻在骨子里的。
匡延赫见他站在原地不动,快速穿上内裤,重新握住唐蕴的手腕,另一只手圈着他的腰,半礼貌半强迫地将人往浴室方向推去。
“走走走,我带你去洗澡。”

第五十四章 手滑
唐蕴光着脚,踏进了完全陌生的浴室,这里比之前在酒店见到的还要大很多,像是打通了两个房间,中间用时下比较流行的水纹玻璃作为隔断。
“一个人住的话,为什么要弄两个洗手台?”唐蕴记得匡延赫之前说过,不习惯和别人一起住。
“房间是设计师设计的,你得问她才行。”匡延赫的双手还是搭在唐蕴的肩上,像怕他突然改主意跑掉似的。
大概是为了方便,洗手台的对面设置了防潮衣柜,悬挂浴巾浴袍,门一推开,便是淡而优雅的香氛气息。
也难怪总能在匡延赫身上闻到香味,哪怕是根萝卜也要被这随处可见的扩香石给腌入味了。
浴袍和睡衣很多,大部分都是黑白色,但有两身是有卡通印花的,无论是设计还是尺寸,都不像是匡延赫的。
“这好像不是你的品味。”唐蕴指着那两套别具一格的衣服,心中已经闪过一种可能——这该不会是哪个小妖精穿剩下忘记带走的吧?
“你在吃醋吗?”
匡延赫并不直接回答,唐蕴心里就有数了,心情值下降到冰点,但他又特别擅长故作轻松,耸耸肩,拿起一套明显是匡延赫的衣服说:“没有啊,就随便问问。”
匡延赫歪了一下脑袋,直视他的眼睛,嘴角的笑容有点欠揍。
“真的没有吗?”
“你这人真奇怪,我为什么要吃醋?”唐蕴握住匡延赫的胳膊,强行将人转了个身,用力往外推,“我该洗澡了,你先出去吧,环境我可以自己熟悉。”
直到被锁在门外,匡延赫才收敛住笑意,解释道:“衣服是匡又槐的,他偶尔会来这边住几天。”
唐蕴听完又把门打开了。
“内裤你放在哪里?”
匡延赫挤进来,反手把门带上了:“我家可没有一次性内裤,待会儿洗一下直接烘干就行。”
唐蕴想起一件事,自己上次在家里给小哑巴穿过一次性内裤,那是他出去旅游时图方便买的,但估计匡延赫误以为他家经常有男人出没,所以到现在还惦记着。
其实仔细回想,类似的破绽之前出现过好几次,只是唐蕴从未注意。
就比如匡延赫会把葱叶吐掉;匡延赫的寻氧ID和电梯密码都是102;小哑巴明明还没去过他家,就知道他家离饭店很近……
匡延赫问:“你在想什么呢?要是不想和我一起洗的话,那我先出去了。”
“不是……”
唐蕴只是想表达,自己发呆不是在想洗澡的事情,但匡延赫似乎完全误解了,推开衣柜门,拿了套他自己的衣服,说:“那走吧,你想泡澡还是淋浴呢?”
“……”唐蕴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把他推出去的最佳机会,“我都行。”
“那就淋浴吧。”
匡延赫一脸的迫不及待,很坦然地在他面前脱掉了衣服和裤子,丢进脏衣篓,唐蕴自上往下,扫过眼前这个寸缕不挂的男人,慢慢吞吞地解开自己的衣扣。
匡延赫并没有走开,也不催促,就这么盯着他,眼神很像无知的孩童,在等待一双手揭开生日蛋糕盖子的手,隐隐地透出期待。
浴室很安静,只剩下屋外调子拖长的蝉鸣,唐蕴忽然就很想要逗逗他,又把刚解开的衣扭扣了回去。
匡延赫的目光慌乱起来,好像蛋糕被人抢了:“你干吗?”
唐蕴笑着说:“逗逗你。”
调戏匡延赫的结果就是被扒光了衣服,扛到肩上。
一切都很猝不及防,唐蕴眩晕了一下,一只手在他腰上挠痒痒,他像条菜青虫似的扭动挣扎,无果,匡延赫的力气太大了。
这辈子第一次以这么个姿势移动,而且是光着屁股,羞耻至极。
匡延赫关上玻璃门,才把人放下来,转身调节水温,唐蕴盯着他的手,猛然间,想起自己曾分别夸过小哑巴和匡延赫的手指很长,很适合弹钢琴,后来匡延赫问他是不是经常这么夸人,他还装死不承认。
“嘶。”唐蕴尴尬得倒抽一口气。
匡延赫的手指探在水流下:“水都没碰到你,你嘶什么?”
“两个人要怎么洗?”唐蕴觉得花洒能淋到的区域有点小,不太方便的样子。
匡延赫一脸狐疑:“你难道没跟人一起洗过?”
唐蕴摇摇头。
“跟前男友也没有?”
“嗯。”
唐蕴没有撒谎,他一直觉得两个人一起洗澡是件挺尴尬的事情,两具一丝不挂的身体站在一起,相互观察,相互研究,眼睛成了放大器,探索着对方身体的优点与缺陷,曾经没有注意到的瑕疵,都那么清晰了然,还得装作毫不在意。
人类生来喜新厌旧,要是太了解另外一副躯体的话,是会失去性趣的。
此时此刻,他光溜溜地站在匡延赫面前,就挺尴尬,双手交握于身前,遮住私密部位,要是和哪吒一样有三头六臂就好了,还可以遮一下后边,因为他的臀形也一般,之前锻炼只注意胸肌腹肌什么的,没练过臀,像匡延赫这种属性的,应该很喜欢蜜桃臀吧?圆圆的,有弧度,掐起来会很带劲。
“过来点啊。”匡延赫打量着他,“怎么扭扭捏捏的,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男人的身体,大家都一样。”
唐蕴心里在暗笑,差点儿又露馅,某人的CPU都快烧着了吧。
匡延赫一把将他拽到花洒下。
水是从头顶流下来的,淋得唐蕴满脸都是,他不得不闭上眼,抹了把脸。
俩人贴得很近,唐蕴的胳膊就抵在匡延赫的身前,他借机搂住了匡延赫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他腹肌上,指尖顺着那凹陷的纹理画田字格,又很手欠地戳了戳他肚脐眼。
像是被冰块刺激到似的,匡延赫的小腹突然收紧,往后退了一步,口中发出“啧”的一声。
唐蕴招惹完,一抬眼,冲他嘿嘿笑。
“你是小猫吗?手这么欠。”
匡延赫边说边往掌心打了点洗发水,搓开后揉在唐蕴的头发上,像第一次给宠物洗澡那样,动作很轻柔,感觉并不熟练,就只是一通乱抓。
唐蕴从没在理发店以外的地方享受过这种待遇,整个人的状态介于惊喜和难过之间,惊喜是因为,旁边站着的人是他喜欢的,难过是因为,他喜欢的人并不属于他。
他很清楚,这些美好转瞬即逝,无趣才是生活的本质。
匡延赫又打了点沐浴露抹在唐蕴胸前,像揉面似的搓开,唐蕴身上很多地方都特别敏感,缩手缩脚地往后退开:“身上还是我自己来吧,我怕痒的。”
匡延赫也不难为他,提了个要求:“那换你帮我洗。”
唐蕴喜欢这个安排,挤了一大坨沐浴露,像精油推拿的技师那样,肆无忌惮地摸遍他浑身肌肉,直到柔软的地方一点点变硬。
“呃……”在发现自己不小心把火点燃以后,唐蕴的第一反应是往后退一点。
这里不仅没有润滑,身体还被洗得那么干净,一定艰涩到不行,无论如何都进不去的。
然而匡延赫见状,有压了点沐浴露,抹在唐蕴的腰窝,随后将人揽进怀中,轻轻抚摸。
唐蕴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两只手一起,将人推开,但……没成功,他被匡延赫的臂弯锁得更紧了。
臀部被一把包裹,唐蕴的心尖都跟着打颤,匡延赫的下巴抵在他肩上,大概是因为看不太清楚,那只将他包裹的手稍微一用力,唐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提起来了,只剩下脚尖触地。
要是里面有镜子,一定能照出他翘得老高的屁股和塌下去的腰。
“不要这样……”唐蕴是个很依赖润滑液的人,光用打出泡沫来的沐浴露,怎么能代替啊?
耳畔传来低低的,很不正经笑声,环着唐蕴的那条胳膊是一点也不肯放松。
唐蕴预感不妙,今晚恐怕在劫难逃,早知道这样,他就不应该答应和匡延赫一起洗澡的。
“很晚了,我有点困了。”他尝试给自己找理由。
匡延赫的笑声越来越像魔鬼,张扬又恶劣,唐蕴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僵直的脖子已经不由自主地缩起来了。
身体感受到异样的那一瞬,眼前仿佛闪现一道白光,唐蕴吃痛地闷哼,咬在匡延赫肩上。
“哎呀……”匡延赫用很抱歉的语气说,“手指不小心滑进去了。”
“……匡延赫!”唐蕴嗓子都在颤。
根本就不等他叫嚣,双膝就立刻被弄得发软,几乎要跪下去,又因为大口喘息,不小心吸到一口淋在脸上的水,像是溺水一般,唐蕴呛得不停咳嗽,手指抠紧皮肉,完全出于报复的心态,在匡延赫后背挠出一道道血痕。
“果然是只小猫啊。”匡延赫笑了一下,亲吻着他滚烫的耳垂,动作是一点儿也不收敛,“忍耐一下,很快就好了。”

第五十五章 治愈
唐蕴很想念扮成小哑巴的匡延赫,至少那时候的他们,还抱有炮友间该有的拘谨和谨慎,相互试探,温柔抚慰。
卸掉伪装后的匡延赫,像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连客气都懒得客气了。
不过要是问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唐蕴的身体,还得是匡延赫,刚开始唐蕴还觉得很不适,很想逃离,慢慢地身体就软了下去,好像一块被烈日晒化的糖果,伏在匡延赫的臂弯,任由那修长的手指亵玩。
当然他自己的手也没闲着,弄到后来,腕骨都隐隐发酸,简直比打羽毛球还累。
“一起吧。”匡延赫粗喘着说了一句,一只手掐住唐蕴的下颌,迫使他仰头。
“嗯……”唐蕴已经很难发出祈求以外的其他音节,嘴唇被咬得隐隐作痛,膝盖也痛,大脑已经混乱到,无所谓吃什么,只要能让他发泄出来就行。
冲洗的时间太久,唐蕴浑身都泛起一层薄红,手指头上的皮肤皱皱的,有点难受,匡延赫大概是良心发现,没有再折腾他,不仅帮他擦干净身子,披上浴袍,还吹了吹头发,最后送到床上。
匡延赫又从衣柜里翻出个新枕头和枕套,一起递给唐蕴。
“你自己套一下,我去洗个衣服,很快回来,你要是困的话就先睡吧。”
唐蕴知道他所谓的洗衣服就是把它们统统丢进洗衣机。
“要不内裤我还是自己来吧,怪不好意思的。”
“不用啊,我家还有台洗衣机专门用来洗贴身的衣物。”
“那好吧。”他对有钱人的生活缺乏想象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唐蕴观察起这个陌生而又空旷的房间。可能是为了方便白天补觉,房间的窗户外面还加装了一层升降帘,百分百的遮光材料,能让卧室瞬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家具没什么鲜亮的颜色,让人觉得这里面的一切都是冷冰冰的,要是他将来买房,绝对不会考虑这样的风格,感觉住久了人都要抑郁。
看起来,匡延赫是个不怎么热爱阳光的人,而唐蕴很喜欢,他喜欢晒太阳,也享受那种被清晨第一缕阳光叫醒的感觉。
没过多久,匡延赫便回来了,心情很不错的样子,问唐蕴怎么还没睡。
“不知道,可能有点认床吧。”唐蕴给他让出一点位置,“你在家一般都几点睡?”
“不一定,要是精神比较亢奋的话,凌晨三四点也不一定能睡着。”
“所以才把房间弄得黑黢黢吗?”
“对啊。”
“其实暖色更利于人入睡。”
匡延赫掀开被窝躺进来的动作让唐蕴一阵恍惚,像是做梦一样。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睡一张床了,他一直都觉得一个人睡很自由,想怎么滚就怎么滚,还不用担心被抢被子,但匡延赫刚躺进来,他就没忍住朝那边贴过去。
很温暖的体温,像猫咪的肚子。
“介意我回几个消息吗?”匡延赫问。
“当然不会。”唐蕴松开他的手臂,“我不打扰你。”
他以为匡延赫就是手机上操作一下,没想到伸手够来一台笔记本放在大腿上,噼噼啪啪地回复公司系统里工作邮件。
神情严肃又认真,看全看不出喝过酒的痕迹。
真是装醉的一把好手,先前肯定没少用这招钓男人吧?
唐蕴无声叹气,心说自己都二十八岁了,竟然能被这种老土的招数诓到,有些时候是真的很愚蠢。
再过两个月,匡延赫会像之前那样玩消失吗?
匡延赫“啧”了一声,唐蕴忙问他怎么了。
“收件人填错了,把发给采购部的通知发到我爸那里了。”匡延赫咬着下唇,一副很头痛的样子。
“嗐。”唐蕴不以为意地说,“这算什么事儿嘛……我还以为你丢了什么大case呢。”
匡延赫倒是情愿丢了case。
不出五分钟,他的手机响了,是匡继冲打来的,他朝唐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唐蕴听话地点点头,玩起手机。
房间里很安静,即使唐蕴再怎么转移注意力,两个人对话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钻进他耳朵里,匡爸在责怪匡延赫做事不够细心,语气不是很好,像高中班主任训斥学生。
后来又旧事重提,讲一些与邮件根本毫无关联的事情,怪匡延赫不懂为人处世之道,责任心也不够。
什么啊,不就是发错了一封邮件吗,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此时此刻,凌晨一点,匡延赫把他这么一个性感尤物晾在一边处理工作,竟然还有人谴责他对待工作责任心不足?
唐蕴听得直翻白眼。
足足十多分钟,匡爸还没有讲完,匡延赫很不耐烦地找了个理由,挂断掉了。
“你爸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唐蕴问。
“他一般只睡三个小时就起来工作了,白天会在休息室打会儿盹,醒来继续忙。”匡延赫回忆道,“也就是他生病的那段时间稍微收敛一些,每天能睡个五六小时,至于现在的话……我很久没有和他一起住过了,不是很清楚。”
唐蕴连声啧啧:“活该他挣钱啊,这生物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匡延赫笑了一下,合上电脑放到一边,缩进被窝。
“不过我感觉你爸爸对你……”唐蕴想说好凶,顿了下,斟酌措辞,“有点儿严厉。”
匡延赫用手机一键关灯,只留下一盏香薰灯。
“他也就对我严厉,对我哥可不这样。”说着,转过身,正对唐蕴,脸颊隐没在橘色的光芒下,眼睛在微笑。
唐蕴好奇道:“你还有哥哥啊?”
“同父异母的哥哥,是我爸和前妻生的,他们两个离婚以后,我哥跟了他妈。”
“你哥哥比你大几岁?”
“我也不是很清楚。”匡延赫临时上百度查起资料来,有段新闻里倒是真提到了匡峙的年龄,“今年三十七了,比我大六岁。”
唐蕴也看到了新闻上的照片,与匡延赫不同,哥哥是完完全全的东方相,面对镜头时,也就穿了件很普通的圆领卫衣和牛仔裤,眉眼温和,和团队里的人相互搂着肩,大家笑得超开心,看起来是低调又很有包容心的领导。
“是游戏公司的CEO啊,还挺厉害的呢。”唐蕴看到文章里出现了眼熟的游戏名,“哎我玩过这个诶!超级……”
最后两个字,被抿了回去,因为他感受到了一股无声的压迫——来自匡延赫眯起来的眼睛。
有关成功人士的报道其实千篇一律,无非就是团队创立初期,根本拉不到投资,大家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团队濒临解散,留下来都是一群愿意为了梦想放弃一切的年轻人,大家众志成城,迎难而上,终于等到了机遇降临,贵人相助,实现逆风翻盘。
不过实际上,在匡峙读研究生期间,匡继冲就赞助了他一笔一千万的资金,随便他做什么都行,匡峙选择了最省力的方式——给游戏公司投资,拿股份,但因为年轻,没什么经验,两笔投资全打了水漂,手头就剩下三十万,后来是把车子抵押贷款,才组建起游戏团队,也就有了所谓的“拉不到投资”。
至于吃了上顿没下顿,那就更不现实了,匡继冲还健在呢,怎么可能放任儿子饿死?
但不能否认的是,匡峙的确是个很有智慧和胆魄的人,即使赔掉了很多钱,也依然有东山再起的勇气。
有些事看起来很容易,但换一个人来做,未必能收获这样的成就。
匡延赫:“我在想,要是换了我的话,两次投资都失败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在游戏领域发展了,会尝试换个赛道。”
唐蕴听完匡延赫版本的哥哥的故事,觉得他应该挺崇拜匡峙的,至少是含有一丝敬佩的。
“你会羡慕哥哥吗?”
匡延赫沉默了一下,很坦诚:“会的,羡慕他能获得家里人的认可,也靠自己的双手获得尊重。”
唐蕴能理解他的想法,但并没觉得匡延赫不被尊重,集团的执行总,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吧?谁敢不尊重他?
“我看大家平时都挺尊敬你的啊。”
“不一样的,我哥是靠自己的本事,而我是踩在了我父母的肩上,意义不同。”
大概是在上初中的时候,匡延赫忽然有了一个意识:大家赞扬他,并不是真的认可他,而是对匡继冲的一种奉承,另一方面,觉得你身为匡继冲的儿子,已经拥有了绝大部分孩子望尘莫及的生活和教育资源,本该如此。
匡延赫在一次期中考试中冲到了年级第三,得到的夸奖是“不愧是匡董的儿子,真聪明”“你将来肯定跟你爸一样有才”“基因太好了”。
当匡延赫参加竞赛拿到第一时,大家都质疑他的冠军是内定的。
好不容易拿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却被同学造谣说是走后门的,匡继冲捐了一栋楼才换来的名额。也有人说:“我要是有他家那个条件,我肯定也能考进去。”
毕业进入公司之后,他就成了完完全全的啃老族,虽然大家并不会跑到他跟前这样说,但背地里怎么议论他,他是心知肚明的。从此,他再有怎么成就,都是父母的庇佑。
“我一直觉得,凡事都有两面性,我父母对我的保护也会形成一团巨大的阴影笼罩在我身上,我分明站在那里,做出了很多努力,但大家都看不到我。我的成功,是理所当然,我的失败,就更是理所当然。既矛盾,又合理。”
唐蕴第一次听匡延赫提起小时候的事,能够想象一个很要强的小朋友在听到“不愧是匡董的儿子”这类的评价时,内心有多失落。
这就好比在对一个奥运冠军说,因为你有最好的教练在帮你啊,要是我有那么好的教练,我也能拿第一。
“小可怜。”唐蕴捧住匡延赫的脸颊,揉了揉。
“哦当然,”匡延赫继续说,“我不是在抱怨我的生活,我的父母,我知道我拥有的已经够多了,我应该感到幸福和满足,但我还没有找到内心世界的平衡,老觉得自己不够好,一边卖力地工作,一边间歇性地内耗。”
唐蕴大致听明白了。
“你难以找到平衡的原因会不会是,你从小就把父亲认作成功的榜样,在后来的人生里,世俗观念又一再向你强调,只有超越你父亲,才算真正意义上的成功,所以你会产生挫败感,会不断内耗。”
“也许吧。”
唐蕴想了想说:“不过我一直觉得人不是为了结果而活的,真正重要的是过程。要是能找到热爱的事业,喜欢的人,安稳地度过一生,未尝不是一种成功呢。”
匡延赫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热爱什么,我毕业那会儿碰上我爸生病,就直接进公司帮忙了。”
唐蕴有些错愕地望着他,匡延赫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我说得有点多,听着很像无病呻吟吧。”
“没有啊!怎么会呢!我很想听你讲小时候的事情。”
唐蕴只觉得幸运,喜欢的人能对着自己倾吐烦恼,分享心情。
要是这些话,匡延赫只对他一个人说就更好了。
匡延赫想说点有趣的事情调节下气氛,但搜肠刮肚,竟然寻不到什么快乐的回忆,最多的就是和哥哥明里暗里的比较。
连被唐蕴称赞的那一手好字,都是因为匡继冲说,他的字没有哥哥的好看,所以匡延赫才会下定决心去练字。
他花了三年,练出漂亮的字,匡继冲却又找到了哥哥的其他长处。
只有唐蕴,像个小白痴一样,会盯着他写字。
“哦,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挺热爱运动,什么项目都难不倒我。”
“啊,真好啊,”唐蕴羡慕地说,“我小时候就没什么运动天分。”
“不过运动天分其实也没什么用,我记得有一回,我拿着运动会上赢到的奖状到我爸办公室,刚好看到匡峙趴在他办公桌上写作业,我爸给他买了一堆好吃的,还让他多休息休息,不然眼睛会累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我爸那么温柔地说话,到现在我都没有体验过那种温柔。”事到如今,匡延赫已经完全理解了匡继冲当时的反应,“比起运动会上的奖状,家长们肯定都更喜欢三好学生的奖状,喜欢有成就的儿子……”
语言是轻描淡写的,但唐蕴能够想象当时的画面对匡延赫而言是多么巨大的冲击,就像是一只小野猫满怀期待地跟着路过的人,希望能够被带回家,却隔着玻璃,看到了另外一只洁白无瑕,一看就是被偏爱着长大的猫咪。
共情能力太强的人不适合听这种委屈的故事,唐蕴的视线因为难过,已经慢慢模糊。
他伸手抱住匡延赫,压抑着情绪。
匡延赫低头问:“你是不是困了啊?”
“没有。”唐蕴摇摇头,耳朵贴紧胸膛,“我正在尝试和匡延赫小朋友对话。”
“嗯?”
“我好想告诉他——‘运动会上拿奖状也非常了不起啊。’”
匡延赫胸腔一震。
他心中有一座庞大的迷宫,堆砌起它的,是童年无数次的失落,迷宫遮天蔽日,阴暗潮湿,然而就在刚才,他的迷宫塌陷了一小块,有一束光直直地照了进来。
原以为再也找不到的出口,好像就在眼前。

第五十六章 哥哥
唐蕴迷迷糊糊间,听到匡延赫在讲小时候玩冲浪板差点儿被淹死的事情,匡延赫问他想不想玩冲浪,想的话过几天可以带他出去旅游。
唐蕴说不敢,因为他不会游泳,很怕被淹死。
“你不会游泳啊?”匡延赫语气温柔,“那我教你吧,很简单的。”
“嗯,好啊……你会的东西可真多啊。”
应完这一声,唐蕴就睡过去了,一直到隔天早上九点才醒过来,好在是周末,也没什么事情。
匡延赫仍躺在他身边,但显然已经醒来很久了,就等着他睁眼,递上温和的笑,还有一个迫不及待的早安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唐蕴感觉这亲密的一晚过去,匡延赫的面相都变了,好看中透出一点清澈的愚蠢。
他的眼神变得很单纯,又有点儿宠溺,就仿佛在观察家里新捉的小宠物。
“你什么时候醒的啊?”唐蕴问。
“一个小时前吧。”
“那你睡好少。”唐蕴往前凑了凑,在匡延赫的唇边嗅到了清凉的白桃味,“你已经刷完牙啦?”
“嗯。”
不止是刷完牙,连脸也是洗过了的,胡茬修得干干净净,连头发都顺带洗了一下才又重新躺回床上,等待某只小猫醒过来。
“你可真有心计啊!”唐蕴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起身披上浴袍,“对了,我的内裤呢?”
匡延赫:“我去帮你拿。”
水池边已经备好了全新的洗漱用品,只有杯子没有新的,匡延赫找来了喝水的玻璃杯代替。
刚挤上牙膏,匡延赫就回来了,人倚在门框,手指勾着内裤,镜片后的眼睛弯弯的,总之特不正经。
“谢谢匡总。”
唐蕴伸手去拿,匡延赫的手立刻收了回去,拿内裤要挟:“在家里就别这么叫我了,怪生分的。”
“那要叫你什么?”
“你自己想。”
唐蕴不禁想起自己当初给匡延赫改备注时的苦恼,其实匡延赫比梁颂还小一岁,按道理是可以喊小名的,但是因为合作关系,喊小名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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