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周昭宁给他拉好衣领,起身出?帐,整肃威严,仿佛刚才?耍无赖占便宜的根本不?是他似的。
“算你有良心……”封离嘀嘀咕咕,生气的表情没绷住。
明福在门口听了个差不?离,不?得不?承认,王爷就是知道怎么?拿捏他家殿下,都说蛇打七寸,这完全是分毫不?差,殿下这下半辈子?,他看是跑不?掉咯。
封离在养伤,太医盯得紧,是不?许他吃什么?炙烤之物的。周昭宁给他烤了鹿肉,封离满怀期待,结果明福鬼鬼祟祟端进来他一尝,没油没盐没香辛料,除了还算细嫩,吃得味同嚼蜡。
“他什么?意思?糊弄谁呢?他人呢?”封离三连问。
明福挠头:“王爷说太医的话不?能?都不?听,重油重盐加辣不?行。”
“……”封离歪着头看明福,翻了个白眼,“难怪他要叫你去接,因为他也知道我会骂他!”
“王爷也是为了您好,两相折中,各退一步!”明福说完一笑,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被?周昭宁连摆两道之后,封离决定不?理这人了,哪怕两人睡一个大帐,一处起居。
可很快,他就发现周昭宁也不?怎么?搭理他,每日不?是商议军情,便是处理京中来的事务,还要看军士操练,忙得不?可开?交。只有睡前两人能?说会话,封离不?搭理,周昭宁便叫明福和太医进来问话,问完自顾自靠在封离身边入睡。
封离心里?有些怪怪的,或许是整日都在休息,夜里?周昭宁睡着了他还醒着,有时借着帐外透进来的火光往旁边看。
如此三日,他坐不?住了,也不?贪睡了,也不?赖在大帐非要听议事了,让明福扶着去营中散步。这一去,便撞到了一个人。
戚炎和封离见面,简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在他心里?都怪这位七殿下,虽说救了他,但不?仅把他抓来北军大营,还害他被?老爹打军棍。
封离被?明福扶着,戚炎被?两个亲兵抬着,两人甫一见面,戚炎便是龇牙咧嘴。封离不?恼,反而笑起来,瞧小霸王的热闹,正好给他解解闷。
“小将军,屁股都开?了花,不?在帐中歇息,还出?来晒太阳?”
哪壶不?开?提哪壶,戚炎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种挑衅,当即便骂道:“你个病秧子?,要你管!”
“没礼貌。我叫你一声小将军,礼尚往来,你当然要称我为殿下。你这样不?好,太暴躁。”
“殿下?你想得美!你害我挨打丢人,还想礼尚往来?我与你只有……”
封离突然以指压唇,比了个嘘,示意他住嘴。
“你爹来了。”
“你爹才?来了!我与你势不?两立!”
戚炎话音未落,封离就见他身后,戚飞虎将军大踏步而来。他真的没骗人,奈何有人作死,不?肯相信。
戚飞虎大将军拎起戚炎,一个大耳刮子?便甩到了儿子?脸上,差点又给他蹦出?一颗牙来。
“逆子?!你跟谁势不?两立?!说,跟谁!”
“爹——!”戚炎怕了,缩着脑袋,讷讷不?敢言。
“要不?是殿下救你,你还想在这安安稳稳养伤?你现在就在北梁军的牢里?,弄个囚车装着你,饿都要把你饿个半死!到时候老子?是不?会救你的!”
“爹……我不?要你救!我也是有骨气的。”
封离听着好笑,默默偏过了头,给戚炎一点薄面,尽量不?当面笑话。可戚炎盯着他呢,看得真真的,又气又无奈,被?他爹拎回营帐,又挨了一顿收拾。
他在外头逛够了,把营中排布、军士面貌、铠甲兵器都看了个差不?多,这才?回中军大帐。
这晚,周昭宁单方面的睡前夜话多了点内容,调侃他逗戚炎的事。
“逗可以,但得有分寸。同进同出?我都能?忍,若是再和谁一起泡池子?,就算是程寅我也给他砍了。”
封离本不?想搭理,奈何这人威胁要砍人,他只好应话。
“你发什么?疯?”
“你才?知道?当日便差点疯了,闷进去一坛子?醋。”
夜色深沉,只有帐外透进来的一点昏黄火光,仗着昏暗不?清的环境,封离肆无忌惮地烧红了脸。泡池子?,真的有很多回忆,那些画面一个个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停留在月下林中那一处水潭。
这人有什么?好吃醋,他可没和其他任何人那般泡过池子?。
想到这,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缩,拉开?和周昭宁的距离。
他一挪,周昭宁又怎么?会感知不?到,他跟着挪近了些。就在封离想让他走开?的时候,他突然放软了语气说:“阿离,别?跑,明晚就不?能?陪你了。”
封离一惊,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要去滁州?”
“下午你逗戚炎那会,来了新的战报。曹永亮发现梁军西进攻打望城只是假象,梁军主力?攻下扶江城后,回师滁州州府,和赫连重锦的偏师合攻。如此,我们?陷入被?动,我欲带大军前移,更方便应对,梁军主帅阿尔哈图不?好对付。”
“我留在这?”
“柱国坐镇后方,你在这先养好伤,一切之后再叙。”
封离深知他的安排是最好的,终是应了下来。大禹北境本不?宽广,但战况变化如此之快,仍是出?乎他的意料。梁军的骑兵不?容小觑,阿尔哈图是个人物。
“好。”
“我明日便要启程,你就没有别?的话想说?”
封离侧头看向他,故意装不?懂,反问:“什么?话?”
“比如……会想我之类。”周昭宁牵起他未受伤的右手?,一根根手?指交错,直到十指相扣。
第82章 北上(3)
过去封离出征时, 身边只有战友热血的?呐喊,从?未有过这般儿女情长的温存。他很想干脆利落地?回答“不会想”,可话到嘴边又有些眷恋身边人的?热意。
十指相扣, 周昭宁手上的茧都被清晰描绘在他掌心,他们亲密无间,仿若一对有情人。
没等封离想清楚要怎么答他的?话,他又?开了口:“每日军情来往皆是快马, 你若是想我了,便往里夹些私话。递给柱国便是,我与他说了, 他不会拆阅。”
“你……真是疯了。”如此公器私用,还专程和大将?军打招呼, 实在是令人万分羞耻。封离活了两辈子, 还未办过这样毛躁的?事。
可周昭宁的?这份惦念, 又?让他心中受用,怕露了情绪,他只好偏过头去不看周昭宁。
他不看, 周昭宁却舍不得不看他,明日便要出征,战场上瞬息万变, 此去前途未卜, 少看一眼?都舍不得。
周昭宁抚上他的?脸,强势地?将?他的?头掰了回来。
“只身北上时, 我最遗憾的?便是没有收到你的?只言片语。内阁、府里、各部,递来的?折子、信件雪片似的?, 就是没有你写的?一个字。阿离,你好狠的?心。”
“我本就没什么要说的?, 徐清安不是定期与你汇报?还有什么非要我说的??”
周昭宁闻言,气得拧了一把他的?嘴,舍不得下力气,却不甘心听他说这般无情的?话。
“这回,要与我写信,可听清了?”
昏暗中,周昭宁灼灼目光仍清晰可感,他周身气息炽烈,贴近时,激得封离下意识想往后退。可周昭宁的?手还掐着他的?下颌,他要退,只能先把他的?手推开。
这一推,让本就满腔离情的?周昭宁像着了火,越是被躲避、被抗拒,他便越想靠近。他原本没打算做什么,这下却动了心思,一开口,声音都沉了些许。
“跑什么?问你的?都不答。”
封离感知到危险,只好应下:“好,给你写信。”
“嗯。”周昭宁点头,从?容不迫,唯有那?拖长的?语调,显示着他的?心绪。
封离急急拉被子想盖,周昭宁一个翻身便覆了上来,他居高临下俯视他,像抓捕到了猎物的?虎豹。
“你干什么?很晚了,该睡了。”封离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抬手轻推他。
周昭宁不答,只是静静看他,可偏偏这样更是压迫力十足,像在思考这猎物要从?何处下口。
半晌,他突然说:“今日又?吃了烤鹿肉,你难受了。”
封离脑袋里咯噔一声,霎时窘迫起来。没想到他竟看到了……一定是他给自己擦身的?时候。他上半身伤口未愈,不便洗浴,周昭宁不肯假手于?人,这段时日都是亲手帮他擦洗上半身。
今日周昭宁突然给他又?烤了一盘鹿肉,现在想来是他知道大军即将?开拔,特意临行前再给自己做一顿。
可天气渐暖,他吃了鹿肉便有些燥热,周昭宁帮他擦洗时他起了势。以为?裤子遮挡他没发?现,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我没有。”封离嘴硬,耳朵却全红了。
周昭宁轻声调笑,暧昧丛生?。
“阿离,便是你不愿想我,我也要你想。你记着,今日欢愉是谁给的?……”周昭宁话音未落,封离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胯骨。紧接着,他便被温热整个包裹。
“周,周……”封离语不成调,他一垂手便抓住了周昭宁头顶的?发?丝,“你起来……”
身弓如弦月,差点翻身而起,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刺激,热汗如雨,令周昭宁的?手都沾了湿意。
“别……周昭宁……”
亢奋、欢愉、羞耻,封离拒绝着却又?欲罢不能,竟下意识喊出了“皇叔”。太过羞耻,以至于?思绪回笼后,他完全无法面对周昭宁。
他的?手还绕着周昭宁的?头发?,胸膛剧烈起伏,浑身是翻涌的?深潮。失焦的?眸子渐渐凝聚,落在周昭宁唇边。
周昭宁的?喉结上下滑动,吞咽着什么不言而喻。看到这个动作,封离的?脸更是红得像要滴血。周昭宁的?眸子隐在黑暗里看不分明,可他吻下来的?力道却无比清晰,又?深又?重,像要把人拆吃入腹一般。
“你何必……”
“我欢喜。”
两?人一时无话,封离耗费心神?,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周昭宁轻吻他唇角,低声说:“傻子,总有一日,这些我都要讨回来的?,你心软什么?”
封离醒时必不会如此乖觉,可睡梦中听到他的?声音却十分安稳,竟在他脸颊蹭了蹭,右手拽住他的?袖子。
“还说不喜欢本王……”
周昭宁心情大好,一觉到天明。
第二日一早,封离明明醒了,却装睡不动弹。周昭宁昨日得了“彩头”,今日宽纵得很,半点拆穿他的?意思都没有,径自起床洗漱,点兵列阵。
封离听着外头的?动静,直到大军整队完毕,这才踩着点出大帐,就着微风为?他送别。
上一次是在禹都城外,十里长亭,他说盼君凯旋。周昭宁未战返京,救他于?牢狱,带他出禹都。
这次是在北军大营中,军情所迫,他要先行一步。
封离没有要任何人搀扶,长身而立,挺拔如竹。他望着周昭宁,说:“等我伤愈。”
昨夜种?种?,仿佛已消散在这微风里,可眉眼?交错间,彼此却又?心知肚明,那?些不可言说的?情动,已深埋心底。像一颗种?子,正静静发?芽。
周昭宁解下腰间佩剑,深深看他,双手将?佩剑递到他面前。
“一直没告诉你它的?名?字……此剑名?为?青罡,青冥千重,罡风一落。此剑,赠君。”
宝剑赠英雄,封离的?目光将?那?剑身剑柄一寸寸扫过,郑重接下。他霍地?拔剑,雪刃曜日,辉光刺目。
“多谢。”
周昭宁一跃上马,大军开拔。他的?身形高高立在前方,如一面不倒的?旗帜。
一旁,程寅和他的?父亲卫国公告别,卫国公叮嘱:“护卫好七殿下。”
“阿爹放心。”
大军渐渐消失在北军大营外,封离一回头,正好看到戚炎被人抬着,在一顶帐篷外的?角落里伸长着头看。
他拿剑柄戳戳程寅:“看,那?是谁。”
“哟,小霸王。”程寅双手抱臂,那?点父子分离的?别情、送父杀敌的?激昂全都消失殆尽,只剩下好笑,“他这是也有一颗报国心?”
封离点头:“他好歹也是大将?军的?种?。”
“殿下说的?对。”
“怎么样,找机会跟他练练?”
程寅摩拳擦掌,点头应道:“等他伤好。”
封离说的?“练练”,没多久就等来了机会,在滁州传回第一封捷报的?时候。周昭宁亲自领兵,与宣德将?军曹永亮汇合后,在滁州州府百余里外和梁军打了场遭遇战,梁军五万人马,被打得落荒而逃。
“歼敌近两?万,斩首梁军千户两?人。”柱国戚飞虎说,“以多打少,就该胜……不过此战鼓舞士气,值得庆贺。”
自从?周昭宁北上滁州之后,商讨军情的?便成了戚飞虎的?大帐,封离日日坐里头便不走。柱国还是不乐意他往里头蹿,但没身份也没脸面撵他,只好随他旁听。
往日封离不太说话,这次却破天荒地?开了口。只见?他走到沙盘旁,随手取过一柄小旗便演示起来:“两?军遭遇之地?在裕迟山脚,过了裕迟山,往西可往望城,往东可往扶江城。阿尔哈图派五万人马到此,是要作甚?”
众将?一静,头一回正眼?看这位伤重未愈的?王孙贵胄。
封离接着说道:“往西难堪大用,但往东……阿尔哈图主力攻打州府后,扶江城还剩五万守军,若是加上这五万,便是十万。只要我们不急着夺回扶江城,他们便可或二八或三七分兵南下,从?州府到扶江,再往南到泽英,拉出一条纵深的?战线。更关键的?是,梁军骑兵悍勇行动快速,打了泽英屠城夺粮,还能回师州府和扶江。”
“因此这番遭遇战,恰恰打破了阿尔哈图的?布局,但并非一劳永逸。大将?军,我提议从?大营调兵,与王爷双线并进,攻打扶江。立刻送信给王爷,他必能勘破阿尔哈图的?意图,让他不必分兵。”
封离将?最后一柄小旗,插在扶江的?城楼上,替换下代?表梁军的?蓝旗。他双目如炬,成竹在胸,说起战况丝毫不乱,推演条陈缕析。
众人刮目相看,有心挑错反驳,竟无话可说。尤其戚飞虎,很有些不敢置信,七殿下目光之老辣,哪里像个未经战事的?质子。
他听取了封离的?提议,当即去信摄政王,并安排人马准备夺回扶江城。
那?日黄昏时,戚炎不知听他爹说了什么,大为?不满,竟冲到中军大帐前挑衅。
“七殿下,你出来!我爹说你厉害,我戚炎不服,今日就要和你比一比!”
戚炎自己的?伤还没好全,只不过能下地?行走而已,封离听他喊得好笑,出门来看。
“你想比什么?”封离完全不认为?自己避战有什么不好意思,直接说,“跟我比武反正是不成的?,我还没好,打不了架拉不开弓。”
忍痛准备出战的?戚炎:“……”这也太没骨气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怕什么?!
戚炎正要嘲讽,就听封离说:“不过,倒有一个比法。你我各找一个帮手,让他们比试,你我可以协助,三局两?胜各凭本事。”
戚炎大喜过望,这北军大营里里外外都是他爹的?人,他要找个高手还不容易?到时候打得这七皇子满地?找牙!
“好,输赢有什么彩头?”
“输了的?人便要听赢了的?差遣,如何?”
“一言为?定!”两?人击掌为?盟,戚炎迈着小碎步跑了,找帮手去。
戚炎对这场比武是势在必得, 拉来了他爹麾下第一能打的裨将张巨。
张巨其人,人如其名,出身起便比别的婴孩大, 如今更是身长九尺有余,人高马大。甚至因为头大身高腿长,他母亲生产他时九死一生,难产差点大出血而亡, 好不容易捡回条命也是病病歪歪,没几年便过世了。
之后村里遭了灾,他爹也死了, 村里到处都是死人,他一个四岁孩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 被路过的戚飞虎捡到, 当做义子养大, 年岁到了便入了军籍。
张巨悍勇,作为北军先锋官之一,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他用双锤, 重达百斤,光是这武器,已是横行大营, 鲜有敌手。
而程寅, 不过十六岁,哪怕自小习武, 筋骨尚未完全?长成,也没有战场上?真刀真枪的经验, 和同龄子弟比自是佼佼者?,和张巨这样的虎将, 尚且难以匹敌。
张巨一来,立刻便吸引了周边将士的注意。正?是埋锅造饭的时辰,中军大帐前的空地上?一时人员聚集,人声鼎沸。
封离、程寅、戚炎、张巨,各据两边相?对而立,对比鲜明。封离仪态闲散,从容不迫,程寅意气风发,临阵不惧。
而戚炎……整个?一嚣张跋扈的纨绔,未战先得意,明显是看轻对手,虽说军士们也都觉得张巨必胜,但对戚炎这狐假虎威的模样,还是很难欢喜。张巨则面无表情?,不喜不怒。
北军大营的将领们也闻讯前来围观,戚飞虎混在里面,一看儿子这憨样便头大。
旁边的将领问他:“大将军,那可是七殿下和卫国公的儿子,要是被张巨不小心打?断了胳膊腿的,可没法交待。”
戚飞虎何尝不是这样想,尤其挑事的还是他儿子,到时候他可是会被摄政王和卫国公两个?人围起来打?!
他正?要出言阻止,封离的眼神已飘了过来。他微微点头,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七殿下的意思是有把握?”旁边将领也看到了,又说,“这怎么?可能,那可是张巨!”
“先看看……”戚飞虎没说出自己?的想法,总觉得七殿下说不用管,便是真的有胜算。
近日他和七殿下也算打?了一些交道,和他想象中的孱弱质子完全?不是一回事,此人胸襟谋略,仿佛深不可测。京中的事也已传到了军中这些高层将领耳中,其他武将有没有多想他不知道,但是依他所?见?,摄政王和太后两分朝堂的格局绝不是终结,反而这位七殿下,或许才是压轴人物?。
所?以戚飞虎也在观察,也想一探这位的深浅究竟。此次看似是小辈之间争意气,但要凭着程寅战胜张巨,可并非易事,端看“为将者?”的本事。
场中,戚炎已经迫不及待,叫嚣了起来:“七殿下,这可是你提的找帮手,别怪我的帮手太厉害!哈哈哈哈。”
戚飞虎:“……”现在更想把这个?不知好歹、仗势欺人的孽子再打?一顿。
“那是自然,我从不耍赖。”封离负手而立,风姿卓然。
戚炎摩拳擦掌,上?前一步道:“那就不必废话了!赶紧的,开始吧!”
“今日既有了见?证,规矩还是要说清楚的,咱们之前说好的,三局两胜各凭本事,你可还记得?”
“记得!七殿下和程寅这细胳膊细腿的,别被打?得跪地求饶就好。”
旁边有围观的将士跟着笑起来,仗的就是一个?法不责众。
封离不以为意,放狠话的他见?得多了,能从他手上?讨着便宜的还没几个?。他如此风度,倒令前排那些跟着嘲笑的人停了下来,仿佛他们自己?更像笑话似的。
“这第二,你我可以从旁协助,也可以不出手,端看各自。”
“好。”戚炎干脆应下,“来!说好了,愿赌服输,输的人要听赢的人差遣。”
“一言为定。”
张巨上?前,拱手一礼,道:“我不想伤人,点到为止。”
“张将军高义。”程寅还礼。
封离与程寅耳语:“第一局必输,你尽量拖延,不必过多正?面迎击,引张巨多出招,我先看看他的路数。”
程寅对封离可以说是言听计从,他心性?豁达,听封离说必输也能接受,点了点头。
两方对战,程寅选了长枪,张巨用的还是他的双锤。其实程寅的刀法和枪法都不错,但应对张巨,使刀更难占到优势,枪长锤短,倒是有些余地。
程寅别看年纪小,苦功是下了的,一出手便如游龙惊凤,挥洒意气。军中尚武,见?他枪出如虹,当即纷纷叫起好来。可很快,喝倒彩的人便多了起来。
张巨的双锤威猛,有劈山裂海之势,袭来的带起的罡风都令人难以招架。程寅记着封离的交待,且战且退,不断迂回,场面上?自然就不好看了起来。有人笑他怂,他倒是不骄不躁,目光都未变半点,全?神贯注在这场比试里。
兵卒中有人嘲笑,将领们倒是看出了些门道,戚飞虎看了看自己?在一旁吆喝得厉害的儿子,又看看场中沉稳有度的程寅,恨不得一声长叹。
“程文骥养了个?好儿子,这才十六岁,竟如此沉得住气,将来必是一员大将!”
旁边的将领接话道:“虎父无犬子。”
戚飞虎瞥他一眼,怀疑他是在故意嘲讽,他这个?柱国大将军,不就生了个?咋咋呼呼的狗儿子?!
饶是程寅心性?沉稳,亦是难掩颓势,终究败下阵来。败了他亦不气馁,一双眼晶亮,带着蓬勃战意跑回了封离身边。
“殿下,我尽力了,您说,接下来要怎么?赢?”
“你就这么?相?信我能让你赢?”封离笑着反问。
“那是当然!”
封离正?要与他细讲,对面戚炎就先上?前说:“别说我欺负人,张巨的厉害你们也见?识了,接下来我不出手,七殿下你随意。”
骄矜自傲,掉以轻心。
封离答道:“好,你不出手,我却是要助阵的,毕竟张将军如此剽悍,程寅一人难以致胜。”
“致胜?”戚炎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兀自笑了会说,“好好好,我敬殿下你直率!”可那轻蔑的语调,却仍是没把封离放在眼里。
封离懒得理他,和程寅说起正?事来。
“张巨下盘极稳,又力大无穷,所?谓一力降十会,看起来难于攻破,但方才我观他对战,发觉她有几个?小习惯可以做文章。”封离以手示意,点给程寅看,“一是他旋身出击时习惯向右,你若也向右,正?可避开并反击。二是他使双锤主要靠臂肘发力,手腕不够灵活,这是他一处弱点,接下来我会配合你出击。”
“他受身形所?限,移动不够灵活,过分依赖力气。可这力气没有使不完的,你用长枪,是以小搏大,以近搏远,对付他,一要使快枪,令他应接不暇,二要多用拨、搭、刺法,少?拦、缠,他双锤袭来时,以身法躲避,尽快耗空他的力气。”
程寅听完,那双晶亮的眼睛更是闪出了光来,他连连点头,不停应是。
封离环顾四周,说:“天色已暗,点起了火把,把你那枪上?红缨拆了。”
“这是为何?”程寅不解。
“你这柄枪的枪刃乃玄铁所?制,枪身的白蜡木又上?了黑漆,做出这通体漆黑的模样难道只?有好看一途?”封离令他看四周,“火把照亮怎比得上?白昼,你这黑枪使快了,令人难以捕捉,拖着红缨那就是给人指路。”
“殿下所?言极是!”
程寅说着,吭哧吭哧便把那红缨扯了下来,扯完问封离:“殿下还有什么?要交待的?”
“你不必想着配合我,我亦不会上?场要你保护,你打?你的就是。”
“啊?”程寅没明白,这要怎么?助战?但他想不明白的并不纠缠,应了声是,便上?去开打?这第二场。
方才他扯枪上?红缨,已令围观将士不解,如今看他输了一场反而越发精神,更是迷惑。算了,比武,看就是了,打?了就有结果!
第一场比试开始,这回程寅一上?场便大为不同。他一手长枪劲力饱满,步活身灵,出枪时迅疾如风、锐不可当,一改之前且战且退的打?法。张巨的出招时而被他预判,好几次落了空。
戚炎看得有些着急,在旁边又喊又叫。就在这时,封离动了。
他身形未动,只?是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便是这样,也引得众人竞相?观看,都要看他拿出了什么?武器。
“不会是袖箭吧?那可是会伤人的。”戚飞虎旁边的将领说,眉头都蹙了起来。
这时,封离抬起手,他那“武器”顿时展现在了所?有人面前。不是什么?袖箭,那是一柄弹弓。在场的大概只?有程寅认得,只?有他知道这弹弓的厉害,毕竟当初,殿下可是拿这弹弓打?过北梁吴王赫连重锦。
当初他显得奢靡无度,以宝珠为弹丸,如今却提前命人磨好了石子,他亲自挑选的石材,软硬皆由,且看他要用来打?谁。
封离弹弓一拉,全?场哗然,就连戚飞虎的眉毛也弹个?不停。封离自是不在意,他连瞄准都显得那般随意,就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他手中石子已飞旋而出,砰一声正?中张巨颈侧。
那是一条麻筋,击中的刹那,张巨右手一松,铁锤轰然落地,程寅瞅准时机,长枪一挑,正?中他的手腕,打?得他身形歪斜,往一边侧去。
“好!”戚飞虎叫好的声音很是突兀,没办法,很多人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场上?战局已逆转。
戚飞虎发现只?有他自己?喝彩,硬着头皮呵斥旁边人:“不会看你还不会叫好?!”
“好!”
“厉害!”
一时场中热闹起来,好歹缓解了大将军的尴尬。
场上?比斗还在继续,封离又出手两次,张巨明显落了下风,很快输了这第二场。
戚炎已是面红耳赤,那双脚都要控制不住冲上?场去。
就在这时,封离施施然拱手,道:“小将军可不要耍赖,你已说过今日不出手。”
戚炎气结,恨恨跺脚又无奈,拉着张巨开小会去了。
他的声音半点不知收敛,封离远远听见?他说:“巨哥,你可不能输啊,不然我要给他当孙子了!”
程寅顺着封离的眼神看过去,狡黠笑道:“殿下的眼光总是这么?老辣,戚家这小子还知道叫哥,确实还有救。”
封离随口答他:“见?的人多了,自然就会看人,你学着点吧。”
程寅方才还因为赢了一场兴冲冲,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殿下见?的人多了,自然是在北梁见?的,为何会看人,还不是迫于生存不得不察言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