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珏:“狗……”他真的复述不出口。
程寅:“解兄竟然也会这等粗鄙之语……”
封离:“……”就知道他骂人?的词汇跨度甚广。
“赫连重锦是北梁几位皇子中最精通汉学的,他就算不能全听懂,也能听懂个大半,放心?,你一定没有?白骂。只是他心?里有?数,知道骂不过你,所以干脆装听不懂罢了?。他如此隐忍,更?蹊跷了?……”
封离抚着杯沿,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楼下曲声突然停了?,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即,响起了?一道在场四人?都很?熟悉的声音。
“唱得好,叫起来必定更?好,带回去伺候。”
封离蹙眉,起身往舞台上看去。果然,出声的正是他们在谈论的——赫连重锦。
封离他们来时?,那乐户女戴着面纱遮挡面容,此时?那面纱已落在了?赫连重锦手上,明显是被?他强扯下来的。
那乐户容貌姣好,还有?一把好嗓子,自弹自唱,琵琶技艺亦是非凡,谁能想竟会撞上出来游乐的北梁人?,还被?赫连重锦看上。
乐户自是不愿,盈盈下拜:“奴虽是乐籍,但却?是清倌,还请贵人?宽宥。”
客栈掌柜见状,忙上来打圆场。这乐户是他故友之女,落入罪籍他照顾一二,才让她在自己这酒馆里唱唱曲挣点花红。平日里戴着面纱都平安无事,没想到今日竟被?人?强行扯落,惹上了?麻烦。
“这位客人?,青菱姑娘不单独唱堂会,您想听曲,在小的这楼里听也是一样的。”
“你说一样就一样?你是什么东西??”赫连重锦说着,一巴掌便甩到了?掌柜的脸上。
一个没有?功夫底子的平民,哪里经得住练家子不收力的一巴掌,当即被?他甩翻在地?,吐出一颗断牙来。
那位乐户青菱姑娘见状,立刻向掌柜扑了?过去,要将人?扶起来。
“李叔,您还好吧?”
美人?面色惨白,泫然欲泣,对赫连重锦而言,更?是快意?。
他这几日受够了?南禹人?的鸟气,尤其是鸿胪寺那个新来的解泉泠,骂得尤为刁钻,常令他恨不得把人?当场砍了?。
这醉仙楼的酒名噪禹都,他今日来便是要喝个痛快。又听了?这燕声莺语,见着这花容月貌,尤其这女子那双桃花眼,和封离有?几分相似,令他这一腔怒气找着了?出处。
一个酒楼掌柜,也敢在他面前放肆?与他讨人?情,也不看看自己是怎样的贱民!
赫连重锦一把扣住青菱的手臂,将人?直接从地?上拖了?起来扣在怀里。
“乐籍?你们南禹的乐籍不就是娼/妇,装什么清高?”
青菱受辱挣扎,字字铿锵:“乐籍并不都卖身,有?许多姐妹如我一般只卖艺!大庭广众之下,客人?请自重。”
“自重?你可知本王是谁?”赫连重锦说着一把拽开了?她的领口,“本王倒是要看看你有?多清白!”
众酒客一片惊呼,程寅拍案而起,大喝:“欺人?太甚!”
一层楼而已,他从窗口一跃而下,落地?便出拳袭向赫连重锦。
封离三人?匆匆从楼梯跑下去,封离边跑边叹:“啧啧啧,早知道我们先下楼了?,不一起出场都不够帅气了?。”
他嘴上说着玩笑话?,那双眼睛却?直盯着台上,半点不曾错开。他眉头微蹙,心?里已在盘算这酒楼里能抄的家伙事,不然不足以对付赫连重锦的那个护卫。
早知道就带上周济了?,周抱鸡虽然不经逗,打起架来却?是一把好手。
思量间,他们三人?已跑到了?台上。解泉泠机敏,封珏已是和雷源打过架的“老手”,两人?一个抄起青菱的琵琶,一个在旁边桌上拿了?个酒壶,齐齐向赫连重锦的侍卫冲了?过去。
封离见状,把身上斗篷一解,扔给青菱,将人?护在了?身后?。
第50章 相争(2)
赫连重锦只带了一个侍卫, 封离他们有四人,但是比起功夫来,是半点不占上风的。那边程寅和赫连重锦打得还算有来有往, 这?边解泉泠和封珏两人已?是左支右绌。
“这?位姑娘,你躲远些。”封离交待完青菱,就手抄了把装饰用的油纸伞便冲了上去。
他如今功夫不济,眼力却?还在, 解泉泠和封珏拼着挨揍也不退,封离便见缝插针地补刀,专往痛的穴位打。
可赫连重锦主仆两也不是好对付的, 尤其他们二?人还带了刀,对拳没占到便宜, 赫连重锦霍地抽刀迎上。赤手空拳难敌兵刃, 赫连重锦立刻游刃有余起来。
打斗间, 他看清冲上来行侠仗义的是哪几人,面上浮现讥讽之色,笑道:“这?嘴碎的小子果?然是你弄来的, 好?本事?啊封离,倒是本王小看了你。”
“不敢当,我夫君疼我, 看不得我受气罢了。”封离已?是打起全副精神应对, 手上不敢出半点差错,话却?说?得轻松, 特意提周昭宁作为威慑。
赫连重锦听了却?更怒,下一刀半点不留情, 程寅连连躲闪,差点被?划到手臂。
“赫连重锦!你敢!”封离一声大喝, 抽身面向台下,“我乃先帝皇七子封离,当今皇上的哥哥,摄政王妃,北梁人在禹都欺男霸女,还要打本宫,各位大禹子民怎么说??”
他的话掷地有声,激得酒客们群情激愤,尤其是喝了点酒的,更是热血上头,个个冲到了舞台边,将整个舞台围得水泄不通。
“赫连重锦,你还要试试我大禹男儿的拳头吗?”封离喝问。
赫连重锦眼看寡不敌众,虽又不甘,却?不得不退走。
“慢着?!辱了人便想走?”
赫连重锦怒喝:“你还想作甚?”
“你向这?位姑娘道歉。”
“做梦!一个贱奴,也配让本王道歉?封离,你是不是在我大梁当狗当惯了,都分不清高低贵贱了?”
“不道歉是吧?行啊,关?门!这?两个北梁人一个也不能放走!来个人,去摄政王府报信,就说?本宫在醉仙楼被?北梁人堵了。路上给我把铜锣敲起来,要喊得禹都城人人皆知!”
“你——!”赫连重锦手中弯刀一抖,差点直接再冲上前来。
一直躲在一旁的青菱见状,连忙上前说?:“殿下,小女子身份微贱,当不得贵人的歉意。多谢殿下为小女子做主,就这?么算了吧。”
封离本是不愿算了的,乐户也该有尊严,不该任人践踏。但看到青菱脸上惶恐不安的神情,他还是点头把人放走了。他是好?意,吓着?人家姑娘却?不好?。
赫连重锦甩袖离开,临走前,他落在封离脸上的目光,如同一头盯上了血食的饿狼,凶狠暴戾。
人走了,封离也松一口气,再打下去他们就要吃亏了。
解泉泠朝他竖起大拇指:“殿下机智。”
“不然呢,在自家打架不叫兄弟姐妹,不合适吧?”
封离笑着?朝台下众人拱手为礼:“多谢各位仗义援手,掌柜的,给每桌送一壶仙人醉,我请。”
掌柜的连连道谢,命小二?立刻安排。
“多谢七殿下!”酒客们也跟着?道谢,他们没出上力,还得了美酒,没想到七殿下如此仗义又慷慨。想起过?去那些坊间传闻,只觉得荒谬。
有说?他阴柔作女儿态的,可他刚才打人喊话的姿势当真英姿勃发。
有说?他怯懦胆小不敢见人的,可他潇洒磊落,仗义行仁。
还有说?他献媚于摄政王的……这?听着?,更像是人家夫夫恩爱嘛!
大禹民间男风颇为兴盛,契兄弟不算太?稀奇,只不过?权贵少有娶男妻的,尤其是身份如此尊贵的男妻,所以才为人诟病。可那些,关?他们平头百姓什么事??他们只需知道白得的仙人醉好?喝。
众人散去,那乐户青菱上前道谢,盈盈下拜,要叩谢封离四人相救之恩。
封离忙将人扶住:“姑娘不必客气,这?不过?是分内事?,我们本就不该坐视你一个女儿家受人欺辱。”
那姑娘明?显被?刚才动刀动枪的阵仗吓着?了,哭得抽抽噎噎,攥着?帕子一个劲道谢。又看到程寅在揉伤处,愧疚不已?。
“青菱本是贱籍,连累诸位贵人受伤,实在该死。”
“你曲唱得好?,不甘堕落,坚持靠技艺挣钱,乃是高风亮节,何?错之有?是我们自己要为你出头,特别是这?位程小公子,从楼上一跃而下喊都喊不住,威风得很。威风够了,挨点拳脚不算什么。”
“殿下!”程寅不服,“要不是那吴王带了刀,我岂会挨揍?”
“行行行,你厉害。”
“世子,解兄,我说?得没错吧?”见封离敷衍,程寅又转向另外两人寻求认同。
两人应是,他这?才作罢。
“姑娘,你今日受了惊,便早些归家,歇着?去吧。这?你拿着?,算是补你的赏钱,给你压压惊。”
看着?封离手中的银锭,青菱辞不肯受,她受人恩惠,哪还有拿人赏钱的道理。
这?一锭银子于封离不值一提,对一个要在酒楼卖艺的清倌,却?是生计。
这?青菱看似柔弱,却?又刚强不屈,想必受了不少委屈,上台演出定?是穿着?最好?的衣衫,可也并不簇新?华丽,日子过?得怕是拮据。
封离坚持把银子给了她,青菱拜别,要解身上斗篷还他。
“这?斗篷就赠你了,你的领口……破了,挡挡吧。”
青菱又是泪盈于睫,再次谢过?才走。四人望着?她的背影,一时各有想法。
封珏叹道:“她这?样的女子,当真不易。若是大家闺秀遭了这?样的事?,恐怕已?是要上吊了。她却?很快镇定?下来,可见平日没少受欺辱。”
解泉泠说?:“贱籍之人,命如草芥,能委曲求全已?是幸事?,哪有什么选择。殿下,可不要怪她低声下气,拆了殿下的台。”
封离摇头,他当然不会。当年他拿下镇北军军权,第一年便遣散所有军/妓,将她们另行安置,他知道这?些女子有多么不易。
最是不知愁滋味的程寅也说?:“她是不是一生都脱籍无望?”
掌柜的亲自将四人迎回楼上雅间,答道:“青菱是小的故友之女,乃是受他父亲牵连充入乐籍,但罪刑不算重,她只要攒够银子,是能脱籍的。”
“她想脱了籍还能清清白白做人,所以这?般坚持。今日幸得各位贵客垂怜,助她渡过?此劫。”
“那就好?,她还差多少银子,我给她凑凑?”程寅忙问。
他话一出口,封离三人都古怪地望向他,他这?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我不是要为她赎身的意思,我是觉得相遇也算缘分,我可以借她银子。”
封离和解泉泠低笑喝茶,程寅不明?所以,只好?看向封珏求助。
封珏到底心软,解释道:“你觉得你是借她银子,但你们身份天上地下,又男女有别,让旁人知晓了会如何?说??只会个个都以为她是攀上了贵公子,要被?你收了。”
“啊?!我真没有这?意思!”
“行了,人家姑娘自尊自爱,也有技艺,用?不着?你瞎操心。”封珏瞥他一眼,“刚才也不知道机灵点,跟着?殿下给人塞点银子。”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程寅挠头,满脸懊恼。
解泉泠看得好?笑,端着?茶杯凑近封离,低声问:“程寅一直都这?样?”
封离点头,跟他碰了一杯:“这?般纯直的性情,天上璞玉,难得一见咯。”
四人在醉仙楼用?完饭,各自归家。封珏先把封离送回摄政王府,这?才回齐王府。
封离回到王府时,等在门口暗处的周济上下打量着?他,看完快步回前院书?房禀报:“殿下精神很好?,看起来没有受伤。”
周昭宁不语,让他退下。想到封离在他面前挨一下就要喊痛,可真受了伤却?半句不漏,他心绪波动,但到底还是没去后院看他。怎么看,难不成逼他脱光了检查?
周昭宁眉头紧蹙,手中狼毫一晃,毁了一幅字。他心不静时爱临帖,可如今越是写,却?越发不静。他无奈搁笔,将那幅写坏的字团了团扔进了炭盆。
第二?日是国子监的旬假,封离睡到日上三竿,还未醒,明?福闯进了卧室。
“殿下,醒醒。殿下,程公子来访,说?有急事?找您。”
封离迷迷糊糊,醒了醒神起身,简单洗漱更衣,都没顾得上用?早膳,便去见程寅。
程寅在厅内来回走,神色凝重焦急。一见到封离的人,他便立刻问道:“殿下昨日穿的斗篷是雪青色,上绣双鹤排云,我有没有记错?”
封离不知程寅为何?急匆匆跑来问起他的斗篷,他不那么在意自己的着?装,眼神询问明?福。
“不错,殿下昨日穿的便是那件双鹤排云,雪青镶银边的缎面斗篷。”
程寅兀地握紧了双拳,难以置信地看向封离。
“出了什么事??”
“今晨,国子监外巷尾发现一具女尸,那死者容貌出众,不知被?何?人所杀,丢弃在那。我本当个异闻听,结果?却?听说?她被?发现时,身上只裹了一件名贵的雪青斗篷。”
封离已?明?白他所指,昨日他的斗篷,给了那个乐户青菱。
“那斗篷的形容,与我昨日那件一样?”封离确认般问。
“是。”
“走,我们去看看。”封离当机立断。
猜测无用?,真相为何?,只有去看了才知。
第51章 相争(3)
封离和程寅策马而?行, 直奔义庄而去。程寅的小厮已打探过,这桩杀人?案是京兆府接了,尸体送到?义庄暂放, 供仵作查验。
两人?到?时,仵作刚验完尸,两人?表明身份,仵作吓得跪地不起。仵作是贱役, 京中大案要案有大理?寺,京兆府的仵作平日哪有机会见王子皇孙。
封离把人?叫起,先看到的是叠放在一旁的雪青斗篷, 真是他的那?件。于是,他伸手便要掀那?尸体上的盖布。
仵作忙劝:“殿下且慢, 枉死之人?晦气?, 您别?碰。”
“无妨。”封离亲手收敛过的尸体都不知凡几, 哪会在意这个,动作半点未停。
盖布掀开,露在他和程寅眼前的, 真是昨日的乐户青菱。昨日还在醉仙楼唱曲,与他们?道谢话别?,今日却鬓发凌乱、面带伤痕, 陈尸在这浊臭的义庄之中。
“真是她!”程寅讷讷, 不敢置信。
仵作一听,大着胆子问道:“程公子识得这死者?”
“识得……她叫青菱, 乃是乐籍,昨日在醉仙楼唱曲, 我们?见过。”
“那?太好了,衙役们?还在奔走查找她的身份呢, 这下不用找了。”
封离看向青菱,盖布掀开后露出的小半截肩膀,未着寸缕。
“她的衣裳呢?”
“禀殿下,死者被找到?时便只裹了旁边那?件斗篷,旁的什么也?没穿。”
封离闻言,兀地握紧了拳头?。
“她是怎么死的?”
“先奸后杀而?死。她身上伤痕累累,死前应是受了不少?折磨,致命伤在颈上,最后是被活活掐死的。”
奸杀……扔了她所有衣物,只裹着他的斗篷,尸体扔在国子监外……这几乎已将凶手身份公开在他眼前。在他心里已不需要更多证据,凭他对赫连重锦的了解,这是赫连重锦的示威和报复。
他想占有的,如若受阻,他不仅要占有,还要毁掉。打他脸的人?,他要百倍千倍偿还。可?这女子何其无辜!她不仅被毁掉了所有希望,就连性命也?未留得下来。
封离胸中燃起熊熊怒火,转身就要往外走。封离向来一副万事不走心的模样,察觉到?他不寻常的情绪,一向爽直冲动的程寅反而?冷静下来将他拉住。
“殿下,冷静。”
封离回神,深吸一口气?。
他回头?望向躺在木板上的青菱,对程寅说:“拿些银子给仵作,帮青菱姑娘先置办身衣裳,等那?掌柜来看时,别?失了体面。”
程寅忙掏荷包,那?银子给出去时,他又想起昨日封珏所说,说他不够机灵,不知道跟着殿下给银子。今日他给了,却已人?事全非。
两人?从义庄出来,程寅问:“我们?去哪?”
“京兆府。去看看这案子他们?怎么查,怎么断,青菱不能含冤而?死。”封离飞身上马,甩鞭便走。
秋日高悬,晴空万里,风有余温,封离却只觉冰寒刺骨。
皇子之尊却无官无爵,封离被拦在京兆府大堂外的时候,第?一次在意起这件事。他和程寅都没有官身,出身再高,京兆府都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拦在大堂外,转而?请他们?去后院喝茶玩耍。
封离不肯走,冷着脸道:“让京兆尹来见我。”
“殿下,府尹大人?上朝未归,此刻不能觐见,您若是一定要见,只能进宫上金殿了。”回话的是京兆府师爷,他占着理?,哪怕怪抢怪调也?让人?无法拿捏。
程寅在封离耳边悄声说:“雷源就是京兆尹之子,他们?庆国公府雷家,素来是跟着信国公一派的。”
见封离不答话,那?师爷又说:“您要问的案子,捕快们?刚开始查,什么线索都没有,就算我等不顾律令向您禀报进展,也?无话可?禀。”
封离冷冷看向他,扬声说:“你?们?既然没有线索,那?本宫便给你?们?一条线索,死者身上的斗篷,乃是本宫的。此案与本宫有关,让你?们?的捕快来找本宫问话。京兆府若是不敢,便将此案呈请移交刑部和大理?寺。”
封离说完,带着程寅转身便走。
“在这问不出什么来,我们?自己去查。”
“嗯。”程寅重重点头?。
两人?不约而?同?打马往国子监方?向去,半路上遇到?齐王府的马车,竟是封珏。封离灵机一动,将封珏的马车拦住,三人?直接掉头?又往京兆府去。
封离和程寅下马上车,三人?一照面,封离便说:“我们?刚去京兆府问案情,他们?以我两并非官身为由,不肯告知。一会你?去问,看他们?怎么说!”
王世子虽非官职,可?上奏请立的世子,却是准王爵,到?京兆府问一个民女被杀的案情,于情于理?都问得到?。
封离和程寅去而?复返,还带来一个齐王世子,师爷满心不愿,还是恭敬地把三人?请了进去。
师爷正要开口打打官腔,封离直接抢了他的话头?:“京兆府的师爷日理?万机,此等小案必是不明细节的,就不必你?回话了,让负责此案的捕快来。”
师爷悻悻而?去,将捕快叫了过来。师爷是京兆尹的心腹,敢在封离面前耍心眼,小小捕快却不敢,直将案情抖落了个干净。
“现已查明这女子的身份,乃是个乐户,名叫青菱。昨夜戌时二刻她从醉仙楼出来,便一路步行回她居住的城西谷梁巷。谷梁巷那?一片鱼龙混杂,乱得很?,夜里还黑灯瞎火。已有弟兄过去查问,但是没人?见到?她回去,想来她是回谷梁巷的路上遇到?歹徒。”
“对案情你?可?还有其他推断?”封离问道。
“小的认为,这青菱被发现时身上钗裙全无,怕不是遇到?了打劫的。见她一个姑娘家孤身在外,便想打劫,接着又见了她人?,见色起意,便一不做二不休……”
封离蹙眉,那?捕快话音越来越小,直到?说不下去。
“所以说,你?们?既没有找到?目击证人?,也?没有找到?案发地点?什么切实的线索都没有?”
“这……这发现尸体才不过两个时辰……”
封珏顺势便问:“好,那?你?们?要多久能侦破此案?”
捕快不敢答,目光来回游移。
“醉仙楼在城南,谷梁巷在城西,青菱姑娘从城南返回城西,最后却被抛尸在了城东南的国子监外。这方?向完全是反的,如若是有人?在城西杀了她,再运去城东南抛尸,什么时候运的,怎么运的,路上必有痕迹,说不定有人?见过。”
“若不是,凶手是在国子监附近杀的她……”说到?这,封离敛眸,压下一腔怒火,尽可?能冷静地说,“国子监和鸿胪寺占地均不小,在那?里往来的,大多是两处的人?,便可?重点查问。”
“这……殿下,小人?不过是京兆府的捕快,哪敢查问国子监和鸿胪寺?”
“青菱披的斗篷便是我的,你?若有心查明此案,我定配合。你?大可?直接来国子监寻我,当众问话,我都答了,国子监谁敢不答?”
“您的?!”
封离将昨夜之事言明,这才离开京兆府。
路上,程寅和封珏说了他们?在义庄所见所闻,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马车里一片寂静。
“一个乐户被杀,就算有些线索,京兆府也?不能查问鸿胪寺国宾馆的北梁使节……”封珏望向封离,半晌还是开了口。
封离上车便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封离在想,还是得通过鸿胪寺,这案子也?得往大了放。放在京兆府,雷府尹无论是出于立场派系,还是出于职权,就算查到?线索,他也?只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想到?这,封离做了一个决定。
“你?们?可?有信得过的人?手,要机灵,而?且不是平常跟在身边的熟面孔。”
“有!”两人?异口同?声。
封离:“……”合着就他没有,他来这以后就没想过要栽培什么心腹。
“好,你?们?安排人?,把这个案子的部分?内情透给信国公府,尤其是青菱死时披着我的斗篷这件事。”
程寅一下还没想明白,封珏已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可?!殿下,怎能赌上您的声名?万万不可?!到?时候信国公以此攻讦,不管真相如何,他们?都可?以把谣言传遍禹都。”
程寅这下明白了,同?样严词拒绝:“我不干,要说就说这斗篷是我的。”
“说是你?的有什么用,正好抓你?顶罪?和北梁吴王相比,你?这个嫌疑人?办起来算轻省。”
“可?是……”
程寅还想再争辩,封离直接说:“信国公必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到?时候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主理?,有了线索要查鸿胪寺国宾馆,就能进得去。”
封珏依旧是摇头?:“不可?,赌上殿下声名,封珏绝不同?意。殿下,我们?三人?相识以来,我才知你?是怎样的人?,你?对我和程寅是真心结交,我亦是僭越,早把你?当做至交好友。”
“虽看似懒散,却心中有百姓,有你?自己的一杆秤。如今,你?为了一个乐户不惜涉险,作为朋友我却不能让你?陷入无妄之灾……”
封离正色,打断了他:“如何是无妄之灾?难道你?们?不明白,若真是赫连重锦,他对一个乐户如此狠辣,难道与我,与大禹,没有半点关系?”
“那?也?不能……”
悠忽间,封离笑了,他对二人?说:“王爷会护我,我可?是他的心头?肉,他能让我有事吗?我沾了嫌疑,他不顾一切都要为我洗清的。”
闻言,封珏和程寅二人?缓了神色,可?封离心里却是苦笑。还护他?到?时候一被传,他周昭宁说不定就成了绿帽王爷,不知道会怎么找他算账才对。
周昭宁啊周昭宁,但愿这人?与他有那?么一点点默契,在这件事上能推他一把。
第52章 相争(4)
封离打?着周昭宁这个金字招牌, 忽悠住了封珏和程寅,很快商量好了这给信国公府散消息的事。
有办法可想,封离心里的包袱便轻了一点, 唯一不满的是这两人一听摄政王就胜券在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两是周昭宁的好哥们?。
而且他们相信周昭宁的本事便罢,毕竟他统揽朝政抓得稳稳当当,但是相信他和周昭宁的感情?看来平日里他着实演得不错, 就连日日相处的朋友都能骗过。
回到摄政王府,封离才发现自己已是饥肠辘辘,午时早已经过了, 他今日还粒米未进?。
明福在大门口的花厅等他,一见他进?门便迎上前来。他出门时走得急, 明福不放心, 在后院待不住便来了前面等。
明福刚想问出了什么?事, 谁承想主仆二人还没说上话,周昭宁跟封离前后脚回了府。
封离和他数日未见,见他大步走来, 一时有些错愕。
周昭宁扫他一眼,又?将目光移开,没有主动打?招呼。可只那一眼, 却看得极为认真, 确认他没出什么?事。
今日他在宫里,王府来报, 说封离早饭都没用,急匆匆跟程寅出了府。两人出府先去的义庄, 又?去了京兆府两趟,一反常态。周昭宁心有挂碍, 这才提前回府,没想到两人正好?撞到了一块。
封离没计较他一副看不见人的样子,他想的是接下?来的事。略一沉吟,他在周昭宁离开时主动跟了上去。
“王爷,我有事要跟你说。”
周昭宁转身,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示意他跟上。
封离两步追上,一手摸着空荡荡的肚子,那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周昭宁往书房走的脚步放缓,在回廊拐角处转了方向,去了正院偏厅。跟在两人身后的周泉见状,也改道去了小厨房吩咐准备膳食。
周侍卫长办起小事来也同样妥帖,封离二人到偏厅刚落座,已经有侍女沏好?了茶,呈上了茶点。周昭宁眼神示意,那侍女摆放的时候将茶点往封离的方向偏了偏。
封离确实饿了,他在周昭宁面前是没什么?好?客气的,立刻拿了一块先填肚子。周昭宁用余光看他吃,没有着急问他什么?事。
封离吃下?去三块糕点,喝了半杯茶,勉勉强强先把注意力从吃的上移开了来。
他刚要开口,周昭宁问:“没用膳?”
封离点头:“饿两顿了都。”
“今天?也就才两顿……你早晨起来到现在才吃东西?”周昭宁说着,微微蹙起了眉头。
明明他自己忙起来常有顾不上吃饭的时候,可放到封离身上,他只觉得这人为何如何不知道爱惜己身。
“不是大事……我跟你说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