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阿辞姑娘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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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利闻言故作轻松道:“嗳,只是幻觉而已,没什么好……”
“——而已?”喻凤竹拔高声调打断胡利的话,冷笑说,“那晚上你自己慢慢看吧,可别来找我们几个。”
“大家别吵嘛,我们都是老参与者了,都该明白争吵是最无用的事,我们不如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怎么解决困难才是。”苏寻兰明白自己“病情”的大杀伤力使得她在这个副本中很难受人欢迎,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和柔温顺的笑着出来打圆场,希望能扭转大家对她的观感。
于是宋青芸闻言问她:“那苏小姐你有何高见?”
“唔……”苏寻兰垂目略作思量,“要不那些幻觉前半夜我们看,后半夜你们看?”
“我觉得可以。”解青梅举起右手赞同道,“不然我们双方都没办法好好休息的。”
病患参与者要一晚上忙于寻找护士,护士参与者又何尝不是疲于警惕和躲藏?他们白天还要完成治疗任务,这样折腾一天两天还好,可副本的持续时间是整整七天,铁打的人也未必遭得住啊,不如双方交替守夜,这样每个人都能得到一定的休息时间。
“你们先能找到我们再说吧。”但是崔如洁却不太同意,抱着双臂姿态抗拒地说道,“我不是很想看到苏小姐你的幻觉。”
不能怪她没有合作的心思,要怪就怪苏寻兰的幻觉太恶心了。
昨晚深受其害的郑书回忆着那些苦不堪言的景象,不禁咬牙切齿道:“我也不想再看到了。”
“……”
苏寻兰无以反驳,像是为了避免多说多错似的紧抿双唇闭上了嘴巴,然而没过两分钟,她又忽然开口,如同自言自语般轻喃,声音却不算低,所有人都能听清:“我只是想着这样大家都能好好休息……”
随后,她更是突兀地把话题转移到谢印雪身上,语带羡慕道:“要是我也能像谢先生那样厉害,或许我就不用为这些事烦恼了。”
话音落下,办公室内众人的目光便都被轮椅上单薄苍白的青年给牵去了。
知晓也见识过谢印雪能力的吕朔、陈云、萧斯宇和郑书穆玉姬姐弟自然清楚苏寻兰所言非虚,只是除了他们以外,这个副本中还有许多参与者是不认识谢印雪的,在他们看来,谢印雪除了长得好看些以外,并没有出众到望尘莫及的地步。
若是他不说话,大家甚至不会注意到他的存在,就是像是夜里随着冷风落在窗沿的一束月辉,虽然皎洁如雪,但众人更在意的那缕自罅隙闯入,惊醒自己清梦的寒风。
眼下听苏寻兰说谢印雪有踔绝之能,加之昨晚谢印雪确实给了他正确的提示,胡利就问苏寻兰:“他有多厉害?”
苏寻兰不答反问:“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以诺’的引导者npc,”
郑书说:“我们听过。”
湘妃也附和道:“我也听说过。”
“我和谢先生都是在我们的第二个副本里认识的,那个副本特别难,以诺就是里面的引导者npc。”苏寻兰瞥了一眼谢印雪,见青年默不作声,只垂眸抚转着腕间的梨花镯,就继续说,“可谢先生却找到了那个副本规则的漏洞,利用漏洞有偿帮助很多参与者通关以后全身而退,连以诺都拿谢先生没有一点儿办法。”
郑书和湘妃的应声叫谢印雪青年扯了下唇角,心道以诺还真是恶名远扬,可那又怎样呢?
“是。”他笑着抬眸,承认了苏寻兰说的所有事,再望着她的眼睛不疾不徐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
青年说话的声调缓而平,但出口的字字句句,却叫一向百无聊赖的黑瞳歩医生听完都不由挑了下眉尾。
毕竟大家都难以断定,青年这句话到底是在暗讽苏寻兰别像个小丑在他面前上蹿下跳,还是指以诺于他而言,就像蜉蝣之于天地,一粟之于沧海,他不会放在眼里。
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多数人觉着大概是前者。
就连吕朔和萧斯宇也是这样以为的,因为他们没见过以诺和谢印雪对峙。
唯有在青年那栽过大跟头的郑书觉得搞不好谢印雪的话就是两者兼而有之的意思。
他正这样想着,又听见谢印雪说:“你也提醒了我,让我想起那个副本为何难。”
那个副本是朱易琨和谢印雪一起过的,柳不花没见识过,闻言便好奇地问:“为什么?”
谢印雪笑道:“她与摆渡者npc做过交易,所以我们相遇的每个副本,都是调高难度后的副本。”
“我们如今同处的这一副本,也不例外。”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喻凤竹当即反驳道:“不可能。”
“谢先生你记错了吧?”苏寻兰也做出一副被人冤枉的无奈神情,举起三根手指起誓道,“我敢发誓,那个副本中,与摆渡者npc做交易的人不是我。”
反正赫迩之梦号上,她达到了直接通关条件,确实不用和摆渡者npc做交易,她根本没说谎。
护士组那边的其余人也说:“没错,这绝不可能。”
“照你的说法,苏寻兰她在第一个副本时应该就和摆渡者npc做了交易,这个副本没有新人,所以在场的每个人至少已经通关过四个副本了,苏寻兰怎么可能活那么久?”崔如洁对苏寻兰印象不是太好,现在却也帮着她分析解释,还转身反问林月解青梅她们,“你们见过这种人吗?”
林月摇头:“没见过。”
解青梅蹙眉道:“是啊,她如果真与摆渡者npc做了交易,不可能活到现在的。”
而郑书和穆玉姬默默听着他们议论,两个人却一言不发,因为他们清楚,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只要你能在每个副本中,都准确认出摆渡者npc,就可以像卡bug那样一直卡下去,无视每个副本的难度。
可是这太难了。
认对一次、两次、三次没什么,怎么可能次次都认对呢?
所以,看,苏寻兰怕谢印雪说这件事吗?
她不怕——都没人信。
信的人呢,譬如郑书和穆玉姬,他们也不会明说,毕竟多一个人知晓这个秘密,那人就会多一分通关的可能,这等同于在给自己增加竞争对手,郑书和穆玉姬不会这样干。
至于谢印雪他会不会,苏寻兰觉得觉得他大约也不会。
毕竟这个秘密说出来,是可以给她添些小堵,但这个副本中摆渡者npc隐藏的貌似很好,她目前还没有什么头绪,谢印雪若是挑明说了,也省了她去哄骗他人,让那些人当小白鼠去实验寻出谁才是真正摆渡者npc的功夫;若是没挑明讲,她仍可以故技重施哄骗他人,左右都不会太吃亏。
青年也果然没继续这个话题,只淡淡道:“我话已说到这,信与不信,是你们自己事。”
说完顿了顿话音,他又笑起:“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说。”
“你们不想知道为什么以诺拿我无可奈何吗?”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凝聚到青年身上,见他姿态慵懒闲适,用充满蛊惑意味的嗓音张唇道:“因为我有独特的通关技巧。”
“你们要是觉得过这一关副本有些吃力,可以来找我寻求帮助,你们只需要付出——”
青年伸出右手,拇指指尖点在食指指腹上说:“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可以了。”
胡利好笑道:“你这话说的,你以为你是摆渡者npc吗?”
谢印雪眉尾轻抬,勾唇回他:“我可以是啊。”
“好好好,那我到时候一定找你帮忙。”胡利嘴上这样说的,身体却做着连连摆手的动作,明显是没信。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黑瞳歩医生也听乐了,嗤道:“生意抢的真好。”
谢印雪的身份是“病患”,黑瞳歩医生的身份是“医生”,身份都不一样,怎么会有“抢生意”的纠葛?
不等众人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名堂,黑瞳歩医生又变了脸色,就朝护士那边扔了张纸,不耐烦道:“行了,今天的治疗方案在这,你们赶紧走,我赶着下班,晚上又得过来上夜班了。”
“夜班?”
“怎么还有个夜班?”
黑瞳歩医生似乎每句话都话里有话,这下不止是病患组有些懵,连护士组也不懂医生怎么还有夜班,明明昨晚他们在躲藏过程中也没遇到过医生啊。
但昨晚和步九照已经见过一面的谢印雪早就知晓这件事了,所以黑瞳歩医生的话在他这里掀不起半点波澜,而他环视了一圈众参与者的神情,发现除了他以外,还有两人神情毫无变化,第一个人自然是柳不花——他现在的“脸”神情就算有变化,也没人看得出来。
第二个人则是十三,他神情淡漠,眸如枯井,从进入副本起就始终冷着个脸,仿若没有欲望的石雕,故他如今还是面无表情并不奇怪。
真正叫谢印雪觉得古怪的人是卞宇宸。
他脸上和其他人一样,或多或少都有着些诧异困惑的神色,却过于流于表面,未达眼底,简而言之:他的惊讶,就像是刻意演出来的。
仿佛他也早就通晓这件事一般。
问题是这人昨晚从头至尾都躺在病床上,从未下地行走过半步,没有遇见玛丽姑姑、黑瞳歩医生和步九照三人之一的任何可能。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不惊讶?
最重要的是,黑瞳歩医生提到过,在他们之前的一批参与者中,就有一个护士也“疯”了。
结合种种线索来看,那个疯掉的护士,就是卞宇宸吧?
然而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吗?
谢印雪垂眸望向自己的腿面,认真听宋清芸宣读今天的治疗方案:“……规律营养的饮食是身体保持健康的最佳途径,所以第二天,请大家吃完院方精心烹制的药膳。”
“我靠。”吕朔才听完就小声嘟囔道,“吃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萧斯宇也头疼道:“肯定啊,食堂在负一层,停尸房、解剖室、尸体焚烧间也都在那一层。”
胡利瞠目张口,面露骇然说:“不会让我们吃尸体吧?”
苏寻兰叹了口气:“或许不会那么惨,想点好的行吗。”
“吃你的呕吐物?”崔如洁说完就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那动作和神情像是怕自己会吃到似的。
这叫想点好的吗?
苏寻兰见崔如洁接二连三提起这茬,脸色着实好看不起来,语气沉沉道:“我们才是病患,就算要吃也不是你吃,你怕什么?”
崔如洁回忆着昨天的“恐怖”景象,畏惧道:“可是看你们吃我也受不了啊。”
苏寻兰:“……”
杀人诛心,不外如是。
连谢印雪都开始在心里默默祈念吃什么都别吃苏寻兰的呕吐物。结果却被胡利说中了——还真是吃尸体,只是要吃尸体的,唯独谢印雪一人而已。
他们每个病患的药膳,都被装在一个西式银托盘里,旁边刀叉勺等餐具一应俱全,按就诊顺序排列摆放在餐桌上,需要掀开上面的圆顶盖才能看清药膳的真实面貌。
而谢印雪打开圆顶盖,展现在他面前的就是一条青白枯瘦,已经长出了紫红色尸斑的手臂,从骨骼和指节的粗细程度来看,这条断臂应该是某个男人的,残肢断口处的切面十分整齐,让人不由想起手术室里那些精密冰冷的切割仪器。
可谢印雪用汤勺点了点汇聚在托盘底部的血液,却发现它们还未凝固,新鲜的不太对劲。
这不会是步九照的血吧?
谢印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但他的第一反应确实是:步九照又给自己开小灶了。
不过无论是不是,今天这盘药膳自己都是一定得吃的,比起餐肢断臂,谢印雪更宁愿喝这份“血汤”,所以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举勺抿了一口。
血的味道并不好,猩、咸,还掺杂着淡淡的铁锈气息,它甚至没有凉透,顺着喉管滑入腹中后,还在舌尖残余有些许余温。
谢印雪平时没少咯血,血的味道他再熟悉不过,明明眼前的这份血和自己的血也没什么区别,可谢印雪却总觉得它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
且这种感觉的源头,全起自于“这可能是步九照的血”这一猜测,仿佛喝下他的血后,自己和他之间的纠缠,就会像这些气息和滋味难分难辨的血液一般,同样难解难离。
偏偏这不是他想要的。
谢印雪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汤勺看向其他参与者,他们的药膳没比自己好到哪去——吕朔的药膳,是一堆不知从哪割下的黄油脂肪;卞宇宸的药膳是长满腐败霉菌,仿佛刚从垃圾厂内捡起的脏馒头;陈云的药膳是数只色彩诡异艳丽,似乎毒性不浅的大蝎子;萧斯宇的药膳则和谢印雪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一截残肢,还是条人腿,不过那条腿上长满了指缝满是泥污的脚指头,较之人腿更像一条毛虫;而胡利的药膳那就是实打实的虫了,全是一群细长白胖的肥蛆,尾部还拖着半截黑色肠线,正在托盘上疯狂扭动着。
如此来看,每个参与者的药膳,应当和他们的病情有关系。
因此苏寻兰很惨的被崔如洁说中了,她的药膳,是一盘半消化的酸臭呕吐物,她才闻到那味道,就忍不住扭头朝一旁干呕。
相比之下柳不花和十三的药膳就比较“正常”了,他们两人的药膳一个是椰土,另一个是被制成迷你砖墙状的蒙脱石,椰土是从椰子壳上提炼出的纤维肥料,蒙脱石又有个更知名的俗称:观音土。
这一盘盘怪异的食物,严格来说皆属于不该、不能吃,但硬吃一时半会也吃不死人的东西,在场众人只有柳不花看到自己的药膳还笑得出来。
当然,大家看不出他到底笑没笑,只听得出他的声音很兴奋,还有藏不住的喜悦:“啊,我以前一直想试试这个的。”
其他人:“?”
谢印雪:“……”
陈云、吕朔和萧斯宇他们不知道柳不花怎么回事,闻言都有些担心他,怕他是真的已经疯了。
那边的崔如洁却睁大眼睛惊呼:“哇,你们的菜这么丰盛啊。”
“丰盛?”苏寻兰猛地抬头,以为崔如洁又在针对自己,所以声音里有着难掩的愤怒,“你在讽刺我吗?”
“没有啊,你们吃的全是和牛牛排啊,这还不丰盛吗?”崔如洁不明白她哪来那么大火气,否认完后问站在她旁边的湘妃,“难道我说错了?”
湘妃张了张唇刚准备说“没错”,可她转念一想,如果药膳真那么丰盛,那怎么只有柳不花笑得出来呢?便改口询问苏寻兰:“你们看到的食物是不是和我们看到的不一样,你们看到了什么?”
吕朔和萧斯宇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答道:“反正不是你们说的和牛牛排。”
苏寻兰也收了火气,不再和崔如洁争吵,只目光阴沉盯着眼前的托盘。
崔如洁看着她几乎能拧出墨汁的难看脸色,忽然回过味来了:“真被我说中了?”
林月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提醒道:“你少说两句吧。”
“行,我去别处转转。”崔如洁抱着胳膊朝食堂更深处走去。
青山精神病院的食堂很大,能同时容纳百人用餐,不过偌大的食堂如今却因为只有他们十八个参与者而显得有些空旷和诡异,湘妃望着崔如洁在无人的桌椅间穿梭,总感觉她是在提前找寻今晚的藏身地点。
林月倒没注意这点,她关注的是另外的事:“这些药膳是谁准备的啊,玛丽姑姑吗?”
他们白天在这个副本中就只见过三个npc——两个心理医生和护士长玛丽姑姑,可他们从心理医生办公室那出来时路过导诊台还看到玛丽姑姑在那站着呢,当然玛丽姑姑提前准备下这些食物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或许它们就是凭空自动出现的。
但这些食物既然属于“药膳”,是治疗过程的一部分,就没理由是凭空出现的,应当由护士或者医生准备,不然从逻辑上讲不通。
所以经林月一提湘妃也在意起这层细节:“一会直接去问问玛丽姑姑吧。”
现在得先等“病患”们把这些所谓的“药膳”吃掉。
目前只有谢印雪、柳不花和十三动了嘴,谢印雪是斯文收敛地浅尝一口,后面就没再动餐具了;柳不花则是嗷呜一大口,貌似还有要来第二口的意思,却被谢印雪拦下了;十三那是一向的冷漠没表情,大概是未保证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吃掉了餐盘里所有的东西。
看着他那样干脆利落,湘妃不免好奇:“你们要吃的东西是什么啊?”
“……是吃完就会疯掉的东西。”
吕朔深呼吸一口气,闭眼催眠自己吃的是正常食物,他这句话尾音还未消散,旁边的陈云和卞宇宸就开动了,紧跟着萧斯宇同样咬牙闭眼开始进食,连胡利都吃了一口自己的药膳然后在旁边狂呕着,崔如洁也绕食堂转完一圈回来了,苏寻兰却还是没有要吃的意思,由此可见她的药膳杀伤力到底有多大,或许吃完真的得疯。
当然最后她还是喝了。
喝完苏寻兰就重重搁下调羹,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外走去,叫人看不到她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这怎么喝得下去的?”
解青梅和她男朋友性格都挺好,又有很强的共情能力,所以她看到这一幕比起恶心,心中更多的是一种近似于芝焚蕙叹,物伤其类的悲哀。
“能有什么办法呢?”闻言郎祺揽着解青梅的肩,抚了两下安慰她说,“不吃就得死,大家都不容易。”
譬如胡利和吕朔都没明确讲出自己的药膳是什么,可从两人的表情就能辨认知晓,他们的药膳必定也是十足的恶心。
而谢印雪对苏寻兰虽然没什么好感,但看见她吃瘪却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反倒因为解青梅和郎祺的一番话多瞧了他们片刻,觉得这对小情侣真是心善,和陈云挺像。
卞宇宸似乎同样是注意到了解青梅和郎祺容易心软的脾性,马上就挂起笑容走上前与两人小声的交谈着,谢印雪凝住心神,却发现自己竟听不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很不对劲。
他们相隔不过七八步的距离,普通人稍微认真些都能听个大概,结果换了谢印雪却是一个字都听不清,若说这其中没有猫腻,怎么可能呢?
“卞先生。”
谢印雪直接张唇唤他,待卞宇宸望过来后,他就弯眸笑了笑,仿佛关心一般温声问道:“你的脸色有些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说实话,谢印雪顶着这么一副孱弱病容,不先关心一下自己却惦记上了别人,还说人家脸色糟糕,着实有种来者不善的意味。
卞宇宸听完抚着胃部,神色无奈回他:“吃了那些东西,谁的脸色能不差呢?”
“是啊。”谢印雪也学着他的动作摸摸胃,蹙眉叹道,“的确不怎么好吃。”
“……”
这话卞宇宸没法接,谁让谢印雪就喝了一口血?在场所有病患参与者的“药膳”就属他最没压力,他还能说出这种话着实太拉仇恨,卞宇宸很难昧着良心附和,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后就闭嘴不说话了。
谢印雪则没再看他,收回目光乘坐电梯回到了一楼。
和其他人一起走楼梯折返回一楼的湘妃和林月惦记着药膳出自谁之手这件事,刚到一楼就直冲护士长导诊台,询问在那站岗的无脸女护士道:“玛丽姑姑,食堂里的食物是您给我们准备的吗?”
“当然了。”玛丽姑姑面对护士们总是和颜悦色,即便她和柳不花一样脸上有没有表情谁都看不出来,但大家仍能从声音里听出她心情很好,“除了你们亲爱的玛丽姑姑,谁还会这么好心呢?”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湘妃笑眯眯地和玛丽姑姑道谢:“谢谢玛丽姑姑。”
玛丽姑姑面对她灿烂的笑容,则立马捂住心口,动作浮夸道:“哦我的甜心妃妃,你的小嘴儿真甜,姑姑愿意为你做一切,不用道谢。”
林月见状也扒住导诊台沿,声音压低了些问:“玛丽姑姑,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请教您。”
玛丽姑姑转头朝向她:“你想知道什么?我的宝贝月月。”
郑书听着不由嘀咕:“还好叫的不是我姐。”
又是“甜心妃妃”又是“宝贝月月”的,看样子玛丽姑姑确实给护士组的参与者取了叠字昵称,就像黑瞳歩医生告诉众人的那样,因此谢印雪一瞬间就猜到了林月要问的问题——
“卞宇宸卞先生……以前是这里的护士吗?”
林月的声音不高,远不如玛丽姑姑的声音来得响亮。
“宸宸吗?嘻嘻……”玛丽姑姑唤着卞宇宸的叠字昵称,抖动肩膀发出一阵咯咯怪笑。
“嗯?我不是——”
被点到名的卞宇宸神情微怔,抬眸望望林月,又看看盯着他的其他人,张了张口像是想解释自己以前不是这里的护士,但话才说了一半就想起他的回答不如玛丽姑姑来得可信,便又闭上嘴巴,和大家一起看向玛丽姑姑,等待她的回答。
而玛丽姑姑笑了足足半分钟才停下,她空白的面庞上明明没有任何五官,可众人还是觉得她把所有参与者都“看”了一遍,那看不见的视线犹如实质,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顿了数秒后才施施然出声:“不是哦。”
玛丽姑姑的回答叫喻凤竹诧异不已:“不是?”
胡利、宋青芸、湘妃和吕朔等诸多参与者脸上也露出了和她一样的惊愕神情。
“对啊。宸宸以前不是这里的护士,也不是这里的病人,他和这里没任何关系。”
偏偏玛丽姑姑指着卞宇宸又重复回答了一遍,让大家连怀疑自己听力是不是出了问题都做不到。
“不应该啊……”穆玉姬蹙着眉喃喃道。
玛丽姑姑对病患参与者们的态度极其恶劣,与对待护士参与者们时的和颜悦色堪称天壤之别,唯有一个人是例外——卞宇宸。
所以黑瞳歩医生一说在他们之前的一批护士中,有一个也疯了时大家的第一反应便是:那个疯了的护士,就是卞宇宸——他上个副本就遇见过玛丽姑姑,那时他是“护士”,被取了“宸宸”的叠字昵称,后来疯了,就成了这个副本中的“病患”。
唯有这样,才能解释玛丽姑姑对待卞宇宸为何如此特殊。
可玛丽姑姑现在全盘否定了他们的推论。
“歩医生骗了我们吗?”
宋青芸觉得只有这个理由能说得通为什么黑瞳歩医生的提示和玛丽姑姑的回答相悖。
因为身为引导者npc的玛丽姑姑不能欺骗参与者,这是整个“锁长生”的默认规则,绝不会出错,但黑瞳歩医生干嘛要撒这么个容易被拆穿的谎言呢?
想不通的林月忍不住追问:“玛丽姑姑,那以前在这里疯掉的护士又是谁?”
“在这里疯掉的护士有很多很多。”玛丽姑姑伸出食指抵住林月的嘴唇,温柔低语道,“他们现在都还在这里,你迟早会见到他们的。”
瞧见玛丽姑姑示意林月噤声的动作,众人就明白他们就算再问下去,玛丽姑姑也不会再给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她甚至还转移了话题:“我亲爱的宝贝你们还没吃饭吧?美味的护士餐已经做好了,不限量供应,可以前往食堂享用了哦。”
恰好护士参与者们都没吃饭,一听这话便纷纷折返回食堂。
郑书也准备走,谁知还没迈出步子,就听见有人叫他:“郑书。”
青年的嗓音轻缓温润,该是十分悦耳,郑书却听得毛骨悚然,却又不敢装作没听见,老老实实转身看向轮椅上单薄弱骨的青年。
“你过来。”
许是他生得实在好看,又过分孱弱纤柔,爱叫人心生怜意,所以用这样颐气指使的态度说话也不会让人觉得生气,又或是郑书没胆与他置气,总之郑书照做了。
谢印雪也满意他的听话,张唇毫不客气道:“今晚你在娱乐休闲区这里等我,我会来找你”
郑书:“……”
他有拒绝的权利吗?
似乎看穿了他的不愿,青年给他喂了颗定心丸:“放心,今晚你不会看到幻觉的。你也听到歩医生的话了,我们再不好好休息病情会加重,所以今晚我找你拿药,吃完药后我就去睡觉,你也不会看到任何幻觉,可以好好休息。”
这样的话好像可以接受,不过这样做存在一个问题,郑书问他:“要是在你来之前,我就被别人先找到了呢?”
闻言谢印雪抬起右手,用食指绕起自己一根发丝,几圈后绕出一团拇指大小的黑线,将其交到郑书掌心。
郑书垂眸细看,发现这团黑线光滑泽亮,颇有韧性,但总体要比谢印雪及腰的头发长不少。
“你头发有这么长吗?”
郑书抬头狐疑地打量着谢印雪,却感觉眼前的青年唇色愈发浅淡,仿若身上所有的颜色都随着这团黑线被一起抽离,整个人快透明了似的苍白,声音也更轻,透着绵绵的病弱:“晚上用这些线在地上绕成一圈,然后站进去别出来,今晚除了我不会再有人看到你,但在我对你说话之前,你不能出声。”
“真有这么神奇?”
把一根头发的作用说得这样玄之又玄,换成其他人郑书是必定不会信的,但这话由谢印雪说出,他还是有七分信,思索几秒后就说:“那你干儿子今晚要不要也吃药?吃的话能不能加我姐一个?不能就让我姐站进去,她给你药,我自己想办法躲躲。”
郑书觉得他还能熬一熬,想把这个能好好休息一晚上的机会让给姐姐穆玉姬。
实际上谢印雪今晚就是打算把从郑书这里拿到的药给柳不花用,他自己再去找其他护士拿药,既然现在郑书主动提起了,谢印雪便没有拒绝,颔首道:“可以,你们站一起咳咳……”
短短一句话还没说完,青年便猛地咳了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般剧烈。
“干爹?”柳不花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按住轮椅,语带担忧道,“我扶您回病房躺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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