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印雪:“……”
步九照是说过要给他留个药膳方子,后面却不见给,谢印雪还以为他忘了,没想到这厮不是忘了,是知道直接给自己的话,他绝对要撕了扔掉,所以给到柳不花那去了!
而柳不花见谢印雪听完自己的话就摁住了额角,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便拿起碗勺,担忧道:“干爹,你不舒服吗?我给你盛一碗鸡汤先补补?”
“放着吧,让它凉一下,我等会儿自己喝。”谢印雪连忙抬手制止他掀开砂锅盖子,就怕暴露里面什么见不得人的尴尬食材,“不花,你晚上给朱易琨打个电话,让他明天下午来明月崖一趟,我有事要和他说。”
柳不花闻言抬眸:“是关于我离开锁长生以后的事吗?”
“嗯,有些事得说清楚。”谢印雪点头,“因为我猜测,最后的长生之法,就是留在锁长生之中。”
以诺虽然只说了两个字,却已经差不多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了——十关以后的长生之法,和留在瑙洛塔城的长生之法,区别只在于人数。
这就意味,十关以后的长生,必定也是像留在瑙洛塔城一样,要困守在一个地方。
至于以诺给出的线索“人数”,谢印雪觉着,应该是指所困之地的“人数”。
毕竟留在瑙洛塔城再如何封闭,那也是一个小城镇,城镇里有许许多多的人,城中景色优美,环境宜人,可称世外桃源,只要放得下现实中的亲朋好友和繁华诱惑,其实也没那么不好。
十三不就留了下来吗?
他是卞家的死士,无亲无友,活着就只有为了保护卞宇宸而死一个使命,留下来反倒还获得了“自由”,是他能得到的最幸福的结局了。
谢印雪若不是为了柳不花和沈秋戟、沈家一些未完成之事,他必定会选择留在瑙洛塔城。
瑙洛塔城里的人长生不老,不死不灭,谢印雪的“孤”命在那简直无用武之地,反正谁都克不死。
正如以诺所言:那是获得长生的最简单,也是最合适的选择。
结果他放弃了留在瑙洛塔城,以诺言之凿凿说他会后悔,就表明十关他所能获得的长生,环境定然极差,甚至可能困守之地……只会有他一人。
——永生永世,孤身不死,也叫长生。
这么简单易猜的事,步九照根本不需要和他说。
以诺也坚信以谢印雪的聪慧,自己稍加指点,青年便定能猜到答案,所以哪怕要遭受反噬,他也一定要说出线索。
可惜以诺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己大放水弄出这么一个简单的关卡,送谢印雪至与长生一步之遥的地方,乃至猜出了答案,他也不肯留下。
会后悔吗?
谢印雪对这个结局生不出任何情绪,既不觉高兴,也不觉难过,此时猜出,他也只有种辗转轮回,百劫难逃,不过宿命罢了的坦然之感。
他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柳不花、沈家和沈秋戟。
十关以后,他会留在锁长生里长生不死,却不一定能够再回到现世之中了,毕竟强如步九照那般都做不到离开,他就更难了,所以谢印雪必须得按自己死去的标准来准备后事。
首先他留在锁长生内不出不死,沈家以后便无需再选出一人拜入奇门,以保家族繁荣长盛。
这事解决了,还剩一个人——朱易琨。
朱易琨此人贪财好色,又阴狠狡诈,即便没了锁长生这档子事,他以后也会继续惹出更多灾祸,而他自己又解决不了,那到时候他会找谁?
必然是要继续来明月崖找谢印雪帮忙。
但那时谢印雪已经不在了,朱易琨能找到的,就是沈秋戟和柳不花。
谢印雪能改明月崖的阵法让朱易琨上不来,却无法让沈秋戟和柳不花一辈子不离开明月崖。
且朱易琨对沈家之事知晓颇多,当他知道谢印雪不在后,难保他不会对沈家产生贪念,届时沈秋戟尚年幼,就算他长大了,也会因受限于天赋而资质平平。
朱易琨完全可以联系到其他奇门氏族,试图并吞沈家,倘若来者是卞宇宸那样的奇门高手,沈秋戟绝对不会是他的对手,自己到底未死,纵有外敌,沈家虽不至于伤筋动骨,却也会沾上不少麻烦。
故谢印雪必须逼迫朱易琨这个潜在危险分子立下血誓,待锁长生之事了结后,此生不能与沈家、明月崖内任何一人、一物、一事再有所交际。
倘若解决朱易琨之后,还有其他外敌对沈家虎视眈眈,难以抵御,谢印雪也只能说一句“时也命也”了。
假设天命合该如此,他把自己能为沈家做的都做完了,又还能如何呢?
“锁、长、生……”
谢印雪左手手指次第起落,勾唇轻敲着桌面,右手则抬起小碗,喝下放凉后温度正合适入口的鸡汤:“这名字,我早该猜……噗——!”
鸡汤甫一入口,就被青年悉数喷出。
因为这鸡汤比柳不花做的饭还难吃。
不知道是柳不花请的厨子做法有问题,还是这药膳本身就难喝,总之谢印雪连倒了两杯茶漱口,才把那怪异的味道压下去。
然后谢印雪把鸡汤全倒回锅里了,从躺椅上起身施施然回卧室午休。
——不可能喝药膳的,绝对不喝,这辈子都不可能喝,他身体很好,不需要补身体。
作者有话说:
谢印雪:我身体很好。
步九照:你在硬撑。
第215章
当天晚饭过后,柳不花按照谢印雪吩咐,给朱易琨打了电话,让他明天下午五点准时过来一趟。
朱易琨满口“诶诶好”的答应了,还说那会儿正逢饭点,他最近恰好认识了一位做海鲜手艺一绝的大厨,不如明天就让那位大厨和新鲜食材提前先过来,由他请客,让谢印雪尝尝那位大厨的拿手好菜。
谢印雪欣然应允。
吃海鲜吃什么都无所谓,要紧的是朱易琨带来的厨子不会给他煮药膳鸡汤。
不过朱易琨会送上个这么恰到好处的“枕头”,也从侧面反应,他确实掌握着明月崖最新的一切消息,毕竟以前明月崖都是陈妈做饭,而陈妈在时,谢印雪是不会留下其他厨子使用自家的厨房的。
故挂下电话,谢印雪便骂了朱易琨一句“老滑头”。
翌日,下午两点,朱易琨聘请的海鲜厨子和他购入的澳洲帝王蟹、中华锦绣龙虾、蓝鳍金枪鱼准时来到了明月崖。
下午六点半,它们也准时进入了谢印雪、柳不花和沈秋戟的肚子,并与海鲜厨子获得三人一致的评价:的确不错。
晚上八点整,沈秋戟都学习完谢印雪布置的看书任务了,只剩下说着下午五点正会准时来明月崖报道的朱易琨还没出现。
年纪小习惯九点钟睡觉的沈秋戟已经开始哈欠了,他不理解:“都几点了,还没来,怎么还有人敢放师父你的鸽子啊?”
谢印雪对柳不花说:“不花,再给朱易琨打个电话问问。”
柳不花举着手机也很纳闷:“我打过好几个了,一个都没打通,全部显示正在通话中。”
沈秋戟挑拨离间:“他把你拉黑了?”
“没理由啊,我昨天在朋友圈发了一张我粉头发的照片,他还给我点赞夸我帅来着。”柳不花说着,还翻出了那条朋友力证自己所言。
“用我的手机试试。”
谢印雪回卧室拿来自己的手机,但拨过去后,听筒里传出的仍是:“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沈秋戟问:“五点到八点,他这通电话打了得有三个小时了吧?正常吗?”
柳不花说:“我觉得不太正常。”
肯定是出问题了,朱易琨拉黑谁,他都不会拉黑谢印雪。
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谢印雪挑眉道:“他别又是撞邪了。”
柳不花就更不明白了:“可上回见面,您不是才给他留了个辟邪镯吗?”
“如果镯子不在了,就有可能撞邪。”
谢印雪说罢,便用食指在手机上虚描了一道破邪符,符成再拨回去,这回终于不是正在通话中了。
谁知铃声“嘀”了三声后,朱易琨却拒接谢印雪的电话。
听着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忙音,柳不花迟迟不能回神:“……他这是,挂您电话了?”
谢印雪抿唇再拨,朱易琨又挂,再拨再挂,再拨再挂……如此四五次后,沈秋戟点评:“这是真邪门。”
第一次还可以用不小心按错为借口,那后面的几次,就绝不可能再是按错了。
谢印雪点了点通讯录上的人名,决定最后给朱易琨一次机会:“最后打一回,再不接就等明天再说吧,今晚懒得理他了。”
要不是今天下午那顿海鲜让谢印雪很满意,他会在朱易琨第三次挂他电话时就直接撒手不管,管他是不是撞邪。
反正目前还没完全通关锁长生,朱易琨就是撞邪了也还死不掉,晾着他和鬼多相处相处,之后谈判让他立誓时他还会更听话些。
不过这一回谢印雪还未按出拨打键,朱易琨自己就打电话过来了。
谢印雪划通接听,嗓音颇冷:“朱易琨,你……”
“呜呜呜……谢佬救命啊!快救救我!”
听到青年的声音,朱易琨“嗷”的一嗓子直接嚎出来了,其哭声凄厉悲凉程度,已经快能与以诺相比了。
谢印雪却听乐了,慵声问他:“朱老板这是怎么了?又见鬼了。”
“……是的。”朱易琨干巴巴地应答完,又在那接着嚎,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您快救救我啊,除了请您出手,我是真想不出别的法子了!”
谢印雪轻嗤:“要我救你,你还敢挂我电话?”
“原来那几个电话真是您打的?我的错我的错,您千万别为这事生气。”朱易琨大惊,他豁得出脸皮,求人时特别能低下身段,立马往自己脸上来了两个响亮的巴掌,继而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我、我还以为又是……”
谢印雪接着他的话往下说:“鬼来电?”
朱易琨哽咽着:“您快别提这个字了,我浑身渗得慌,请您救命啊!”
谢印雪又问:“我给你的镯子呢?”
“我之前一直贴身戴着的,结果昨晚不见了,然后我回家路上就碰着怪事了。”提起这茬朱易琨就来火,忍不住骂道,“他妈了个比的,别让我知道是哪个黑心肝杂种偷的,不然我要弄死他!”
谢印雪颔首示意柳不花去取车钥匙:“行吧,你现在在哪,把定位发到不花的微信上,我们一会就过来。”
朱易琨闻言如逢大赦,激动得都破音了:“我这就发!您一定要快些过来啊,我年纪大了,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折磨了!”
谢印雪随意敷衍:“我尽量吧。”
察觉到青年有要挂电话的趋势,朱易琨赶忙厚着脸皮求他:“谢佬、谢先生,您能别挂电话吗?听着您的声音,我能安心些……”
谢印雪答应了:“可以,你先给我说说你这回又是怎么中招的。”
“我是真的命苦哇……”
朱易琨以一句“命苦”开头,命苦的缘由在于昨天晚上他出门蹦迪去了。
洗脚、按摩、蹦迪乃朱易琨三大爱好。别看朱易琨人至中年,自己蹦是蹦不动了,可他就爱去夜店看那些年轻美女们蹦,看完碰到你情我愿的,还能带回家耍个几天“朋友”,而昨天晚上八点朱易琨接到柳不花打来的电话时,他恰好到夜店的门口。
你说来都来了,不进去玩一下那怎么行?
朱易琨自诩分得清轻重缓急,所以进去玩之前先安排好了次日要送去明月崖的厨师和食材,还决定今晚玩到凌晨一点就回家睡觉,确保明天不会影响行程后才踏进夜店。
事情到这都没什么问题,直至朱易琨酒喝多了,中间断片一个小时,等醒来时一看手表,发现时间已经快到一点了,自己也被酒友送回了车上,司机老赵开着车,正在回家的路上。
途中朱易琨酒醒了一些就和老赵唠嗑,说年纪真是大了不服老不行,以前喝那么多酒都不会断片的,今天才喝了两瓶就不行了,美女也没摸到几个。
“您摸到了啊。”司机老赵听到这就说,“王总送您出来时还说您喝到第二瓶的时候就钻舞池里去了,换了好几个女伴跳舞呢。”
“妈的我都没印象了,真是可惜!”朱易琨闻言恨得直拍大腿,带着圆肚子也跟着晃动,“换了好几个怎么也没一个要跟我回家的?”
老赵说:“有的,不过王总替您拒绝了,说是外头这种认识不知道有病没病,他叫了个干净的,在您常住的酒店那等着。”
朱易琨高兴极了,迫不及待地催促着老赵开快点:“哎哟还是王老板懂我,走走走,赶紧回家见我的美人儿去。”
后面他们开车到一个红绿灯那等红灯时,朱易琨降下车窗抽了支烟,一抬头看到斑马线路旁站着三男两女,三个男的长啥样他没注意,就记得两个女生长得特别好看,尤其是那身材,在冬日厚重的衣服遮盖下都前凸后翘,玲珑有致,朱易琨一下子精虫上脑,立马油腻地搭讪人家:“美女,外面天冷,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
两个女生齐齐抬头朝他看来,其中一个穿克莱因蓝色包臀连衣裙女生开口,声音像是被外面冷空气冻得有些发颤:“太晚了,没办法,滴滴叫不到了。”
“哥哥啊,我家就在前头,你能送送我吗?”另一个女生穿着黑皮裤,大腿丰腴,似乎是看出了朱易琨对她们有意思,便双手合十声音娇滴滴求他,“求求你啦~”
大美女一声“哥哥”登时把朱易琨这酒劲正浓头脑发晕的老色批勾得五迷三道,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想也没多想,将车门打开豪气道:“来来来,哥哥送你,别说送到家,送到天涯海角都行哦。”
结果车门一开,不止俩美女,俩美女身后的三个男的也一起朝朱易琨的车冲了过来。
“哎呀呀嗷!你们干什么呢?啊——!”
五个人跟逃命似的全挤进了车厢,差点把朱易琨压得吐出来,得亏他今天开出来的车是迈巴赫七座版商务车,不然还真塞不下这么多人。这五个人进来后就猛地把车门一关,也不一定非要有座,三个男的全缩在车地上,头压得低低的,还把朱易琨降下的车窗给关起了。
朱易琨皱眉,瞪着三个大汉问:“搞什么?”
他是想让俩美女上车,没想着让这三个男的也跟着上来啊。
黑皮裤美女一听这话就立马抬手抚着朱易琨的心口,给他顺气:“哥哥,他们是我同学,我们刚从酒吧出来,哥哥你好人好心,一起把我们送回去吧。”
“真拿你没办法。”朱易琨反手握住美女的手,摸着人细滑的手背啧了一声,“行行行,我送你们一程。”
黑皮裤美女的手很凉,笑容也勉强而僵硬,嘴唇因为受冻还在发抖,朱易琨眯着眼看她,突然发现她眼神涣散,难以聚焦,瞳仁也颤抖着,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惊吓过度一样。
穿克莱因蓝色包臀连衣裙女生也是这样,她甚至都不想坐在座位上,也和三个男的一起蹲在车地上,头压的低低的。
朱易琨瞧着他们几个,已经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了,可他的脑袋因为酒醉思维运转实在太慢,老是揪不住那不对劲的点到底在哪。
等黑皮裤美女抓着他胳膊,软着声问“哥哥,怎么还不走啊”时,朱易琨刚汇聚些的理智又给扔到九重天外去了,拉高嗓子故作威风,质问司机老赵:“是啊,老赵,你在磨蹭什么,怎么还不走啊。”
“老板,这红绿灯它好像……坏了?”司机老赵疑惑道,“一直卡在四十四秒不动了。”
四十四这个数字不太吉利。
朱易琨才听到就打了个冷战,醉意也清醒了几分,他从后座伸头瞄了一眼前方,只见红绿灯的显示器数字始终停在“44”上不再变动,如血的猩红光线刺激着他心跳加速,朱易琨咽了咽口水:“这破灯坏了吧?闯了算逑。”
第216章
老赵就是一个普通司机,无权无势的,老板让他闯红灯,他还能不闯吗?何况这个红绿灯好像还坏掉了,行车记录仪里都有记录,就算被交警抓到处罚,也能去申诉,所以朱易琨这么要求,他就依言干了。
随着车子重新平稳地进入行驶,朱易琨狂跳的心脏也随之平复下来。
不过受了这么一番惊吓,朱易琨色批心思淡了,还有点莫名心慌,他便松开黑皮裤美女的手,把指间的烟叼回嘴里,想去摸脖颈上的项链——谢印雪先前处理他发小蔺建贤那档子事时,曾留下过一只梨花镯子,让他送去附近的寺庙或是道观,请高僧和道长为镯子做场法事,送附着在上面的蔺建贤去投胎。
朱易琨老老实实地送了,也花八十八万块办法事。
法事结束,因着谢印雪说过镯子可以留下来用以辟邪,于是它便被朱易琨串成了项链挂在脖子上,毕竟谢印雪手太细,朱易琨想戴也没法将其戴上手腕,只能出此下策,以保证镯子不离身,保佑自己百邪难侵。
从那之后,朱易琨靠着辟邪镯子给的底气横行无忌,果真没再碰到过邪祟。日子久了,他忘乎所以,以至于今晚两瓶酒下肚就敢调戏路边美女,一点儿不记得夜路走多了容易撞鬼,半夜载人也容易载到脏东西的忌讳。
或许是报应,所以他这一摸,摸了个空。
——谢印雪给他留的辟邪镯子不见了。
“我他妈镯子呢?!”
朱易琨张大嘴巴,烟蒂掉到裤子上他都没反应,只觉得一股森寒凉气从脚底蹿到了天灵盖,眼睛瞪得跟怒目金刚似的,震惊、害怕等情绪交织在他脸上,使得他表情格外扭曲。
老赵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老板,什么镯子?”
朱易琨和他说不清,拍着座椅扶手:“快快快!倒车回去,我要回去找镯子!”
“哥哥,你不是说送我们回家的吗?”黑皮裤美女又去拉他的手,语气急切,“你怎么要回去了啊?”
这会儿朱易琨像个黄花大闺蜜,什么旖旎心思都散干净了,别说是摸人,他连自己都不给人摸了,摆着手如同赶苍蝇那样赶这五个人滚:“送个屁不送了,你们给我下车!”
说着他就去拉门扣,想打开车门把这五个人踢下去。
不料朱易琨才碰到门扣,蹲在车地上的一个身穿白色卫衣的男生就猛地扑朝前,声音尖锐刺耳地喊道:“别开门!”
朱易琨被他叫得耳朵都快聋了,怒瞪过去时,却见男生双目圆睁,白眼球上血丝密布,哆嗦着身体朝他低喃:“不能开门……外面、外面……有鬼啊!”
“有鬼”两个字传入朱易琨耳中后,他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蓝裙女生膝行到他面前哭求:“这位先生,你行行好,把我们送回家去吧……”
朱易琨大声拒绝:“我不送!”
事到如今,朱易琨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因为好色招惹上了麻烦事?此刻他完全清醒,醉意全消,想后悔却已经来不及了,被白卫衣男生吼完“外面有鬼”后也不敢开门,生怕开门时把什么脏东西放进车里火上浇油,只敢焦急地催逼老赵:“老赵你快点调头回去!我要去找我的镯子!”
“哦好好……”
老赵同样被他们几个左一句右一句的“有鬼”弄得心乱如麻六神无主,按照朱易琨的命令调头往回走,又路过那个停在“44”秒的红灯时都不带停,直接闯了过去。
这个十字路口距离他们出来的迪厅只隔了五百米,中间没有第二个红绿灯,因此当老赵径直往前开车,却发现他们遇到第二个红绿灯十字路口时,他就愣愣地停下了车。
“……到了吗?”
朱易琨还以为是回到迪厅了,结果侧头往窗户那一看,却对上一双黑梭梭的血洞眼,它发现朱易琨在看自己,还扬起了唇角,一笑血肉模糊的牙龈便黏不住牙齿,扑簌簌地往下落,模样诡异,骇人至极。
“我娘啊啊啊——!”
朱易琨惨叫一声害怕地往后倒,跌下椅子摔了个四脚朝天,爬起来后也不敢坐椅子上了,和几个年轻一起蹲在车地上,活像缩头王八,边嚎边骂:“你们几个畜生害我啊!”
见他这番模样,五个年轻人也不用去问他在车窗那看到了什么,答案大家都清楚。
黑皮裤美女是几个人里最有主见的,起初也是她故意勾引朱易琨让他们五个人上车的,故听见朱易琨骂他们,她便回斥道:“你才老畜生!什么叫我们害你?要不是你馋我和楠楠的身子,你会让我们上车?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下贱!你活该!”
“是,怪我自己下贱!我活该!”朱易琨悔不当初,抬手就抽自己耳刮子,“让你下贱!让你不长记性!让你又喝酒误事!”
抽完他颤栗着去摸手机,想给谢印雪打电话求救。
“没用的,打不出去。”被黑皮裤美女叫做“楠楠”的蓝裙女孩见状说,“我们试过很多次了。”
朱易琨不信邪,可号码拨出后手机里传出的“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的提示,却由不得他不信,一连打了七八个电话全是这样,朱易琨握着手机,人都傻了。
楠楠无奈:“你看,我说了吧,打不……”
“嗡——”
话才说至一半,朱易琨的手机就猛地震了起来,毫无征兆的响动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可等瞧清来电显示那出现的人名后,他又欣喜若狂地接通电话:“谢先生救命啊!我这里出了点事,我……”
朱易琨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咯咯咯……”
因为他听到电话那端的人在笑。
那是一种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诡异笑声,非男非女,飘虚游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点点慢慢靠近,又在你要完全听清之际又猝然静止消失。
最后,它出现在你另一只耳朵旁,朝你森冷地呵出一口阴气,用濒死的老人气音对你说:“小心……你背后有鬼!”
这一回,朱易琨是真把手机扔出去了。
手机掉到前座还砸了老赵的头一下,但朱易琨是真没心思管其他人了,他觉得自己要不是目前还没通关锁长生死不掉,恐怕方才就会被这通电话给吓得当场猝死。
然而就算没猝死,朱易琨也感觉自己要遭不住了。
极度恐惧会引起快速的心脏跳动,从而产生强烈的窒息感,最重要的是,朱易琨还打不通谢印雪的电话,他不知道这种痛苦要持续多久,是一个小时?一个晚上?一周?一个月?
未知永远是恐怖根源。
“铃铃~铃铃~”
朱易琨扔了手机,其他人的手机却没消停,还在同一时间齐刷刷响起。黑皮裤美女、楠楠和三个男生掏出手机,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眼中都浮现出了愕然的情绪——来电显示,是他们几个名字。
黑皮裤美女叫做宫凡雅,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此刻给她打电话的人是楠楠。
可楠楠的手机也在响铃,给她打电话的是白卫衣男生高珏,而高玙的手机又显示,给他打电话的人是自己另一个好兄弟宋栖元……总之他们五个人,都在给彼此打电话。
楠楠抬起头看了眼身旁的高玙,按下接听键。
男生惊慌担忧的声音立马从扬声器里传出:“喂?楠楠你在哪里?!”
楠楠才张口:“我……”
电话里的“高玙”就大声喊道:“你快出来,你旁边那个人不是我,他是鬼!”
车里所有人顿时扭头看向高玙。
“我是人啊!”高玙急忙自证清白,“你们不要信它的鬼话!”
宫凡雅看到这也按下了接听键,另一个“楠楠”的声音便从话筒里响起,说辞和楠楠手机里的高玙一模一样:“喂?凡雅你在哪里?你快出来,你旁边那个人不是我,她是鬼!”
“都挂了电话。”宫凡雅朝众人摇头,“别再接电话了,它想骗我们出去。”
车里的几人听话照做,但电话刚全部挂断,众人便感觉车身在刹那间重重沉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车上。
高玙、宋栖元和宫凡雅他们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车顶。
朱易琨都不敢睁眼,正蹲在原地闭着眼睛喃喃:“莫慌莫慌我死不了我死不了我死不了……”
“老、老板……”
驾驶座那老赵把朱易琨的手机从脚垫上捡起后,颤着声开始喊人:“老板、朱老板……”
“老赵你叫啥呢?”
朱易琨怕老赵嘴瓢喊出自己全名被鬼听去,便不好再装聋,虚虚掀开一条眼皮缝和其他人朝老赵望去。而这一瞧,大家就瞬间知道老赵到底在叫唤什么了。
——此刻车前盖那,正站着一双赤裸的人腿。
那双人腿上的皮肤又皱又粗糙,整体泛着尸体特有的青白色调,皮面上还长满了褐色的老年斑,脚趾处的指甲盖则浑浊发黄,像是发霉厚臭的豆腐渣,这些线索无一不在告知众人——它是一双老年人的腿。
但人腿以上的部分是什么,他们却都看不到。
“咯咯咯……”
并且大家看着看着,忽然听见那阵诡异的笑声又来了。
一边笑,还一边有其他东西洒落,黄白色一颗颗的像是小石子,“嗒嗒”地落到车前盖上,待众人定睛细查,竟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小石子,而是人的牙齿。
牙齿掉完,一颗头发花白满脸血污的人头也掉了下来,重重地砸到车盖上,它嘴角阴森邪异地勾着,用没有牙齿的瘪嘴朝众人咧口怪笑。
作者有话说:
鬼:此乃笑不露齿。
朱易琨自认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奈何他天性贪生畏死,又因联系不上谢印雪心中慌张,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画面一吓便登时魂飞天外,和车里的三个年轻男生抱在一起吱哇乱叫,谁也不敢再看挡风玻璃。
可视线瞟向别处后,他们却从车锁处听到了“咔哒”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