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店小二见过的三教九流很多,光是看面前这两个人的穿着气度便知道,他们都是不缺钱的主,再加上宋潮青出手阔绰,他还什么都没说,就已有六钱银子做底。他一个月有一钱出头的花销,六钱银子,他几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要是再拖上一拖,说不定这两个冤大头会给得更多……
一来二去他便生出贪念来。
他故作吞吞吐吐,段月白看他贼眉鼠眼的样儿就气不打一处来,摔了碗筷,冷笑道:“行,你不爱说,我们自找别人问去,有好处也落不到你的手里,你就用你的‘不好说’填肚子吧!定能顿顿吃饱,过年都不用杀猪了!走啊宋潮青,你还在这儿呆着干嘛?等别人把你当不识数的傻子吗?”
说着,他便把原本放在桌上的六钱银子都收了,宋潮青也从善如流地跟上。
那店小二看了之后很着急,忙拉住宋潮青的袖子,担心弄脏了贵人的衣服,于是又赶紧将手收了回去,畏畏缩缩地说:“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心生贪念,我说,我一五一十地说。”
两人便又坐回了原位,段月白不耐烦地道:“行,你说吧,”
店小二矮着头,凑在两人耳边说:“我在街上见过您二位两回,看来您们到孟津也有几天了。这孟津城里头啊,热闹非凡,当今圣上都说咱们城是塞北明珠。可这珠就是再明,也不可能天天发光不是?孟津也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您说城西二十里,就是咱们孟津的秘密。那地方叫西风坡,原是一片孤坟,后来……哦,大概就是五十年前闹灾荒的时候,家里大人小孩都吃不上饭,有的老人就……就……”
“就什么?”
店小二好像下定了狠心,说道:“就自愿被抛弃在西风坡!他们的家人在西风坡上给老人们用废砖烂瓦搭一个墓,把老人放在里面,吃喝拉撒都在那小小坟茔之中。家里人隔三五天才去看一次,每去一次就在墓口加一块砖,等到砖填满墓口了,老人几乎也被饿死了,家里就少了负担,大人小孩就都省出了口粮!老孟津人都管西风坡叫西风墓,其实那里埋的都是被遗弃的老人!”
段月白和宋潮青的脸双双黑了下来,此时沉默异常,馄饨摊老板好像是这小二的爹,看他不干活就招呼了两声,可没得到回应,只是远远地摇了摇头,自己去给客人收拾桌子去了。
“二位仙人,西风墓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儿了,过去五十多年了!出事的时候我爹还是个小孩儿呢!如今圣上登记以后,陋习都被废止,孟津可再没有这样的事了!”店小二虽然贪财,可对家乡还是有浓重的眷恋之情,开口闭口都是开脱之词,“而且那些老人,老人家们都是自愿的,如果不是出自本愿,谁也不敢那么光明正大地杀人呐!”
“自愿的就可以随意虐杀了么?!”段月白拍案喝道。
小二被惊得一哆嗦,头晃得像个拨浪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宋潮青攥着拳头,问道:“那么这么多年来,西风墓那边就没出过什么怪事吗?”
“怪事倒是常出,可都是一些没影儿的事儿,老人总爱编故事吓唬小孩儿,说坟堆里有鬼,要是一脚踩进墓地里,就会让鬼抓住脚踝,拖到地底下去……但说实话,那边鬼气森森的,没人敢去。”小二脸上都是汗珠,他之前忙活了大半日也没见累,现下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已经大汗淋漓,可见是吓的。
“西风坡”于孟津来说,就像是刺绣华服上烧出的破洞、澄碧天空中出现的阴云、塞北明珠上的肮脏的蒙尘,是孟津人不敢对外提起的隐秘与污点。
“如此说来,现在这一陋习已经被废,写入当地律令,如若再犯,就可入刑?”宋潮青愤恨至极,他已经约莫出昨晚掉在元虎都在老家做了什么,失望夹杂着充盈鼻腔的愤怒使他恨不能下一刻就将元虎抓到面前,扒开他的胸膛,看一看他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他很少如此生气,面上虽然没有表露,可段月白通过他发抖的指节已经觉察出他正处于盛怒,于是隔着衣服抓了抓他的手,像是安抚。
小二咬了咬嘴唇,艰难说道:“二位客官,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一个小二,大字都不识得几个,律法什么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他怕宋潮青不信,连说了好多遍“不知道”,面如土色,一直在重复,就像被人当众揭开了伤口包扎良好的纱布,他本以为伤口已经愈合了,揭开后才知道没有,纱布连着血肉一下子撕裂开来,顿时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行,我们知道了。”段月白都已经走了,又回身丢给小二一锭银子,正好丢在他怀里。
店小二低头去看,段月白趁机在他头顶上洒了一团粉末,那粉末一遇到空气便成了一团粉色的烟雾,顺着店小二的两只耳朵钻了进去。小二身形一僵,抬头时双目茫然,攥着手中那一两银子喜出望外,放在口中用牙咬了一下,确认是真金白银后,跑到馄饨摊老板身边,神神秘秘地说道:“爹!你看!我手里凭空就出现了一两银子!怕不是遇到仙人了吧!”
他一靠近老板,那团粉色烟雾就迅速钻进那老板的耳朵里面,老板也是一顿,抄手便打儿子的脑袋:“快放起来,显摆什么!财不外露你不知道么?!肯定是哪位官人赏的,你给忘了而已!什么仙人,大白天的说梦话!干活去!”
“可这钱真的是凭空来的……”
摊主和小二还在为一两银子而争论不休,段月白和宋潮青已经走远。
“你问那么多有什么用,他还知道律法的事儿?那他就不是个小二了,他就成个捕快了。”段月白转身抚平他皱起的眉心:“看你气得,至于么?”
宋潮青叹了口气:“我只是还在为元虎找借口,指望他是有苦衷的。”
“他老父亲本就有病,若是元虎捡起陋习,将重病的父亲放在西风墓里,按照习俗来说,他的父亲必须出于自愿。”
段月白紧跟在宋潮青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一面担心宋潮青隐忍的怒气会爆发出什么惊人之举,一面又担心他不爆发,就如此默默咽下去,仍是到夜半时分熬得心事缠身,自己辗转反侧睡不着:“那既然双方都出于自愿,则怨气不可成,不一定就会有人找元虎报仇,他今后也就是比正常人倒霉一些,不会有什么的。”
“我,哎……我就是……他怎么能这么糊涂!”宋潮青脑袋嗡嗡地响。
一个与他一块儿长大的孩子,在他眼里虽不如几个师弟妹们亲厚,但也是有胜似亲人的感情在的,如今却连自己的父亲都能下得去狠心杀死,无论是不是出于老人的意愿,总归是在作恶。
宋潮青自诩天赋异禀,重活一世,从没对外表露,可心中总是以为识人断物的本事与天资一样高,如今看来,他对旁人与对自己的了解……都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还未想好下一步该干什么,两人迎面便有一只冒冒失失的纸鹤飞过来。
此鹤的眼力见十分堪忧,竟然绕过了宋潮青,直接撞向身处后方的段月白。
纸做的脑门撞向段大小姐金尊玉贵的肉体,当场就给撞了个稀巴烂,可它还是不辱使命,落到段月白手心当刻,便尖叫出苏巢的声音:“段师兄,不好了!太一门那群疯狗又开始吵着渴了!我用你方才的办法,以灵力为丝,将妖蛊‘红玉’勾出,可半点作用也没有!”
这是仙门常用的一种通信方式,借纸鹤传音,有灵力接续,双方还能说上几句话。但这方法也有弊端,两个通信之人不能隔得太远,否则是传不到的。
“不是让你叫太一门的人来了么?你们怎么还留在是非之地?”段月白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方才元虎之事已经让他心力交瘁,太一门这边还是没个完。
苏巢的声音顺着纸鹤再次传来,可不知道是因为距离太远,还是因为它脑袋稀碎,苏巢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的:“我……叫……他们……到……可他们也都……沈师兄小心!”
其他的话都模糊成一片,唯有“沈师兄小心”几个字格外清晰,段月白与宋潮青对视一眼,拔腿便向太一门那租住的宅子疾驰而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蜷缩在街拐角的一只墨玉垂珠的小猫,缓缓站到阳光里,弓、起、身子,伸了个优雅的懒腰。它用舔干净的爪子洗了洗脸,纵身一跃,便跃上房檐,用赤金的眸子俯视着整个孟津,然后又是一跃。
它消失了。
作者有话说:
耶耶耶,今天也顺利更新了!
今天和我爸妈去看了《流浪地球2》,当年《流浪地球1》上映的时候也是我们仨去看的。好看,特效、剧情、立意都非常不错,我只能说,这是中国科幻史诗级的电影作品,非常值得看。
然后我其实有个科幻无限流的脑洞,大概是写主角在各种世界线穿梭的,看了之后更想写了,记在小本本上。
第42章 “我始终是怕你担心”
仿佛到了离开琴川之后就一直在到处奔波,宋潮青追着段月白的背影,感觉有点疲倦。
“月白,你日日这么除魔卫道,就没有烦的时候么?”宋潮青不解极了,他上辈子当掌门的时候,也算是生于乱世,御剑除魔也是出于掌门责任,他是厉害,可也天天刀尖舔血式的或者。
他不信有哪个人是天生就爱斩妖除魔的。
“烦,我现在就烦,你看我脑门儿上有什么?”段月白没好气儿地回头指指自己的额头,问道。
宋潮青不明所以:“你的脑门儿上……有……美丽的容颜?”
“滚滚,别放屁了,你家美丽的容颜能长脑门儿上?我脑门儿上全是官司!”段月白拂袖而去,在各家房顶上跳得越发快了,明显是烦到连宋潮青都开始嫌弃,恨不能一手指头戳过去就能把太一门的事儿给就地平了。
根据苏巢那残废纸鹤中断断续续的传音,他将太一门救兵到了之后的情形穿成了完整的一幕:太一门派遣而来的弟子已经赶到了,可到了以后更是全军覆没,全都中了那妖的“红玉”,如今一个个都要变身成为龇牙咧嘴的恶犬,正在院子里不要命地刨雪吃呢!
庭院中的太一门弟子简直呈群魔乱舞之势,每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人都张牙舞爪,或是挠门,或是抠地,厚厚积雪已经被扒得差不多了,露出底下灰色的石板来,他们就伸着指甲去扒那些石板,显然已经意识不清了。
而夹杂在这群疯狗中的沈翳三人,尤其格格不入,两相衬托之下,他们仿佛更像疯子,而疯子倒像是正常人了。
段月白再次催动七曜,灵丝再一次从其百会穿过,从风池而出,而这次,段大师更留了个心眼,他将一截灵丝直接留在这些人脑中,就算妖蛊再生,也得先把灵丝啃噬干净,才能重新发挥作用。
云夙鸢满头的汗,握着鞭子的手心已经出现斑驳血迹,她握鞭时间太久,磨出来的水泡还没等消下去就破了,一破就破得很彻底,从那些泡里渗出血丝来。她气喘吁吁地道谢:“宋大哥,段师兄,又麻烦你们了……是夙鸢没用……”
“行了,你有多大本事我还能不知道么?一丝一毫修为都没有,还是个外门弟子,你能为太一门做到这样就已经很不错了。”段月白的话虽然难听,但他一贯是有什么说什么,倒让云夙鸢宽慰不少。
沈翳被累得扒在一处门框旁边休息,一边锤着后腰,一边喘着粗气:“我,我们本来是想,想等到太一门的人来了就走的……可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他们刚到就……”
宋潮青也很困惑,怎么这些妖蛊视别人如无物,专挑太一门的弟子对付,对付得如此精准,说不是来寻仇的都很难让人相信,于是他便问道:“发生得很快,很快是多快?这么算起来,夙鸢也算是太一门弟子,怎么她就没事?还是说……他们这些人到了以后做了什么事,是夙鸢没有跟他们一起做过的?”
苏巢人未到,剑意先到了,寒冰一般的剑锋抵在云夙鸢的脖子上,冷言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为什么你们都是同门,他们都中招了救你没中?你有嫌疑,你最有嫌疑!”
“夙鸢没有,不是我做的!”云夙鸢也傻了,她从早上来就没闲着,一会儿伺候师哥师姐们吃点心,一会儿伺候除魔堂那群大爷们喝茶,自己本是个大小姐,来这儿了以后给人家端茶倒水攒了满肚子的委屈,还得让人指认为凶手。
冤,实在是冤。
诶,等等,喝茶……
段月白颇为震惊,手拍脑门儿拍得啪啪直响,拉开苏巢意欲行凶的手,道:“可别再展现您那绝无仅有的弱智了……求您了。云夙鸢要是能使坏,猪都能上树了,我看使坏的是你。”
“茶!是茶!”云夙鸢茅塞顿开似的喊道:“点心是我在永顺斋买的,只有几个师姐瞧着样式新鲜,用过一些。但是茶每个人都喝过!我一直在照顾各位前辈,未曾喝过,苏巢师姐和沈翳师兄……”
“我们那会儿出去了一趟,早上喝了两碗豆浆。”沈翳接话道:“所以回来后也未饮茶。”
总算抓住了证明自己不是凶手的线索,云夙鸢拼命地点头,想要自证清白。
“茶盏现在何处?”段月白问。
云夙鸢“啊”了一声,情绪又转为低落:“我手欠给拾掇了。”
“你倒是真勤快。”
“可茶叶是我从家带来的,还在这里,师兄师姐可以随便检查,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身正不怕影子斜!”云夙鸢一路小跑从后面厨房里拿出黑檀的茶盒,交于段月白手中。
段大师很是小心,特意用七曜一头的尖角拨开黑檀木盒,使了术法打开包茶叶的纸,凑过去又是闻又是看,半晌过去了,憋出一句:“好茶啊。”
“你到底会不会看,你看得到底准不准?”苏巢也凑过来,语气全是怀疑。
“我不会,就你会。这茶叶没问题,等我要回琴川时给我包点儿。”段月白将黑檀盒又还给云夙鸢。
小姑娘沉冤得雪,感动得都要哭了,早顾不上说什么话,在心里决定他们同行去往琴川,一定要给段师兄准备一大船茶叶。
他们在院中打闹,沈翳体力得以恢复,便问道:“月白,我早就想问了,妖蛊‘红玉’的事我们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好歹也是血统纯正的正经妖怪,知道一两件你们人不知道的妖界私密事也不足为奇吧?”段月白挑挑指甲缝里的脏东西,抬眉看他们,不太愿意与他们多说。
沈翳与苏巢说到底也是一条心,两人对视一眼,都缄默了,不再追问,唯有宋潮青,将此疑问放在心里,待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再仔细问上一问。
由于在内心深处,“红玉”的来历已经成了仅属于他二人的秘密,宋潮青便开始为段月白说话,四两拨千斤地将帮他转换了话题:“茶叶没有问题,那么现在有问题的只可能是泡茶的水了。”
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的思绪都转到“水”上面去了,宋潮青接着问:“这宅子的水是从哪儿打来的?是自己人去挑的……还是……”
段月白不是个傻子,他自然听出了宋潮青除了推进案情之外,还有帮他的情分在,不自觉就洋洋得意起来,自顾自美得找不着边儿了。
“送来的,是临街有一个农户,姓王,昨天和今天各送了一趟。”云夙鸢边说边想:“今天他送水来时,苏巢师姐和沈掌门刚好出去了,所以他们不知道,是我让他抬进宅子的,还有大半缸水,就在外头。”
“我看看,你们都别靠近。”走近那个罪恶的水缸,段月白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忙吩咐跟过来的一行人,并将宋潮青往自己身后护了护。
揭开盖子,往里看去,缸中之水清澈异常,水面平静如镜,从中传出一股甘冽的泉水味道,孟津天气极冷,水却尚未结冰。
五人当中,唯有段月白一揭开盖子就连忙捂住口鼻,差点将中午用过的馄饨吐出来。
宋潮青在背后帮他顺气:“你没事儿吧?”
“臭死了。就是它……”段月白又将盖子盖上了,再不愿碰它。
苏巢好奇心重,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抄起一旁的水瓢来就要舀来尝尝,被段月白一指给打飞了水瓢,水扬了一地。
“你修仙这么多年没被毒死还能长这么大,真是神仙真人祖师爷追着给你饭吃。什么都敢尝?”段月白脸都给吓白了,一边沈翳比他还心惊胆战,忙拉了他宝贝师妹的手腕子从头到尾地检查。
苏巢也有点委屈:“可我没闻到臭味啊……”
段月白捂着胸口,恶狠狠往天上扬了一把“听蕉”,像是将苏巢大傻子挫骨扬灰。随后,一股新奇的恶臭顺着在场各位的鼻腔就钻了进去,似是要安家落户地熏倒了每一个人。
苏巢赶紧将盖子盖了回去。
方才落在地上的水,就如同长了脚一样在地上爬动,像是要逃,说时迟那时快,段月白摇身一变,化为原形,凌空飞出一只鸾鸟,通体雪白,尾羽极长,羽尖染了些许月白之色,展翅于空,美若不可方物。
不闻其鸣,只见它在空中微微张口,对那落在地上的水吐出一道真火,那水竟然蓦地烧了起来!
鸾鸟左翅一扇,水缸盖子随风滑落,再一口真火,缸中的水也跟着燃起。就在烈火燃起的那一刻,缸中似乎传来千万声细小的悲鸣,像是扼杀了无数啼哭婴孩,每一声都散发着滔天的怨气与恨意!
这下苏巢傻了眼,小脸又红又白,心有余悸地想着幸亏刚才那水没有入口,不知不觉蜷在了沈翳怀里。
宋潮青见了段月白的真身,想起了以前的许多事,两只眼眶又酸又热,却还是得忍住不发,回头一看,段月白已经再化人形,立在他身侧。
“还好赶上了,不知道蛊虫要爬出去干嘛……”段月白捏了把汗,在宋潮青耳边说道,“我们这些正经的大妖怪,都会随着血脉传下来妖典,里头记载着妖族秘辛,不方便跟外人说,尤其不方便对人修说。妖典里有很多禁术,一旦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可能会酿成大祸,我不愿意对沈翳他们说太多。”
“那你就肯对我说了?我不够别有用心么?”
段月白的侧脸被将要燃尽的三昧真火映出一道类似于霞光的光彩:“至于你么,我始终怕你担心。”
作者有话说:
《流浪地球2》的情节和特效还在我脑海中盘桓,完蛋了,下一本一定开那个无限流作品,名字我早就起好了《蝴蝶症候群》!!!!
第43章 “他是自愿的”
“咳咳……你……”宋潮青假装清嗓,却根本无物可清,他没发觉自己喜欢人家的时候吧,老想方设法让段月白说出这些酸话,但察觉心意之后,再听到这些话可完全变了滋味,酸的也变成甜的了,弄得他整个人都不好意思起来。
耳朵尖爬上红晕让宋潮青顾左右而言他:“夙鸢,你刚刚说送水的人叫什么?”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住在临街,姓王,家里有个怀孕的妻子。”云夙鸢克服着对水缸中传出声音的恐惧,尽量将自己表现得像一个能够挑起大梁的一家之长。
可她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和其他几个看着年轻的百岁老人总归是不一样,一遇见大事儿还是没有主心骨:“段师兄,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等等,”宋潮青插话道,“临街,妻子有孕……怎么听怎么像元虎家?前两天你还和我们一块儿去过他家里,忘了?”
云夙鸢以拳击掌,恍然大悟:“天爷!是他!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段月白看着地上那滩水烧干后留下的黑色印记,若有所思:“这部分妖蛊为什么这么急着爬出去呢?是要去找谁?”
他面色一凛,问云夙鸢:“你确定太一门中,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已中蛊,瘫倒在屋内?”
“我,我不能确定,但按理说应当是如此啊……我这就去清点人数。”云夙鸢一路小跑,又很快回来了,她面如土色,道:“少,少了一人!”
“少了谁?”
“是个师兄,叫李拓的,我见过几次。”云夙鸢扣着手指,说道。
太一门中蛊人数太多,难保什么时候屋里那群人又开始疯癫;元虎自己的事还没查清楚,却又牵扯进太一门的事情里头来了;而太一门中有一人失踪,尚不知如何找……如此情形,段月白分身乏术。
宋潮青略微沉吟一下,说道:“失踪这人恐怕是妖蛊‘红玉’出现的关键,从方才妖蛊伺机异动这点来看,他应该是还活着,只是一时下落不明。如今只愿他还在孟津城中,没有走得太远。为今之计,我们只能兵分三路,去办三件事情。
“夙鸢,沈兄,你二位为一队,去找那个丢了的李拓去。夙鸢对孟津地头熟,知道找人该往什么地方找,也知道李拓此人的长相。但她没有修为,万一遇到险情没有办法脱身,还望沈兄能够帮衬一二。”
他声音沉稳,波澜不惊,段月白一下就听出他有排兵布阵之意,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将一件极为纷繁复杂的事情分为三支,还能做出反应,段月白对向来少管闲事的他刮目相看起来。
“好,我和云师妹同去。”沈翳看了苏巢一眼,虽然不愿分开,可事急从权,他也是知道轻重缓急的。
段月白将一只信号弹递给沈翳,没有多说。
“好。可太一门这边也不能没人看着,苏姑娘灵力非凡,可在此处看守,如若有事,仍用信号弹通知,此为第二队。”
宋潮青说到一半,手里就被塞了一只信号弹,顺着递来的那只手望去,段月白就跟看透了他内心一样,默契无两。
于是他将信号弹递给苏巢,段月白补充道:“你这回可别贪玩儿乱放炮,到时候跟狼来了似的,真有危险时可没人当冤大头来救你!”
苏巢捏了捏信号弹,郑重点头道:“放心,放两个已经放够了。我定会看好太一门这些弟子,不让他们乱跑。”
“你说漏嘴了吧你!那两个信号弹就是你玩儿没的!”段月白这会儿也没心思抽她了,只是抬了抬手,就把孩子吓得缩脖子。
宋潮青微微一笑,不着痕迹地将段月白那只抬起的手给按下了:“我和月白为第三队,去元虎那边了解情况,查清水的源头,毕竟我与元虎相识多年……我……”
“行了,解释那么多干嘛,你武功不如云夙鸢,修为不如沈翳,自己能干什么?任务完成或有急事,便点燃信号弹。时间紧迫,各位,我们分头行动吧。”段月白说完,几人就互相点头,分为三队,各自执行任务去了。
他和宋潮青要去的地方就在不远处,没有沈翳和云夙鸢那么着急,因此步伐有些缓慢,段月白无缘无故轻笑一声,让宋潮青不知所措起来:“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方才的样子。从今天一事看来……你倒是个将才,行军布阵的一把好手,他们都还没意识到你在施号发令,就已经下意识在听你的话了。”段月白眯着眼睛看他,好像想将他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你说你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光往吊儿郎当那方面发展呢?”
方才净顾着给段月白解围,想方设法让他不那么累,这脑子一时间没顾得了这头,忘记了自己还是那个“混吃等死”的宋潮青……
“我哪儿有什么将才,我只是……我只是方才看到你确实是个惊天动地的大妖怪,心里想着要是再不上进一些,你就将我抛弃了去,不再做我的朋友了,这才多事指挥……你难道要怪我了么?”宋潮青越说越委屈,演得自己都要信以为真。
哦,坏了,方才段月白情急之下现出真身来,这宋家小哥哥怕是吓坏了吧!宋潮青方才没像许仙一样见到白娘子的真身就吓得昏死过去便已经算是勇气可嘉,他还强求他变成什么将帅宰辅之才!
段月白心里一悸,从宋潮青的话音里听出了哭腔,劝慰道:“看你说的,什么抛弃不抛弃的,说得我跟个负心汉似的。今天也是难为你了,喏,元虎家,我们办正事儿吧。”
正巧,元虎与他们相向而行,做猎户打扮,身上背着一捆柴。他一见到宋潮青就先打招呼,语气惊喜:“少爷!”
“我们有事要问,快进去说吧。”宋潮青一见他便会想起西风墓中埋葬了数不清的老人,也就无意与他多做寒暄。
元虎浑身上下包得很严实,几乎就露出一双眼睛,从凝滞的眼神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宋潮青叹了口气:“元虎,我想问你的事情太多,一时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
他弯腰摆弄柴火的身影一停,声音僵硬道:“少爷,您就从最想问的开始问好了。”
“好,那我便问了。西风坡是否埋着令尊遗骨?”
手中端着茶水的幼容此时进屋,听到问题之后托盘没有拿稳,茶具摔得粉碎,滚烫的茶水淌了一地。她丈夫元虎就势跪在宋潮青身前,用手抓着少爷的衣角,浑身都在发抖:“你怎么知道西风坡的?”
他这副样子,人只要有一个心眼儿也能猜透,宋潮青合上眼睛,将失望之色隐藏于双眼之内,再次问道:“西风坡,是否埋着令尊遗骨?”
元虎终于泪流满面:“少爷,我爹他是自愿的!”
一句自愿,便能使父子恩情生生断送,能化作残砖碎瓦,一块块将重病父亲埋于荒山野坟。
另一头,云夙鸢与沈翳出了宅子,两人面前突然吹吹打打走过长长的接亲队伍,新郎官一身红袍,骑马走在前头,对道边祝贺的相亲拱手还礼,满面春风。
时间本就很紧促,云夙鸢急得直跺脚,但奈何看热闹的人太多,根本无法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