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月—— byRedo CP
Redo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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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俩可不像是悲恸之相,”段月白最终还是起了身,在房间里找了个位置站着,又不想碰到元虎家任何一件家具摆设,因此站得过分笔挺僵直,“也不知道有什么猫腻。”
“算了,什么事都与我们无关。等他们出来,我们就走吧,眼瞅着冬月要过完了,你不是还要回琴川过年么?”宋潮青也觉得奇怪,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人家不想说,那他们再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不如早早放手,各自欢喜各自愁。
三人之中唯有云夙鸢,今晨起来练了一个时辰的鞭,出门的时候忘了饮水,本就渴的不行,方才跟进元虎家也是为了喝口水润润唇,可偏偏嘴唇让静音符粘住了,怎么张也张不开嘴,只能效仿曹操之法“望茶止渴”。
由是,元虎返回时,三个人面前仍原封不动地摆着五盏茶。
“幼容怎样?可有受伤?”宋潮青见了垂头丧气的元虎,先关心道。
此次再见元虎,他脸上一种天真淳厚的傻气烟消云散了,一副愁容从眉梢到嘴角,整个面容都耷拉着,像是每天都在倒天大的霉:“哦,她没事,段少爷的仙法到得快,尚未烧到袜子呢。”
他也没旁的话了,好像新婚和新丧同时吞掉了他的机灵和活力,宋潮青起了身,拍拍元虎的肩膀,道:“没事就好,我们先走了。此番没打招呼便来,确实是我们的唐突,琴川……你想回便回,不想回便……便罢了。明家那边,我去打招呼。”
元虎猛然抬头之时,宋潮青突然见他双眼中闪过不详的红色,其眉眼中间也有片刻的黑气盘桓。
可异象很快消散,红光化作元虎两汪泪水,又要簌簌地滴落下来,仿佛刚才宋潮青见到的一切都是错觉:“少爷,元虎我啊,对不起你……”
段月白踮着脚从他家跨过来,左手捂着左耳,右手像一只即将蒸熟的蟹钳一样有力,钳住宋潮青的手腕,头也不回地将他往外拉,边拉还边阴阳怪气:“行了,一见面就哭得跟你家少爷要归西了一样,吉不吉利啊你。还什么‘对不起’,说得跟新丧死的是宋潮青似的,边儿哭去,一个大男人,哭得真丑。”
而宋潮青不可能认错,元虎眼中划过的血一样鲜明又缥缈的红色,是入魔之兆,而眉间印堂处的黑气,便跟那明公一样,是气运大变导致的。
元虎不曾修道,不会练功走火入魔,那就一定是做了什么坏事,无意间坏了自己的好气运,还把自己的“人性”消磨了些许,整个人往“人魔”的道路上疾驰狂奔了。
他都能有所察觉,段月白定没有看不出来的道理。
出了门后,贴在云夙鸢嘴上的静音符才解了,她憋闷了许久,终于长出一口气:“太一门近日都要在孟津逗留,我可能腾不出空来招待宋大哥和月白……兄……不过孟津大小玩乐消遣之所,各式酒楼饭馆,你们随便去就是了,统统记在我云府的账上,不必着急回去。你们若是真的想走,可否等我两日,我送二位回琴川。”
她的热情总让人无法招架,宋潮青怕麻烦,张口就想拒绝,可段月白倒先应承下来:“好,等你。”
段月白对云夙鸢的态度转变过快,梅雨天似的,倒让宋潮青一时摸不准了。
可到了夜间,宋潮青听见房门咯吱作响,本就浅眠的他登时睁大了眼睛,在黑夜里拍了拍脑门儿,道:“段月白有什么可摸不准的,他一辈子就两件事,一件是没完没了地找序临,一件事没头没脑地攒功德……他定是摸黑去元虎家了。”
从傍晚时又开始下雪,夜里的孟津像是一个硕大的棉花堆,安静得像座空城。
宋潮青也推门出去了,追悔莫及地想:“我当初为什么要执意养段月白这只鸟?若不养它,何苦惹出今日这么多是是非非!到头来还是没完没了地给他当老妈子,他干什么我都不放心!”
顺着段月白踩出来的新鲜脚印,心都操碎了的宋潮青在元虎家门口捉住了段月白,重重一拍他的后脑勺,呼出一团乱糟糟的白气:“你是不是当夜游神当惯了?”
他再也不拦着段月白,让他跟自己“回去”,因为宋潮青明白,自己根本拦不住。
既然如此,那便只能以身相陪,去探未知前路,恰若“潮升月亦上,月白见潮青”。
如此相伴,总不至于走失在茫然世间。
“行吧,就知道你也闲不住。”段月白倒也没有避开他的手,反而从后脑勺露出一点乖巧来:“咱们约法三章,你要是好奇,我以后出门都带着你来便是了,可你别乱跑,一切都得听我的。”
段月白灵力更胜从前,近期攒的功德又成功炼化,修为也精进了不少,如今他这样,总算能在修为上与二百年前的序临师兄比肩了。段月白心中有底,就算宋潮青遭遇危险,他也能够护人周全,因此才有此一约。
“听您的,段大师。”
段月白往上一瞅,道:“他家这屋顶可不如明公家的结实,咱们两个一块儿趴上去,说不定会把房子压塌。”
他环视了一圈,指了指与元虎家隔了一条街的高门大户,对宋潮青说:“你看那儿。”
“云夙鸢给太一门租的宅子?”宋潮青抬眉道:“你想上太一门的房,听元虎家的墙角?”
“瞧你这话说的,我这还不是关心元虎,你看他那个缺心眼儿的样,傻得跟你很类似,你我都不帮他,等着他被拐了、卖了、被恶鬼生嚼了?”
“不过也是,他那个模样,恶鬼估计都瞧不上吧?元虎身上能有几两肉,大腿掰下来都不够给厉鬼剔牙的。”
他还说着,一回头,宋潮青人影都不见了。
突然有一颗从天而降的雪球,精准砸到他的脑门,段月白这才看见,宋大公子已经率先抵达太一门的房顶,趴在上面露出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正捂着嘴冲他乐呢。
一看房顶上那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段月白就知道对方一定是不愿意听自己说话,于是飞身上房,还不等宋潮青反应过来,就将他的脸扣进了积雪里,拍拍手道:“让你笑!”
宋潮青猛地抬头,刚要说话,便被捂住了嘴,段月白一声短促的“嘘”很快湮没在空气中。
雪夜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数倍,元虎家后门的响动传过来,便像惊天巨响。
趴在房顶上的两人清晰地听到幼容说道:“怎么样,都处理好了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明代诗人卢沄老师,一首《江上送别》贡献了主角名字。
我起名非常废,大多数时候主角名字都是最先想好,灵光一闪,剩下的配角名字我会弄个小本,然后想到什么好的就写上,然后弄个十几二十个吧,等用的时候再拿出几个来鞭尸。(不)
但是这本异常难产!我憋了小半个月才想出主角名,尤其是宋潮青的名字,感觉叫啥都不对……
再次感谢卢沄老师。(鞠躬)

“都处理好了吗?”幼容很迫切。
她声音坚毅,不似平常女孩那样轻柔甜蜜,而此时透过寒风和冰雪,听起来紧绷得有些颤抖。
元虎用院中的榔头砸开院中大缸的冰面,舀上来一瓢冰水来,顺着头便倒了下来,胡乱冲了冲脸,然后叹了口气:“好了。”
幼容适时递上毛巾,还用袖子帮他擦脖子上残存的水珠:“好,辛苦你了。白天时宋公子到家里来,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元虎打断她的话,语气和脸上的水滴一样冰冷:“少爷不会害我的,他从小就很宠我。”
“他要是知道了我们……”
“那他也不会怪我的!”幼容的话再次被元虎打断。
元虎也发现了语气太差,想到妻子正身怀六甲,难免心中愧疚,于是拉住了幼容的手,语速也缓下来:“少爷送的金锁……明天我拿去当了吧,好歹凑些盘缠。等孩子一生下来,我们还是要回琴川的。”
幼容低着头,嗫嚅道:“好。”
元虎家特有的破旧木门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暗示两个人已回了屋。
宋潮青趴在房顶上有些想出了神:“这对夫妇到底在隐藏什么?元虎今晚到底出门‘处理’什么去了?”
“元虎面上黑气浓重,不是长久之相,幼容脸上倒是干净,可怎么这么怪……”段月白说道,“明公还记得吗?元虎身上带着与明公相似的黑气。宋潮青,你……”
无人应答,他转头一看,宋潮青正在一旁愣神,双眼呆滞,嘴唇微张,一副被什么勾了魂的傻样。
“喂,你想什么呢,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吗?”
段月白眼中带着担忧,宋潮青尚未反应过来,对方的手就先过来了。
他师弟的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幼时被段三娘逼着练剑,每每结束后都要让丫头婆子拿着七八种膏药、香薰,将这双手从指甲缝到肩膀子都好好按摩一番,直到看不出其曾拿过重剑的痕迹。
而这手,如今正按在宋潮青的额头上,其主人嘴里念念有词:“难不成是在雪地里冻的,可也没发热啊……”
方才为了报复,段月白将他的头按进了积雪里。过了有一阵了,沾在宋潮青眉毛头发上的薄雪化了,将其额发打湿,其余的雪水顺着鼻尖和下巴滑下来,弄得他整个人都像是湿漉漉的。
段月白仍在自言自语:“这么大个人了,上房顶就趴着么?脏不脏啊,哎呦,你看看你。”
虽说着脏,段月白却用指腹和掌心帮他擦着雪水,将那些水珠留下的痕迹都一一抹掉,轻得像是对待一件乍在众人面前展露光华的传家宝。宋潮青就这么望着他,感受到对方的手从指腹到掌心有一种十分匀净的细腻,让人感觉好舒服。
可宋潮青知道,这双手文可写得一手力透纸背的狂草,武可持剑破魔。
“我发现你最近总是走神,你是不是病了啊?我用灵力探查一下。”
段月白的指尖落在他额头上,话音刚落便有一小簇灵力在两人皮肤相触的地方亮起,并且微微发热。
宋潮青大惊失色,为不让段月白灵力探查到自己内府分毫,下意识地将那只白皙细腻的手拍开,猛地向后仰去。可他只顾着躲避段月白带着灵力的手指,忘了他们还处在屋顶上,他脚一滑,顿时向后仰去!
好事,宋潮青躲开了段月白探过来的灵力,序临的身份保住了。
坏事,屋顶很滑,两边没有任何可以借力之物,他大头朝下,直直向下坠去,眼瞅着就要跌倒院子外头了!
瞬间,宋潮青心中闪过无数种平稳落地的方法,却没有一种适合一个“完全不会仙术”的凡人,心里无奈感伤:“前两天还腹诽沛凝师妹做起事来顾头不顾腚,想来我也是一样的,更说不定……本人正是始作俑者,何以有颜面责怪别人。”
宋潮青想象着,以这样一副凡人之躯,从这个高度掉下去摔了头,后脑勺准备摔出一个碗大的窟窿。而另一边段月白却连眨眼的时间也没有,伸手便抓。
只可惜宋潮青下坠速度太快,段月白错失了救人的第一个好时机。他“啧”了一声,竟见宋潮青闭上了眼睛,急骂道:“姓宋的,你最好给我把眼睛睁开,好好看看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大雪漫天,风却很静,宋潮青闻言睁眼时,正巧看到段月白身后浮现的浅青色灵力,像极了一只翅膀图腾。那灵力在宋潮青眼前一闪而过,似乎下一刻便粘在了自己身后。
“诶……”
宋潮青平稳地落入一个怀抱里,而段月白轻盈地落地,正好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雪地中与他面面相觑。
显然,这个怀抱不是他的。
一道有些熟悉的女孩声音在宋潮青头上响起:“宋大哥,段师兄,怎么是你们啊。”
段月白烦躁地一挥袖,雪地中的洁净光辉也洗刷不掉他面色的铁青:“烦死人了!”
苏巢双手很稳,抱着宋潮青这样一位成年男子,竟也不见丝毫颤抖,着实是十分孔武有力。
她呆呆看向身边的沈翳,一脸不解地问道:“我方才是做错什么事了吗?怎么感觉段师兄的脾气愈发的不好了?”
沈翳微微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宋潮青便趁这时从苏巢的怀里跳了下来,他连忙道谢:“多写苏姑娘出手相救。”
一听这话,段月白的脸色愈发地不好,干脆连招呼也不打了,叉了个腰往边上一站,拿脚将地上的积雪踢了个稀巴烂。
别人不知道他在烦什么,宋潮青是清楚的。他方才的话言犹在耳,说得天花乱坠,扬言要宋潮青看清“救命恩人是谁”,可宋潮青结结实实地落进了苏巢的怀里,弄得段月白先前准备好的一系列施法、救人、大罗金仙下凡施救、脆弱凡人跪拜谢恩的戏码全都胎死腹中!
“憋屈,可真是憋屈,方才大放厥词的我倒像个傻子了!我怎么感觉一遇到沈翳他们俩就开始倒霉?快过年了,我该给三清祖师多烧几炷香,保佑我新年不这么倒霉。”段月白心里越想越气,继而快要气炸了。
宋潮青凑过来安慰道:“段大师,莫生气,生气伤身体,气出病来无人替。足下想要救我之心日月可鉴,宋某哪有不明之理!莫不是段大师提醒我睁眼,我倒真的不能那么快向我的救命恩人苏巢姑娘当面道谢,谢大师提醒我礼数周全,宋某心中有数。”
段月白目露凶光,咬牙道:“你皮紧欠揍了是吧!你若再遇鱼游釜内之时,我再出手相救我就是狗!”
宋潮青一见他这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就觉着有趣,忍不住掩唇偷笑,只听段月白又说:“笑,再笑我就把你嘴缝上!”
也不好将他逼得太紧,宋潮青故而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现在可不是内斗之时,沈翳一心修习医道,求不求功德我是不知道。但这苏姑娘,可是为了提升修为什么都能豁得出去的,估计你骗她听蕉粉末冲水能喝,她也二话不说就能干个两大海碗,他二人此时出现在这里……”
段月白眉头紧锁,怒气已经从脸上撤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是因为元虎家的事而来的?”
“兴许是呢,我们过去问问。”宋潮青用得好一手祸水东引,硬生生将段月白的怒气变成了困惑,把水引到突然现身的沈翳和苏巢身上去了。
段月白果然上钩,踟蹰不过两三句话功夫,便调转脚步,去往沈翳那头,出口之言也不怎好听,可也不似方才那么冲了:“沈师兄此次出关,可是对道法有什么新的参悟,还是冲着什么别的事儿来的?”
沈翳面露愧色,不好意思地抓着后颈:“我参悟了大半个月,什么也没想出来,苏巢师妹急着出来攒功德,我又不放心她,所以就……”
“也就是说……你们此次来孟津,果然是为了新功德?”段月白问。
苏巢今日穿了雪白的狐裘,头上戴着兔毛的发饰,衬着雪景,显得更加灵动可爱,虽然她脸上表情还是冷的,可说话间便能听出她与宋、段二人已算亲厚朋友:“当然。段师兄在这,应该也是与我们同一目的吧!你们也是为了……”
“元虎家?”
“太一门?”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昨天没更!
因为昨晚吃完饭,我贼手欠地点开了《境界》新一季……哦对,这个动画和漫画以前叫《死神》,我高中那会儿特喜欢看,那时候一护还在打蓝染,我还一心以为朽木露琪亚最后会和他在一起,但是后来…………
知道这部漫画的肯定都知道,98带人不当人,让男主和女主分别跟彼此的青梅竹马在一起了……还生了孩子,我看完结局气死了,发誓我再看这漫画就是狗!
然后……昨天……一听到动画的bgm,我哭成了一个sb,一边汪汪汪追平了动画,一边在凌晨一点哭唧唧点开了漫画,又从头看了一遍……
以上就是昨天的请假理由,汪汪。

段月白与苏巢几乎同时出声,而闻言惊讶的却是在场四人。
“你的意思是太一门也出了事?”到底是宋潮青最先反应过来。他知道苏巢表面上看起来过得精细,可实际上是个大大咧咧的姑娘,因此转头向沈翳询问详情。
怎料沈翳几乎同时看向宋潮青:“元虎家又有什么事?我记得他是你家的小厮,上次在琴川见过几面,人倒是热心护主,他怎么了?”
瞥一眼苏巢的眼睛,段月白就知道她虽毫无表情,可却有澎湃兴奋之情在内里涌动,否则双眼不会如此明亮。
段月白心里也有个算盘,此时也是将那算珠拨得啪啪直响,他如同一个数十年经营有道的当铺掌柜,把每个功德都擦亮了放在桌上鉴赏,选出最佳的那个,若是有机会,他是要将这两个都收入囊中的。
而他尚且不知道太一门那边到底是怎么个情形,还是得先打听清楚才好。此番盘算,让段月白对宋潮青的怒气彻底散了,他开口时便带了些许愉悦:“先说说太一门吧,我们与他们的一个外门弟子一同来了孟津,如今他们就住在这个院子里,我俩在房顶呆了半宿,也没听到有什么怪事发生,你们不会是得错消息了吧?”
果然,苏巢的兴奋变为急切,她与沈翳对视一眼,问:“沈师兄,那我们……”
“嗳,别跟我们打哑谜了,快些说。”段月白本是炸他们说出实情,如此添油加醋地一说,再火急火燎地一催,以沈翳的性格,他肯定想不到好的借口,多半会据实以告。
沈翳轻轻拍了下苏巢的头顶,娓娓道来:“此事确实有些蹊跷。我和苏巢师妹本来想去北边丰缈雪山先采几朵雪莲炼药,下山之后再慢慢寻功德的。可刚走到孟津,便收到了上清派哨卡的急报,说是妖孽迷惑太一门弟子。
“孟津最近不太平得紧,我们从东边来,一路上遇到好些拦路小妖,仿佛强盗都比别处的多似的,哨卡留守的上清派弟子几乎都派了出去,一时无人可用,只有我和苏巢师妹可供调遣,故而我二人连夜赶来,正巧碰到你们了。”
“也就是说,你们也是‘听说’太一门有难,并没有实据?”段月白把“听说”二字咬得很重。
“正是。”沈翳答道。
“其实元虎家的事也是一样,目前我们也只是发现有些古怪,可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不如我们此次还是兵分两路,你和苏巢暗中观察太一门,我和宋潮青继续盯着元虎。”段月白从洞墟中拿出三支信号弹,交到沈翳手上:“有急事就用信号弹联系,投宿可去城北云家,我们也住在那。”
话毕,他拉着宋潮青就走了。
夜里太静,宋潮青想话别几句,却又担心声音太大影响邻居,更怕打草惊蛇惊动住在院内的太一门弟子,因此将声音放得很轻,几乎只剩气声:“那我们先走啦!”
两人钻进一条暗巷,雪色的光华突然暗了。这巷子有些窄,稍不注意就会刮到肩膀,蹭下二两墙灰来,是以钻进了两个男人之后,巷子突然便显得有些逼仄,他俩一时间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和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宋潮青鼻腔中涌入清新的雪味,喉咙莫名有些发干,于是咳了两声作为掩饰,问道:“你能不想要太一门的功德么?我才不信。怎么这么着急要走?”
段月白在前头引他走过暗巷,声音憋在狭小的空间中,听起来有些闷:“他们收到的劳什子急报,说其然却不说其所以然,八成是假的。但元虎这边可是实打实的有问题,两相比较,我自然不会选没把握的那头。”
“别到时候两边想要,两边都没有,落得一场空。我还是要选有把握的那头。”
段月白突然停下,宋潮青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到人家的后背上,把鼻子都碰酸了。
他刚要抱怨,手上却突然失了段月白的触感,慌忙间睁开眼睛——
原是前头有几个货箱将巷子堵死了,段月白一跃便坐在那货箱顶上,对他伸出一只手来。
大雪不知何时停了,天空乍晴,风翳净尽,那人背后的夜幕之上,满月当空,明亮异常,暗巷借由月色与雪色之光,竟显得前路有所依了。
而无论是皓月还是皑雪,都比不上面前这人的微微一笑。
月光打在段月白的侧脸上,圣洁不已,使他平日里的戾气脱去大半,眉眼似是被打磨过的润玉,其中生出无限的温柔来,美好得让人移不开眼。
早听闻妖生来就比人美上三分,不知青鸾化人的天之骄子比起凡人来……要美上多少。
段月白手指微蜷,见了他的傻样仍笑意不减:“手来。”
这声低语仿佛摄人心魄的法咒,让宋潮青不由自主地递上手去,被那明月一样皎洁的人轻轻一带,就带上了夜空,在月光中留下一道暗影,又被携着落入到暗巷中去了。
宋潮青失了魂,只觉着两手相握之处汗津津的,他知道是自己的汗。他好怕,怕走在前面的段月白回头再对他一笑,他就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算段月白张口要他的命,他也会给。
“完了。”宋潮青忖道:“我是喜欢上他了。”
今年夏日以来,不管是苏巢还是云夙鸢,仿佛一直有意无意将他俩捏成一对,或许从第一次被说成“情人”,自己却没有丝毫反感时起……他就应该察觉到了。
活了两世,竟对师弟动心,不管是老树开花还是离经叛道,宋潮青都觉得自己应该对着师父牌位自刎谢罪,更何况他师弟对他还甚是尊重爱戴,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在世间找他。
他的血液由沸腾变得冰冷只用了一瞬的时间,这时恰巧段月白的手松了,就像上天故意为之。
“我们今夜好运,风雪停了,元虎留下的脚印还没有被破坏,只要跟着这串脚印,就能找到他在隐瞒的东西了。”段月白蹲下去,目光锐利地划过前面几处脚印:“宋潮青,我们跟上吧。”
“哦,好。”宋潮青答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穿过方才那条暗巷之后,两人已经到了元虎家的后门。面前的几枚脚印清晰异常,但月光一闪,远处的那些就看不大清了,两人只能并肩而行,走得很慢,边走边将足迹辨认一番,以免跟错了方向。
走着走着便出了城,树林间窸窸窣窣的,像是雪后一些动物在夜间活动,一声微弱的“喵”拖长了声音传来,两人同时意识到那是一只小猫在刨雪,便相视一笑。
宋潮青双耳发烫,心里发凉。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沿着“喜欢师弟”这条歧途走了老远,回头看时,这条歧路的后面被几个货箱堵得严丝合缝,上面贴着一道朱砂的符咒让人不得挪动,仔细一看,符咒是他师弟本人的笔迹,笔笔都写着“此路不通”。宋潮青便只能在这条岔道上越行越远,想走回头路已然是不可能的了。
“月白,你留在孟津,不仅是要攒元虎家的功德吧?”他突然开口,开门见山:“是不是还要留在这儿等你师姐?”
段月白也不瞒着,笑道:“你倒是聪明。正是如此,沛凝师姐要回一趟紫霄派,很快便能回来,若是咱们这就回琴川,与师姐错过了,简直是得不偿失。”
“回紫霄派?”宋潮青想到了昨夜,唐沛凝拿出的玉剑柔兆,又问:“她回紫霄派干嘛?”
段月白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去取我师兄的扇子执徐来,用星陨阵找我序临师兄。”
虽然师姐曾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宋潮青也未必真有他看起来那么无辜。但他们二人十几年间都在一起,宋家哥哥日日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实在没有走上邪魔外道的机会,段月白心里还是信他的。
宋家哥哥确实没有走上邪魔外道,可他已经走上离经叛道的独木桥,自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却在这时抓住一个坦白从宽的小小契机,于是说道:“月白,其实我是……”
“宋潮青,你来看,这是血吗?”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更是补周六哒~
wuli宋家哥哥老树开花喽。
这章的灵感来自于余光中先生的那句诗:“月色与雪色之间,你是第三种绝色。”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写出那种,月光之下,抬眼心动的感觉。
对啦,除夕到初五会连续更新哦~虽然裸更但求督促,没别的,在下就是人菜瘾大!

第37章 “你喜欢谁,我认识么?”
宋潮青目光一凛,将原本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顺着段月白手指的方向看去。他用双指微微蘸取雪地上的血迹,放到鼻尖底下仔细嗅了两下,断言道:“人血。”
“是。”段月白点头:“‘恰巧’落在元虎的脚印旁边,不知是何缘由。而且脚印到这里便断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怕是难找源头。”
环视四周,树林寂静幽深,树枝干枯灰黑,风一吹便噶啦噶啦地响,夜鸮发出鬼魅般的呜咽叫声,两人的对话声一停下,便立即觉得周围都是缥缈暗影,不断冒出阴寒之气来。
元虎的脚印已经被夜行小兽踩乱,再跟下去恐怕会离孟津越来越远,万一行差踏错……段月白自己倒还好说,可宋潮青……
段月白的目光略过宋潮青的脖颈,发现其上浸染了一丝不太正常的红,又不断联想起在房顶上走神的他,想:“他怕不是发烧了吧。”
“不查了,查也查不到,黑灯瞎火的,前面还有我不喜欢的气味,闻着像……从魂魄开始腐烂的臭果子。”段月白皱了皱鼻子,想着回程用什么法子才不至于那么冷,免得让娇弱的宋潮青病情雪上加霜。
奈何凡人之身本就有诸多限制,段月白又不能喷一口三昧真火来取暖,那傻子定会一不留神烧了手,到时候外面彻骨的冷,身上烫得要命,可真成了冰火两重天喽。
是以,段月白抛出七曜。玉圭映入了洁白雪色,风一吹就变得老大,横着一放,能坐下好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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