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走着也怪累的。”段月白见他还是傻傻的,便先侧身坐了上去,又向宋潮青伸出手来。
可那倒霉催的玩意儿竟然躲开了,坐上七曜时也有意避开与他的肢体接触,段月白立即怒火中烧!
“你!”
“行,我上辈子就是欠你的。”想着宋潮青的“病情”,段月白也就不好再多计较,没好气儿地脱下自己的狐裘,胡乱压在了宋潮青的脑袋上。
耳边的风声很大,宋潮青把自己关在厚厚的狐裘里顾左右而言他:“怎么不追了,要是好好辨认,还是能找到元虎脚印的去向。”
段月白本就被气得心肝疼,不想透露关心:“今晚不追了,又不是永远不追了。怎么,你今天杀了一个人,只是过了一晚上,这个人就能活过来吗?你就能假装自己没杀过吗?元虎犯的事又跑不了,你急个什么。”
“理都是你的,我说不过你。”宋潮青对自己失望,闷闷不乐。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便有点僵,段月白明明是好心,却没得到回应,也生着闷气,干脆把脸扭过去,眼神不知不觉就飘到紫霄派的方向了。
雪后夜朗星稀,可此处距离紫霄派有百里之遥,光是这么用眼睛看,是看不到灵筠山的。
段月白想起幼时在门派中过的每一个除夕。
师父长年闭关,不知道他把自己关在后山都在研究什么,连过年也不出来,每年都是四月份才出山。好几个月,把好好一个仙风道骨的师尊熬成胡须长而邋遢的糟老头子,眉毛胡子头发都缠在一起,活像个要饭的。
序临又当爹又当妈,带着几个娃娃守岁,他们几个同辈弟子坐在一起就没有那么多礼数了。三师兄楚天阔是个老实的,给他一盘饺子几颗莲子糖,他就能开心好几天,安安静静坐在桌前吃,挨欺负也不说话。
沛凝师姐非要和段月白争抢坐在序临身侧的位置,常常吵得不可开交,在院子里水火不容地打上一架,最后才让序临用两张定身符定了,一左一右各坐一人,像是王府门口两只看门的石狮子。
“宋潮青,”段月白想到这里,突然开口,“那天我师姐对你出言不逊,你别放在心上。她不是冲你。”
宋潮青静静地听着,将狐裘拉开一道小小缝隙偷看段月白:“二百年前,紫霄派突遇变故,以往交好的各大门派纷纷背刺我派,序临刚及弱冠便以身殉道……当年那些从背后捅刀子的门派中就有太一门。所以她那个样子不是冲你,她只是一朝被蛇咬,自那以后对什么事都加十二分的小心而已,你别怪她。”
段月白讲的事情,宋潮青都记得,太一门、青城派的种种针对也都还历历在目,只是他这个人记吃不记打,何况几百年都过去了,他也还活着,属实不算有什么损失。
只是苦了他这群师弟妹。
“嗯,我不会怪她。”宋潮青心里面对自己的怨气散了,他看到段月白提及序临时眼中隐忍的痛色,觉着对这么一个尊敬师长、心地善良、皮相又上佳的人动心,是世上最值得原谅的事。
虽说……他是师兄,未免罔顾人伦,可他要是不说,谁会知道呢?
宋潮青终于不当缩头乌龟了,把脑袋从狐裘里面探出来:“太一门以前做的事是又错,但云夙鸢那姑娘还挺仗义的,看着不像坏人,我们也不能因一派之过而牵连好人,你说是吧?”
“你……”段月白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目光狡黠:“你还说不喜欢人家,这么上赶着为她说话。是了是了,我承认她还不错,是个热情奔放的傻大姐。”
“我没喜欢她。”宋潮青定定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往后不要乱点鸳鸯谱。”
“奇了,你喜欢谁?我认识么?什么时候喜欢的?我怎么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不能告诉你,反正不是云夙鸢。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看着办的,你答应我往后不要乱牵线就成。”宋潮青闭上眼睛,伸了个懒腰,凉风从他指尖穿过,落得十足的舒爽。他仿佛一念之间又有所悟,所谓藩篱,岂不仅是自己给自己套上的枷锁,只需转念,须臾之间心境便可由闭塞变得开阔。
段月白不肯饶他,追问:“不是云夙鸢,那这么说……还是我认识的人。我想想……不会是我沛凝师姐吧?”
“怎么可能!”宋潮青结实地给噎了一下。
“苏巢?”
“不是。”
“宋潮青,你喜欢的人该不会是沈翳吧!”段月白瞪大眼睛,后仰着看他。
“不是不是,我喜欢他干嘛!”
段月白一身冷汗,好言劝道:“你可别嫌我絮叨,沈翳这人,你看他长了一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其实人酸得很,还什么也不会,修为也不高,就会看病开药,你别被他的皮相骗了,他可……”
话音未落,太一门那边的天幕上,突然炸出一朵红色烟花。烟花转瞬即逝,唯有声音穿透鼓膜,仍留有余响。
段月白声音冰冷:“信号弹。”
随后,几乎在同一位置,又绽开了第二朵、第三朵!
作者有话说:
鸟的CPU要烧坏了,嘻嘻。
相认之后,鸟:我师兄说他又喜欢的人了……《我师兄喜欢沈翳那个庸医》
第38章 “蛊虫”
也顾不上身体柔弱不能自理的宋潮青是否怕冷了,段月白用灵力一催,七曜便疯得像是被擦着了屁股的窜天猴,“嗖”地一声便向太一门宅子疾驰而去。
“点燃一颗信号弹,便已经是急事,难以预料沈翳与苏巢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难题,才会一连点燃三颗信号弹……”段月白面色凝重,他站起身来,待七曜稳稳当当停在太一门房宅上方时,他便抬脚一迈,像是迈下一级不太高的台阶般轻松,带着夜风送来的浮雪,像是救世之神,稳稳落于外院之中。
七曜与主人同气连枝,知道宋潮青是个“没修为的”,贴心将自己停得很低,宋潮青都无需跳跃,还不等他起身,双脚已经挨地了。
可院子里静悄悄的,半点人声都没有,唯有雪上踩得凌乱的脚印,可以证明方才此处的混乱场面。
“这宅子有三进院落,我们去内院看看。”宋潮青提议。
段月白微微点头,两人轻手轻脚,尽量踩在别人的脚印之上,以免发出更大的踩雪声。正门大开,院中灯火通明,内院中央,白雪之上有三处焦黑印记,像是被香灰烧出了小洞的白纱,正是三枚信号弹燃烧过后的痕迹。
内院依然万籁俱寂,宋、段二人警惕地环视四周,地面上那三个明晃晃的黑印在白得刺目的雪地中诡异地冒着黑烟。
俯仰之间,正房的门被一股漆黑煞气震飞,从宋潮青耳边呼啸而过!
还不等两人做出反应,东厢房的木头窗子也以同样方式更快飞出,段月白将宋潮青拉至身后,抬手将灵气运于掌间,飞来的木窗身后支撑的煞气难敌段月白的精纯灵力,煞气连同窗子转瞬间都化为粉末,落于雪上,灰白一片。
有几个人从房中跑出,他们身穿暗黄色道袍,看穿着应当就是太一门弟子了。也不知是谁先摔的,中间跟上的人摔在前面人的腿上,再后面出来的摔在中间人的身上,院中一片狼藉。
苏巢和沈翳跟在最后,两人见一个便扶一个,但被扶起来的人也站不住,又重新倒下去,搀扶了大半天,太一门这些弟子还是在地上爬。
他们双目赤红,急匆匆将地上的雪捧起来倒进嘴里,那雪被他们踩过,方才还落了木窗粉末,脏得不成样子,他们却无知无觉。
“别吃了!”苏巢见言语无效,眉心蹙起一点,一个手刀就将一个太一门弟子打晕。
苏巢是个力大无穷的妹子,就在两个时辰以前,她还能够单手抱起宋潮青这位九尺男儿,如今这个手刀,力道定不会太轻。反正就宋潮青瞧着,她若是再使两分力气,那太一门弟子的后脑勺就会漏了。
可那弟子上一瞬晕了,下一瞬立马又醒了,仍急不可耐地啃着地上脏兮兮的雪,他眼中闪过诡异的血色,涎水从嘴角流下来,或是顺着下巴流入衣衫里,或是掉到地面上,而他口中的牙齿尖锐无比,似乎还在不断生长——像极了恶犬的獠牙。
段月白皱着眉头,用袖子捂住口鼻。院子里充斥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恶臭,与果蔬腐败气味相似,但更像植物从根系烂到果实散发出的……彻头彻尾的酸臭味。他五感灵敏,铺天盖地的味道于他来说像极了一味猛药,竟将他逼退一步。
那厢,沈翳抓紧了时间为一个还没太疯的太一门女弟子诊脉,他一边逃着疯人的追杀和撕咬,一边还得制住手头这个,不让她“五体投地”地吃雪,弄得好不狼狈。
蓦地他眉头突然一松,说道:“蛊,是蛊!”
“是什么重要么?说解法啊!”段月白攥紧了拳头,才忍住不对地面上匍匐的这些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东西动手。
“从百会到完骨,需用一根细长银针将蛊虫挑出,这里现在太乱,我要挨个施针,恐怕需要花上很多时间!”
沈翳手里那个女弟子也还是追随师兄弟的脚步而去,疯了似的冲向院中存水的大缸,用其纤弱拳头痛砸缸中冰坨,只两下,那拳头上便见了红;再两下,右手与冰同时发出“咔”地一声,双双粉碎。可她仍不知疼,以双手捧冰而饮,丝毫不觉自己鲜血已然滴入融化的冰水之中。
而天边依然泛白了,冬日羲和露出通红的一边,将雪也染红。
她抬起头时,面色白得瘆人,而嘴角又带着血红,似是刚刚吃完人心的夜叉一般,在雪光中间,露出一抹诡异微笑。
此情此景震惊沈翳四人,沈仙师手足无措,苏巢则仍用旧法,将身边的太一门弟子打晕,虽然此法收效甚微,可毕竟聊胜于无。
段月白实在无法忍耐,闭目凝神,从内海引来一丝元神灵力,没入悬空待命的七曜之中。
霎时间,七曜灵光大盛,从中心开始散发出上百条细丝,晶莹剔透,银光闪闪。几乎就在同时,数十条头发般细的符咒银丝找准太一门弟子头上的百会穴,毫不犹豫地扎了下去!
那些太一门弟子瞬间定住了身,手脚都是僵的,口中獠牙不再生长。又一瞬,七曜银丝从其完骨穴而出,“嗤”地一声,一条条冒着黑气的蛊虫被段月白的银丝生生顶了出来!
那些蛊虫细而长,甫一脱离人体,便失去了生命之源,在雪地上蠕动几寸,拖出一条细长的黑尾巴,随后脑袋和身子就都晃晃悠悠地倒了,融在雪地里。
段月白一挥手,七曜与悬于空中的符咒牵丝都消失了,太一门弟子纷纷到底,不省人事。空中那股臭味好像消散了些,段月白终于放下袖子,能正常说话了:“等你救命,人都活到下一辈子了。沈翳,不是我损你,你说你这辈子,是不是只救过我一个人啊?”
沈仙师被他说得老脸一红,恪尽职守地牵起一名太一门弟子的手,诊其脉,道:“晕了,他暂时应该不会发疯了。”
段月白自然不能错过一个与宋潮青分说清楚的机会,低声在他耳边道:“你看,我怎么跟你说的来着?沈翳这人呐……不靠谱。别喜欢他,回头我再给你找好的。”
“我……哎。算了。”宋潮青跟他说不清楚,但对他方才当机立断的反应很是满意,还是觉得师门出息了一个段月白,上辈子十几年如一日的悉心教导毕竟没有白费,所以甚是宽容:“我不喜欢他。诶,走路时候小心点儿,仔细着别让那些躺在地上的胳膊腿儿绊倒了……”
苏巢任劳任怨地将那些昏倒的太一门弟子纷纷搬入房中,虽然那房间已经四处漏风,门窗掉的掉、碎的碎,可也比直接躺在外面好上许多。
段月白踮着脚,避开地上那些乌漆嘛黑的蛊虫尸体,问:“这情形看着是有些复杂,可实际上也没有多么严峻,何以同时释放三枚信号弹唤我们回来?”
作者有话说:
严正声明:我要开始进剧情了!
有感而发吧,我知道长佩现在很热的并不是剧情流,也不是这种题材的小说,但是能这么顺利走到今天,拥有这么多收藏,每天还有大家的评论和打赏,我真的超级幸福!爱你们,啵啵啵啵!
第39章 “红玉”
“这,这……那个……”苏巢眼神飘忽,冷若冰霜的脸上划过几丝闪躲,而宋潮青清楚地看到了她脑门上突然出现的一层细汗。
她方才吭哧吭哧搬人的时候可是连大气都没喘一下,这汗一看就不是累的。
沈翳惯着她,忙说道:“是我不好,那两枚信号弹本是捏在我手里的,可你们也知道,我的灵术本就平平,不知怎的就催动了术法,这两枚信号弹就也跟着响了。”
死人都知道他的心思,估计是苏巢贪玩,不小心点燃,沈翳担心段月白训她,又担心两人在这时候打起来,所以才把此事揽下,毕竟“当归”解了之后,段月白的灵力早已今非昔比,万一打起来,苏巢这点儿功力怕是难以招架。
“嗤……行了,我又不是吃人的妖怪,用了就用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也是担心你们。”他蹲下身来,掏出帕子包起地上的“蛊虫”,仔细观察。
虽说是虫,可根本看不出其原貌了,因为它的躯体早已溶在雪中,段月白也只是捏起了一点被染黑的雪。那雪受热,在他之间的帕子上融化成一滩黑色的污渍。
段月白顺手一丢,那帕子就飘落在地上,他皱着眉头,四下里寻摸了一下,只觉得宋潮青的衣服还比较干净一些,忙抓起一个他的一个袖角,来回来去地蹭着手,好像要把刚才碰到污渍的那块皮都蹭掉。
“是‘红玉’。你要说它是蛊也行,但它是妖的蛊虫,用人的银针来治则会让中蛊者死得更快。”段月白松了口气:“幸亏我刚才心急,误打误撞才救了这帮人,否则……”
沈翳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段月白因此没有再说下去。
苏巢问道:“什么是‘红玉’?听起来很……”
“很名贵。”段月白接道:“对,确实名贵。有的妖精特别死心眼,心眼都憋死了之后,心就成实心儿的了,那时候心对他们来说也就没用了。他们就会把心掏出来,用执念练就一种杀意,想杀谁就杀谁,杀人不见血。”
他说话阴阳怪气的,没人真的听明白,苏巢更是满头雾水,她天资不错,人也很勤奋,上清派的藏书被她看了个遍,但在她的印象里,没有一本书是讲“红玉”的。
“段师兄,你说的话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她问道。
段月白擦好了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睨了她一眼:“听不懂啊?听不懂是说明你书读得少,回头自己琢磨去。”
他话里话外带着一股怨气,别人不知道,但宋潮青听出来了,且鉴于他也没太明白段月白说的什么“心眼”啊,“练就杀意”啊,便安抚道:“月白,我也没懂。还是你见得世面比较多,不如你和我们好好说说,这些太一门弟子暂时是安静了,可以后还会不会出事也说不准,我们总得了解更多,才更能帮上你的忙,你说是吗?”
宋潮青要是想求谁,他必定目光诚恳语气真挚,就像是跪在佛祖座下做虔诚的僧人,对他说半个“不”字也是亵渎。
段月白招架不住他的真挚,虽不耐烦地挠着头发,出口的话倒是比刚才好入耳多了:“妖怪通常都很死心眼,我们一般专注于修行,遇到什么喜爱之事和喜爱之人也会比人修更容易……沉溺其中。因此妖不轻易产生执念,可执念一生,便会深入骨髓。用心头血加以炼化,这执念就会成为一种名叫‘红玉’的妖蛊,有些妖蛊可以治病救人,有些妖蛊却被用来报仇,中蛊者轻则与妖痴缠一生,再不分离;重则……”
就算他不说完,所有人也能通过他阴沉的脸色将他没说完的话猜个七八分,隐去之言定没有描述什么好下场。
宋潮青道:“可有什么解法?”
“杀妖,取心,蛊毒自解。”
沈翳往屋里望了望,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好些太一门弟子,还没有转醒的迹象:“那若是还没找到妖,中蛊者可有办法恢复?”
“难说。制蛊之人执念有千万种,‘红玉’便有千万种,谁知道那妖到底在想什么。”段月白已经解释了许多,说着说着就觉得这趟浑水实在很深,水也更浑些,麻烦极了。
且要造杀孽去取一个同类的心……他心里有些犹豫。
于是他劝道:“我不会管这事,我劝你们也早点收手,牵扯了这么太一门的弟子,他们太一门难道没有人管么?我们一插手,管好了也便罢了,万一要是管坏了,消息往各大仙门那么一传……上清派和奇木岛还怎么混啊。”
身为奇木岛掌门,沈翳自负医道天下第一,他常年在外行医,积攒起了奇木岛“悬壶济世”的名声,由此招了很多小药童投身门下。可他只管招生不管教,也不会管理人员、财产,因此就整个奇木岛来说,他并不算是一个多么合格的掌门。
段月白的话倒是让他有一些顾虑,这妖蛊“红玉”本就不是他熟悉擅长的领域,万一要是没能救回这些太一门弟子的命……那他身为掌门,岂不是亲自在砸自家的招牌?
“不然我们还是……”沈翳嗫嚅道:“还是别管了吧,苏巢师妹,我们可以给太一门掌门修书一封,将这里面的事情详细告知,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苏巢刚才还惦记着功德,可转眼间所有人都在考虑收手,她一个小姑娘也没了主意:“那,那好吧,我们就走吧,反正去采了雪莲,练出丹药,治病救人,也是能攒功德的。”
放着太一门弟子的屋里开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些人好像开始醒了,一个个都嚷嚷着头疼,想喝水。
再抬眼,天已大亮,雪后苍穹澄碧如洗,澄黄的太阳就在房檐边悬着,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宋潮青道:“我去看看外面是谁。”
推开大门,原来是云夙鸢。她见宋潮青在院内开门,先是一愣:“宋大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啊?”
段月白闻音赶来,道:“诶,你来得正是时候,太一门这群小废物,可都交给你啦。”
作者有话说:
红玉:我是一个非常正经的铺垫!
ps:抱歉!我不知道过年回家竟然会有这么多事情……我分别去奶奶家、姥姥家各过了一天的年,大家都好久没见了,一见面就喝多了。。哈哈哈哈(未成年人不要学姐姐们喝小麦果汁哦)
不过我差不多休息好了,已经进入疯狂码字状态,今晚9点还有一更~
第40章 “不可说”
“啊?什,什么……”云夙鸢整个人都懵懵懂懂,段月白三两句话将前因后果解释清楚,她才明白了。
她是个伶俐的小姑娘,很快想明白这中间夹着门派,不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就可以解决的,因此说道:“昨晚多谢几位了,我会写信告知天机堂,让堂中安排除魔堂的师兄们前来……哦,我在信中不会提及几位,我会言明,出手相帮的是我在江湖上结识的一位朋友。”
段月白点头:“你挺懂事的。”
“多谢段师兄夸奖。”云夙鸢对段月白的称呼几经转变,到现在才约莫出对方也是仙门之人,因此最后叫一声“师兄”,总不会出错。
“还什么天机堂、除魔堂……”段月白小声在宋潮青耳边说道:“太一门花活儿就是多,跟二百年前一个样儿,一点儿变化成长都没有。弄了一大堆这个堂那个堂,动真格的时候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你看屋里面那群庸才,简直烂泥扶不上墙,还有脸嚎呢。”
宋潮青目光往里望了望,小声回道:“行了,当人家面还说得这么难听,好歹这……”
屋里几个太一门的催命鬼吵闹声音越来越大了,个个都想让人服侍着才能起,没有一点儿仙门修士的仪态与心气儿。
段月白一歪头,意思便是:“我说错了么?你自己不也看到了?”
他当然没有说错,且歪头的样子分外可爱,像一只玉雪可爱的小狗,宋潮青到了嘴边的制止之语竟然咽了回去,张嘴便说:“好歹这些话也要留着回去偷偷再说。”
“那你先忙着,我们先走了,一夜没睡,正困着。”段月白拉着宋潮青站在七曜之上,临走之前回头道:“哦对了,有什么困难就说,我们能帮上的一定帮。”
他将沈翳和苏巢就此丢下,留给云夙鸢一个非常标准的假笑,眼睛微微眯着,笑意不达眼底。
云夙鸢让他给笑出一身的白毛汗,心道:“‘能帮上的一定帮’,什么是能帮上的呢?这能不能帮上的决定权……还不是都攥在您自己手里,您要是愿意,恐怕天边的月亮也能够到个一星半角;您要是不愿意,我就是求您晚上共饮,您也不会答应。”
于是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道:“夙鸢记下了,定不会麻烦段师兄的。”
段月白又一点头:“你是个有前途的。”
打从太一门院子里出来,又要经过元虎家的门口,刚走了几步,就听见屋里咳嗽声连天,元虎的声音干枯嘶哑:“水,我要喝水……”
宋潮青与段月白的目光在空中相接,相对无言,步调一致地缓缓往云家溜达,走过了好几条街,段月白才开口说道:“元虎的人你也见了,他印堂之处也萦绕着和明公一样的黑气,定然是做了恶事,你若是想帮他改命……应该是已经晚了。”
“嗯。人的命数岂是我们想改就改的,就这样吧。”宋潮青多少有些落寞,也有好多疑惑。
短短几个月,元虎变得面目全非。他打小就在宋潮青身边伺候,虽说人有些胆小,但心性中还是有几分机灵澄澈在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个因作恶而命数大改的恶人?
那么元恒呢?元恒也和他一样,会变成一个作恶之人吗?
世间的人都一样,只要有作恶的机会,人都会变么?
“宋潮青,你最近总是走神,看着也不像病了,是不是元虎的事让你不开心了?”段月白拉过他的肩膀,与他平视,亲手为他系好狐裘的带子,从后往前整理不太顺滑的皮毛:“别哭丧个脸了,等沛凝师姐取回执徐,再找到了序临师兄,我们就一块儿回琴川过年,我要跟师兄师姐们介绍,我在下界也有你这么个好朋友。”
还不等宋潮青说些什么,他只听耳边“嗖”的一声,段月白从他而后拿出一枝鲜红的石榴花,开得正艳呢,枝叶俱全,略带清香。
“变个小戏法儿,送你了。”段月白道,“你也有点儿想家了吧?想家了就看看石榴,我就不信明年那两棵树上还能结出那么酸的果子。”
什么劳什子戏法儿,就是在洞墟中拿出来的一截石榴枝,想必是宋潮青房门前那两株石榴树开花时折下来保存的。就这点儿小把戏,在宋潮青眼中就像透明的一样,可他的心境竟然豁然开朗。
他的笑意从接过石榴花的指尖开始蔓延,沾染到唇角与眼睛上,似乎能融化孟津满城的积雪:“那我便谢谢你了,花很好看。”
段月白被他突如其来的笑弄得一愣一愣的,言语还未经思考便先出了口:“你……你的眼睛,笑起来像一个人……”
“是么?像谁?”宋潮青太清楚自己像谁,却还是想让对方亲口说出来。
可段月白却有些不确定了,眼睛一转:“像苏巢那个缺心眼的!”
宋潮青抬起那截石榴花枝就打,竟然抬出了段三娘举棒揍儿的架势:“我看你才是个缺心眼儿的!”
“哎呀行了行了,我错了,我错了,你不缺心眼儿,你满肚子都是心眼儿……宋哥哥,我真错了!”段月白边跑边念,声音越过孟津街上出早市叫卖的小商贩,终于在一个拐角跑累了,抓住了宋潮青的手:“别闹了,快些走,我要困死了,回去睡一觉,醒了好再来追查元虎那摊子糟心事儿。”
想到他将近两夜没睡,宋潮青也不忍心再折腾他,于是便就此作罢,那么“他是序临”这件事,便等到沛凝回来,再一块儿说吧。
宋潮青猛地想到:“若是他们不信我该怎么办?”
但他的一点点疑虑很快消散了:“他们若是不信,我便以灵力催动柔兆、执徐,能证明的方法有太多,不怕他们不认我的。”
如此一想,他胸膛中翻滚起一股滚烫的期待。
未时刚到,段月白和宋潮青便睡醒了,在街上随便找了铺子用了馄饨,抓来上菜的小二打探消息。
那小二机灵得很,一边给他俩倒水,一边说道:“二位客官有事就问,我是土生土长的孟津本地人,只要是孟津的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那么孟津出城西行二十里,是个什么地界儿?”段月白问道。
一听这话,那小二嘴唇都白了,倒水倒得晃里晃荡,差点弄湿宋潮青的衣服,竟然嗫嚅了半晌也没敢说出话来!
作者有话说:攻中好道文爆炸
我更了!
第41章 “墨玉垂珠”
“你若是有什么话就说,我们定不会亏待你的。”宋潮青看着店小二铁青的脸色,从口袋里摸出二钱银子来,轻轻放在桌上。
那小二像是不敢拿钱,畏畏缩缩地用抹布擦着手:“客官,不是小的不想说,而是那地方有点儿邪门儿,不好说……”
又一枚二钱银子放在桌面,宋潮青道:“有什么是你们当地人能知道,而我们外地人不能的?”
“客官这说的是哪里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确实是大家都忌讳这事儿……”小二面露难色,开始将那抹布攥得很紧。
宋潮青第三次将一块两钱银子放在桌面上,温言道:“不瞒你说,我们是仙山上下来,就是想知道这种邪门的事儿,捉鬼驱魔,攒攒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