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苗笙半信半疑,看看扳指的铁球,又看看鸟儿的脑袋,那双黑豆眼栩栩如生地瞪着他,接着他就瞥见了游萧忍俊不禁的笑容。
苗笙着实生气:“你又逗我!”
“哈哈哈哈哈!”游萧大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可爱,明明很聪明,偏偏又很容易上当。”
苗笙双眸冒火地瞪着他,说起来,眼前这位唤笙楼主、商业奇才,确实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虽然年轻,但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有一种智珠在握的冷静气概。
然而就是这种模样有时候会让他抓狂,尤其是现在又故意戏弄自己,苗笙脑子飞速旋转,决定今天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看这人吃瘪一次。
于是他故意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打量游萧,满脸写着揶揄。
“怎么了?其实也不全是逗你,铁球是磁石,能与机关鸟体内的磁石建立联系,吸引它过来,只不过后边那些是我瞎说的。”游萧摸摸他的后脑,温声道,“以后我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苗笙抱起双臂,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不过我想起风姐跟我说过一件事。”他促狭地觑着对方,“听说你小时候曾放出豪言壮语,说不要当我外甥,要当我男人?”
游萧:“……”
风姨怎么什么都跟他说?!
这话实属歪打正着,放到现在确实也没错,但被对方这么直接问到脸上来,还是很羞耻。
看到游萧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苗笙感受到了报复的美好,撞了撞他的肩膀,笑容越发恶劣:“你那会儿才那么小,就懂得什么是断袖了?”
听了这话,游萧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在马车里的时候,对方会问自己关于情人的问题。
这个没来由的问话让他嘀咕了一整天,一度担心苗笙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原来是这句话引起了他的怀疑。
笙儿的确是聪明,而自己也的确是百密一疏。
前因后果搞清楚了,游萧也就冷静下来,尴尬是尴尬了一点点,但总能扭转局势。
他两肘分别撑在膝盖上,低着头做出一副不安的模样,两手死死捏着手里那只机关鸟:“你只听说了这句话,但有没有听说我这么说的前因后果?”
苗笙一怔,心想这确实是忽略了,但现在对阵不能露怯,于是沉着应对:“当然知道,是我训你,你不服。”
“那你可知当时为何训我?”
“自然是因为你不听话。”苗笙一下子没了底气,开始胡乱人身攻击,“你自己都承认小的时候是个熊孩子。”
游萧垂眸,精准地露出一种三分无奈、三分惆怅又加四分委屈的神情,偏过头去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是,因为我调皮,你说要把我送走。你不要我了,舅舅。”
苗笙:“……”
倒是真没想到这种反转。
“你说要把我过继给别人去当儿子,被我听见了,我去跟你吵,你说你是我舅舅,是我长辈,要我听你的话。”
游萧微微调整了一下扭头的角度,好让对方看来,刚好能看到自己泛红的下眼圈,却又被睫毛挡住真正的眼神,方便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兮兮的、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形象。
他把那只机关鸟捏得吱呀作响,声音无比忧伤:“我那么依赖你,怎么能离开你呢?所以我才说不要当你的外甥,不要你再对我发号施令,我要当你男人,让你听我的话,还能护着你。”
“寻常夫妻不都是这样的吗?我当时确实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一家之主说了算,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没想到现在居然被你拿来取笑。”
苗笙再度哽住。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其实他能看得出,游萧有做戏的成分,但也相信把孩子送走这种话自己的确能说得出来,尽管他对过去的事一无所知,但事儿到底是他做的,这般打击一个孩子幼小的心灵,他多少也有点内疚。
行吧,找乐子没找好,最后反给自己挖了坑。
“原来是这样。”他无奈道,“确实……对不住了。”
游萧撩起眼皮,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舅舅只是说说吗?要怎么补偿我呢?”
苗笙倒也没有内疚到这个地步,抬手戳了戳他的额头:“别得寸进尺。”接着便站起身,“外边太冷,我要回去!”
然而他刚一站起来,脚下踩裂了一块瓦片,一个没站稳,晃晃悠悠地就要往楼下摔。
刹那间,苗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要从心口跳出来,但他还没来得及惊慌失措,游萧便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施展轻功,带着他从窗户返回了厅房里。
“吓没吓着?”他将苗笙抱在腿上坐着,自己还惊魂未定。
苗笙确实心惊了片刻,但被人抱住就不怕了,摇摇头道:“没事,你功夫这么好,肯定不会让我摔着。”
游萧看着他,神情一时间有些恍惚,曾经那个爱发疯的舅舅突然间跟眼前的笙儿身影重合在了一起,着实唤起了自己一些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但他很快恢复如常,只是握住苗笙的手,在对方掌心轻轻一吻:“对,我肯定不会让你有事。”
苗笙从他腿上下去,坐在一旁:“好了,咱俩一来一回,算是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许恶作剧。”
“可方才舅舅错怪了我,还没有给我补偿呢。”游萧故意不依不饶。
苗笙:“……”
这个家有家法没有啊!
唤笙楼主心里有愧,不该这么欺负人,可欺负他可太有趣了,看他气红的脸,就像花朵一般娇艳,看得人心花怒放。
游萧一转身,仰头直接躺在了苗笙腿上,促狭地仰头冲他笑。
苗笙没好气地说:“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
游萧笑嘻嘻地看着他,转头向里,脸贴在他的小腹上,瓮声瓮气道:“我来跟我们崽聊两句。”
“少装相!”苗笙拒绝他借机占自己便宜,捏着他的耳朵拧了半圈,“起开!”
向来成熟的游大侠开始耍无赖,不管他怎么掐都不动,鼻尖抵着他的小腹,呼出温热的气息,其实还挺舒服的,只是这个姿态实在是有些羞耻,苗笙觉得别扭。
他推了推游萧:“你快下去。”
“等等,你不想知道我叫人打探到了什么吗?”游萧晃了晃手里快要被他薅秃噜毛的那只机关鸟。
苗笙当然想知道,但还是毫不退让:“下去再说。”
游萧根本不挪窝,躺在他腿上,按下鸟背上的机关,从里边取出了一个团得十分紧实的纸球,小心翼翼地将它展开。
苗笙被纸球吸引了注意,目光紧紧盯着看,这是一张很结实的信笺,上边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很多字,字体实在太小,他瞥了一眼就觉得头晕。
“里边写的什么?”他眯了眯眼睛。
游萧歪了歪头,把纸朝向一旁烛台的方向:“是锦丘现在各个苗氏宗族的族长名字和地址。”
“你觉得我的家人会在里面吗?”之前兴致勃勃地来寻身世,可是真的白纸黑字看到这些名字,苗笙莫名生出一种“近乡情怯”的情绪。
就算是打听到了,他们会认我吗?
我与他们为什么分别?因为我是个断袖,害得宗族名誉有损?
游萧端过烛台,细细地看着这张纸:“苗氏不算大姓,锦丘就只有这么几个宗族,挨个儿问也问得过来。”他仰头看着苗笙,微微笑道,“因为你想自己打听,我才只让人查了这些,不然直接派他们分头去查,能快些。”
苗笙摇摇头:“还是我自己查的好,不管他们认不认我,我也算见过家人了。”
况且还不清楚自己跟宗族间有什么过节,不便让别人知道。
游萧亲昵地往他小腹处凑了凑,闭上眼搂着他的腰:“嗯,我也算是陪你一起去见见人。”
苗笙不由自主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忍不住问道:“我以前真的跟你说我家乡在这里,而且出身世家吗?”
“怎么会这么问?”游萧不动声色,眼睛都没睁开。
苗笙也说不清心中这种莫名其妙的惊惧来源于何处,就是觉得不太踏实:“不知道,或许我其实出身并不好,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所以给自己编出了一个好身世。”
“不会的,你琴棋书画都擅长,显然被教养得很好,怎么可能不是世家出身。”游萧抱住他一只手,揣在怀里,“别多想。”
苗笙心中的疑云依旧挥之不去,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心绪杂乱地发了会儿呆。
游萧耍赖皮耍够了,从他腿上起来,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凡事有我在呢。”将苗笙放在床上,他温声道,“身世只是过去的事,你想知道,我便陪你来查,但是究竟是好是坏,都不会影响以后你的生活,你只当了结一个心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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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熊孩子极难对付。
游萧:(唱)年少时不经意许下的愿,再提起时居然已经快要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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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边这句化用了《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里的一句歌词。
第49章 四九 互换
估计是因为这间客栈的环境好, 床铺舒服,被褥干净,苗笙并没有受昨夜万千思绪的影响, 这一觉睡得很沉, 几乎没有做梦, 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 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
他缓缓睁开眼,就对上游萧一双微笑的眼睛。
“醒了?要不是你脉象平稳,我还以为你晕过去了。”游萧捋了捋他散落在床上的乌发,脸上笑意更浓, “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昨晚约莫亥时末睡的, 现在是巳时初,你睡了五个时辰。”
苗笙疲惫地揉了揉眼睛:“难怪睡得浑身疼, 而且还没精神。”
“怀胎的时候是会有这种反应, 嗜睡、疲惫, 还会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若是难受一定告诉我。”
“现在你也不太敢给我用药, 告诉你也没用。”苗笙挣扎着坐起来, 双目呆滞地放空。
游萧垂眸思忖片刻, 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你想学内功,我可以教你, 修习一些呼吸吐纳的功夫,对你确实没有坏处。”
“真的?”睁眼听到好消息, 苗笙很开心, 登时笑容满面, 兴奋道,“今晚回来就学如何?”
游萧端详着他略显困顿的面容:“这么累, 今天还要出去吗?”
“去吧,去最近的一处看看。”可能夜晚容易让人情绪混乱,现在是白天,苗笙突然没了那种怯懦的情绪,而且他还有了新的灵感,“出门我不戴帷帽了,你给我易容如何?”
昨天还想着让人认出来其实挺好,但今天他就觉得,把自己掩盖在假面具之下,反而更加安全。
游萧看着他兴奋的样子,忍俊不禁:“好,给你易容。”
“咱俩都要易容。”苗笙点了点他眉心的那颗红痣,“这次我易容成你,你易容成我,怎么样?”
便宜不能都叫臭小子一个人占了,我要看他变成我是什么样!
听了这个别出心裁的提议,游萧先是愕然,随即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笙儿,你可真是会玩。”
师父和未来师娘没安排活动,平小红也没出门,她美美睡了个回笼觉,又去后院练了会儿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拎着自己的剑蹦蹦跳跳回了房间。
一进门便看见苗笙坐在窗边榻上看话本。
“苗公子,你起来啦!”平小红把剑放在桌上,好奇地凑过去,“你在看什么呀?”她眼珠转了转,突然压低声音,“又买写师父的那种了吗?”
苗笙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看?”
“以前不敢看,但是现在突然有了点兴趣。”平小红小声说,“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把师父写成什么样子。”
“在你眼里,你师父是什么样?严厉吗?”
平小红认真思考片刻:“师父不是严厉,他……怎么说呢,有点忒不是人。”
苗笙:“……”
“怎么理解?”他眼中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惊愕,接着以笑容取代。
平小红叹了口气:“他自己是神童啦,有时候难免用同样的标准要求我,可怜我只是一个正常人,哪受得了他那种练功方式,简直不要命了。可怜我年纪轻轻就武功高强,这是在他的魔爪下侥幸生还啊!”
“正常人?”苗笙似笑非笑,“所以你说他不正常,是吗?”
平小红大大咧咧地说:“肯定不正——”
“咳咳。”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东厢房传来清嗓子的声音,抬头望去,见游萧一身黑色劲装,一手拿着无锋,一手背在身后走了出来。
平小红赶紧站起身:“师父。”
“说我什么呢?”游萧神态威严地走到她面前。
平小红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就是跟苗公子闲聊。你们今天还出门吗?不是要去探访苗氏族人?”
“要去的,一会儿便出发。”
“哦……”平小红点点头,“那是骑马还是坐马车,我提前去准备……”
她正说着,突然就看见了惊悚的一幕,她那在自己面前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师父,突然间露出了过分激动的笑容——倒也不是完全违和,而是显得有些怪异,才令人觉得惊悚。
接着“游萧”看向一旁的“苗笙”,兴奋道:“真的连她都认不出来!”
发生了什么?!
平小红紧张地后退了一步打量两个人,榻上的“苗笙”眼神十分意味深长,眼前的“师父”不仅举止不对,个子还稍稍矮了些,身上那件衣服,也略显宽松——
他们两个互相易容成了对方的模样!
还是苗公子不善易容这才露出了马脚,估计要不是他露馅,自己肯定认不出扮成了苗公子的师父!
想想方才说了师父什么坏话,可怜的一代女侠如同遭受晴天霹雳,石化在了当场。
送我的宝剑还能兑现吗?
不会被赶出师门吧?
背后说师父,会不会被清理门户?
“小红你别怕,我们逗你玩的。”顶着游萧的脸,苗笙赶忙安抚她。
他不会变声之法,方才只说那么两句话,学得还像样,倒还不至于暴露,现在一听就不是游萧,是属于他自己的温柔偏软一些的声线。
游萧在苗笙及前辈们面前略显活泼,是清朗的少年音,但是跟徒弟和唤笙楼的兄弟们说话,会故意压低声音,显得深沉些。
平小红现在就是恨自己在熟人面前放松了警惕,这么明显的破绽都没看出来!
“师、师父,我、我刚才就是瞎说,开玩笑的!”她连忙解释。
游萧站起身来,他方才坐在榻上,将苗笙那弱柳扶风的劲头学了个十成十,一身内功和气息收敛得很好,饶是平小红自己也武功高强,都没有看出端倪,更别提他声音更是模仿得惟妙惟肖。
现在他没有刻意掩饰,顶着苗笙的脸,露出的却是属于他桀骜、威严的气质,身形也要更挺拔些,配上那身红色大袖衫,怎么说呢,居然流露出了一抹邪魅之气。
平小红看着这一幕有点愣怔,心里更害怕了,赶忙挪开目光。
这两人玩的是什么情趣?!有点吓人啊。
感觉好像两个人变成了四个人,师父、未来师娘、像师父的未来师娘,还有像未来师娘的师父。
晕了晕了晕了!
游萧其实一点没动怒,只是吓唬吓唬自家徒弟,自己很不是人他很清楚,徒弟说的是实话,没什么好惩罚的。
他其实很沉醉于这样的游戏,尤其这还是苗笙亲口提出来的。
互相扮成对方,穿对方的衣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滋味……啧!
游萧知道苗笙只是贪图有趣,但自己则是带了更多的旖旎心思。
“无妨,跟你开个玩笑,顺便检验一下我们的易容水平。”他淡淡笑道,“我们要去探访一个苗氏宗族,你要同行吗?”
平小红惊讶地看看眼前两张诡异的脸:“你们要这样去?”
苗笙解释道:“其实也没人认得我俩的模样,纯粹是好玩罢了。”
“我……今天不跟你们去了吧。”平小红犹豫道,“我看家,照顾兔子。”
主要是看你们俩这样我会精神错乱的好嘛!
游萧点点头,觉得这个徒弟很上道。
“我还没看娥影呢。”苗笙醒来就很兴奋,忘了跟小兔子交流感情,现在快步走到了窗台边,打开兔笼。
白兔没有在它二层露台上晒太阳,而是窝在了一层的小窝里,现在没精打采地躺在他的手心,完全没有之前活泼的模样。
苗笙用手指轻轻抚摸它,有点担心:“游萧,我感觉它不是很对劲,你快看看。”
游萧把兔子接过来,发觉这小东西确实精神不振,嘴巴周围还有些不明液体,身体温度明显有些高。
“发烧了?”他弯腰看了看兔笼,见里边的草料还剩了很多,实在不像这位贪吃兔的作风。
平小红也担心地凑了过来:“今天早上它还拉肚子了,兔笼里臭臭的,我又给它洗了一遍。”
“严重吗?”苗笙看着这软软小小的肉团子萎靡不振的模样,十分心疼。
游萧微微蹙了蹙眉:“小动物拉肚子可大可小,很容易送命。”
“啊!怎么会这样!”平小红紧张道,“我以为跟人一样,一两顿不吃就没事了。”
苗笙握住游萧的手腕晃了晃:“你快给它治一治!”
“我是郎中,不是兽医。”游萧无奈道,“这两者还是有区别的。”
苗笙当机立断,拽着他往外走:“走,先去给娥影治病。”
平小红自告奋勇先去给他俩套马,游萧将病恹恹的小兔子揣在前襟里,一手拿刀,一手搂住苗笙的腰,从中庭直接落到了一楼大堂,跟店伙计打听了附近兽医所在。
锦丘虽然不是江湖侠客的聚居地,但也常有侠客经过,大家对于这飞檐走壁的功夫见怪不怪,谁也没多看一眼。
为了骑马方便,苗笙将兔子放在自己怀里揣着,等平小红将落梅牵出来,游萧抱着他飞身上马,两人迅速往店伙计所指的方向赶去。
兽医的医馆挨着马行很近,从主街上拐进旁边的小巷,数到第三个小院就是,院门是大敞着的,站在门口能看见院子里有几个窝棚,棚子里放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笼子,几乎每个笼子都有病恹恹的小动物趴在里边,粗粗望去以猫狗为主,也有兔子、水貂等等,里面传来一股药味和动物腥臊味结合在一起的奇妙味道,很是熏人欲醉。
觉察到有生人在附近,一些还算有精力的小动物就开始在笼子里翻腾,吱吱呀呀地叫唤。
下了马,游萧怕兔子随意大小便会弄脏苗笙的衣服,便将兔子接了过来,而他穿的大袖衫不便挂刀,苗笙便替他抱着无锋。
“请问有没有人?”站在院门口,苗笙急切地向里面大喊。
游萧拍了拍敞开的大门,声音洪亮:“秋郎中在吗?”
根据客栈伙计介绍,这位兽医名叫秋寒云,人很和气,医术也不错。
“吱哟”一声,院中房门打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从里边出来,他身穿着灰绿色粗布衣袍,发髻歪歪斜斜,碎发凌乱,胡子拉碴,似乎视力还不太好,走了两步眯着眼打量他俩。
“怎么了?”此人走到近前,苗笙闻出他身上也有一股感人的味道。
游萧向前一步,半个身体挡住苗笙,把手里的兔子递给面前的男人:“阁下是否是秋郎中?它生病了,麻烦你帮忙看看。”
“在下正是秋寒云。”郎中接过兔子,迷蒙的双眼看起来更迷蒙了,他用手指戳了戳它圆滚滚的肚子,又凑近闻了闻气味,露出一个和气轻松的微笑,“别担心,只是吃撑了。”
苗笙:“……”
想想娥影吃东西不要命的模样,这个病就显得很合理。
游萧揣测得也差不多,便道:“有没有办法尽快止泻?我怕它太小,再拉下去会危及生命。”
“放心,送来的小动物很多都是这个毛病,主人爱心泛滥,喂得太没节制。”秋寒云转身往屋里走,走到门口看见他俩跟了过来,便将兔子递回给游萧,笑道,“屋里味道不好闻,两位不如在这里稍等,我拿药出来。”
游萧也正有此意,出于江湖人的本能,他也不想带苗笙进入陌生的地方:“好,我俩就在这里等。”
秋寒云勾勾唇角,扭回头去的时候,目光从苗笙抱着的无锋上撇过,那迷蒙的眼神骤然亮了一亮,很快恢复如常,推门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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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娥影:干饭兔本兔。
苗笙:父爱汹涌只会害了你。
游萧:我笙儿真是什么好点子都有。看我多重影分身!(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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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小红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第50章 五十 传功
这秋郎中家的院子虽然不小, 但周围放了太多“病号”,显得院中空地十分狭窄,若不是为了给娥影治病, 游萧片刻都不想多待,唯恐这里会让苗笙不舒服。
他看看那套不怎么干净的石桌石凳, 运起内力, 用掌风将凳子上的灰尘吹得大差不多,接过苗笙手里的无锋放在桌上:“笙儿你别站着,坐吧。”
若不是在别人家里,游萧真有心让他坐自己腿上, 不想让他沾染半点灰尘。
苗笙确实是有些疲累, 原本睡得就不算太好,还为兔子担心, 方才骑马过来也颠得有些厉害, 他隐隐觉得小腹有些疼, 又被这里的气味熏得胃里翻腾,脑子也开始发晕, 于是顾不上嫌弃, 立刻坐下。
游萧坐在他旁边, 点了他身上几个穴道:“这里味道不好,替你暂时阻隔一下。”
鼻子突然间嗅不到气味, 确实很别扭,就像得了重感冒, 尽管呼吸不受阻碍, 还是有种不畅快的感觉, 不过现在这环境也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苗笙强忍着难受, 点点头道:“多谢。”
秋寒云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和一个小包袱,笑呵呵地坐在了石桌边。
“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他很自然地推开桌上的无锋,感叹了一句,“嚯,这刀可真沉。”
游萧便将无锋从桌上拿开,让它竖着靠在了桌边。
秋寒云打开手里的小包裹,将里边一个小的研钵和两根竹管套在一起的东西拿出来,把包袱皮摊开,示意他们把兔子放下。
游萧将娥影放在他跟前,他用两只手指轻轻地在它腹部按摩了一圈,更加确认道:“确实是吃撑了,消化不良,我这里有止泻散可以用。”
他从那小瓶子里倒出了两粒药丸放在手心,递到游萧和苗笙面前:“请两位过目。”
苗笙虽然头有点晕,但思路还清晰:“我俩不是兽医,给我们看这个做什么。”
“让公子见笑了。”秋寒云憨厚地笑了笑,“有些人尽管不懂医理,也想看看给自家的爱宠吃的是什么,久而久之我就习惯性地让客官们先看一眼。”
“原来如此。”
见游萧取了一粒药丸研究,苗笙也拿了另一粒,下意识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怎么都闻不到味道,还以为自己病情加重,刚要发慌,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被点了穴,这才松了一口气。
“山楂、神曲、麦芽……”游萧笑了笑,“跟人吃的药差不多,只是剂量少些。”
秋寒云略显惊讶:“公子您也懂岐黄之术?”
“略通一二。”游萧将药丸放回他手心,淡淡道。
苗笙看着那药丸有小拇指甲那么大,担心地问道:“这要怎么喂?我怕娥影没有力气嚼。”
小白兔现在病恹恹的,他自己身体不好,对于这种状态特别能感同身受。
“若是成年动物,直接让它吞下去即可,但这只兔子还小,需要把药捣碎了用水冲开,再灌下去。”
秋寒云笑着解释着,同时将两粒药丸放入研钵,用杵臼捣碎了,倒入一点水,将其搅拌均匀。
接着他拿过那套在一起的两根竹管,里边的那根抽出来是实心的,外边的管子尖端被削得很细,又被打磨得很光滑。
看到苗笙目光已经好奇爆棚,游萧为他解释:“这东西就像我们小时候玩的竹筒水枪,可以用它来吸了药液,注入到兔子嘴里。”
“原来如此。”苗笙点点头,“秋郎中聪明。”
秋寒云表情略显无奈:“动物不像人这么配合,只能另辟蹊径了。”他将药液吸进那喂药器里,对游萧道,“麻烦帮我按住兔子。”
游萧依言照做,按住了娥影,秋寒云扒开兔子嘴,将那竹管猛地捅进去,迅速推动竹棍。
“轻点!”苗笙看着小白兔奋力挣扎的模样,实在不落忍。
秋寒云眼疾手快,已经把药液全推了进去,笑道:“公子心肠太软了,小动物其实没那么脆弱。有的时候必须狠下心来,心慈手软只会害了它们。”
我才不软!苗笙心里抗拒,面色冷了下来。
游萧觑着他故作冷漠的模样,轻轻勾了勾唇角。
秋寒云把那竹管喂药器推到两人面前:“这东西就送给二位了,每隔三个时辰给它喂一次药,直到不再腹泻为止。先饿它一天,等它恢复了精神再喂吃的,一定别再喂太多,小动物消化能力有限,千万别给它的肠胃增加负担。”
苗笙没吭声,不想再被人说心肠软,游萧点了点头,将竹管收好:“多谢。”
秋寒云笑道:“二位是不是住在附近那家若锦客栈?隔日我可以上门复诊。”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住在客栈里的?”苗笙冷声道。
“是我猜错了吗?”秋寒云脸上依旧挂着那憨厚的笑容,“我听两位公子不是本地口音,以为是路过锦丘,便猜测是暂住客栈里。”
游萧点点头:“没错,若锦客栈天字一号房。若是方便的话,麻烦秋郎中上门,免得我们再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