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萧就是故意引他这么问,现在目标达成, 得意地解释:“讨来的吻挂在鼻尖上炫耀, 真心的吻等将来你心甘情愿送我。”
苗笙心想, 多成熟的少年啊, 还不是这么孩子气,似笑非笑地回答:“这么有自信?”
“十年生意不是白做的,胜算都在心里。”游萧好整以暇道。
苗笙故作沉吟,点了点头:“好, 你过来吧。”
游萧伸手揽过他的腰, 将人搂到身前,笑盈盈地说:“马车就这么小, 不用过来过去的。”
“废话少说, 闭眼。”苗笙命令道。
游萧依言照做, 缓缓将眼睛闭上,浓密的睫毛微颤, 温柔地威胁:“最好不要跟我耍心机, 否则会让你双倍奉还。”
苗笙离这么近看着他的俊脸, 心想其实真亲一口也没什么问题,哪怕是亲嘴呢, 反正不是没亲过。
凡事不过心,就不需要计较太多。
但这熊孩子, 真是聪明是他, 笨也是他, 非要说什么“真心的吻”,那就没有了。
“我哪比得过你唤笙楼主有心机, 当然不会自不量力。”他凑近游萧,用齐声道,还恶作剧地往对方鼻尖上吹了口气。
游萧闭着眼,勾起嘴唇:“不要拖延时间,超时加倍。”
苗笙故作无奈:“那好吧。”
接着他便举起了手里的兔子,眼疾手快地把它的三瓣嘴往游萧鼻尖上扣。
但他一个病秧孕夫,到底敌不过唤笙楼主的手速,被从美梦中惊醒的娥影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游萧给截停了。
“笙儿。”他一手夺过无辜的兔子,一手将苗笙按在了车壁上,脸上的笑容简直要溢出来,“方才我说过什么?嗯?若跟我耍心机,定会让你双倍奉还。”
唤笙楼主算无遗策,早知道苗公子不会乖乖就范。
“你只说要亲鼻尖,并没说谁亲。”苗笙镇定地眨眨眼,仰头看着游萧,“我没有耍心机,你不是喜欢娥影吗?它亲不行?”
游萧倾身压过去,压低声音,磨着后槽牙笑道:“没耍心机,嘴皮子倒是利索。这种赔本的生意我可不做,费用我先给你记着,可以回头一并结算。”
说完,他便将白兔塞回了苗笙怀里,后撤到座位另一头。
苗笙低头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娥影大眼瞪小眼,心里莫名有点失望,心想就这?就这?
还以为要被强吻呢,没意思。
诶,不对,我难道喜欢用强的?我不对劲。
“五十年内,江湖上传闻有四大神兵。”一旁游萧突然开口讲述往事,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苗笙眨了眨眼,好奇道:“哪四大?”
“先是一对兵器,分野刀和劈云剑,原属于隆觉寺净潮大师和他师妹,两人年轻时是一对爱侣,后来师妹病逝,大师才出家。五十年前,隆觉寺覆灭,净潮大师离奇失踪,这一刀一剑就此绝迹,直到十年前凌盟主和唐公子意外发现了他曾经藏身的地室,才从墙缝中找到了它们。”
“无主的宝贝谁找到归谁,所以就归他俩了是么?”苗笙道,“他们的武功应该也很高强,没人能从他们手里抢走。”
游萧浅笑着点点头:“对,因为当时他们不仅找到了兵器,还有净潮大师的毕生绝学,现在俩人已经练得炉火纯青,自然天下无敌。”
“除了无锋,还有一个神兵是什么?”
“四大神兵没有前后排序,我只是先说了分野刀和劈云剑。”游萧道,“另一个叫惊魂枪,属于万山府的葛家。葛家世代武将,练就一手好枪法,但几代之前家中犯事,被削了官,子弟不得入仕,文举武举都不可考,他们就只能潜心研究枪法。”
苗笙了然:“因此造就了一个武学家族。”
游萧点点头:“惊魂枪与其他兵器不一样,它本身没有特别神奇,而是枪与枪法合一才天下无敌,能入选四大神兵纯粹是因为整个江湖无人可替。”
“也对,江湖上还是练刀剑的多,练枪的人相对少,杰出的就更少。”苗笙道,“那无锋呢?”
提到这把刀,游萧唇边绽放一抹神秘的笑意:“无锋可就复杂了,关于它的来源有三个说法,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哪个说法是真的。”
苗笙看着游萧神秘兮兮、故弄玄虚的表情,忍不住又要撇嘴。
“少卖关子!”他轻轻踢了对方一脚,“你是开情报楼的,刀都找出来了,还能连来历都查不清?”
游萧十分无辜:“我唤笙楼开了只有五年,哪能搞清楚三十多年前的事?我也不是神仙。”
“只有五年吗?”苗笙惊讶,“你不是十年前就开始做生意。”
才五年就做到江湖第一情报楼,好像更厉害?
游萧苦笑着摇摇头:“笙儿你真是不够关心我,连我的这些事都搞不清。”
“我关心你做什么?关心我自己都来不及。”苗笙讪讪道。
虽然读过他的个人传记,但好多事都忘记了。
“其实唤笙楼原本就是个茶楼,萌生做情报楼是后来的事。”游萧靠在车壁上,跟着马车的颠簸轻轻摇晃,“这是受了凌盟主的启发,因为他母亲此前出身于黑云令,那曾经是过去的江湖第一情报组织,但是在四十年前也覆灭了。”
“当我得知的时候,觉得江湖上还是需要有人提供情报,是个可以做大的营生。凌盟主事务繁忙,懒得重组黑云令,而我的万客楼当时已经开了数家分号,正好可以组成一个情报网络,于是在此基础上才开始做这件事。”
苗笙听着,突然心生感叹:“你八岁做生意,十三岁开情报楼,自己识文断字,会医术还懂机关火药,又武功高强,岂不是每天时间都被填得满满的?没有休息过吗?”
神童也是人啊,还是个小孩,听着让人怪心疼的。
“我不需要休息。”游萧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偏头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我怕闲下来,闲下来我就会想你,想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想得很绝望。”
此前数次听他提起过去的事,苗笙都没什么直接的感觉,唯有这次,好似心脏被一只手捏了一下,酸酸胀胀。
“怪我多嘴,这事儿翻篇儿了。”他两只脚夹住游萧的腿晃了晃,“快说无锋的来历。”
其实过去十年多么艰辛,游萧并不在意,只当这是自己做错事的惩罚,他甚至觉得上天可以对自己折磨得再狠一些,只要能够让苗笙早点醒来。
愿望终于成真之时,他所遭受的那一切就像飞灰一般四散消失,不曾在心头留下任何痕迹。
思念的人已经苏醒,那些思念之痛还算得了什么呢。
现在他表现出这一点半点的忧伤,无非是想换些对方的心疼罢了。
只要一点点就刚刚好。
目的达到,便不再演出,游萧继续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关于无锋的来历,第一个说法是它来自于竹隐门,是掌门江洛的佩刀。这个门派大约在三十多年前由江洛振兴起来,是他将门派的独门武功摇竹刀法发扬光大,也使得门派在江湖上获得了威名,但也可能因为树大招风,对竹隐门不服的门派大有人在,大家都想取而代之。”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个门派一夜之间销声匿迹,门下弟子死的死,跑得跑,就像烟花一样,只绚烂了一瞬,就消失了。”
苗笙听后,不禁愕然:“那江洛呢?死了还是跑了?后来没人为他们伸冤吗?”
“竹隐门坐落于竹隐山上,相对而言比较避世,等江湖中人得知时,门派内的尸体好多都已风干,应是距离惨案过去了一段时间,据说那其中没有江洛的尸体,因此无锋也是跟他一起消失的,只是后来确实不曾听说江洛再现江湖,为自家门派要说法,这事大家伙儿当做谈资讨论了一阵子,也就没再有人提起。”
游萧轻轻叹了口气:“江湖时不时都会有新鲜事件发生。旧人旧事都很快会被遗忘。”
“第二个说法呢?”苗笙没有被这悲凉的情绪带着走,继续追问。
“这第二个,是说无锋由一名兵器铸造大师清辉子所打造。”游萧回忆着,“这个故事不完整,说起来也就一句话,至于大师怎么让这把宝刀流落江湖的,便无人得知了。”
苗笙想了想:“会不会这个说法不靠谱?”
“非也,我倒认为这个说法最靠谱。”游萧抿唇笑笑,将放在一边无锋拿了过来,指着护手反面的一个花纹给他看,“你看看这个印记。”
这把刀朴实无华,护手也是灰不溜秋的,加上马车内光线很暗,苗笙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完全没看出个所以然:“这是什么?”
游萧但笑不语,取出红色颜料在那上边涂了一下,又拽过他的手,将图案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是简简单单一个圈,一侧边明显是个圆形,上下两端各有一个略显圆润的“角”,另一侧边弧度偏陡,使其不能称之为圆,倒像是一片花瓣的形状。
苗笙盯着这个图案脑子飞快运转,突然间醍醐灌顶:“这是……凸月?是清辉子的签名?!”
“笙儿,你真是太聪明了!”游萧一愣,无奈地笑了笑,“当初我看到这个图案,想了许久才明白。”
“有这么难吗?‘清辉’大多指日月光,其实指‘月光’多了些。”苗笙按捺不住心中的得意,把手背举给他看,“多明显啊,就是月亮!这位清辉子既然是个兵器铸造大师,此前他打造的兵器上没有过他的签名吗?连你都要想许久。”
游萧看他眉飞色舞又带点小嘚瑟的神情,心里莫名发痒,很想捏捏他的脸颊,好悬才按捺住这个冲动。
他将无锋放在一边:“若是之前清辉子留过签名,当然不难判断,但好像这是他唯一留过签名的兵器,所以我才一时没想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苗笙蹙眉道,“这个签名可就不一定是真的了呀。”
游萧莞尔:“总比竹隐门的传说稍微靠点谱。”
“靠谱什么,都没说是怎么流传到江湖上的。”苗笙觉得这个传言听了,又像是没完全听,毫无传奇色彩,“那第三个说法呢?”
“三十年前,有位女侠名叫天地青,她师从著名的刀客霜雪海,二十三岁便在四府盟的武林大会上一举成名,刀法出神入化,令人称绝。”游萧翘起二郎腿,缓声道,“后来有人见她用过无锋,但也怪得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天地青突然出名,又突然消失,江湖再无人听闻她的踪迹,霜雪海走遍大曜寻找爱徒,始终一无所获,后来就连霜雪海也没了音讯。”
“所有人,就这么突然消失于江湖,再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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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这孩子过去十年过得确实有点惨。
游萧: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第47章 四七伤感
不知怎的, 就在游萧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外边阳光黯淡了下来,就像是太阳被乌云所掩盖, 有细细雨丝飘下, 马车顺风的那一侧, 雨丝甚至飘进了窗里,落在了苗笙的头发上。
小水珠凝结在那乌发之上,一滴一滴,看着甚为剔透。
游萧关了天窗,又伸手想去关侧窗, 被苗笙拦下。
“无妨, 车里太燥了,雨大了再关吧。”他把娥影放回兔笼里, 把笼子挪到马车正中央的位置,让它离窗口远一些, 免得受风。
不知道是被天气影响,还是被故事影响, 车内气氛变得沉闷了一些。
苗笙垂眸想了片刻, 才唏嘘道:“真是人生无常, 江湖无情,没有人想着去弄清楚他们到底怎么了, 却都只惦记着这把刀——你是怎么找到的?”
“这确实是个意外。”被他方才那话一说,游萧莫名觉得仿佛自己做了件什么坏事似的, “几年前唤笙楼接了委托, 恰好我闲着, 便带人亲自查探消息,在一处荒山中发现了这把刀, 它就在一棵枯树下的土里埋着,埋得也不深,那天刮了特别大的风,把枯树连根拔起,我去山中查探线索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它。”
“这毕竟是宝刀,哪怕刀鞘耗不起眼,惯用刀的人抽出来一看就能知道,而且它刀身上也刻了刀铭‘无锋’二字,肯定不会认错。后来我将那荒山搜了一遍,就差把山翻过来找,都没有找到人的踪迹,没有尸体,没有刻字,什么都没有,就像是有人把刀扔在了这里似的。”
听着游萧的讲述,苗笙莫名地想到一幅画面——一位侠客,看不出男女,将那宝刀插在树下泥土中,心想着“我不要了”,默默注视了它片刻,转身毅然而然地离开。
他突然间跟无锋共情了起来,觉得当年的自己就是这样被人无端抛下,一个人“闯荡江湖”。
万里风那句话说得有道理,若是家人真的在乎,就不会让自己孤孤单单在五陵渡晃荡。
苗笙一时间思绪万千,莫名又想起来那天的疑惑,不知道自己在五陵渡开的到底是不是乐馆,游萧那会儿才八岁,到底从什么地方接触了断袖的说法,或者……从什么人那里?
应当不至于是聂云汉和卓应闲,据说当时两人还没定情。
难道是我?
现在我是断袖,当年应当也是,或许他看过我与某人过从甚密,才懂得了这件事。
一个人肯定是断不了袖的,定然是有伴侣才能被人所知。
“萧儿。”苗笙想到就问,因为是要打听情况,称呼上也软了些,“当年……自从你随我一起生活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不是都记得?七八岁了,应当是记事的,对不对?”
游萧听他无端提起往事,深沉眸色一闪而过,面上露出可惜的神情:“不好说,关于你的事情,我未必全都知道。”
之前问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但这次苗笙注意到了那眼眸中瞬间的变化,突然就觉得不对劲。
应当是有事在瞒我。
但他没有戳穿,也没有表现出怀疑,继续道:“没事,我就问问——你记不记得当时我与谁过从甚密?”
“你是指朋友?”游萧故作轻松地微笑,“你不爱交友,与人素无来往,顶多就是应付一下一些躲不过去的应酬。”
苗笙摇摇头,单刀直入:“不是朋友,我想知道我那时候有没有情人。”
身为断袖,不能婚嫁,算不得相公,也只能称为情人。
“为什么会这么问?”游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就算有,我也不会知道,你怎么可能把这种事告诉我?”
若他表现得再自然些就好了,苗笙心里叹了口气。
没有就没有,不知道就不知道,没必要用这种语气来说话,反问太显得有攻击性,而他平时面对自己的时候并不是这样。
突然表现反常,说明他在遮掩什么。
苗笙发现,游萧处理起别的事情来,的确是游刃有余,但只要事情跟自己相关,他总会失了冷静。
或许已经掩饰得足够好了,可惜还是会被自己看出来。
“也对,我肯定不会跟你说。”苗笙后悔没有在云闲山庄的时候多问问卓应闲,现在游萧用年龄做借口,他也不好多问,自嘲地笑了笑,“我连朋友都不肯交,怎么可能有情人。”
游萧的神情明显松弛了一些:“向你献殷勤的人还是不少的,只不过你确实不爱搭理他们。”
苗笙勾了勾唇,没有再言语。
若真的没有这么一个人,游萧不会有这种反应,能让他千方百计的隐瞒的,只有可能是对方伤害过自己。
或许因为自己昏迷了才离开,也有可能之前就做过什么坏事。
他原本只是好奇,但现在心情却有些伤感。
在游萧嘴里自己什么都好,却没有一个愿意等自己醒来爱人,这不是他的错,但这个事实多少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个人不知道还在不在五陵渡,等之后去了那里,有机会打听一下。
“笙儿,你在想什么?”游萧见他沉默,怕他多想,不由追问道。
苗笙向他招手:“我困了,过来让我靠着你睡会儿。”
游萧坐过去,张开双臂,笑道:“躺怀里睡更舒服。”
苗笙笑而不语,却没有拒绝,躺在他的臂弯里闭上眼。
这个时候他突然不纠结了,那人不等便不等吧,至少有人愿意等。
我还是值得的。
傍晚的时候,风雨都停了,一行人也终于抵达了锦丘。
虽然这里只是个县城,但城里热闹得很,放眼望去,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天色将暗未暗,道路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开始点起灯笼,把这小城映衬得无比温馨。
苗笙好奇地靠在窗口张望,这是他的家乡,他却对这里毫无记忆,现在终于抵达,便想所有的一切都映在眼中。
“要不要下去走走,我陪你。”游萧提议道,“我打听过,我们要住的客栈就在前方不远,溜达着过去也好,你现在有孕在身,需要适当活动。”
这话正中苗笙下怀,他欣然同意。
下车之后,果然呼吸畅快了些,最近几天秋意渐浓,但又有秋老虎肆虐,时不时地还会有些闷热,现在秋雨带来了凉爽,令人觉得舒服许多。
游萧拿了件薄披风给他披上:“别贪凉,小心体内寒气。帷帽还戴不戴?”
“不戴了,若要是被人认出来,岂不是更好。”苗笙被他裹在了披风里,不由好奇道,“不都说怀胎容易上火吗?若是我也上火,寒气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些了?”
游萧笑着摇了摇头:“还真的未必,可能内火旺又体寒。而且你与寻常人的身体不尽相同,又怀着胎,用药也都得小心些。”
“你说我这样……浑身是小毛病,又不好彻底根除的,会不会寿命短?”苗笙问出这话其实没多想,只是信口而至,谁知说完就感觉到身边产生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扭头看,便撞上游萧一双漆黑的眸子。
现在正值夕阳西下,落日熔金,却照不亮少年的眼睛,他瞳孔里像是藏了两个黑洞,正冷冰冰地看着苗笙,丝丝缕缕地冒着寒气似的,好像头一次真的动怒了。
越是沉稳之人,动怒的时候越不会轻易开口说话,游萧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看得他觉得身上就算披了披风还觉得冷。
苗笙:“……”
无奈他不会哄人,只能当机立断地闭嘴,免得说多错多,立刻阔步向前走去。
其实是逃跑的步伐,只不过自己走不快罢了。
游萧抿抿唇,望着他的背影,努力把方才猛地燃起的怒火按下去。
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人,能够如此轻易地影响到自己的喜怒哀乐。
他叹了口气,快步赶上苗笙,尽可能以一种温和的语调阐明自己的观点:“你有我照顾,你只会长命百岁,以后不许再说这件事,知道吗?”
“知道啦!”苗笙做出一副好奇张望的模样,随口敷衍,心里着实有些沉重。
就冲这反应,他觉得自己也不能留在游萧身边,得让对方早早适应没有自己的日子。
十年期盼,游萧过得太难了,可如果上天给了他希望,又拿走这个希望,他没了寄托,只会崩溃。
可他还那么年轻,怎么能因为我这条命运多舛的性命被反复折磨?
苗笙下意识地摸了摸小腹,心想,或许这个孩子真的来得正是时候,到时候他为了履行父亲的责任,总能活下去。
两人并排走了一会儿,谁都没吭声,眼看落日跌入地平线,黑夜变得浓稠起来,街上仍旧喧闹声不绝,却丝毫融入不了他俩之间这略显尴尬的气氛。
好在那客栈真的离得不远,走着走着苗笙觉得右前方突然变得开阔,仰头刚看到牌匾上写着“客栈”二字,就听身旁的游萧开口:“到了。”
这客栈有高大的院墙,前脸很是气派,看后院应该也不小,约有五层楼高,气势宏伟,又在这县城的主街之上,应当是这里最好的。
苗笙一看这环境,贪图享受的本性发作,立刻心情大好,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不知道里边有没有空房,其实没必要住天字号,其他房间也成。”
“放心,我已经让人提前预定了。”游萧跟在他旁边,声音还是有点冷,“接下来我们要在锦丘停留不少时日,还是住得舒心点比较好。”
客栈大堂宽阔华丽,现在正赶上饭点,有不少人正在吃饭,觥筹交错、谈天说地,看起来很是热闹。
见他俩进来,便有小伙计赶过来接待,游萧说了预定的名字,对方便笑盈盈地取了钥匙,安排了另一个人去外边接平小红,自己带他俩上楼。
天字号房共六间,分布在各层的最好位置,游萧特意选的在顶楼的一间,跟其他房间隔着宽广的中庭,不会受到打扰。
上楼之前,苗笙看见他瞥自己一眼,当即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道:“我自己可以上去。”
大庭广众的被人抱上楼,丢不起那人。
房间确实是极好的,两间宽敞的厢房,中间一个厅房,照例他和平小红一人睡一间,游萧驻扎在厅里。
平小红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拎着包袱上来的时候,发觉屋内气氛诡异。
师父和未来师娘之间似乎吵架了,又没有完全吵,互相不说话,但也没有完全谁也不理谁,总之就是一个人吭声,另一个人会回应,只是回应得极其简略,非常敷衍。
周遭的空气好像变得浓稠起来,多少有点令人喘不过气。
直到吃完简单的晚饭,这个奇怪的气氛也没有得到缓解,女侠轻易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问了师父知道晚上没有别的安排,便拿了兔笼去冲洗,洗干净之后一头钻进西厢房,不打算再出来。
打坐练练内功不香吗,反正离那俩人越远越好。
苏醒后第一次踏进自己的家乡,苗笙心里其实隐隐有些兴奋,其实很想出去转转。但看到游萧半个晚上都不苟言笑的模样,他也不好再提什么要求。毕竟自己要出门,总会兴师动众,拖累别人。
于是他拎了兔笼坐到窗边,打算逗一会儿娥影就去睡觉。
“如果不是现在就要休息的话,我带你去个地方。”游萧坐在一旁看了他片刻,突然开口道。
苗笙怔了怔:“这么晚了,去哪儿?”
“不远,在房顶。”游萧似乎是维持不住对他的冷脸,终于露出了一抹极淡笑容。
笑了就好,苗笙莫名松了口气,内疚倒没有多内疚,就是把人惹不高兴了,自己也多少不舒坦。
好在大家都是成年人,都会自我调节。
一听要上房顶,苗笙更加好奇:“去上边做什么?这里难道有阁楼?”
游萧神秘地弯起了眼睛:“去抓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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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游萧:什么都想知道只会害了你。
苗笙:虚虚实实虚虚,动脑子其乐无穷。
平小红:一种爹娘吵架我最尴尬的既视感。
第48章 四八较劲
苗笙把兔子放回兔笼, 接着便被游萧披上披风、揽着腰从窗户里“飞”了出去,转眼就到了房顶上。
房顶并没有阁楼,只是平平无奇的屋瓦, 好在还算平整, 屋脊也能坐人。
游萧扶着苗笙小心坐下,两人肩并肩一起望着天空。
天气晴朗,墨蓝天幕上繁星点点,衬着一轮弯弯的月亮,风景好看得很,气温也十分舒适, 令人不由心情大好, 之前那一点微不足道的龃龉也立刻烟消云散了。
坐在这里往前看去,能看到锦丘县城的大半部分, 至少在眼皮子下面的这片还很繁华, 虽然入夜已久, 街上依旧有不少摊贩和行人,显得十分热闹。
苗笙心中感叹, 这就是自己的家乡啊。
他看了看身边的少年, 见对方神情平静, 回望自己的时候脸上还挂着淡淡笑意,不由心头一软。
心里软和了, 也就能说出软话来,他忍不住道:“之前我说错话了, 不是故意要惹你不高兴。”
“我知道。”吹着拂面而来的微风, 望着远处风景, 游萧勾了勾唇角,“是我不想听你说生死之事, 反应有些大了。”
“你不想听,我肯定不会再说,但……”
眼看对方微冷的目光扫过来,苗笙一下子怂了,改口道:“那我就不说,反正我这人的脾气你也知道,有时候说话没遮没拦,你别跟我一般见识就是了。”
“舅舅惯会气人。”游萧莞尔,“下次要是再气我,我可要打你屁股。”
苗笙:“……”
听听这是跟舅舅能说的话吗?!
“少说这些!要抓什么鸟?鸟呢?!”他恼火地四下张望,“大半夜的怎么抓鸟?!”
游萧向他举起自己的右手,他才看见对方的食指上戴着一个扳指,扳指面上镶的不是什么宝石,而是一个灰不溜秋的小铁球,中间打了眼穿起来,大拇指一拨,便能骨碌碌转动。
“这是什么?”苗笙问,“是你和唤笙楼的人联系的方式?”
游萧笑笑:“差不多。”他把扳指摘下来,拉过苗笙细瘦的手指套上,“你快速拨动这小石头,然后把手举高,就能收到讯号。”
苗笙半信半疑,学着方才他的样子用拇指拨动小球,举起手来,四下张望,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讯号。
但是这个动作过分冒傻气,他觉得有点羞耻,还开始怀疑游萧又在逗自己,正恼火地瞪向对方,忽然就听到空中传来“扑棱棱”的声音,有个黑影向他们飞了过来。
游萧一抬手,抓住了这个小东西,递到苗笙面前:“用那个小铁球在它头上点一下。”
这是一只鸟,跟上次那只不一样,大了一些,羽毛红红绿绿的,像是喜鹊。
苗笙恍然大悟:“还真是传递消息用的。”他按照游萧说的,用手指上的小铁球碰了碰鸟儿的脑门,“这是做什么?”
“表示它顺利抵达了,等我打开的时候不会强行销毁里边的东西。”游萧一本正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