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怎么办?干站着吗,不敢动,有点怕。
云锡站在原地纠结犹豫了好一会,在想要不要拉下个脸让徐十煦来带一下他。
这份对黑暗的恐惧应该是身体的本能,哪怕是失忆了也没有改变,尤其是陷入沉寂的黑暗。
一旦落入无声的黑暗中,他就会被勾起一些不好的情绪,这份情绪应该对应了一部分消失的记忆,但他就是想不起来。
不知为何,他突然忆起了之前在实验室那个葬于他手的老虎死前的眼神。
那是一个复杂的眼神,就像是终于遇到了阔别多日的故友,在见面欣喜之时却被故友亲手斩杀的绝望,那份欣喜甚至都没完全褪去就被难以置信所覆盖。
云锡在看到的那一刻就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很久之前见过类似的眼神。
而一旦顺着这条线细想,大脑就会不受控制地发出警告的信号,强行把他从这条线上剥离。
云锡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还是决定不再细想了,反正想了也没用。
现在最该想的是要怎么摆脱对黑暗的恐惧。
他又在黑暗中站了半晌,本意是想看看能不能以毒攻毒克服一下,结果发现这个方法不仅没有多大用处还让他的恐惧愈发加深,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还挺可笑的,天不怕地不怕上能杀变异种下能开摩托的他竟然会怕黑。
云锡思来想去,忽然觉得面子也没那么重要了,趁着还有拉下脸觉悟的时候去连线了徐十煦的通讯,对方刚一接通,他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
才连上的通讯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被云锡挂断,他猜测估摸着是蜘蛛找到他这来了,立马摆出迎战状态,但在黑暗中他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从哪个方向靠近的。
下一秒,云锡感觉自己的手似乎被熟悉的热源握住了。?
然后,云锡听到了一声很轻的“别怕”。
“…言队?”他觉得这声音怪耳熟的,试探着开口问道。
“嗯,是我。”
嚯,还真是。
确认过后的云锡本想顺着声源去看他言队有没有受伤,结果在黑暗中愣是没看出人在哪。
要不是手还握着,他都差点以为刚才是幻听。
……咦,握手?
想让云锡的状态从战斗转为呆愣只需要一步,虽然知道言临归可能是想给他传达点安全感,但是!他言队牵他手了!还一直没松开的那种!
等他当机的大脑重新运作的时候,云锡的身子已经很诚实地反握住并得进尺地十指相扣了。
“…云锡?”言临归估计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清冷的嗓音里略带了些诧异,“怎么了?”
被他这么一问,云锡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时收回手不是不收回也不是的,主要是还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松开。
他想,言临归到现在估计都当他是在害怕,所以才会问他怎么了。
于是,云锡的脑中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在言临归迟迟没得到回答重复问了一遍的时候,他将本就紧扣的手握得更紧,尽量压下因高兴止不住上调的尾音:“我怕。”
他说这话还是有点心虚的,尤其是想起言临归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的时候,生怕自己的面上没藏住内心真实的想法。
好在,他言队对他自带信任感,闻言果真没再说什么,就任由他去了。
小计谋得逞的云锡顿时美滋滋的,为防言临归觉察到漏洞赶紧挑起话题:“你怎么过来了,林殷那边解决了吗?”
“没有,”言临归答道,“暂时先限制了行动,林殷想留活口研究。”
他说到这顿了顿,很快又接着道:“我过来的时候看了,做的不错。
“什么做的不错……哦那些啊,没什么,顺手的事,”还沉浸在愉悦当中的云锡猝不及防听到一声夸奖,第一时间差点没反应过来,“这不照你的意思吗。”
他刚说完就听到言临归的一声轻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然而就在云锡追问的话刚冒出一个音节时,不知是谁按了开灯键,原本黑漆漆周围突然唰的一下亮了。
这不亮不要紧,一亮秒变社死现场。
正咬着毛巾伤口处理到最后一步的余铭、靠墙休息正巧睁眼的徐十煦、刚进来不久就撞蜘蛛用之前发现的致命点解决的苏羽,以及大大小小其他的医疗部成员,全都一齐看向了他们。
死一般的寂静过后,余铭率先反应激烈地吐掉了嘴里的毛巾,若不是小吴医生按着他就要愤愤地站起来了:“呸!你们俩基……言队和副队牵手能不能去外边牵?这不是影响我一伤患心情吗!”
没什么表情的徐十煦睁眼看了几秒就面不改色地又闭上了,还不忘叫小吴医生把余铭嘴重新堵上,不然按余铭这骂法连带着他都得被捎上。
其他人则是自觉移开视线装没看见,苏羽把自己的短刀从致命点抽出收起,见蜘蛛还能挣扎蠕动就上去再补了几刀,眼神坚定的能入党,和其他人一块装没看到。
云锡这回再不舍也抵不过羞耻心,猛的松开了还没握热的手,甚至萌生出当场跳窗逃走的想法。
相较之下,言临归脸色始终平静,就好像被围观了的当事人不是他一样。
云锡觉得他应该去和言队学一学心态。
当然,云锡最后还是和言临归从正车门走的,后面他为了救余铭打碎的玻璃钱自动从言队的积分卡里划掉进了林殷的卡包,由林殷这个万能主去装新。
这一晚人员损失又折了一部分,失踪被带回来的人里隔离的全都全军覆没,其他健全的也多多少少受到攻击,非死即伤。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能全体再次休整一段时间,云锡中途将功补罪帮忙把寄生虫取出塞保护袋里供搞科研的那堆人研究,他还好心提醒了下这虫子怕火,不禁吓。
终于那些破事收拾完后的云锡此时此刻,正面色严肃地低着头,小心翼翼给言临归手腕上的伤口缠绕绷带。
是的,直到下了车,云锡才发现原来言临归的右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血淋淋的伤痕,伤口还不浅,看着就疼。
云锡紧抿着唇,眉头蹙起,哪怕包扎已经进行到最后一步了表情也依旧不好看。
白色的绷带被他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彻底把伤口覆盖住他才很轻地叹了口气:“言队,怎么从我认识你以来你就一直在受伤,这回又是因为什么。”
言临归活动了下有些不方便的手腕,无奈地解释:“躲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同样缠了绷带的余铭此时探了个头出来:“受伤不挺正常的,咱现在处于什么时代,你以为谁都和你一个体质啊,没点伤那才不正常呢。”
“我和言队说话你凑什么热闹,”云锡斜了他一眼,“肩膀不疼了?”
“你看你看,我就不乐意跟你和徐十煦聊,言队和陈盛一点小伤就担惊受怕的,我肩膀都这样了也没见你们关心一句,”余铭控诉过后才说起正事,“言队,我跟你说的那人你告诉指挥官没,我刚刚怎么看到他跟个无事人一样。”
余铭指的是导致他生死未卜的真正凶手,他一出来就立马把这事告诉言临归了,急切地想为自己讨个公道。
“报告了,林殷说会找人多看着他点。”
余铭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就这?不弄死就算了连点惩罚都没有?”
言临归摇了摇头:“如果放之前应该会,但现在不行,我们缺人手。”
“就算缺人手也不能这么放过他放任他乱来啊,他心思不轨在背后捅刀子咋办,而且他还是从茧蛹里待过的人,万一自带什么病毒不就完了。”
“所以林殷要看着不让他近距离接触人啊,”这话是云锡接的,他头也不抬地就这么看着言临归的伤口处,好似有心事,“就当前情况还是不要过早赶尽杀绝比较好。”
“你不觉得,他像是故意在挑事端让我们内耗吗。”
【作者有话说】:明明表白都还没有,而你们已经在想他们怎么做了|ω?)?
第七十四章
听他这么说,余铭先是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然后眨了眨眼消化起这个可能:“你说的好像有道理,我和他无冤无仇的,还救了他一命……但是什么内耗需要靠捅我一刀挑起来啊??”
“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契机而已,如果没有突发事故让他们分散注意力的话,那些暗地里不知什么时候被寄生的人不很快被察觉到异常,”云锡分了个怜爱的眼神给他,“要想内耗的最严重,自然要做到最优解让他们全都‘平安’回来。”
“道理我都懂,可为啥非得是我,他旁边当时那么多人,就非得逮我一个了。”
还有点是余铭绞劲脑汁都想不明白的,既然真正被寄生虫感染的到最后都会变成没有理智的躯壳,那捅他的人到现在都正常不就说明他没被寄生吗。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整这一出,明明都是人类。
他把这个疑惑问出了口,云锡面对这个问题倒没和刚才一样认真地分析,他拧着的眉松开了些许,半开玩笑地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可能我们这分队里有他的仇人吧。”
言临归抬眸看了他一眼,隐约听出来对方这玩笑话隐藏的些许言外之意。
云锡这是也有点怀疑他自己的存在了?
也是,换谁经历这些都得自我怀疑,就算立场再坚定的人也难免会动摇。
等余铭边唏嘘着世道变了边缩回车里的时候,言临归和云锡相对无言了几秒钟,还是言临归先开口打破寂静:“想的什么?”
云锡恍了下神,随后不知联想到了什么,忽的扬起个明艳的笑:“言队,你发现没发现,你真的很喜欢问我内心想法,有时候问怎么了,有时候问我在想什么。”
“怎么?这么想了解我?”
言临归静静地看着他,对于他的调戏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回答。”
“…啧,你都已经猜到了还问我做什么,”云锡坦然地对上言临归的视线,似笑非笑,“言队你有时候太聪明真的会让我很难办,但是既然你如此聪明,怎么一些真正该察觉到的却没半点反应呢?”
他以为他说完这句话言临归应该会和之前一样要么跳过要么再注视他会后无奈叹气,再不济会又重复一遍让他正面回答问题。
但是让云锡没有想到的是,他综上所述的猜测全都没有发生。
不仅没有发生,还出现了超出他所料想的所有回答的结果。
言临归平静地道:“这么久以来,你见过我问其他人的心里想法吗?”
云锡猛地一怔。
而言临归还在继续说:“徐十煦之前和你说过我对外界的情绪感知不明显,所以很多时候我都看不清你的想法。
不清楚你到底是以什么样的情绪跟我说那些话,为了确认不是我误会,我只能直接问。”
这是言队第一次正面回答云锡顺势的调戏,语气很是认真,认真地像是在讨论实验报告而不是感情问题。
“真正没所察觉的,似乎并不是我。”
云锡原本戏谑的表情瞬间变了,灰色的眼眸里开始出现慌乱,他急切地去观察言临归的神情,想在上面看到一点玩笑的意味。
然而并没有,他言队说的是真的。
言临归从来不开玩笑,他知道的。
不是,这样显得每次都是以玩笑试探的他很愚蠢啊!
“言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明白你说这些意味着什么吗,”云锡扶额,还是觉得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太过玄幻了,“你想清楚点,我这个人很麻烦的,而且非常能制造烂摊子。”
云锡会有这反应完全在言临归的意料之中,只能说他这个人的心思太好猜了:“如果我怕这些的话,当初就不会把你带回来了。”
云锡忽然哑声,一时竟不知自己该怎么回应。
他是喜欢说点暧昧的话没错,但那都是打擦边球啊,哪有像言临归上来就是直球的。
现在这个时候外边没什么人,绝大部分都回到车内休息,只有零零散散几个经历了死里逃生睡不着在外看月色。
几分钟后,在经过一阵对视的云锡忽然移开视线,在看到四下有一两个人之后眸色微沉,伸手拽住了言临归的手腕。
还特意拽的没受伤的那手。
言临归:?
虽然不知道他是要做什么,但言临归向来依他,就这么任由他把自己带到无人处,然后抵在了树干上。
近距离呼吸交错,暧昧横生。
云锡细细看他,眉眼间难得柔和些许,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言队,你说这些我很开心,真的,可我得先跟你坦白一件事,我和你不太一样,我……”
“我知道。”没等他说完,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的言临归出声打断。
云锡愣了下:“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
他的话戛然而止,显然想到了某号人物。
“那,你知道后是什么想法,”云锡又凑近了点,明明很想维持平常人设表现得不在意,但紧张兮兮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会觉得……我真是个怪物吗?”
“不会。”
言临归回答的很干脆。
云锡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没有末世前的记忆,甚至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
之前在实验室还有上午的事你也看到了,这个世界上好像不止一个‘我’,我不知道自己与他们的区别,而且,我的存在也似乎是个……”
最后两字他说的有点艰难:“麻烦。”
说话间他不停观察言临归的神色,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把真实的自己剥开,仿佛只要对方有一点皱眉他就会立马停下,退至千里。
可言临归没有,他这个时候又庆幸还好言队一直都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永远都是那副淡漠的疏离样,给人一种不管告诉他什么都会被接受的感觉。
同样又有些忐忑,面上不显的言临归内心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在云锡紧张的拉开了点两人的距离时,言临归开口了:
“如果你非要执着于自己的存在的话,那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云锡。”
“你是我拍卖下的,我的胜利品。”
“和其他任何事任何人都无关。”
【作者有话说】:夸我新封面好看!?
第七十五章
烈阳当日,军用车辆有科序地须慢行驶在坡路上,不管是驾驶员还是其他都昏昏沉沉的,他们就这样连续开了几天的车,每个人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目前距离那个隐晦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一周。
云锡单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盯着言临归看。
余铭他们对他这种视线经常粘言队身上的行为早就见怪不怪了,刚开始还会打趣一两句,后来全都当常见景观了,他哪天不看才惊奇。
一周前的晚上,在言临归说完那番话的时候云锡只觉得需惊盖过了那份模糊的情標,他实在是鲜少听到过言队说出这种略有些强势的话。
依稀记得在他的印象中,言临归一直都是对一切都置身事外的状态,淡漠到极致,像是天生自带一层隔膜,把外界与自己隔开。
这样的人说在意他的想法就够令人诧异了,更别提接下来的那些。
再一对上那双观摩过无数次的冷淡眸子,云锡又一次说不出话了,刚还自我怀疑的那些想法全都烟消云散,脑海中只剩下言队说他是他的胜利品这句话。
被当作拍卖会上的商品出售对任何人而言都算一种耻辱,几乎所有买家对这种商品也不会有多大的好感,有的只有利益。
不过在言临归这边,他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云锡看着他,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有些话就要脱口而出了,然而这一切的暧昧氛围都夏然而止在了林殷数人数不齐出来抓人的喊话中。
两人这难得的越界就如此被赶了回去,气氛一旦被打断再相对时又没了说那些的兴质。
虽然有的话并未真正说出口,但在他们之间的一些地方还是悄然发生了变化。
比如,云锡跟在言临归身边的频率明显变高了,他平常休整的时候要么去林子深处找稀奇玩意要么就晃荡在各个分区里左看右看,悠哉的不行,一直到要出发的时候才被他言队找回去,不然就总是找不到人影。
反观现在,只要言临归在的地方就必有他的身影,他有的时候搭着言临归的肩有的时候就这么站在人身后,要是在他单方面和言队聊天时有人打断,那人不出意外就会收获他冷冽的眼神,问就是某不知名林姓指挥官的亲身经历。
到后面谁要有点事要找他第一时间先是问言临归在哪,十有八九都能找着。
再比如,每天平等分配每一个人的食物时,云锡就总会把他的那份分一部分给他队长,美其名日要养好言临归的身子,让他别再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只不过每次他都没有成功,言临归也总有各种办法让他收回去,时至今日,他们队的其他人仍然不知道言队究竟说了什么能让云锡这么快改变想法。
以及在一周前两人同样迟归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的相处模式瞬间发生变化。
虽说光从表面看来没什么区别,云锡之前就喜欢端详言临归的样貌,偶尔再低低感叹一句真好看。
可任谁来都能看出来,之前的他眼里全是欣赏,就像是对待一件精致的艺术品那般,纯粹的喜欢。
不似现在,目光里满是侵略。
“言队,这些破数据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在经过了几天言临归看资料他看言队的日子后,云锡实在没忍住问道,“密密麻麻的这么多字不无聊吗?”
言临归翻页的动作一顿,思索片刻还是决定给予回答:“你之前问过我有关寄生虫种类的问题,我对这些涉猎不多,最近在翻找相关资料。”
“那个啊,我就随便问问,用不着这么认真吧,”以云锡这种转眼就忘的性子好半晌才想起有这么回事,那都是几天前随口提的了,没想到言临归这几天找科研部要了以前资料是在看这些,“那你发现是什么了吗,我就没见过那品种,看着像虫母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原本是不在意了,只不过经言临归一提他又重新燃起了好奇。
他和言临归靠的本就近,话落便直接低头看向那密密麻麻的纸页,总觉得看不太清就又凑近了些。
言临归呼吸一窒,哪怕隔了层布料,也能感受到云锡是紧贴着自己的,太近了。
他下意识把资料向下盖住,在云锡疑惑看来的时候淡淡地解释道:“没有,资料上的记载也不多,你说的情况在那天前还没有人遇到。”
云锡哦了一声:“没有就没有呗,盖住做什么,我看不得啊?”
言临归攥着资料的手又紧了些,偏偏对方似乎还毫无察觉不对:“你不是觉得这些无聊。”
“那又怎样,我现在有点兴趣了啊。”
言临归默了默,还是把当前看的那一页抽出递给了他。
云锡接过却没有改变位置,依旧这么紧挨着言临归,指尖还在交接的时候稍稍划过对方的皮肤。
在言临归看不见的地方面上流露出一丝狡黠。
他垂眸随意扫了几眼那页上的字,可能学问高的人都比较有耐心吧,一页纸上密密麻麻地打了不少字,密集恐惧症看到都要报警的程度。
唯一为正常人着想的就是贴心附上彩色贴图,一张小到几乎看不见的虫子图片旁边写了不少简短批注,简单易懂。
但也很明显这并不是云锡要找的。
他耐着性子看了几行还是觉得无聊,正准备还给言临归时却突然瞥见在纸张背面貌似也还有字。
他停下了还回去的动作,将纸翻了回去,却在看到上面的附赠图片时瞳孔一缩。
身子也不易察觉地颤了一下。
言临归总是能第一时间发觉他的不对,在他刚有所异常的时候立马看了过去。
背面上的图片是很普通简单的一条挂坠,挂坠上的饰品是染着光泽的蓝宝石。
至少从图片上看是那么回事。
“这资料是什么时候有的?”云锡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声线也止不住的颤抖。
言临归仔细看了眼,很快回答:“这一面的应该是很早之前印的,背面被重复利用印了新的资料。”
很早之前……
这条他在那些实验品身上看到,包括自己身上没记忆前就佩戴的吊坠,很早之前就存在了?
【作者有话说】:不想这么潦草的就在一起了得整个郑重点的(碎碎念)?
云锡在遇到言临归之前很少去想自己是什么东西,丢失的那段记忆究竟是什么。
但在遇到之后,他常常会思索,他遗失的到底是怎样的一段人生。
人在遇到苦难之后经常就会回忆起曾经的轻松,感慨回不去的之前,这是云锡在过往到现在都最常听到的,尤其是在加入这次活动之后,余铭和陈盛这两个嘴碎的就经常唠叨念旧,一会提军营的苦一会提没被送去前的狂。
这期间不乏会提到言临归,往往那时言临归都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从来没有参与过两人的念旧,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看不完的资料和数不清的研究数据。
而云锡这个没有过往记忆的却听得起劲,饶是想象不出那会的繁华也抱有浓厚兴趣,只不过听着听着,他就会忽然意识到每个人都可以有加入这个话题谈论的资格,他们的记忆都是完整的,唯独他没有,他不知道。
这份对过往记忆的纠结在近期越发埋得深,因为近期发生的每一件事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提醒他,那段记忆尤为重要,只要他想不出来一天,他就越难逃离自己为自己设下的枷锁。
言队的人生是完整的,对方的一切都是干净纯粹的,可他呢?
他异于常人的异能从何而来,同实验室的实验品里一样的吊坠是怎么出现的,还有不似常人的体质种种。
这些放其他人身上指定都会欣喜若狂的开挂存在,对他而言只不过是一层层加厚的锁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无法往未来前一步。
至于打开锁链的钥匙,却存在于一片空白找不到丝丝痕迹的过去。
“云锡?”
“云锡!”
“——嗯?”
云锡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言临归向来冷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担忧,他看着他欲言又止,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看着一张图片出神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云锡看上去有些痛苦?
“怎么了,我没事,”云锡对着言临归笑了笑,看上去和往常没什么区别,只是不着痕迹地把那张印了吊坠图片的纸向后藏了藏,“言队,这页你看完了吧,先借我段时间?”
虽然他还没看清这张图片旁边的介绍语都写了什么,也不知道言临归有没有在他之前提前看过,但就是下意识的,不想让言临归看见。
言临归定定看着他,像是在透过他紧张的外表看向本心,半晌,突然问:“你在隐瞒我什么?”
云锡的眉心跳了一下,他不擅长撒谎,尤其是面对言临归的时候:“我能隐瞒你什么啊……只是突然感兴趣了而已。”
言临归在他因心虚而挪动身子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很复杂,而后很快又平静起来:“那等你平复了再来找我解释,我不想听到敷衍的话。”
云锡薄唇紧抿,心说言队怎么自从那天以后就变样了,完全没半点之前对什么都冷漠的模样。
似乎有点……更喜欢管着他了?
此想法一冒出云锡就被自己给吓到,立马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他又悄悄往言临归那撇了一眼,言队貌似是认真的,说完这句话果真没再看他,视线重新落在了资料上面,一脸的生人勿近。
云锡有些纳闷,摸不准对方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像是在生气又看不出气什么。
总不能是气他撒谎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之前都没怎么遇到过言队生气,这种情况该怎么哄,谁来教教他。
把实情说出来是不可能了,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呢,哪能告诉人家让人和他一块焦虑的。
云锡惆怅着还是把那张资料重新抽了出来,打算先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紧接着便垂眸认真看了起来。
“……感应的?”
云锡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么普通的一个吊坠能感应出来什么,随后又贴近仔细读了一遍,结果再三确认发现还真是感应身份用的。
上面记载,这是一个不知名的研究人员做的尝试,把记载信息的芯片藏于宝石状的有特殊气味的晶体里面,这样既可以防止芯片受损坏也可以保证佩戴的生物不会因排斥想方设法取下。
是的,生物,此吊坠的发明就是为了用作实验的各种生物,芯片里时不时会被科研人员用专业机器往里录入每次的实验反应,每轮都很详细,便于下一个接手的了解。
芯片的作用同样也包含,在实验品即将逃离时,供机器检测反应。
此吊坠的出现时间在二几年前,这同样代表,他应该也存在了二十多年。
联想到当时在实验室机器自动放行结束的警告,以及在他杀掉那个怪物时,响起一半又夏然而止的编号。
种种证据摆在跟前,云锡再想装傻和否认也不行了。
他就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实验体。
这是最后一次休整,再过一段路他们就要和其他队汇合进发死城,越靠近死城的路越危险,到时候就是想休整都不会给他们休整的机会。
不远处的其他人依旧烤着火把生食煮熟了吃,云锡不喜欢火所以从来不和他们掺和,此时正和言临归面对面各坐在一张凳子上,纷纷不语。
“想好了?”言临归道,他提的还是当时说要听的解释。
“言队,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云锡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假如啊,我是说假如我不是人类,一切都和江醒楠背地里说的一样,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