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离得很近,好像就在他们家门外。文安伸长脖子朝窗外看,有一辆不认识的车停在了楼下。车里匆匆跑出了一个男人,在门口猛按门铃。不一会儿,冯诺一打开门,把人迎了进去。
来客人了吗?这人以前从来没见过呢。
文安好奇地张望了一阵,然后他低下头,僵住了。
他刚刚喂食的时候,没关玻璃箱的门。
现在箱子里除了一只死面包虫,空无一物。
文安深吸一口气,趴在桌子下面,墙角,床头,找了半天——没有。
他又深吸了几口气,看向打开的阳台门。
完了完了完了。
他双手握拳放在胸前,十分想大叫一声,但习惯让他叫不出来。
他正欲哭无泪的时候,房门打开了,叶庭走了进来。
他猛地一激灵,立刻跑过去抱住了对方。
“有客人想上来……”叶庭说到一半,被扑进怀里的人撞得一愣,“怎么了?”
“玫瑰,”文安嗫嚅着说,“跑,箱子。”
叶庭怔了怔,握住了他的肩,说:“连起来。”
文安傻掉了:“啊?”
“连起来,”叶庭说,“连成一句话——玫瑰跑出箱子了。”
文安满脑子问号地看着他。
“试一试。”叶庭鼓励他。
文安张了张嘴,最终很慢地复述了一遍:“玫瑰——跑出——箱子了。”
“再说一遍。”
文安迷惑不已:“玫瑰跑出箱子了?”
“很好,”叶庭拉着他的手,说出了正事,“有客人想来看看你,别害怕,不是坏人。”
说话间,大人们已经走了上来,看到文安脸色不对,问他怎么了。
文安焦急地说:“玫瑰跑出箱子了。”
“啊!”冯诺一大叫了一声,“你会说句子了!”
他使劲拉着郑墨阳的胳膊,捂住胸口,感慨万千:“他会说句子了。”
“我听到了。”郑墨阳说。
然后冯诺一突然顿住了。
“什么?”他大叫,“蜘蛛跑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被锁是作者手贱发重了,内容跟这一章一模一样。周一我会把更新的章节贴上来,会比早上八点晚一点,但字数会多一些
第36章 北京 12岁(28)
冯诺一看上去像是哮喘病要发作,趁他还没有失去意识,郑墨阳先问清了事情的经过。
听到阳台门开着,郑墨阳倒没在意:“智利红玫瑰喜欢温暖的地方,它应该还在房子里。”
冯诺一开始持续盯着脚边的地面。
余振南无暇顾及蜘蛛的事,就算眼镜蛇出现在房间里,他眼里也只有宝贵的研究对象。他激动地伸出手,但文安却后退了几步,躲在了叶庭身后。余振南太高大了,压迫力太强。
叶庭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跟他说这是大哥的朋友。文安的表情放松下来,但仍旧不说话。
余振南倒也没有气馁,把手收回来,笑着说:“慢慢来吧。今天先碰个面,等计划出来了,我再跟你们约时间见面。”
“好。”郑墨阳说。冯诺一已经快跳到他身上来了,这实在不是个商议要事的好时机。
余教授一走,屋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大家兵分几路,进行地毯式搜索。郑墨阳负责三楼,文安负责二楼,叶庭负责一楼和地下室。
冯诺一负责裹着毯子在车里瑟瑟发抖。
覆水难收,逃出玻璃箱的蜘蛛也一样。三个人把房子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玫瑰的踪迹。这比在医院找弹珠还难,弹珠好歹不会动。
几个小时过后,郑墨阳厌倦了。他十分豁达地对孩子们说,东西是不能找的,你想找的时候,永远也找不到。只有当你停止搜索,它才会出现。
文安耷拉着脑袋,说:“大哥,回来,不想。”
叶庭期待地看着他:“连起来。”
文安叹了口气,试探着说:“大哥回来不想?”
“大哥不想回来。”
文安重复了一遍,虽然觉得非常没有必要。
“没事,”郑墨阳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去安抚一下。”
郑墨阳坐进车里的时候,冯诺一还蜷缩在后座,警惕地看着车门缝隙。郑墨阳一开门,他就大叫“关上关上”,好像现在是世界末日,周围有两秒内到达的僵尸。
“找到了吗?”冯诺一蠕动到他身边问。
郑墨阳摇了摇头。
冯诺一抖了抖:“我们搬家吧。”
“别那么大惊小怪。”
“那我搬家,”冯诺一抬起毯子里的手,“谢谢你这两年的照顾,我过得很开心。”
郑墨阳叹了口气,把毯子在他身上绕了绕,裹成了一个夹心被子卷,方便待会儿搬运:“回去吧。”
“不行。”
“你得回去,”郑墨阳说,“文安都快急哭了。”
冯诺一的嘴角垮下来:“哦。”
“今天是平安夜,”郑墨阳把他毛躁的头发从毯子里拿出来,“你不是已经期待好久了吗?圣诞老人的衣服都买了。”
“有圣诞老人在平安夜被蜘蛛毒死的先例吗?”
“智利红玫瑰毒性很低的,”郑墨阳说,“而且基本不咬人。”
“‘基本’不咬。”
“你已经是长辈了,”郑墨阳说,“勇敢一点。”
冯诺一瞪了他一会儿,费力地把胳膊从毯子里抽出来,捶了他一拳。
平安夜还是如期到来了。
冯诺一穿着红色的圣诞老人装,一步三回头,眼珠子贴在地面上。郑墨阳问他要不要抱他进去,被严词拒绝了。
“哪有横着进来的圣诞老人?”
他正了正毛绒帽,抱着礼物,走进了客厅。
客厅有一颗圣诞树,是前几天就布置好的。在冯诺一缩在车里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把树装饰好了。文安还是垂着脑袋,看上去很低落。
这让冯诺一短暂地忘了蜘蛛的存在。
“圣诞快乐!”他举起礼物盒子大喊。
他把盒子分别递给两个孩子。文安接过来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冯诺一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没事的,”冯诺一说,“其实我也不是很怕蜘蛛。”
但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
“不要,”文安说,“讨厌,我。”
冯诺一震惊了:“我怎么会讨厌你呢?”
“书,”文安说,“说,淘气……”他不太能表达出完整的意思,有点着急。
叶庭替他补充:“书上说,大人不喜欢淘气的孩子。”
冯诺一眨了眨眼:“哪本书在毒害我家小孩?”
文安听到毒害这个词,震惊地看着书,然后把它放到了地上。叶庭跟他解释这个毒害不是下毒,然后对冯诺一说:“前几天我给他读了个绘本故事,可能影响到他了。”
经常有这类教育故事——淘气的坏孩子没人爱,乖宝宝才讨人喜欢。冯诺一叹了口气,蹲下来看着文安说:“不会的,无论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文安似乎安心了一些,然后问他:“晚上,回来……?”
“呃……”冯诺一犹豫了。他其实已经订好了宾馆,一想到睡觉的时候蜘蛛可能爬到身上,他会死不瞑目的。不过,一点无伤大雅的小谎也没关系。“当然啦。快把礼物打开看看。”
文安慢慢地把盒子拆开,里面是一本睡前故事集,还有一盒水彩颜料。叶庭的是一块手表。
冯诺一用求夸奖的眼神看他们:“好看吗?好看吗?”
文安点了点头,把礼物放下,走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他用下巴蹭了蹭文安软软的头发,就像大猫搂着小猫。
郑墨阳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对叶庭说:“你知道吗?这就是我为什么收养孩子。”
叶庭被这温馨的场景吸引了一会儿,突然伸出手指着圣诞树:“看那儿。”
抱着的两个人扭过头:“怎么了?”
“树丛里。”
几个人同时朝树里面看去,隐约看到了红色的绒毛。玫瑰安安稳稳地吊在树枝上,网已经结了一半,正在彩灯和塑料球之间爬来爬去。
冯诺一尖叫了一声,把文安搂得更紧了点。文安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他:“别怕,我在。”
叶庭跑上了楼,把玻璃箱拎了下来。文安伸出手,慢慢地拿起玫瑰。玫瑰挥舞着爪子,掉进了玻璃箱里。
“真是圣诞夜的奇迹啊。”郑墨阳评论道。
蜘蛛回归了,冯诺一终于安心在三楼住了下来。虽然宾馆已经付钱了,不去有点可惜,但对孩子撒谎毕竟不好。
郑墨阳走进来的时候,冯诺一正躺在床上,双手合十,祈祷今后再也不要发生逃逸事件。他从来没有信仰过神,但此刻他无比虔诚。
看到郑墨阳的装束,他愣了愣,放下了手:“你干嘛穿着圣诞老人的衣服?圣诞老人不是有一个就好了吗?”
“我不是孩子们的圣诞老人,”郑墨阳说,“我是你的。”
冯诺一眨了眨眼,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了自己的爱人面前。郑墨阳从背后拿出了一个扎着彩带的盒子:“圣诞快乐。”
冯诺一快乐地打开盒子,里面是初版的《永恒的终结》。
他把阿西莫夫放在一边,搂住爱人的脖子,热情地吻了上来。
圣诞老人虽然是虚幻的,但圣诞的童话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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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庭最近运动量严重过剩。他先是参加了过劳死的运动会,又碰上了蜘蛛越狱。运动是好事,但运动过量,只会让人在周一上学的时候头脑昏沉、四肢酸痛。
班里的净水桶还没水了。
叶庭盯着并排放着的空桶看了一会儿,用胳膊把自己从椅子上拔出来,走到净水机旁边。他的手刚接触到瓶口,杜一平就凭空冒了出来。
“庭哥,搬水啊。”
叶庭的手一抖,桶哐当哐当地摇晃起来。
“你在叫我?”他惊恐地问。
“那还能是谁,”杜一平说,“你是班里最老的,叫哥不是很正常吗?”
年纪大真是对不起了啊。
杜一平气势很足地把桶从他手里抢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对着前排的几个男生说:“一个个都没有眼力见,怎么能让我们二班的英雄一个人抬水呢?”
叶庭看着他,为突如其来的夸赞感到惶恐:“英雄?”
“看到那张奖状了没有?”杜一平指着左边的白墙,上面贴着一张“运动会二等奖”的奖状,“那有三分之二是你的功劳,我算过了,刚好三分之二。”
“一等奖两个,二等奖三个,我们年级总共十个班。”叶庭提醒他。
“你也不看看我们班的原始条件!”杜一平说,“你知道隔壁一班拿的什么吗?最佳精神文明集体,那就是倒数第一的意思。”
一班是另一个宏图班。
说话间,前排的两个男生还真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净水机旁边,一人拿起了一只水桶,一人问候了一声“庭哥,早上好”。
叶庭鸡皮疙瘩暴起。
“周末我们约了去体育馆练球,”男生期待地看着他,“庭哥来吗?”
这就是叶庭的死因了,死于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尊称。
“去呗,”杜一平用手杵了杵叶庭,“他们就没赢过十班那帮人,你就当给他们帮个忙呗。”
“庭哥还记得程蒙恩吗?就蹦一蹦能把飞机顶下来那个,”男生说,“他太厉害了,我们顶不住。”
提起害他摔跤的另一个元凶,杜一平激愤起来:“对!你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没怎么打过球。”叶庭戳破他的幻想。
“所以要练嘛!”
那两个男生还在看着叶庭,叶庭想了想,答应了。
“行!”杜一平满意地把手里的桶塞给叶庭,“你们去换水吧!”
叶庭看着手里的桶:“你不去?”
杜一平理直气壮地指着脑门说:“我是靠这里吃饭的。”
换完水回来,两个男生跟叶庭说好了具体的时间,怕他反悔,还额外多叫了几声哥。
他墓碑上的死期就是今天。
“你现在是稀缺资源,稀缺资源懂吗?”杜一平谆谆教导,“我们这个班,不缺脑子聪明的,不缺家里有钱的,就缺体育好的。你要知道利用你的优势。”
叶庭发现自己的优势还不止一个。
他刚一坐下,平常不怎么说话的边雅晴突然主动开口了。
“你弟弟,”边雅晴问,“是混血吗?”
“是。”
边雅晴发出夹杂着艳羡与向往的叹息,又问:“你有他的照片吗?”
叶庭警惕地看着她,觉得这人有私生饭的潜质。
“你每天揉他的头发吗?”
“……有的时候会。”
“他平常穿什么样的衣服?”
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不对劲了。
“他长得好二次元。”边雅晴接着说。
叶庭费了好大劲,听了一连串很长的奇怪名字,才理解了这是夸文安好看的意思。
“他太适合cosplay了……”边雅晴微笑起来,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影像,比如萝莉裙和女仆装。
原来是个隐藏的绅士。
“你弟弟今年几岁啊?”她问,“在哪上学?”
“现在就在家上。”叶庭回答。
边雅晴的理智还没有完全崩溃,没说想跟他回家看看。
“加油啊。”她说。
叶庭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回应了她的好意:“谢谢,我会传达给他的。”
文安确实不容易,在出院短短几周,他就开始长期的语言课程了。
余振南第二次来的时候,带了一份课表,上面写了每周的上课时间。随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姑娘,是他的学生,同时也是文安的老师。
“我是方夜。”姑娘跟他们打招呼。
余振南的眼光着实歹毒,老师选的极其符合文安的标准。方夜22岁,今年博一,一头利落的短发,一张娃娃脸和蔼可亲。文安只犹豫了三秒,就跟她握了手。余振南发出一声长叹,怎么这年头谁都看脸。
叹完气,他说:“今天不上课,你们去房间聊一会儿,互相熟悉一下吧。”
方夜点了点头,正准备跟着文安上楼。结果小孩突然站住不动了,她满头雾水地看着他,然后叶庭走了过来。
“我不在,他不太敢跟陌生人说话,”叶庭说,“上前几次课的时候,让我陪着他吧。”
方夜没有反对:“有个过渡期也好。正好你告诉我,他现在每天在看什么,语言水平大致什么样。”
叶庭带着他们来到书房,从书柜里抽出一摞绘本,递给方夜。
方夜拿出了笔记本记录:“他现在在看绘本?”
“不是看,”叶庭说,“是我读给他听,他还看不懂。”
“他不识字?”
“认得不多,”叶庭说,“而且他只认识单词,要一个词一个词来,一旦变成句子,就不懂了。”
“那我们现在说的话,他也听不懂了?”
“听别人说还行,但是自己说不行。”
方夜在笔记本上记了下来。
“我晚上会给他读故事,”叶庭说,“一旦句子太长,他会不自觉地走神,而且说完了之后问他讲了什么,他完全不明白,所以说话要慢一些。绘本比较简单,他看着图片就明白了,复杂一点的书,就要换种简单的方式讲给他听。”
方夜沉思了一会儿,在笔记本上写了一条。叶庭借着余光看到,她写的是“阅读障碍”。
文安的目光在他们两个人之间飘来飘去,然后抱紧了手里的绘本,踮起脚,在叶庭的耳边小声说了什么。
叶庭点了点头,对方夜说:“他让我问你,想不想喝水。”
这是冯诺一教的,来了客人之后要倒茶。
方夜露出了笑容:“谢谢,我不渴。”
文安又对开始着叶庭的耳朵说话。
方夜带着神秘的表情说:“如果你不想让我听到,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把耳蜗关掉,你们直接交流就行了。”
“耳蜗?”
“嗯,”方夜指了指耳后,上面挂着一个类似耳机的东西,“我先天性耳聋,这是人工耳蜗。”
叶庭震惊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他说:“完全看不出来。”
“因为科技已经很发达了嘛,”方夜笑了笑,“挺好的,你们没露出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
“就是‘你可真惨’, ‘我要是这样可活不下去’, 或者‘谢天谢地,这种事没发生在我身上’。”
叶庭没告诉她,这是因为在场的三个人都很惨。
“再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方夜小声对他们说,“我的人工耳蜗可神奇了,我可以随时开关,还可以调整音量,而且每次技术升级还能更新换代,我觉得我就像半个仿生人。你们有因为噪音失眠过吗?我没有。你们被那种喋喋不休的朋友烦过吗?我没有。只要我不想听,我就直接关掉。”
叶庭笑了笑,这听起来很酷。方夜把这段话简化了一下,又给文安讲了一遍。文安听了之后,两眼闪闪发光。
“他想摸一下。”叶庭说。
方夜低下头,文安小心地伸出手,在耳蜗的外机上碰了碰。
“好,”文安点了点头,说,“酷。”
方夜直起了腰,露出愉快的表情。小孩已经开始跟她说话了,真是个不错的开始。
谁说十二年的空白不可以弥补?只要努力,只要耐心,小孩终究能消除语言的缺憾。
当时,所有人都这么满怀期望。
第37章 格林德瓦 22岁(9)
屋顶上的派对渐入佳境,文安却被便宜哥哥强行拎走,好像他现在还有宵禁似的,谁22岁了还得在晚上十点前回家!
文安表示抗议:“这是艺术交流!”
“线上交流不行吗?”叶庭语重心长地说,“艺术圈里乱的很,你不要轻信别人。”
文安发出抱怨的咕哝:“你又不是圈子里的,你懂什么。”
叶庭脑子里的画面栩栩如生:文安被拉到某个声色犬马的场所,四周是穿着内衣或者紧身裤的男男女女,灯光迷离,乐声震耳,各种迷幻的药片掉进酒杯里发出嘶嘶声……
他马上摇摇头,把这幅可怕的景象甩了出去,严肃地说:“你不能跟他出去。”
“你凭什么管我,”文安愤愤地说,“你大学的时候天天去酒吧,还跟勾搭漂亮姐姐。”
“我什么时候……”叶庭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怎么知道我去酒吧?”
文安意识到自己说漏了陷,局促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叶庭眯起了眼睛:“杜一平告诉你的。”
文安替他辩解了一下:“不是主动告诉的,我在他的空间看到的。我去问他,他就全说了。”
叶庭冷笑了一声。杜一平的嘴就像个破筛子,还好意思说自己仗义。仗义个屁。
文安挪回目光,瞅着叶庭观察了半晌,观察得他酒精上头,脑子里晕乎乎的。
“干什么?”叶庭问。
“看你吃醋的表情。”文安说。
胸口那块不透风的地方又清晰了起来,叶庭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想驱散那种憋闷的感觉。“谁吃醋了,我是在关心你的安全。”
“放心,”文安说,“谁会看上他啊,我只是觉得他有用。”
叶庭看了他一会儿,堵住的地方突然柔软下来,痒痒的,好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扫了扫。“我还是不希望你掺和进来。”
文安耸了耸肩:“太晚了,我已经在这了,谁让你把我留下来的。”
叶庭磨了磨牙,无言以对,确实是自己没顶住。
文安露出笑容:“事情办完了吗?我们回家吧。”
叶庭有点想去拉他的手,但又觉得不合适,就指了指远处的Owen:“我去跟主人道个别。”
他走到Owen旁边,称赞了一番派对的盛况,然后向主人告辞。
“这么早就走!”Owen略带遗憾地说。
“我弟弟还有工作,”叶庭说,“对了,那个中了病毒的电脑,拿给我看看吧。你给我一个号码,我修好了告诉你。”
“那真是太好了。”Owen高兴地说。
他们一起走到楼下客厅,Owen回卧室把电脑拿出来,递给叶庭。
两人拿着电脑出了门,夜已经深了,白天的暑热消散,街上凉飕飕的。文安看着叶庭手中的智能电子器械:“好像很顺利。”
“是啊。”叶庭说。
街上还是有很多兴奋的游人,出来感受小镇的夜生活。街边的商店大多已经关门,只有几个有事业心的店铺开着。文安看到一家花花绿绿的商店,突然停住了脚步。
“等等,”文安说,“我有东西要买。”
叶庭疑惑地看着他,他指了指那家商店。
糖果店。
文安兴奋地走进店里,就像闻到甜味的小孩子。叶庭笑了笑,也跟着走了进去。
店里是形状颜色各异的糖果,有装在塑料圆筒里的,有装在高脚杯里的,有装在扭蛋机里的。有些做成了小巧的水果形状,有些像一个双螺旋,有些是个简单粗暴的大爱心,上面写着“Love”。
文安购买的方式也很简单粗暴。他打开货柜,每种糖抓了一把,用袋子装好,送到收银台那里结账。售货员的眼珠子像青蛙一样鼓出来,回想了一下日历,确认今天不是万圣节。
文安提着袋子,乐颠颠地走出来:“好了,回家吧。”
叶庭接过袋子,两人走了回去,谁都没想到几斤糖果在步行一公里后会变得这么重。
关上房门,文安把糖果袋拿到桌上,又抽了一根领带出来。
叶庭隐约预见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这是干什么?”
“一个小游戏,”文安用领带遮住眼睛,在脑后打了个结,“猜颜色。”
“这是你在幼儿园学会的吗?”
这话不是讽刺,在绘本界成名后,文安经常接到邀请,去幼儿园给孩子们读书。低年龄段的读书会肯定不能是单纯的文字交流,一般都会在读完之后安排一些活动,比如做做纸扇啦,设计卡通图案啦,来调动孩子们的积极性。
叶庭转念一想,没有家长会愿意幼儿园开设这种猜糖果口味的活动。这个年龄是最注重保护牙齿健康的。
更可能是冯诺一想出来的,或者是文安被带坏了。这俩人说不定老在家里举办这种奇怪的比赛。
文安摊开手:“快,随便给我一粒。”
叶庭苦笑了一下,还是配合了。他选了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粒,放到文安手心里。
文安细细品味了一阵,点点头:“覆盆子,红色的。”
“很对。”叶庭说。
他又拿了一块棉花糖递给文安,这次文安在放进嘴里的一瞬间就尝出来了:“薄荷巧克力,黑色。”
摒弃幼稚的底色,这有种叶庭初中时看学校里举办诗词大会的感觉。他又挑了一块。
这次文安稍稍皱起了眉头,不过还是勉强咽了下去:“咸甘草,黑色。”
这是什么奇特口味?叶庭盯着小袋子上的标签,还真是salta salmiak。
他突然有了个邪恶的想法,在标签里翻找了一阵,往文安手里放了一颗圆形硬糖。
文安放进嘴里,瞬间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叶庭忍住笑意,问他这次是什么味道。
叶庭以为文安下一秒就会把糖吐出来,然后踹自己一脚。
文安猛地拉下眼罩,捧住叶庭的脸,吻住了他,一直吻,一直吻,直到叶庭猛烈咳嗽起来,用餐巾纸接住自己吐出来的硬糖。
“藤椒芒果,”文安的声音带着一种报复的快意,“黄色。”
叶庭嘴里又甜又辣,还带着不可名状的酸味,眉头紧皱看着他。
“放心,”文安说,“我不会放弃勾引你的。”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里蜘蛛已经找到了,没看过的小伙伴可以看看是不是漏掉了~
6月24日,北京中考第一天。
监考老师的目光扫过教室,第无数次落在中间一排的一个学生身上。从进考场开始,她就注意到这个孩子了。他戴着眼镜,但挡不住镜片后惊心动魄的蓝色。老师一边暗中观察,一边在心里猜测他的背景。
他看起来年纪很小,放在一群初三学生中也显得稚嫩,但在检查身份证件时,老师无意中瞟到了他的出生日期,发现他已经17岁了。
可惜,这个观察对象并没有给她多少时间。考试刚过半小时,她一宣布“可以开始交卷”,那个孩子就举起了手。
整个考场都震惊了。
她走到对方的座位前,对方小声说要交卷。她确认试卷和考试材料无误,就让他离开了。
其他孩子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在心里咆哮。
语文考试三十分钟交卷,这是哪路神仙?
老师拿起他的卷子走回讲台,一看,愣住了。
卷子上,只有选择题的地方涂了答案,其他题目一片空白。放到普通学生身上,就算不会,也会多写几行字充数,阅读理解直接交白卷,这是什么情况?
老师把卷子翻到了背面,作文也只写了几行,每一行几个字,连个完整的句子都凑不出来。
作文要求不是写明了“诗歌除外”吗?
老师再一看,哑然失笑,这哪是诗歌啊,儿歌还差不多。
今年的作文题是“那个星期天”,出题老师问“在你的记忆中是否有一个星期天,发生过特别的事情,遇见过特殊的风景,获得了别样的体验?在你的想象中是否有一个星期天,经历一场奇遇,解开一个谜团,见证一个奇迹?”
那个古怪的孩子给出了这样的答卷:
标题:那个星期天
我站在跳水板上,
仔细观察。
我踩了踩,
知道跳水板足够结实。
我nuo了nuo,
知道跳水板不容易滑倒。
我蹦了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