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姜益又要去山间小住。
殷姜沉默,去了餐桌那边,保姆过来跟他问要吃什么,他也只看了保姆一眼,保姆不敢再问,迅速离去。
没多久,她拿出了几样殷姜经常吃的早点出来,姜益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回来了,一进来就径直朝餐桌这边走来,边走边道:“听说栖凤山这几天的晚霞特别美,我们这两天去小住两天吧。”
好日子一去不复回,殷姜有些懒散,掏出手机,直接打了于总的电话。
老板昨天早下班,于之弦知道老板今天有可能不来,接到电话,在那边就问:“老板,怎么了?”
殷姜咬了一口的包子吃不下了,不过感觉归感觉,理智归理智,他还是把剩下的包子塞进了嘴里,慢慢嚼着和那边的于之弦说:“姜董公司缺货,你今天把单子结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卖身嘛,超过服务范畴,得加钱。
“哦哦哦,好。”于总见惯不怪,答应了。
殷姜挂了电话,挨着殷姜坐下的姜益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他拿过殷姜没动的面条碗,又拿了个小碗过来,往小碗里挑了点面条和青菜,把小碗送到了殷姜手边。
殷姜喜欢把他们的相处搞得像交易,确实也是交易,但姜益没有了之前对他的跋扈和嘲笑,连嘲讽的眼神也不敢送出。
殷姜曾经和姜益说过,说他的童年其实也没比姜益好多少,父亲是家里不受重视的小儿子,联姻了家世一样的姜家女儿,但姜家女儿不甘一辈子都当个仰望哥哥姐姐的无用之辈,她到处折腾,折腾到他整个童年,都生活在父母的争吵和决裂当中。
他和姜益说,他从父母身上看到,只有真挚干净清楚的爱才是人的解脱,而无止境的不被控制的欲望只会让人不断下坠,沉沦。
姜益当时表面上跟他嘻嘻哈哈,从来没把这话当真,殷姜那个时候对他只有无奈,而无奈当中,还带有宠溺。
那个时候,殷姜还在渴望有朝一日他会懂。
但现在殷姜已经没有这种渴望了。
换成想得到安宁的姜益在渴望,而殷姜视若无睹。
“吃点,就一小碗。”殷姜没动他最喜欢的面条,姜益还是开口劝了一句。
家里的一切,都按殷姜的喜好来,但殷姜接不接受,领不领情,得按殷姜的方式来,不被一个人喜欢到这种程度,是这两年姜益天天在尝的滋味,这让他难受,也让他活着,他说完,又补了一句:“等下我给……”
他想说他给吕瑞打个电话,但吕瑞和另外几个高层现在都不在公司,在家呆着呢,姜益想着被他处理掉的几个高层,还有后续的麻烦,表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公司打个电话。”
殷姜没动,姜益拿出手机,给搞业务的老总发了条消息,不多时,殷姜手机亮了一下,殷姜瞥了一眼,然后很自然的拿起了手边的面碗。
这饭总算又吃起来了,姜益以为这几天有些疲劳的他会没有胃口,但大师说的话也有大师的道理,他只是吃了点大碗里的面条,就觉得殷姜喜欢的东西确实好吃,他胃口大开,吃完一碗,连面汤都喝了。
能吃能喝,殷姜特意呈现在他面前的“真相”也就没那么让人不舒心了,只是等吃完站起来,他可能吃得太撑了,胃在他起来的那一刻突然剧烈疼痛了一下,他不由地一手握着肚子,一手撑在了桌子上。
而这时,也站起来了的殷姜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转身慢步而去。
他的步伐缓慢又从容,有着只属于如今的这个薄情又理性的殷姜的独特潇洒韵味,而姜益的心,在那一刻静寂得就跟死了一样。
姜益这两年喜欢去山中静坐钓鱼,他在附近风景好的地方都有房子。
之所以各地都能有房子,是他跟当地的某部门都有合作,他给当地带来利益,当地满足他的一些要求。
姜益这人要说一无所处,倒还真不是。
他到现在还能屹立不倒,就是他一直都深谙利益交换。
这个人年少也有年轻气盛不顾一切只是为显示他牛逼的时候,但那个时候可笑的殷姜就会拿出各种过往人的经历来,从古到今搜罗一个个成功的人是如何走向没落的案例放到姜益面前让姜益看。
殷姜在那个时候就像个父亲一样,把姜益的一生当成是他的责任,爱意满得好像可以为姜益奉献一生。
但殷姜还是高看自己了,他的爱是需要回应的。
而姜益羽翼未满的时候对他的忠诚不是忠诚。
一个男人彻底掌握权势的力量之后对待你的态度,才是他最真实的态度。
殷姜也不是个输不起的,彻底明白姜益无法给予他想要的生活之后,他选择了撤退。
但他太好用了,姜益舍不得一个不用花一分钱就能用出成千万上亿效果的奴隶,用约束逼迫的态度试图控制打压殷姜。
两人斗了好几年,表面上殷姜被姜益逼得走投无路,但在殷姜这里,他是从来没输过的。
他想给姜益爱的时候,他就爱,他不想给,他就能收住了不给,姜益再厉害,对不爱姜益这个人了的殷姜来说,姜益就是只纸老虎。
当然,在世俗层面上,在外人眼中,他输得一塌糊涂,但殷姜从不为其所动,他从来没对自己失去过信心,他其实一直在夹缝中活得挺好的。
就算姜益主动找上门来割肉求和,殷姜也能冷静理智地做到利益最大化,跟前面几年他对待姜益的心态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要说有区别,大概就是随着时间过去,他的头脑更清醒,情感更冷淡,对过往的爱人可以做到冷酷到不动一丝感情。
就算姜益当着他的面,大把吃药,随行带的家庭医生几次对他欲言又止,他都能心如止水,视而不见。
他就卖个身挣个钱花花,只贡献人,不贡献情感情绪价值。
他们很快到了凤栖山的度假房屋,管理房屋方的工作人员还有别的一些人员在门口迎接他们,姜益下去说话了,说了一阵也没上来。
直到姜益敲开驾驶座的门,和司机说让他先把车子开到房子面前,车子才继续开动。
姜益有事要谈,没有上车,他的私人家庭医生连南明是个五十多岁的医生,在一家私人医院工作,今天这趟临时出差,他有手术要做是不想来的,跟他们院长说让他医术功底也很扎实的徒弟来,但院长再次拒绝了他,并且这次很明确的告诉他,他能成为姜老板的私人医生就是因为他的年纪。
连南明见多识广,大概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过,他以为那是殷姜嫉妒,姜老板避嫌而已。
他不常见到殷姜,见到的那几次,殷姜都很冷淡,但他也以那是姜老板好冷淡这一口,再加上殷姜那让人不敢直视甚至还让他这个见过不少人的老头子有些羞怯的“美貌”,他觉得姜老板讨好这人一点,也真不奇怪。
大家对美人不都这样?再大的老板,就算老板本人也出色,也难逃写在基因里的慕美,也挺正常的。
但连南明的看法,这半年又稍微有一点改动了。
冷酷的英俊男人有他独特的让人无法抗拒的魅力,但冷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还让像姜益这样的人上赶着,这关系,还是有点不一样的。
外面说的殷老板爱姜老板爱得要死,又再次回到姜老板身边这个故事当中的所谓感情,他是一点都没看到。
至少姜老板坐在他们面前,疼得满脸苍白,脸上一脸的汗,闭着眼睛在那一动不动,殷老板那是连脸都没往他那边转动一下,眼皮子都没撩动一下,一直不停地在批阅他自公文包里掏出来的文件。
姜老板刚缓过来一点,下车和当地来见他有事要谈的官员说话,殷老板也没下车,还是可能怕殷老板等得及了的姜老板亲自过来和司机说话,让司机开车先去房子。
连南明本来也是想下车的,没有老板跟人说话他还在车上的事情,但殷老板没下去,他也就陪着没下车,结果没等来老板的回来,等来了他们的车先走。
殷老板这真是油盐不进,连当地官员的关系也不想要,有人说他图姜老板的钱,说实话,这一点连南明也没怎么看出来。
这两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关系,连南明不懂了。
不过不懂归不懂,他年纪大的优势这时候就显示出来了,见多了事情,看不懂就闭嘴不评价,慎重点总归没坏处,所以他坐在车后面一直没说话,一点好奇心也没显露出来。
等车子停下,殷姜下车前转头朝他点了下头,这才下车,连南明倒是有点明白医院那边为什么每次都让他当姜益的随行医生了。
他够识趣,不容易招人讨厌,尤其不容易招殷老板这样的人的讨厌。
要不,殷老板会完全对他熟视无睹。
殷老板眼睛瞎不瞎,纯粹因人而异。
他对姜老板,眼睛就挺瞎的。
连南明跟着下了车,这次是他第一次来这边的度假房屋,姜益不在,他也不知道住哪个房间,而殷姜自进去后就不见人影了,他就一直在客厅等,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看到面带疲色的姜益回来。
连南明赶紧给他量血压血氧,姜老板心率太快,一量体温,近四十度的温度,已经处在高烧当中了。
“要不还是去医院一趟?等退烧了再回来?”连南明手里拿着退烧药,在打针之前还是问了一下姜老板。
姜益从出来到现在一直都很难受,不过他不想放弃这两天的假,所以他让私人医生跟随了。
他要是想去医院,这医生带着干什么?
他跟连南明摇了下头。
“那我给你打退烧药,不过得麻烦一点,我过半个小时就得给你量一下体温。”姜益是医院的大股东,连老医生在医院再大的脾气也只能对姜老板没脾气,耐心得很,他跟他亲孙子讲话都没这么软过。
“嗯。”姜益慢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他好受了点,左右看了一下,就和连南明道:“你住隔壁的房子,过来不远,三分钟,有事我会叫你。”
连南明犹豫。
“殷姜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姜益和他解释。他们家里就算是住家保姆,也是不住在他们的房子里的,是住在隔壁三叔他们家。
“你这有点小危险,我怕离得太远,不好诊断。”要是他晚来几分钟,姜益不小心嗝屁了,算谁的?
私人医生风险也很大的。
“你住隔壁。”姜老板还是很坚持,话语简略,但冷沉。
很明显,他心情不是很好了。
财神爷心情的份量,还是比不上他的命,连南明为了自己幸福的老年生活着想,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要不您再跟殷董商量一下?我今晚是要连续不停监测您的血压心率和退烧情况的,能睡的时间也很少,要不,我跟殷董请示一下?”
连南明把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
连医生是个老医生,姜益对他也很客气,看这老医生要去跟殷姜谈,他正眼看了老医生一眼,然后淡淡道:“不用了,我去问一下。”
说着他起了身,朝房子后面走去,连南明怕他身体出问题,跟在了他身后。
他们在后面院子里湖边找到了殷姜。
殷姜在批公文,面前还摆着一台电脑。
看到他们过来站定,他只抬眼扫了他们一眼,然后继续忙他的。
等姜益撑着桌子坐下,在平复身上的疼痛和那过快的心率的两分钟里,他没说话,殷姜也没说话,直到姜益能说话了,姜益开了口,道:“连医生今天住在房子里,行吗?”
殷姜没回话,直到姜益再问:“行吗?”
他抬起头,看了看连南明,然后看向姜益,很平静地道:“要不我去找间房子,你有事找我叫我过来就行。”
连南明被他的回答惊得眼皮跳了一跳,这时候又听姜益淡淡道:“那不用了。”
说着姜益站了起来,站着又撑了一下桌面,那无力的身姿,让连南明都赶紧过去扶了一把。
姜益推了他一下,但没推开,连南明扶着他的背的时候摸到了一手湿,眼睛过去看了一下,惊觉姜益的背部汗水已经湿透了他所穿的深蓝色西装外套……
衣服颜色太深,不摸不仔细看的话看不出来。
他马上摸了下姜益的额头,果断道:“不行,你现在必须换身干燥衣服,马上做退烧处理。”
姜益没说话,往前走,一直走啊走啊,走到房子里头,他回头看去,在湖边休闲区的男人不曾回过头。
他们有过好时候的,那个时候,他手指破点皮,殷姜也能心疼好几天。
“我扶你回房间……”连南明搞不懂他们,不想搞懂了,只想尽好他身为私人医生的责任。
“去隔壁吧。”殷姜不喜欢药味,姜益朝外面走,身体因为疼痛步履蹒跚。
连南明是知道他不在卧室里处理病情的,姜益从来没跟他说过为什么,不过他从保姆的嘴里知道这是殷姜不喜欢卧室有味道,他挺沉得住气的,但这时候不免含蓄地说道:“您挺迁就殷老板的。”
姜益笑了起来,他这一笑,那张脸就被像拔开了乌云露出了明朗的蓝天,脸上阴霾尽失,“算不上迁就,算讨好吧,他有对我好的时候,只是那个时候,我觉得没什么。”
那是他失去后再回想,都能会心一笑的好。
只是当时他真觉得,那没什么,不过是一个他用旧了的人的爱而已。
半夜殷姜身边的半边床沉了沉,紧拉着他鼻间闻到了一股陌生的沐浴液香味。
沐浴液味清洌,让殷姜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不过他懒得让姜益发现他醒了,就一动不动躺着那,等着进入下一段睡眠。
但躺了一会儿,在另一边睡着的人掀开了他的被子,钻进了他的身边,殷姜皱着眉头坐了起来,打开了灯,要说话的时候扫了床一眼,发现这床只有一床被子,已经被他盖了。
他朝放着备用被子的衣柜那边看去,收回眼来要说话的时候,看到了姜益抬起的那张沉默看着他的脸……
清瘦的男人没有了他精力最旺盛的那几年的凶猛气质,侵略性大打了折扣之后,脸上的神情,和姜益最初和他分手后进行斗争的那几年的状态挺相似,眼神清醒,脸色冰冷。
这种殊途同归,两人之间的沉默,深夜的寂静,让殷姜没有了再折腾的心思,他关了灯躺下来,忍受着姜益凑过来,睡了他的半边枕头,接着,他听到了姜益浅浅的呼吸声。
这个男人睡了。
殷姜无动于衷地缓缓合上了眼。
他不想当姜益的安全港湾,但姜董出得起价,他缺钱,先就这么着吧。
殷姜双休有睡懒觉的习惯,他偶尔会补个眠,休息的时候就会懒散些,这天他放任自己睡到九点,醒过来发现身边还有体温,撇过头去一看,姜益还在那熟睡,浅浅的呼吸打在殷姜的耳边,有点湿气。
殷姜就看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下了床,去冲了个澡,换完衣服出来,姜益坐在床上,怔怔地看着他。
殷姜没理他,拿了手机下楼。
刚下楼,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抬了咖啡早餐过来,他也来者不拒,吃着处理新送到手的工作。
那边姜益已经在客厅接受连南明的检查,他的身体数据一切正常,烧退了,心跳也强健有力,连南明之前也是抢救过他的医生之一,看到这个数据就道:“昨晚睡得很好?”
姜益点点头。
昨晚姜益退完高烧,冲了个澡就走了,连南明半夜还跟他们院长通了个电话,最后也没敢打姜益的电话,追踪姜益的病情。
他信息渠道也广,也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传得很玄学的那一个他早就有所耳闻,但姜宅那边轻易不允许人进去,殷姜更是可碰不可求见的人,直接目击这个情况也属首次。
“殷董在,你睡得踏实一些?”厨师拿了饭菜过来,在姜益的邀请下一同进餐的连南明问道他这个大老板病人。
“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在一起了,”病痛退去的身体好受了很多,姜益也就从容自在了,两次从死神手里死里逃生,健康的时候寻常的身体感受变成了他极力想要得到的身体状况,就像以前他当旧衣服穿的殷姜,成了安抚他心神的救命稻草,他也不知道衰败的身体让他见到了他最真实的需求,还是说,等到了他体力恢复到他最巅峰的状态,他还是会当回那个渴望新鲜挑战,夜夜笙歌,游戏人间的姜益,而现在这个要靠依赖殷姜去重新调整生命状态的姜益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和连南明说了一下他思考过后的结果,“在我身边最长久的人只有他一个,我和我父母呆的时间加起来都没有和他在一起的久。”
那是曾经让他觉得最安全的人,姜益没那么信别人的胡说八道,但从经历所产生的心理方面上去解释,他是懂自己对隐藏在无意识当中对殷姜的那些依赖的。
他母亲早亡,死之前拿他要挟过他父亲,在她拿刀子抵住他的喉咙没有下得了手杀了他之后的一个月后,她自杀而亡,那段时间他每天做恶梦,只跟殷姜聊天,殷姜因此转了学,转到了他班上,天天跟他睡,安抚他。
大二那年,他父亲死在了风流韵事上面,是殷姜陪他去接的尸,再陪他安葬他父亲,接手姜家的烂摊子。
他们一同把姜家拯救了过来,殷姜为他在外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委屈都能受,他就是殷姜的天,殷姜手里的宝。
姜益也就以为这么一个男人,是离不开他的。
只是他忘了,一个能坚韧到为爱忍受一切的男人,他本身就是个极其坚韧的人,他会有不爱你的一天,但他不会因为你丧失他身上那些让他之所以成为他的品质。
殷姜永远都是殷姜。
只是,他不再是那个永远会对自己心软的殷姜。
“你很依赖他?”
“对。”
连南明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道:“我看殷董也安静,一般跟你也没什么矛盾吧?在他身边挺适合静养的。”
姜益不由地笑了起来,笑容深遂,迷人,他朝连南明摇摇头,表示事情没什么简单。
不过他没再解释,等到吃完饭,他让连南明回去休息,就去了后面找在工作的殷姜。
他在殷姜身边安静坐了片刻,殷姜没让他久等,就拿了手机站了起来,跟着姜益往外走,不过眼睛没脱离手机,中间也在不停接打电话。
以前是姜益在他身边不断接打电话,处理工作,甚至还能当着殷姜的面跟新人面不改色约炮,现在姜益手中无一物,听着殷姜沉稳跟人沟通的声音,暗暗想着猜测着,有关于殷姜的那段恋情的细枝末节。
姜益有过无数个颜色气质不一的男伴,殷姜除了跟他有着纠缠,身边也没什么人传出,但姜益前段时间得知,殷姜在离开他后其实有过一段短暂的恋情,只是那个人身份特殊,后来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殷姜也从来没跟人提起来过,姜益知道还是机缘巧合,是有一次上面有人来他公司视察,两方在他办公室会谈的时候,其中一个人看到他桌面上他和殷姜的合照愣了一下。
姜益当时也没就此问什么,后面自己去查才查出了一点东西,还打草惊了蛇,跟那个人所属的单位领导解释了一番。
从此姜益就在想,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他和殷姜有怎样的过去,殷姜对他是什么心情,他都挺想知道的,但他从来不问。
他知道他问,殷姜也许回答,也许不回答,但绝对会用一种“这关你什么事?”的眼神静静看着他。
那是姜益所受不了的。
人到中年,才尝到嫉妒的滋味,身竭力衰不止让人软弱,还让人胆小,猜忌,忌惮,姜益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所以他也总坐在殷姜身边,试着说服自己,他是可以让开姜益的。
但这次坐到一半,耳朵里听着不远处殷姜跟人处理工作的声音,姜益的心思,又转到了捆绑殷姜的事情上。
他必须要让殷姜与他纠缠不清,他做好了与殷姜这样纠缠着过下去的准备,没有做好再也见不到殷姜的准备。
他不想有一天,他听不到殷姜的声音。
人与人之间没有长久的迷恋,可爱会让人痛彻心扉,那个这辈子对自己最好的人也会成为人最后最想回的归宿。
就像人老了到死的那天还会寻找妈妈一样。
第15章
殷姜不知道姜益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不过知道了他也会不在乎,就像星期天他们打算回城里,他们坐在车里,车还没开动,就碰到了一脸憔悴的黄太子爷堵住了车,他都没有产生好奇心,下车朝明显有事的黄德尚点点头,就走到了一边,把地方让给了这俩人。
他这也没闲着,一直在处理工作,等黄德尚过来,也小半个小时过去了,看黄德尚对着他走过来,他还礼貌地把手机暂时收了起来,面向了黄太子。
黄德尚家里的老婆貌美如花,但他自己的形象不太好,一米七的身高,一百七的体重,但家世和能力足以把他外表的这些劣势掩盖,让追求他的美人多如过江之鲫,为他大打出手的美人一年比一年强,至今还没为女人的事翻过车。
他一直是姜益最得力、最铁杆的合作伙伴。
一起鬼混,用知道彼此最丑恶的嘴脸维持的关系,就殷姜以前看来是不怎么牢靠的,他现在也认为不牢靠,不过这俩人有更深层次的利益捆绑关系在,只要不是分钱分不好,黄太子的父亲没倒,他不觉得这俩人会有什么问题。
但现在看来有问题了。
不知道跟他有什么关系,让黄太子冲着他来了。
黄德尚站定,还朝姜益笑了笑,带着点薄薄的示好,他道:“过来找姜益谈点事,跟他道个歉。”
殷姜朝他点点头。
他不动声色,黄德尚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跟搞监委的那个人睡过,传染了那人深沉的城府,有时候他身上那股沉默的意味沉默得让人害怕……
黄德尚这半年其实对姜益有些敬而远之的,因此,他对向殷姜示意的姜益也是有些隐隐不满的,他希望姜益打压这个人,而不是最终得了一个他因为殷姜被姜益打压的结果。
但现在问题是,他和吕瑞联手给姜益送人,得罪了姜益,他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
他的道歉管用,毕竟他还有可用的地方,黄德尚朝殷姜又笑笑,解释他来的原因,“我前几天找了个时间带姜益去玩,给他介绍了一个人,结果姜董没看上,连我的电话也不接,我这不,来道个歉。”
原来哥们儿又一块儿去玩了,姜老板不满意,殷姜朝人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不生气吧?”黄德尚看着他,淡淡问。
黄太子是来道歉的,但气势还在,挤出来的讨好也就是一瞬间,殷姜还是能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对自己的不屑。
他和黄德尚以前处得也不算好,他在姜氏工作的时候,跟黄德尚没少起冲突,公事私事都起,但因为要依靠黄德尚的关系,他一直是处于忍耐以及妥协退让的那一方。
那曾经是殷姜的软弱,黄德尚因为这个不断羞辱他,这是殷姜自己的问题。
但现在这不是殷姜的问题了,他不需要过于退让了,所以他在黄德尚又恢复黄太子的气势后开了口,“你们自便。”
“哼。”他的话让黄德尚情不自禁哼笑,哼笑了好几声,黄德尚不乏自嘲地道:“现在换你看不上我了?”
他这话有一点奇怪,殷姜想了想,没回他。
一直看不上,不过是以前能忍,现在也有点忍,不过那不是为姜益忍,而是为自己忍。
他也是有公司的人,也是要吃饭的,忍不了几句话去得罪黄家,他这公司也就不用开了。
“又不说话了……”黄德尚往包里掏烟,没掏着,问手里拿着烟的殷姜,“有烟吗?”
殷姜拿出烟来,递了他一根。
黄德尚没带烟,也没带火,殷董很懂事,给太子爷点了个火。
黄德尚深深抽了一口,接着说话:“这人以后我就不介绍了,两头都落不了好,姜益吃不消,还怕你想多的,我家里老头子也骂我,说我迟早会被自己搞死,临出门的时候,他让我也给道个歉。”
殷姜陪着他抽了口烟,没说话,等着太子爷明显没有说完的后文。
黄德尚也挺佩服他的,殷姜现在太沉得住气了,以前他还能在殷姜脸上看到悲喜,但现在看不到了。
殷姜现在对他们就像一汪死水,再也不见他沸腾的样子。
“你知道为什么吗?”黄德尚说完,见他还是不说话,继续道:“你知道我家老头子为什么让我跟你道歉吗?”
殷姜看向他,抽了口烟,嘴角冷酷地往上微微翘了翘。
黄德尚又大抽了一口烟,整根烟被他两口烟抽得只剩一半了,他长长地吐完气,朝殷姜点点头,“代我向周监问好。”
说完,他夹着烟,转过身就走了。
留下殷姜想着周监两字,想了想他所认识的姓周的人……
他认识的人里是没有周监这个人的,周总监他倒认识几个,另外,他还认识一个睡过几个月的姓周的人。
能从黄太子嘴里出来的人,大概是那个人了。
黄德尚临走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周宁君管他的闲事了?
不至于。
那人比他还冷淡。
殷姜想着事,继续看他的手机,但这手机掏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了司机喊他的声音,他拿着手机走了过去,坐上了车。
他一路处理着工作,直到进了城里,一直在旁边闭目养神的姜益突然道:“德尚父亲说,下个星期天想请我们去家里吃顿饭,你到时候有没有空?”
殷姜不得不重视起来,停下打字的手,在脑海里撸了遍思路,道:“点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