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想全军穿山而过,只怕还是会被熟悉地貌的金兵发现。
且山谷之中定于金兵埋伏,若是有个万一...?
覃展宸扶起江庭轩后,向后院看去,“雪瑶如何了?身子可好?”
雪瑶生产当日,他不便过来,但心里还是记挂着此事。
“托皇兄的福,雪瑶身子康健,并无大碍。”
江庭轩脸上始终带着喜悦的笑意,“娘娘送来的嬷嬷也得用,雪瑶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啊!”
祝成双笑着点头道。
“祝大人!”
“江大人!”
祝成双笑着与江云起见礼,“还要恭喜江大人了!”
“同喜!同喜啊!”
江云起笑着邀请他们进屋说话。
“皇兄便与我去后院看看瑶儿吧。”
江庭轩知道覃展宸心系覃雪瑶,但碍于规矩,不便说话。
“这...”
“都是自家人。”
覃展宸自是感激。
江庭轩领着覃展宸到后院的时候,桑清雅正笑容满面的从覃雪瑶的卧房出来。
见到覃展宸后,她连忙躬身想要问安。
“不必多礼。”
“三皇子来得正好,公主她刚醒不久呢。”
桑清雅见他,并无半分越矩之嫌,反而笑着欢迎道。
覃展宸推开房门,走进内室,就见覃雪瑶正抱着孩子跟丫鬟说话。
“哥哥?”
覃雪瑶看到他后,惊喜的说道,“你怎么...”
她看向覃展宸身后的江庭轩。
见他笑着点了点头,覃雪瑶满眼的感激。
江庭轩说笑了几句,就带着一众下人离开。
覃展宸撩开起衣袖,稳稳的坐到床边的木凳上。
看着气色不错的覃雪瑶,他笑着关切道,“觉得如何?身子可有不适?”
覃雪瑶摇头轻道,“母妃送来的嬷嬷得用,月子里没受着累。”
“那就好。”
“嫂嫂如何了?也快足月了吧。”
“快了...”
覃展宸帮她捻了捻棉被,“就这两个月吧。”
快为人父的他,脸上也带上对孩子的期待之意。
“她本要跟我一块来看你的,可她近日身子倦怠,我担心...”
“等我去看嫂嫂也是一样的...”
覃雪瑶睨了外头一眼,轻声道,“哥哥可找人瞧了?”
“没有...”
“为何?”
“男孩、女孩都成...”
覃展宸笑道,“我不想你嫂嫂怀孕十月,还要为此事心烦郁闷。”
他看向覃雪瑶怀里的孩子,指腹轻抚着孩子的脸颊,温柔的说道,“她身子无碍便好,其他事自有天意安排。”
覃雪瑶看着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嫂嫂这一胎事关重大,她还担心...”
“你这是帮你嫂嫂套我的话呢?”
覃展宸明白了过来,他不怒反笑的嗔怪道。
“这可不是嫂嫂的主意,只不过前儿我与嫂嫂遇见时,见她心神不宁,问出来的。”
哥哥正在争权的关键时期,此刻嫂嫂肚里的孩子,便是哥哥的筹码。
就因如此,嫂嫂才会担忧。
生个男孩或许是助力,可若是女孩...
就算嫂嫂下一胎怀的是男孩,但到底还是比温意然迟了。
覃雪瑶担心两人之间会有嫌隙,赶忙说道,“嫂嫂自有她的忧虑,可哥哥也做得不对!”
“我怎么...”
“哥哥既然这般想着,缘何不与嫂嫂把话说明?竟任由嫂嫂胡思乱想的!”
“这不是事忙,所以才...”
“哥哥!嫂嫂可是你的身边人呐...哥哥若是连身边人的心思都看不透,又怎能窥见民心呢?”
覃展宸身子一怔,他神情恍惚的想着覃雪瑶的话。
正在此时,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公主,前头传话说,安王妃来了...”
“明熙?”
覃展宸倏然起身,看向外头。
覃雪瑶轻拽着他的衣角,“哥哥去看看吧,我换身衣裳就出去。”
覃展宸颔首,大步向外走去。
待他来到前院时,宾客都已来了不少,而赵明熙正牵着覃风遥与众人说笑。
“恭喜江大人...喜得千金!”
覃风遥仰起小脸,对江庭轩像模像样的拱手道喜。
他皓齿明眸,笑得纯真灵动,让人一眼便心生好感。
“多谢小世子了!”
江庭轩躬身对他笑道。
覃风遥转身看向赵明熙,满眼写着‘求夸奖’。
赵明熙抚着他的发顶,如他所愿的说道,“灿儿真棒!”
被夸奖的覃风遥,抱住他的大腿,略显羞涩的笑着。
“三殿下。”
赵明熙瞥见走近的覃展宸,笑着招呼道。
“明熙...”
覃展宸看了看他,又低眉看向他身侧的覃风遥。
他笑脸盈盈的蹲下身,与他对视的说道,“灿儿也来看妹妹吗?”
“不是哒!”
“不是?”
“灿儿是来看姑姑哒!”
覃风遥在覃展宸疑问的眼神下,摇头认真道,“爹爹说,姑姑生妹妹...很辛苦!会痛痛!”
他小心的捞过腰带上挂的玉瓶,珍惜的拿给覃展宸看,“灿儿带了药给姑姑!吃了药,姑姑就会不痛了!灿儿还会吹吹,呼呼痛痛就走了!”
覃展宸抬起的手臂顿在半空,他愣了半晌才将手覆在他的头上。
“灿儿真乖,姑姑定会开心的。”
“是爹爹教灿儿的!”
覃展宸抬眼看向赵明熙,欣慰的笑道,“你将灿儿教得很好。”
“是灿儿本就聪慧。”
赵明熙温润的笑着,“毕竟,朽木再如何雕刻,也终究成不了璞玉。”
覃展宸紧抿着唇瓣,静默了半晌。
江庭轩见状,对覃风遥问道,“中庭那搭了戏台,灿儿可要去瞧瞧?”
“戏台?‘咿咿呀呀’的那个吗?”
“哈哈哈...是啊,灿儿可要看看,可大了呢!”
“爹爹...”
“灿儿想去?”
覃风遥牵住赵明熙的手,乖巧的询问着,“爹爹陪灿儿一起,好不好?”
“好呀!”
他见赵明熙答应了,连着欢呼了几声,蹦蹦跳跳的往外跑。
赵明熙被拉得追了几步,他看着覃风遥活跃的背影,宠溺的嘱咐道,“慢些...仔细摔着...”
“宸儿?怎么了?”
祝成双见覃展宸眉间蹙起的忧郁,关切的询问道。
“没什么...”
覃展宸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手掌抚着滚圆的肚子,布满血丝的眼里,没有半分温情。
阴鸷的眼神仿佛看待的不是孩子,而是自己的敌人。
“二殿下呢?还没回来?”
“回主子,二殿下刚进宫,怕是没那么快...”
下人话音未落,一个瓷器的花瓶便狠狠的掷到了他的身上。
花瓶应声碎了一地。
“主...主子...”
下人跪了一地,便是膝盖流血也不敢起身。
“废物!你们这群该死的废物!”
温意然像是泄愤似的,连甩了几个巴掌在下人的脸上。
“主子!”
茗菲放下手中的药汤,赶忙拦住她,“主子千万动气!小心您的身子啊!”
“光我仔细有什么用?又没人在乎我!”
“主子!”
茗菲摆手挥退一众下人,她关上房门,然后搀着温意然坐到椅子上,“您就不怕他们到二殿下跟前胡说吗?”
“便是说了又如何?反正我也活不...”
“主子!”
她紧捂住温意然口无遮拦的嘴,急声道,“您这是做什么?二殿下不是说,会想办法的吗?”
“想办法?”
温意然挥开茗菲的手,冷漠的说道,“他能想什么办法?他可巴不得我死,好新娶一个正妃!”
“主子...”
“他如何想的,我还不清楚吗?”
指尖紧拽着衣裳,她痛苦的说道,“便是我派的上用场的时候,他都不曾善待于我,你还指望用不上我的时候,宝贝我吗?”
“可您现在还怀着...”
“我怀的什么东西,你不知道吗?”
温意然仇视的眼神紧盯在肚子上。
她身子一直欠安,与覃柏聿成亲已久,肚子却不见动静。
温意然知道覃柏聿着急,但她还是小看了他的野心。
在夏沁的事后,虽然温意然沉冤得雪,但覃宏朗也没有恢复她正妃的位置。
或许是觉得是因为她没什么价值,所以覃柏聿从未主动提出要帮她复位。
温意然知道他是在挑选合适的女家,只是他没想到,女家还未定下之际,董慕凝就怀上孩子。
覃柏聿乃是最为年长的一个皇子,可他膝下却还无子嗣。
他已经比覃展宸迟了一步,不能再等了。
于是,覃柏聿就把目光投向了在府中禁足的温意然身上。
为了让温意然怀上这胎,他可谓是‘煞费苦心’。
温意然瞥向手边的药汤,眼底满是冰冷的恨意。
覃柏聿的‘苦心’没有白费,不出一月的时间,她确实怀上了。
但在那些药汤的作用下,她身子亏损极大,便是怀了,也不定能生下一个健康孩子。
且大夫说过,孩子与她,只能保下其一。
她怀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孩子,而是要杀死她的伥鬼。
温意然抚着肚子,轻道,“再有两月...”
就是她的死期了。
可覃柏聿却没有半分在乎。
温意然惨然一笑,“是啊...他在乎什么呢?他要的也只有这个孩子...覃柏聿还真以为有了这个孩子,他就能像安王一样?真是可笑...”
“主子,小心隔墙有耳!”
“便是被听着又如何?这本就是事实...安王那般的人物...”
温意然静静的望着一处,低声喃喃道,“可是他能比的...”
要是她早前嫁的是安王...
那她是不是就不用受这般苦楚了?
说不准,她会是那名正言顺生下世子的安王妃。
这般想着,温意然阴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覃修谨绞杀元金王子代牧的消息传回。
朝堂之上,百臣欢呼庆贺。
此前,元金使臣来新覃给他们的下马威,覃修谨加以数倍的还了回去。
无人不为此事感到痛快。
文臣皆是喜形于色,新覃的脸面被覃修谨给夺了回来。
武将更是恨不得亲自去到元金,爽快的杀上两个金兵。
虽然元金还未完全拿下,但新覃的军队已经直逼辽城。
他们相信过不久,便会传来凯旋的捷报。
夔承平见时机成熟,与陶庚、苏千帆等人交换了个眼神。
喧哗声散尽,便有官员拱手出列,将立储之事,名正言顺的搬到了朝堂之上。
缪鸿远和祝成双等人,自是想要出言阻拦。
此时立储,立的必是覃修谨,他们当然不会冷眼旁观。
可越来越多的官员,自发的应声附和。
他们大多是无门无派,只身立于朝野的大臣,但在覃修谨累累战功之下,自是心甘情愿的出来为他争得这太子之位。
要是覃修谨没这资格,只怕新覃无人相配了。
若不是覃宏朗正值盛年,百官讨的怕就不是这区区太子之位了。
百官纷纷跪下,高声喊道,“还请陛下立储!!!”
覃柏聿攥紧拳头,脸色阴沉得可怕。
可他却万万不能在此时发作。
覃展宸却与覃柏聿不同。
他笔直的立着,面色平静得好似无事发生一般。
就连祝成双给他的暗示,也不过是淡然处之,并没有半分回应。
覃宏朗看着台下的文武百官,握着龙椅的手掌,青筋暴起。
那一声声所谓的请求在他耳中,却像是示威的恐吓一般。
覃宏朗倏然起身,放声喊道,“够了!”
他望着众臣恍惚的神情,慢慢反应过来,方才的失态。
“立储之事,朕还需考量一番,过...”
覃宏朗顿了顿,“过几日,再议!”
说完,他便甩袖离开。
陈德海高喊,“退朝!!!”
虽然覃宏朗心里自是不愿,但看百官群臣统一的态度,怕是也拖不了多少时日。
若是再这么来上一次,只怕...
“聿儿...”
“外祖。”
缪鸿远上前走到覃柏聿的身边,忧愁的轻声道,“这太子之位,怕是...”
“外祖放心,我自有方法。”
“你想如何?”
“若是要父皇决定...”
覃柏聿看了眼覃宏朗离开的方向,厉声的低道,“那就让他没办法定夺便是!”
“聿儿!”
缪鸿远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是想...”
“此处不便说话,出宫再说。”
覃柏聿视线环顾周遭一圈,黑沉着脸色,加快脚步。?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簇着点点胡渣。
本该潦草的模样,却在他沉稳内敛的气质下,显出几分别样的性感。
覃修谨借着床头的蜡烛,一遍遍的看着手里的信件。
【都城皆善,灿儿极乖,汝勿忧,必谨身,早日荣至归还,吾等于都城诸汝-泽】
覃修谨将信放于胸口,他仰面深吸一气,心中皆是对家的思念。
离开泽昀已经快两年的时间,灿儿都两岁多了。
他真的错过了太多太多。
虽然都城发生的一切,泽昀都会以书信告诉他,但泽昀总是报喜不报忧。
他总是待到尘埃落定之时,才把事情的所有,告知于自己。
“主帅...”
“进来吧。”
重步崖应声走进帐幔。
覃修谨珍惜的收起书信,看向他问道,“何事?”
重步崖撩开裙摆,直身跪下,郑重的磕头,请求道,“还请主帅命我为前锋,打头阵!”
覃修谨起身看着他,“军令已下,你又怎么...”
“当初属下进入王府,王妃曾嘱咐过,要属下保护王爷!”
重步崖抬头仰望着覃修谨,恳切的说道,“既如此,属下又怎能看着王爷率兵打前锋?”
“沙场之上哪来的王爷,只有兵将!”
“属下知道!可属下曾答应过王妃...”
“你就让他去吧...”
齐靖英撩开帐门走了进来,她刚巡逻完,身上的戎装未脱。
“这一年多,他是何长进,你没瞧见吗?打个前锋也不成问题。”
“这不是长不长进的事...”
覃修谨扶额叹息道。
“我清楚...”
齐靖英撑着膝盖,坐到床边,她凝视着地上的重步崖,一字一句道,“但你要知道,这场仗快要结束了...可还有一场仗需要你去打。”
覃修谨眉头蹙起。
“说句难听的,这里任何人都可以死,但你不行!”
齐靖英侧首注视着他,“不是因为你的身份,而是因为新覃的天,需要你来撑。”
早在出征之时,他们每个人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包括覃修谨。
或许,沙场可以没有覃修谨,但新覃不行!
“明日就要出兵了,若是...若是你有个万一...”
齐靖英咬着牙叹息,“我们又该如何向新覃的百姓交代...”
他们盼的胜利,并非新覃战胜元金,而是覃修谨战胜元金。
在那些百姓的心里,覃修谨已然是王。
他是新覃的王,更是万千百姓的。
“都督说的不错...”
风畔跟着走进帐幔,他拱手恳切道,“此事事关新覃,还望主帅重新定夺!”
按原定的计划,覃修谨打算兵分三路穿过双子山,进攻辽城。
覃修谨打算于明日的丑时出发,率三万士兵,自灼阳谷进军,以自身吸引金兵火力。
争取将两军的战场,拉到一侧汇集。
而齐靖英带兵两千,潜入池暝谷埋伏,等一个时辰后,金兵松懈之时,杀出山谷,于后方包抄。
风畔则带领重步崖,率兵二万翻山而入,将金兵阵营‘拦腰截断’,以五万人数,向两方支援。
军令已下,岂能抗令不遵?
可重步崖不想覃修谨铤而走险。
他很清楚只要覃修谨打头阵,代泠玄必会领兵群起而攻之。
眼下,他们剩下的兵力不足六万,可金兵却还有十万余人。
相差近一半的兵力,让重步崖如何都不得心安。
“代泠玄要的是我这颗项上人头,换作旁人...”
覃修谨轻笑着,仿佛玩笑的说道,“他怕是还瞧不上。”
毕竟,是他率兵攻破元金,还杀了代牧,并让代川蒙羞。
元金的‘败’的必然,但不耽误代泠玄想杀死他的决心。
“主帅...”
“计划不变。”
“主帅!”
覃修谨抬手止住重步崖的话头,他缓缓的坐下身来。
看着心急的重步崖,他无奈的说道,“你便跟在我的身边吧,至于能不能护住我...”
“属下定当竭尽全力!”
重步崖高声承诺道。
齐靖英和风畔的神情跟着变得轻松了些。
覃修谨捞过衣襟里的玉珏。
通亮的玉身泛着晶莹的微光。
他拧眉看了半晌,牢牢的握紧。
‘泽昀,我定会平安回来...等我...’
“嘶...”
“主子?”
花霖近身看向赵明熙的手指。
只见,细白的指尖被瓷器的裂口,刮出了点点的血迹。
“哪个奴才送来的物件,都没长眼吗!”
花霖见状,气得回身对下人呵斥着吼道。
“王妃恕罪...”
下人跪了一片。
眼看着,花霖要去喊大夫,赵明熙赶忙拦下,“不过是破个口子,不碍事。”
话虽如此,可他拧眉看着指尖的伤口,总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主子!”
就在此时,白池飞奔而来。
他急喘着粗气,看着赵明熙说道,“宫里传信...说、说陛下中毒了!”
赵明熙倏然起身,不慎打翻了手边的瓷器。
本就缺口的瓷器,顷刻间摔成了零七八碎。
“主子...”
花霖忙扶住他虚晃的身体,面露关切。
赵明熙侧首吩咐道,“带世子去赵府,并告知父亲,不要离开赵府半步。”
“主子...”
“现在就去!”
“是!”
花霖赶着步子往后走。
“画芷!翊歌!”
“在!”
赵明熙看着跪身在前的两人,冷声说道,“画芷派人守住赵府,不许任何人进入。翊歌传信到太尉府。”
“是!”
两人微微颔首,眨眼间便消失无踪。
赵明熙随后看向一旁的白池,轻道一声,“送我入宫。”
王府的马车很快赶到宫门口。
赵明熙下车前,回身对白池轻声交代了几句。
“主子,这...”
白池瞥见他眼中的‘不容抗拒’,颔首道,“是!属下领命!”
见他离开后,赵明熙转身进入皇宫。
赵明熙被宫人簇拥着,来到了仪元殿门口。
他稍稍理了理衣襟,深吸一气,快步走进大殿。?
宫殿之中,只余覃展宸一人侍疾。
他看见赵明熙后,拧眉走近,“还不清楚缘由,但太医的意思,十有八九是中毒了。”
赵明熙缓步来到床边,只见覃宏朗面色蜡黄,双眉紧蹙着痛苦,一副难耐苦痛的模样。
“其他人呢?”
“眼下天色已黑,母后便让他们都先回去了,等明日再来轮流过来侍疾。”
“覃柏聿也来了?”
覃展宸一顿,随后如实说道,“来了,刚走不久...明熙,你...”
“父皇未醒,明日怕是不能早朝了。”
赵明熙自顾自的说道,“三殿下,还是告诉祝大人一声,让他趁此时好好休息,莫要出来走动的好。”
覃展宸把他的话,想了又想,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惊道,“明熙是说...”
赵明熙用眼神止住他接下来的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三殿下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明熙...”
覃展宸的拳头攥紧,他犹豫的说道,“我已经不想...”
不想争夺皇位了,他根本不是那块材料。
便是真抢来了那个位置,他也不会成为明君。
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他释然一笑,轻声问道,“若我助六...安王夺位...你可否放过我母妃?”
赵明熙深深的望了他一眼,似乎想透过他看清什么。
“安王的事...你知道对吗?”
赵明熙没有说话。
覃展宸惨然的笑着,“果然...我就说你是个厉害人物...安王身边有你在,是他的福分。”
他清楚自己不是赵明熙的对手。
莫说是他,便是整个祝家也无法与之抗衡。
“我母妃...是为了我才...若是你有怨气,尽管对我便是...”
他抬手抹去眼角渗出的泪水,径直跪了下来,恳求着说道,“我只求安王继位之后...能放祝家一条生路...我的命并不值钱...但我求你...求你放过他们...”
泪水滴落在地,眼前伸来的一只手,让覃展宸顺着抬头看去。
“明熙...”
“三殿下快起吧...”
“那你可答应...”
“我赵明熙在三殿下眼中是这般无理?”
赵明熙摇头笑道,“无罪之人,如何罚之?”
“无罪?不!我有...”
“有没有罪...”
赵明熙扶起覃展宸,不疾不徐的说道,“我可比三殿下清楚。”
他不等覃展宸发出疑问,就望向床边的月色,淡淡的说道,“三殿下进宫侍疾,皇子妃还是送去祝府安顿照料的好,如今她身子重,只怕...”
覃展宸闻言瞳孔微震,他急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赵明熙看着他脚步匆匆的喊来近侍,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瞥了眼床上的覃宏朗,抬步向外走去。
一个小太监紧跟步子跟上他,谄媚的说道,“皇后娘娘交代了,王妃若是进宫侍疾,可住明瑟殿。”
赵明熙闻言点了点头,他轻笑道,“那便为我掌灯领路吧。”
小太监脸上的笑意越发放大,“诶!奴才这就送王妃过去。”
他夺过宫女手中的宫灯,狐假虎威的轻斥了她一下,接着又舔脸的走在赵明熙前头,仔细的说道,“王妃慢些...”
天干露重,小太监谨慎的在前头打着灯,赵明熙迎着夜风,背手慢步走着。
“王妃?”
小太监回身看向顿住脚步的赵明熙,“怎么不走了?”
“这...”
赵明熙警惕的环顾四周,后撤半步说道,“是去明瑟殿的路?”
“当然不是...”
沉重的声音在赵明熙耳畔响起,他转头看去,就见覃柏聿已然出现在身侧,“这是你的黄泉路!”
“覃唔...”
后脑传来一阵疼痛,赵明熙控制不住身体的倒在地上。
覃柏聿拎着木棍,冷眼看着他,“把人带走!”
“是!”
小太监脱去身上的宫衣,脸上更是没了此前谄媚,而是一脸的漠然。
他弯身扛起赵明熙,利索的转身,借着夜色,悄然离开。
微弱的月光下,无数黑影疾步而行。
他们整齐划一的向双子山进发。
身后的营地,只零星的火炭跳动着微光,帐幔已然被拆得四分五裂。
细看众人的双脚,就发现他们双脚上绑着厚实的布料,就连马蹄也无例外。
他们已然破釜沉舟,没有半分退路。
望着马上那抹高大的背影,众人眼神坚毅的跟随其后。
覃修谨看着眼前的双子山,勒住缰绳,起手举枪。
银枪在月光在闪烁,几万人的脚步齐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齐靖英和风畔打马上前,与重步崖,并肩而立。
覃修谨调转马头,看向身前的三人,以及他们身后的几万战士。
他视线扫过将士们的脸庞,高举银枪示意。
众人无言,只举起兵器,附和着回应。
覃修谨紧抿双唇,挥枪而下。
庞大的队伍,顷刻间一分为三。
他们各自有序的跟着四人身后。
覃修谨打马走进,他看着齐靖英和风畔,沉默了良久,最后喟叹的轻道,“平安回来。”
齐靖英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风畔也笑着颔首。
月亮爬出云层,皎白的月光倾洒在众人的身上。
覃修谨清晰的看到众人脸上的神情,他们没有半分的怯意,只有打赢胜仗的决心。
三支队伍,整齐有序的散开。
两个士兵抹黑在前探路,覃修谨打马在前,重步崖落后一步,跟在他的身侧。
灼阳谷宽阔,众人皆缓步慢行。
“泽昀传信于我...”
黑暗之中,覃修谨的轻语在重步崖耳边放大,“漠尘已经答应他,成为新覃的国师。”
“真的?”
重步崖喜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
“等回到都城, 我就给你封个能随意进宫的官。”
“嘿嘿嘿...谢主帅!”
“先别急着谢我...”
覃修谨望着远处闪烁的光亮,勾唇邪笑,“这官儿能不能当...可看你杀多少人!”
重步崖抽出长剑,同样望向那处,凌冽的眼神,紧盯着那处,“您就瞧好吧!”?
干草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蜷缩在墙角的男人微动。
他朦胧的睁开双眼,恍惚的视线,慢慢聚集定格在眼前的丛棘上
剧烈的胀痛,让赵明熙不自主的闷哼一声。
他僵硬的抬手,捂住后脑的伤处,视线轻扫四处。
果真是牢房。
赵明熙撑着地面,缓缓起身。
牢房内湿黏恶心的气味,让他不适应的粗喘了两声。
“醒了?”
低沉的声音在牢门外响起。
赵明熙倚靠在墙边,他轻抬下巴,看向门外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