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柏聿刚想跨步上前,就听不远处传来唤声,“聿儿...”
缪鸿远被下人领了进来,他看着茗菲,听着她对覃柏聿的骂声,眉头紧皱。
“这是怎么回事?”
覃柏聿睨了茗菲一眼,挥手示意下人堵住她的嘴。
茗菲呜咽的被拉了下去。?
覃柏聿扶着缪鸿远坐下,“外祖先别急,坐下慢慢说...”
“怎么能不急,眼下事情已经发展至此,可就差最后一步了...”
缪鸿远焦心的说道。
他们挟持赵明熙,就是为了威胁覃修谨,不让他发兵攻打都城。
覃宏朗中毒昏迷,只要控制住覃修谨,他们就能伪造圣旨,让聿儿继位。
可眼下赵明熙竟然跑了!
“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缪鸿远问道,“赵明熙关在地牢里头,哪有本事跑的?可是有谁...”
“是温意然...”
覃柏聿沉着的说道,“是她趁我上朝之际,派人把她放走的。”
“温意然?可她并无理由...”
“不管有没有,事已成定局...”
覃柏聿打断缪鸿远的话,自顾自的说道,“我找外祖过来,是为了商量接下来的对策的。”
他淡声道,“人,我自是要去找的,可若是找不到,也得有找不到的法子才是啊...”
缪鸿远拂着白髯,看向覃柏聿说道,“聿儿可想着什么对策了?”
“温意然虽死,但死人总有死人的用法...”
“聿儿是说...”
“这几日咱们还需做些准备...”
覃柏聿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来回,慢声道,“既然威胁不了覃修谨,那就在他来之前,便夺过皇位!”
缪鸿远神情倏然一冽,“聿儿是想...”
他瞥了外头一眼,慎重的轻道,“逼宫造反?”
“逼宫是最后的法子了...”
覃柏聿叹道,“我也想名正言顺,可眼下来看,已是无计可施了。”
他们本打算伪造圣旨,可假圣旨不甚保险。
那些老狐狸一眼便能看出问题。
眼下覃宏朗暂且还醒不来,但覃修谨却是个威胁。
只怕是他打赢的那一天,那些大臣便会争先恐后的想着让他继位,可不会管覃宏朗的死活。
哪怕,他们已经有十足的‘证据’,证明是赵明熙对覃宏朗下的毒。
“可便是成了,我们怕是也抵不过那十万大军...”
缪鸿远担忧的说道。
“外祖可别忘了...”
覃柏聿哼笑着说道,“覃修谨的母后可还稳坐在后宫之中呢!”
便是没有赵明熙又如何?
覃修谨还能弃他的母后于不顾吗?
“唔...”
昏睡了半月有余的覃宏朗,浑浑噩噩的睁开双眼。
“陛下!陛下醒了!”
站在床边伺候的陈德海,欣喜的喊道,他赶忙催着宫人去叫太医。
“嗬咳...”
覃宏朗重重的咳了两声,嗓子干涸得厉害。
陈德海接过宫人递来的热水,小心翼翼的喂到他嘴里。
多日未醒的覃宏朗,因着身上染毒,再加之进食不多的缘故,眼下瘦的已经脱相。
骨瘦如柴的他,抬起枯瘦的手臂,抚向沉闷的心口。
“朕...这是...怎么了...”
陈德海擦去他嘴边的水渍,愁苦的说道,“太医说,陛下是中毒之症。”
“中毒...朕如何会...咳咳!咳...”
他扶住覃宏朗,劝诫的说道,“陛下!陛下,你不能起身啊...”
“到底...到底是谁...”
覃宏朗攥着陈德海的衣袖,气若游丝的问道,“是谁...想害朕!”
陈德海面露难色,但最后还是轻声道,“说...说是安王妃所为...”
“他...他怎敢...”
覃宏朗像是想到了什么,话音稍顿了顿。
不...
赵明熙才是最应该对他下手的人。
眼下覃修谨在边关打仗,但已经逼近辽城,就差突破了。
百官已然将立储一事搬上朝堂,可他却不愿让权。
只要他死了...
莫说是立覃修谨为太子,便是继位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覃宏朗心神不宁的躺回龙床。
陈德海听着外头的传报,紧着步子离开,不多时便带着太医走了进来。
太医行礼后,看着覃宏朗的气色,对他把脉诊断。
“陛下,身上毒性还未清理干净,还需静养才是。”
“何时能好全?”
“这...”
太医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覃宏朗见状,也明白了几分。
若放了平日,他定是大发雷霆一番,可如今他身子亏损的厉害。
实在没有力气发火。
“但眼下陛下已然转醒,说明有在慢慢好转...”
陈德海见覃宏朗阴郁的脸色,赶紧找补的宽慰道,“相信不过时日,便能好全。”
太医也跟着点头,“是啊、是啊...”
“你且下去吧...”
覃宏朗不耐的挥了挥手,“我转醒一事...不许告诉任何人...知道吗?只每日来请平安脉便是...”
太医虽是一头雾水,但也老实的点头答应了。
“陈德海。”
“奴才在。”
“你去告诉外头...外头的宫人,就说朕醒来不久...便又昏了过去...”
“陛下是担心...”
“朕身上余毒未清...若是再被那些人知道朕转醒一事...”
说不准,赵明熙又会对他下手。
陈德海应声离开,过了良久回来时,手里还端着个汤药碗。
他扶着覃宏朗靠在床头,搅着药碗说道,“这是陛下这几日吃的汤药,奴才亲眼看着他们熬的,定不会出错。”
覃宏朗放心的点点头,喝下了一勺苦药。
陈德海一勺勺的喂着,他看着覃宏朗犹豫的说道,“奴才知道陛下警惕安王妃,可...可奴才却想着...此事怕不是出自王妃之事...”
“如何说?”
覃宏朗见他难得解释,不免有些好奇。
“陛下不知,在陛下中毒那晚,王妃曾来过殿中探望,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王妃在那晚便在宫中失踪了,直到今日都不见踪影。”
“还有这事?”
“确实如此,外头的宫人可都清楚,奴才也不敢对陛下说瞎话。”
陈德海真切的说道,“陛下昏迷这几日,闹出的事有不少,今日二殿下还传讣告进宫,说...说是侧妃薨了!”
“那她肚里的孩子...”
“也一并没了...”
陈德海惋惜的声音,却令覃宏朗如置冰窖一般。
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毫无关联的事,不知为何会令他大感不妙。?
停尸三日,方可下葬。
覃柏聿站在灵堂前,听着温夫人悲痛的哭泣声,面如死水的注视着中央的灵柩。
覃展宸和覃少桦面色沉痛的并肩站在他的身后,却窥不到他的神情。
覃柏聿视线慢慢向上,遥望远方逐渐明朗的天空。
日出东升。
晨曦映衬着大地,洒下点点金光。
早晨的宫殿,总是安静得寻不到声响。
覃宏朗听着大殿的开门声,昏昏沉沉的睁开疲倦的双眼。
“陈德海...倒水...”
走进大殿的脚步一顿,随后响起‘淅沥’的倒水声。
脚步声越走越近,直到床边才停了下来。
覃宏朗抬手想要陈德海搀扶,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父皇,起不了身吗?”
他仰头看去,就见失踪已久的赵明熙,正站在床边向他伸手过来,“那儿臣来扶您...”
“走开!”
覃宏朗惊起怒斥一声。
“陈德海!快来人!来人!”
他慌乱的大喊着,向里挪着身子。
赵明熙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面上并无半点起伏。
“够了!”
覃宏朗嘈杂的声音, 吵得赵明熙耳朵疼。
他呵斥一声,震得覃宏朗呆坐在远处。
赵明熙挥袖缓缓坐了下来,他侧身睨着面黄肌瘦的覃宏朗,忍不住嗤笑出声。
“若不是只有天子能躺在这龙床上,我倒快是认不出你来了。”
话语中带着十足的嘲讽,便是连往日的尊称都不带半分。
覃宏朗自觉有失帝王的颜面。
他重哼道,“要不是你对朕下毒,朕也不会是今日这副模样!”
“若是没有证据,就是天子也没资格给我扣什么帽子。”
赵明熙轻笑道,“你落到今日这副田地,也不过是你咎由自取罢了,可怨不得别人。”
“你咳咳...你竟敢这般与朕说话!”
覃宏朗推开赵明熙,踉踉跄跄的起身,“陈德海!来人啊!把这个目无尊长的...”
“尊长?”
赵明熙施施然的起身,反问道,“这哪有尊长?你配得上‘尊长’二字吗?”
覃宏朗气喘吁吁的指着他,斥道,“朕...朕还没死...你岂敢...”
“我如何不敢呢?”
赵明熙一步步的走近,他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的夫君可快要登基皇上,我有何事不敢呢?”
“你...你胆敢下毒害朕...还想让覃修谨继位?”
“你大可放心,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写下让位诏书。”
“让位?你做梦!朕绝不可能让位!便是死也不可能!”
“这皇位于你,倒是真是这般重要...”
赵明熙视线紧锁着他,语气冰冷的说道,“重要到...不惜害死自己的孩子?”
“几个皇子皆已成年立事,朕何时...”
“覃修善...”
覃宏朗身子一震,听他幽幽的说道,“难道不是陛下的孩子吗?”
他怔愣的望着赵明熙深不见底的双眸,慌乱的吞咽着口水。
“满口胡言!”
覃宏朗攥住拳头,强忍内心的恐惧,难堪的说道,“善儿二十年前就离世了,他是得了天花...”
“覃宏朗!别以为你做的那些糟糠事,没人知晓!”
赵明熙拽过覃宏朗的衣领,震怒的吼道,“他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大殿的气氛静得可怕。
赵明熙震怒的声音,在覃宏朗的耳畔乍响。
“这...这不过是你编排的瞎话!”
他望着赵明熙灼热的眼神,狂怒的高喊道,“善儿是得天花死的,便是有人加害也不会是朕!”
“直到今日,你都还不肯认罪,覃修善分明是被你害死的!”
“不是朕!你凭什么说是朕!朕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孩子!”
“你还想狡辩!陈德海把一切都告诉了我!是你利用缪芳馥,害死了覃修善!覃宏朗!虎毒不食子!”
赵明熙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但眉眼早已愤怒到恨不得将他抽皮扒筋,“你根本不配做他的父亲!更不配做新覃的帝王!!”
覃宏朗瞳孔微震,他想要辩驳。
可罪行被揭开的那一瞬间,无尽的恐惧染上心头,让他道不出半句话语。
他垂着脑袋,退后半步。
安静的大殿逐渐响起一阵刺骨如寒的笑声。
再次抬首,他猩红可怕的眼底,只剩对权势的疯狂。
“坐上皇位的人,本就不该有情感!”
覃宏朗癫狂的嘶吼道,“我想要稳坐皇位有什么错!!”
“他覃修善凭什么有那样的母家,凭什么出生就能享受荣华富贵!”
“我殚精竭力赢来的皇位,他凭什么唾手可得!”
“我才是天子!!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整个天下都是朕的!”
“莫说杀一人,便是杀尽所有人,你们都给我受着!!”
覃修善是他的儿子,就是他想让他死,他也必须心甘情愿的去死!
他是皇上,是天子!
不论他做什么,都是对的!
所有人都得向着他,都必须服从于他!
赵明熙望着覃宏朗眼底的疯狂,眼底最后一丝的期许, 也在他一声声狂妄的话语中消失。
他双眉紧皱,怔愣的看着覃宏朗。
“真的是你...”
嘴角僵硬的笑意,带着恍惚的嘲讽。
那抹自嘲并不是对覃宏朗,而是对他自己。
他此前竟对覃宏朗存有一丝的侥幸。
而眼下,他只觉得自己十分的可笑。
覃宏朗看清了赵明熙眼底的无力感。
他身子微颤,有些看不懂。
“陈德海从未与我说过什么...”
赵明熙只是将他关押了起来,想要让覃宏朗亲口说出真相。
“你...你居然敢算计朕!”
覃宏朗恶狠狠的挥舞着拳头向赵明熙打去。
赵明熙定睛握住他的手腕,拽过他的身子,挥拳打在他的脸上。
他将覃宏朗拽倒在地,坚硬的拳头带着十足的怒气,一下接着一下落在他瘦弱的身上。
因为他的嫉妒,覃修善惨死在还未盛开的年纪!
因为他的昏庸,无数百姓在无能的政治下消亡!
紫微星的暗淡闪烁,也是因为他这个‘瘴气’的存在!
若不是他,新覃也不会变得潦倒无望,只有数十年的气命。
最该死的人,一直都是他,覃宏朗!?
覃修善乃是新覃的嫡长子,血脉正统尊贵,是真正的天潢贵胄。
他的身份不仅引得后宫嫔妃嫉妒,更是让覃宏朗忌惮,甚至是嫉妒。
那时的覃宏朗刚登基不久,为了稳住身下的皇位,便放权给夔家来稳定朝堂。
这也使得夔家在朝廷的地位水涨船高。
覃宏朗本不在意夔家的‘功高盖主’,他需要夔家的权势来帮助自己。
可这一切都在覃修善出生后,发生了逆转。
覃修善不但有纯正的血统,更有足以倾倒朝堂的母家。
那一刻,覃宏朗在这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身上,看到前所未有的威胁。
他开始感到恐慌。
这个皇位,是他耗尽所有才争夺来的位置。
可对于覃修善而言,想要这个皇位,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覃宏朗感到不甘。
覃修善降生的每个夜晚,他都在想‘凭什么?’
凭什么他拼尽心力争夺来的皇位,要拱手相让?
凭什么覃修善自出生就能被选做‘最正统的继承人’?
覃宏朗也曾想过做一个保国安民的明君,可他逐渐沉沦在皇权的欲望之中,无法餍足。
他打下的皇位,为什么要拱手相让给旁人?
便是那人是他的儿子,也没有资格!
可看着一天天长大的覃修善,覃宏朗却越发的惶恐。
他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
那是他的皇位,他不允许任何人来抢夺!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缪芳馥看向覃修善时,眼中明晃晃的嫉妒。
那时,缪芳馥刚被选进宫不久。
覃宏朗因为覃修善的存在,越发疏远夔芷卉,大多宿在缪芳馥的宫中。
缪芳馥也因着他的宠幸,被抬到了嫔位。
或许,就是这个‘嫔位’,让她产生了野心。
覃宏朗察觉此事后,先是觉得嫌恶。
果然,所有人都在窥觎他的皇权。
但转念一想,他又想到了什么。
那便是利用。
利用缪芳馥的野心,借刀杀人。
打那日起,覃宏朗一改往日对覃修善冷漠的态度。
每日都抱着覃修善到各个宫中炫耀,说他天资聪慧,假以时日定可堪大任。
不仅如此,覃宏朗还张口闭口的要把皇位传给覃修善。
也就是这时,缪芳馥怀孕了。
覃宏朗借着这个由头,将她抬到了妃位,而缪鸿远的官职,顺势跟着上升两品。
缪芳馥并不知道这是覃宏朗的计算。
她只知道她要去争!
只要覃修善死了,那她的孩子,便是长子!
她只要抓住覃宏朗的心,那高不可攀的后位,或许也会是她的囊中之物。
缪芳馥计划了很久,终于在她快要临盆之际下手了。
她买通栖鸾殿的宫人,将染了天花的衣物穿在覃修善的身上。
覃修善那时太过年幼,只要染上此病,定是活不成的。
如她所料,栖鸾殿不过两日便传出大皇子染病的消息。
缪芳馥成功了,覃修善死了。
她在殿外远远的望着哭倒在灵柩旁的夔芷卉,心里没有半分的怜悯。
野心与对皇权的憧憬,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缪芳馥俯在覃宏朗怀中,享受胜利的喜悦。
可她却看不到覃宏朗眼中逐渐散去的阴郁与狠戾。
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切都只是覃宏朗的利用。
而她也不过是覃宏朗的棋子。
一个因他嫉妒所生,可笑的棋子。
覃宏朗借由此事,尝到了‘甜头’。
他清楚权势需要权衡才能长久。
于是,覃宏朗便趁机夺了夔芷卉的权,使得她成为空有虚位的‘废后’。
前朝亦是如此,他一再提拔缪鸿远,将他抬为丞相,瓜分夔承平的势力。
但担心两足不稳的覃宏朗,又看中了刚被封上嫔位的祝柔。
自此,新覃便是如今这般,三足鼎立却分崩离析的朝堂。
而这一切都是出自覃宏朗之手。
一个合该是罪人的‘天子’。
赵明熙直起身来,锐利的眼神让人如落冰窟。
逐渐松开的拳头上,沾染着新鲜的血液。
他低眉凝视着覃宏朗,那股死寂一般的视线,便让覃宏朗负伤的身体,不断打颤。
“画芝...”
“主子。”
随着一声轻唤,画芝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大殿中央。
她尊敬的跪在赵明熙的身前,双手举过头顶,托起一把长剑。
趴在地上喘息的覃宏朗,看着平日伺候自己的宫女,叫赵明熙‘主子’。
他瞠目结舌的望向眼前的男人,呜咽着喘道,“你...”
赵明熙拔出利剑,随手丢掉剑鞘。
覃宏朗胆怯的望着那把泛着银光的剑柄,他清晰的看到上面,如墨一般干涸的血迹。
赵明熙举起长剑,细长的指尖轻抚着剑柄,“这把剑...曾杀死过一个人...一个忠肝义胆...为国为民的人。”
“可是啊...他本可以不用死...该死的...”
剑柄直指覃宏朗,他声音冷漠得令人不寒而栗,“是你这个昏君...”
“啊!啊...”
覃宏朗低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扎进肩膀的利剑,他急喘着粗气,额头渗出疼痛的汗水,“你...你怎敢!唔...啊!”
赵明熙果敢的拔出长剑,径直的刺向他的另一侧肩膀。
“赵明熙!朕是九五之尊!你竟敢...竟敢弑君!”
“不用着急...”
夺情的桃花眼底,渗出冰冷的寒气。
赵明熙下巴微抬,傲睨一切的视线施舍的落在覃宏朗的身上,他淡然的嘲道,“你很快就不是...”
他半蹲下身子,黯然的幽光划过双眸。
赵明熙猛地拔出利剑,狠狠的扎进覃宏朗的腿根,“能让你活至今日,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但你放心...”
覃宏朗死死的盯着赵明熙,听他徐徐的轻道,“我不会让你死...”
“我会让你写下‘罪己诏’,将你所做的一切公之于众...还有让位诏书...”
他嘴角轻挑起笑意,“让你把紧紧扒着的皇位,心甘情愿的让给安亲王...”
赵明熙任由利剑刺穿覃宏朗的手掌。
听着凄裂的惨叫声,他脸上冰冷且扭曲的笑意,不断放大。
“到地府前,我会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炼狱...”?
“甭提了,说是在府中晕厥了过去,还没醒来呢。”
“缪大人担心误了时辰,就不让他出门了。”
“哎...论谁在一日之间,失去妻儿能受得住的?二殿下也不容易啊...”
听着众人对覃柏聿的怜惜,孟元徽双眉越发紧蹙。
覃柏聿对温意然的所作所为,孟元徽自是一清二楚。
他可不是会为了妻儿,而‘痛心疾首’的人。
温意然这胎本就是鬼胎,但按照覃柏聿原本的计划,并非是要一尸两命。
可温意然死了,就连孩子也死了。
孟元徽如何也想不通,但他心里清楚,此事绝非所见这般的简单。
只可惜,他并不知道内情。
那日离开二皇子府,孟元徽本想带赵明熙回自己的府衙,可他拒绝了。
赵明熙让画芷继续守着二皇子府,而他则跟外头的翊歌往皇宫行去。
孟元徽劝说道,眼下时局动荡,覃柏聿已经趁覃宏朗昏迷期间,将宫中的大半兵力换成了他的人。
若是赵明熙前去皇宫,恐怕是自投罗网。
可赵明熙却笑着坚定道,他必须去。
孟元徽只能听从他的吩咐,自行回府。
那日之后,覃柏聿就再没找过孟元徽议事,对他亦是有所防范。
怕是门牙从告诉他,曾入过府的消息。
覃柏聿疑心一向很重。
孟元徽左等右等,等来的却是温意然的死讯。
他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看到只有一具盖着丝绸的尸体。
孟元徽收紧拳头,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焦躁。
他到现在都不曾收到主子的半分消息。
孟元徽劝诫自己,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但他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他侧首瞭望看向皇宫的方位。
黎明的微光照耀着雄伟的宫殿,巍峨的正脊,透着庄严的肃穆,还有说不出的死寂。
随着哀声远行,沉寂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覃柏聿褪去丧服,换上了一身干劲的锦袍。
他抬手接过下人举来的利剑,锁在腰侧。
仰望着逐渐明朗的天色,俊朗的面庞肃然凌冽。
覃柏聿握着剑柄,向外走去。
代替仪仗站在府外的是,戎装待发的数千名士兵。
覃柏聿拽紧马夫递来的缰绳,翻身上门,稳坐马背之上。
他远望着宫殿的方向,喝声道,“进宫!”
覃柏聿打马在前,不过多时就来到了皇宫正门,青龙门前。
守在门前的侍卫看到这一阵仗,自是明白他的意图。
正当侍卫想要出列阻拦,就被候在他们身后,早已被覃柏聿收买的侍卫一刀抹脖,当场毙命。
覃柏聿低眉睨了一眼他们的尸体,缰绳轻拽,径直踏过他们的尸体,向大殿走去。
朱红的宫殿越发临近。
宫人看到手拿武器,浩荡肃穆的队伍,吓得尖声逃窜。
覃柏聿策马来到轩辕殿前,他高举长剑示意。
士兵的军列随即散开,向各宫奔去。
覃柏聿抬头望着眼前辉煌的宫殿,端坐着看了半晌。
狭长的眼中,满是势在必得。
翻身下马,来到宫殿前。
覃柏聿拎着裙袍,踩着石阶,一步步向上。
欲腾空飞的盘龙在阳光下,散发着庄严浓重的气息。
雄伟壮观的宫殿里,那尊金漆雕的龙座逐渐清晰。
覃柏聿来到大殿中央,胸腔澎湃的心跳声,使得他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他终于等到了今天!
覃柏聿抬步刚要走近,“二殿下...”
他倏然睁大了眼睛,警觉惊愕的仰头向上望去。
逶迤倾泻的珠帘,发出‘铃铛’的脆响。
一抹高挑挺拔的身影,撩开珠帘,信步走了出来。
“赵明熙?!”
“别来无恙啊...二殿下...”
赵明熙嘴角扬起的笑意,是那般明媚儒雅。
可覃柏聿却看不到半分,他赤褐的双瞳微震,难以置信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浅紫玄纹云袖的?袍,被成片的红色,染得深紫,还隐隐有些发黑。
如珍珠一般滴落的血点,一下下的砸在地上。
血落的声音在寂静宽阔的殿中,被不断放大。
覃柏聿还未靠近,却能清晰的嗅到充斥在空气中的铁锈气息。
便是他身后的士兵瞧见了,也不由吃惊得退后了半步。
眼前的安王妃,与传言中的,似有不同。
男人举手投足间,皆是温润如玉,淡然儒雅的气质。
如果不看他满身沾染的血迹...
他面上深不可测的笑容,只让人觉着毛骨悚然。
他就犹如一位玉面罗刹,端庄周正的站在他们的眼前。
赵明熙见他们紧盯着打量自己,只从容的拂了拂袖。
“二殿下来得突然,我并未准备...这才稍显仓促了些...”
话中掺杂的歉意,竟像是把覃柏聿当成了来访的客人一般。
覃柏聿看着赵明熙淡然的模样,眯起双眼嗤笑的说道,“倒是我糊涂了,没成想到,你竟会躲在宫中。”
本以为赵明熙会躲在太尉府中,却没想到,他会藏在宫里。
赵明熙睨着他手中的长剑和他身后的士兵。
“若是无事,又怎会来此呢?”
他笑得云淡风轻,“只是想不到二殿下会这般心急,想着逼宫谋反。”
“谋反?”
覃柏聿慢步走到赵明熙身前,“我怎会谋反呢?”
他下巴微仰,倨傲的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慢的抽出腰侧的利剑,“我不过听闻安王妃想要谋反...所以带兵赶进皇宫护驾...”
锋利的剑头微闪着白光,映入赵明熙的眼帘,径直的抵在他修长却脆弱无比的喉间。
“只要杀了你...我就是护驾有功的功臣...”
覃柏聿凝视着赵明熙,跋扈的声线带着浓浓的笑意,“安王妃...我还要谢谢你...送了我这份大礼呢!”?
大殿的气氛一瞬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赵明熙低眉睨着抵在喉前的利剑,缓缓掀开眼帘,与覃柏聿对视。
只要他靠近一寸,利剑便能将他封喉。
但他却视若无睹的笑着阔步走近。
覃柏聿果然怯步退了半分。
“你不敢杀我...”
赵明熙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嘲笑,“覃柏聿...你在害怕什么?”
覃柏聿登时勃然大怒,将剑头刺在他的锁骨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