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两国交锋时期,你能保证那群难民就全是新覃的百姓吗!”
“元金若真想派人刺探,有的是法子使!难道你就只会防那些难民吗!”
两派争执不下,更是在大殿吵嚷了起来。
缪鸿远、祝成双等高管都冷眼看着底下的人争吵。
覃展宸和覃少桦则是一言不发的站着。
可等到覃宏朗指派发落时,大殿又在刹那之间,变得出奇的安静。
“你们...”
“陛下!”
就在覃宏朗犹豫不决时,一道厚重的声音,打破了沉静。
“赵大人有何事通禀?”
覃宏朗警惕的看着赵凌天。
“臣愿帮难民脱困!”
赵凌天极少在朝上说话,平日里都是沉默的站着。
谁都没想到,他会在这时,想接手这个要命的差事。
大殿之上,随之响起一阵私语。
可赵凌天却是从容不迫的站着,他恭敬的请求覃宏朗,将这个差事交于他。
“父皇!”
覃展宸接受到祝成双的暗示,拱手出列说道,“还是让儿臣去办吧!”
缪鸿远见状,眉头蹙起。
他不甚明白祝成双玩得是哪出?
缪鸿远深深的望了赵凌天,突然想到了什么。
“陛下!三皇子乃是千金之躯!怎能入难民之中,沾染浊气?”
他恳切的说道,“还是派...”
“赵大人说的不错,难民之事本该由我们户部来管!”
郑阳秋抢先接过话头,“臣为户部尚书,更该接管此事!”
“前线战事吃紧,户部要忙于粮草之事...”
缪鸿远追着说道,“此事还是交由老臣去办吧!”
“父皇,还是儿臣去吧!”
“此事合该由下官料理...”
“还是老臣...”
这烫手山芋一下就成了众人争抢的香饽饽。
覃宏朗看着积极的大臣们,斟酌了片刻,说道,“百姓有难,身为天子,也该做出表率...朕不便出面,便派几位皇子去吧。”
覃展宸和覃少桦拱手道,“是!儿臣接旨!”
赵凌天见此事落音,便沉默的撤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始终如松一般的立着,不动声色的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早朝就这么散了。
覃展宸下朝后,便跟上祝成双的步伐问道,“外祖怎么突然又接下这事了?”
上朝之前,分明还吩咐他别管此事的。
祝成双捋着胡子,深沉的说道,“你没瞧见赵凌天出来说话了吗?”
“外祖的意思是...”
“他打上朝以来,可没进谏过几次。”
就是安王出事那会儿,也不见他说半个字。
“此次他肯出言进谏,定是对此事有了把握,你可莫要忘了,他身后的人是谁!”
“外祖是说...赵明熙?”
祝成双点头道,“若非有十足的把握,赵凌天这老狐狸,可不会贸然出来‘抢活’。”
只怕是赵明熙有了对策。
赵凌天不过是户部侍郎,但他在官场已有十余年的时间。
这些年,祝成双从未听过赵凌天出过什么错处。
他只是不争,但不是不能争。
更何况,他如今背靠的是安王府这座大山。
若是让赵凌天在此事上得了功劳,那尚书之位...
祝成双前脚刚出宫,后脚就派人把郑阳秋和瞿崈请到府上商议对策。
而另一头,覃少桦也被缪鸿远叫到了府上。
两人刚坐下不久,覃柏聿和孟元徽就紧跟着来到了书房。
“外祖。”
“缪大人。”
“先坐下吧。”
四人围成一圈坐了下来。
缪鸿远简短的将早朝的事,跟覃柏聿交代了个清楚。
覃柏聿听罢,赞同的颔首,“此事说不准就是赵明熙指使的赵凌天。”
他瞥了眼覃少桦,见他神色淡淡,又看向缪鸿远说道,“外祖当如何处理此事?”
缪鸿远虽接下此事,却暂且想不出什么办法。
“卑职以为这是二皇子回朝的绝佳时机。”
一旁的孟元徽突然说道,“陛下说的是皇子,其中自是包括二皇子在内的。二皇子不能上朝,但可没说不能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尽责啊!”
“不错!”
缪鸿远瞬间喜形于色,“孟大人的话,确实不错!柏聿,这个机会,你可得抓住才是!”
覃柏聿跟着点头,但他又皱起苦恼的眉头,“可此事该从何入手才是呢...”
“若是都城容不下他们...”
覃少桦谨慎的说道,“那便把他们送回遂城便是。遂城已然收复,那些百姓...应该也想回自己的故乡吧。”
覃柏聿看着他,脸色一沉,刚想开口就听缪鸿远应道,“若是把他们送回遂城,百姓也会因此感激柏聿吧。”
孟元徽忧愁的说道,“可遂城离这路途遥远,难民众多,这银钱...”
缪鸿远轻敲桌案几下,“来人。”
“奴才在!”
“去把何宏宇,何大人请来。”
“是!”
何宏宇吏部尚书,掌管文官的任免、调动等事务。
缪鸿远看向孟元徽解释道,“正好趁这个机会让宏宇与孟大人认识认识。”
“何大人是...”
“是外祖的学生,与外祖私交甚密。”
孟元徽闻言点了点头。
他为官一年有余,从不知道两人之间,还有这层关系。
且看缪鸿远的态度,怕是这银钱之事,何大人自有对策应付。
“宏宇官职特殊,所以...”
“下官明白。”
“这往后,你们二人之间,怕是也少不了交流。”
孟元徽顿了顿,缓过神后,明白了缪鸿远话里的意思。
他脸上堆起谄媚的笑,“是...下官定会与何大人打好交道。”
缪鸿远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的大笑着。
覃少桦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两圈,他端起杯盏正要喝水,却被身侧的覃柏聿拦下。
“冷了。”
覃柏聿重新给他倒了杯热茶。
覃少桦低眉看着,但没有接过的意思。
覃柏聿神色不悦的拧眉,可覃少桦避开他的眼神,只注视着侧边的两人。
他端着茶盏,举了半晌,最后无言的放到覃少桦手边。?
第174章 皇权富贵又如何
覃柏聿带着覃少桦和孟元徽来到城外的时候,外头已经搭起了帐幔,难民们正有序的排着队。
他们沿着队伍来到前端,本以为是覃展宸快他们一步来此,却不想遇到意料之外,却情理之中的人。
“安王妃?”
孟元徽疑惑的看着给难民分发粮食的赵明熙。
他不曾想到赵明熙会亲自来这。
赵明熙缓缓抬眼看向不远处的三人,他笑着将手中的布袋递到妇人的手里,“小心拿好。”
“谢谢、谢谢王妃!”
妇人连声感谢着,眼见她要跪下磕头,花霖连忙抬手拦下。
赵明熙顺势说道,“这本是该做的,快回去吧。”
“是是是...谢王妃!谢王妃!”
等她走后,赵明熙让出位置给花霖,转而带着白池,慢步走向三人。
“明熙...”
覃少桦刚上前一步,就被覃柏聿拦了下来。
覃柏聿神色不虞的看着赵明熙,反讽道,“世子年幼,王妃不在家中,好好带孩子,怎么有空出来?”
他心下了然,赵凌天果然是得了赵明熙的授意。
赵明熙拦下气愤不已的白池,对他话里的嘲弄,不过淡然一笑,“在新覃,带兵打仗的将军难找,但无事在家的...下人,倒是不少。”
他看着覃柏聿越发难看的面色,嘴角的弧度也越发上翘,“二殿下与四殿下过来,是所为何事?”
“父皇已经将难民的事,交由我们料理了,安王妃若是无事,还是早些回去吧。”
“是吗?那二皇子记得把这次的账给结一下。”
“什么账?”
赵明熙拿过白池怀里捧着的布袋。
“自是这些。”
“这些难道不是安王府该做的吗?”
“殿下来之前是,来之后便不是了。”
“你...”
“殿下莫要忘了,我夫君虽为亲王,但也是父皇的孩子。若是我掺和此事...”
“把账本送来!”
覃柏聿抢过赵明熙手里的布袋,面色阴沉的越过他离开。
“那便谢过二殿下了。”
赵明熙背对着覃柏聿,高声的笑道。
覃柏聿脚步顿了顿,后加快向前。
孟元徽追在他的身侧,劝说着叫他沉住气。
赵明熙纤长的睫毛微眨,淡漠的视线瞥向身侧的男人。
“明熙...”
覃少桦局促的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明熙勾唇一笑,微微颔首,算是招呼,后不顾他的反应,召来一众下人,抬步离开。
覃少桦攥紧拳头在原地站了良久。
最后只能叹息一声,与他背道而行,向覃柏聿走去。
“主子...”
白池紧跟着赵明熙的脚步,担忧的轻声道,“我们真的不管这些难民了吗?”
“没瞧见那些皇子都赶着过来了?”
赵明熙似有所感的瞥向不远处跑来的马车,他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慢声说道,“这烫手山芋已经成了香饽饽。”
“可他们会好好的对这些难民吗?”
“这些人已不是难民,而是那些皇子,争权夺位的‘功勋’。”
赵明熙眼看着覃展宸和瞿崈前后下了马车,他淡然的笑着。
他本以为覃展宸会如往常一般,笑着过来跟自己打招呼。
可却不想,他瞧见自己后,面色露出了几分尴尬,脚步都跟着乱了分寸。
“三殿下好啊...”
覃展宸正想躲开赵明熙,不料他竟主动上前,朝自己走了过来。
他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讪笑道,“是...是明熙啊...我刚没瞧见...”
“三殿下来此也是为了救济难民?”
“是、是啊...我先来瞧瞧,然后再想对策。”
覃展宸不敢与赵明熙对视,只偏着头跟他说话。
自此,覃展宸知道覃修谨是被祝柔加害,导致痴傻后,他心里总觉得愧疚,便是面对赵明熙也很不自然。
赵明熙当然看得出来,他看着覃展宸如此窘迫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笑着看向他身侧的瞿崈。
“见过安王妃。”
瞿崈见赵明熙看向自己,便行礼问候着。
“瞿崈?”
“是。”
“我听父亲说起过你,当朝新科,榜眼入仕,不过一年便坐上了户部主事,当真是用贤任能之才啊...”
“王妃抬举,卑职不过是得了贵人的赏识罢了。”
“哦?是吗...”
赵明熙下巴微扬,视线投向他身边的覃展宸,“三殿下,当是慧眼识珠啊...”
覃展宸紧张的抿着唇瓣。
“我这阵子事忙,倒也没去见过七公主,她如今身子可好?”
“都好,母...嬷嬷照料着的,不打紧...明熙送的东西,她也很喜欢。”
覃雪瑶前不久传出怀孕的好消息,赵明熙还送了不少赠礼到江府。
“那就好。”
赵明熙又笑着说了几句,便与覃展宸告别。
“明熙!”
“嗯?”
赵明熙顿住脚步,回眸看去,“三殿下还有事要说?”
“我...”
覃展宸攥着腰间的玉佩,斟酌了半晌,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犹豫的问道,“六...六儿...在那...还好吗?”
朝中虽然捷报连连,可比起那战事,覃展宸更担心覃修谨的身体。
弟弟身处边疆,每日都过着在刀口舔血的日子。
覃展宸想知道,但他不能,也不配去询问。
他清楚明熙定是知道六儿的近况,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虚伪也好,试探也罢。
他只想知道自己的弟弟是不是安全康健。
赵明熙嘴角的笑意一僵。
他看着覃展宸眼中真挚的关切,嘴角微翘着一抹谢意,“安王很好,三哥不必担心。”
攥紧的掌心渐渐松开,覃展宸嗫嚅几声,“那就好...那就好...”
他抬眸望向赵明熙,唇瓣一张一合,像是要说什么。
可他注视着赵明熙的双眸,却是发不出一丝声音。
“走吧...”
覃展宸垂下脑袋,掩去眼中的哀伤。
他嘱咐瞿崈跟紧自己,转身背对赵明熙,快步向一处走去。
赵明熙看着他渐行渐远的步伐。
周遭人群脚步匆匆,可他的背影却是那般的孤独落寞。
赵明熙看到了覃展宸眼中的歉意与无可奈何。
看样子,覃展宸是知道祝柔的所作所为了。
便是此事未成,但做了就是做了。
丽嫔加害六郎的事,亦是事实。
高位之人,却连最简单的歉意,都无法表达出口。
皇权富贵又如何?
权势之下,自己也终将不是自己。
明天请假,休息一天?
因为覃柏聿和覃展宸互相抢功,原本受难的难民,日子也没之前这般难过了。
覃宏朗看着问题迎刃而解,面对几个皇子,也有了难得的笑意。
难民的归属,他还是采用了覃柏聿的法子,把他们送回遂城。
覃柏聿更是表示,可以掏出些家底,来救济这些难民。
覃宏朗听闻,对他自是越发满意。
覃柏聿因救济难民立功,再加之此前孟元徽带他参加不少诗会,他借此挽回了不少民心。
而何宏宇也正巧向覃宏朗进谏官职空闲一事。
覃宏朗不愿让覃柏聿回朝的心思,开始动摇。
眼下,安王的军队已经打入元金境内。
按照这个速度,相信不出三年,便能攻破元金。
覃宏朗担心自己身下的皇位,怕是撑不过几年了。
可若是将覃柏聿召回朝廷,并给覃展宸台几级官职。
虽然两人的功绩比不上覃修谨,但也算是威胁。
覃宏朗思绪百转千回,最后还是在召回覃柏聿的圣旨上,将玉玺盖上。
十一月。
覃宏朗下旨解覃柏聿禁令,将他召回朝堂,朝中势力再次分裂。
一分为三的朝堂,每日都在上演撕咬的戏码。
年关之际,董慕凝和温意然先后传出怀孕的消息。
覃宏朗因此事封了不少赏赐给两人。
赵明熙在年节的晚宴上,看着龙心大悦的覃宏朗,面上就连恭维的笑意都没有了。
覃修谨还在边关,为新覃的太平打仗,而身为国君的覃宏朗,却为了那两个还未出生的皇孙大摆宴席。
赵明熙看着虚与委蛇,相互恭维的几人,面露不屑的笑意。
他仰面饮尽杯中酒,倏然起身往外走去。
赵明熙挥退一众宫人,走在花园的小径上,借着微弱的宫灯,欣赏着傲雪盛开的花团。
黛色圆领袍在锦簇的花丛中,本该显得黯淡失色,可那姣好容颜却打破沉稳的气质,增添了几分艳丽的色彩。
灯火微光下,明暗分明的五官,立体精致,如墨般刻画的眉眼,璀璨夺目。
他只身站在那,便是无可忽视的一方天地。
“安王妃怎么不在里头吃酒,想着出来赏花了?”
赵明熙回头就看到覃柏聿那张春风得意的笑颜。
“有些头闷,出口透口气。”
“是头闷,还是心闷?”
“我不像二殿下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睨着覃柏聿,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过我瞧着侧妃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见他脸上的笑意一僵,赵明熙挑眉笑道,“我这倒有个大夫不错,可要请来给侧妃瞧瞧?”
“还用不着安王妃费心,与其担心旁人,安王妃倒不如多担心担心安王的好。”
“二殿下说的极是,毕竟我夫君征战沙场,立下的是汗马功劳,自是劳累。”
赵明熙冷漠的笑着,“他可不像二殿下这般清闲呐。”
“你不必对我冷嘲热讽...”
覃柏聿箭步逼近赵明熙,黑沉着脸色说道,“你能这般张狂,也不过是仗着覃修谨这个靠山罢了,可他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呢!”
他话音刚落就被一只大掌,狠狠的掐住了脖子。
“我奉劝你把嘴放干净些!”
赵明熙瞪着他,狠戾的说道。
覃柏聿面色通红的推开他。
看着赵明熙眼中无法掩饰的怒气,他勾起唇角大笑了起来,“覃修谨果真是你的软肋。”
覃柏聿抬起眼眸,望着赵明熙,“而你也一样是他的软肋。”
他神色晦暗的说道,“带兵打仗又如何,打了胜仗又如何?太子之位在谁,可得看那位的意思。就算覃修谨真是神兵转世,他也不过是个一人之下的亲王!”
“你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而是你能做什么?父皇的意思,安王妃怎会瞧不出来?这皇位无论给谁,怕是都落不到安王的头上。”
“父皇想拥护他人为太子,可得看站不站得住脚。”
“便是站不住又如何?便是百姓拥护安王又如何?父皇乃是一国之君...”
覃柏聿走近赵明熙的身侧,他下巴微扬,倨傲的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的‘能臣’,能有几个是命长的?
“待覃修谨回朝之际,朝堂的天怕是早就变了...”
他望着远处走近的身影,倾身靠近赵明熙的耳畔轻语,“这立储的诏书,也说不准会赶着那时下来呢。皇命难违,安王妃又能怎么办呢?莫不是要举兵造反吧?”
眼中闪过嘲弄的笑意,“若真要造反,安王只怕会成为新覃的一大罪人,到那时...”
“二殿下对我夫君,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赵明熙撤开半步,侧首凝视着覃柏聿,他声音低沉,冷静得恐怖,“要是覃修谨能跟覃修善一般,早早夭折了...该多好啊...”
覃柏聿脸上有一丝皲裂,眼中划过一丝慌乱,“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不正是二殿下所想的吗?”
赵明熙嗤笑一声,“贤妃娘娘做过的事,二殿下不该不知道才对。”
覃柏聿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似的,拽着他的手臂,急声道,“你休要胡言!你...”
“贤妃娘娘使过多少手段,你会不清楚?”
赵明熙瞥到逐渐挨近的身影,转身甩开他的手臂。
他后撤一步立于宫灯之下,厉声的说道,“便是手足至亲都能痛下杀手,你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赵明熙!”
覃柏聿这声恼羞成怒的怒吼,将覃少桦前进的脚步喊停。
他顿着身体,茫然的看向眼前的两人,“至亲...”
覃柏聿听他口中喃喃的低语,神色变得慌乱紧张。
少桦看到了...
他狠戾的瞪了赵明熙一眼,明白他是故意为之,就是为了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来这作甚?!”
覃柏聿快步过来,扯过覃少桦的手臂,“快跟我回去!”
覃少桦单薄的身体险些被他拽到了地上。
他堪堪稳住身形,抬头望向后方,只见赵明熙沉静的看着他,唇瓣一张一合。
惊乱的瞳孔不断放大,覃少桦难以置信的瞥了眼仓惶的覃柏聿。
脑海中不断浮现方才的画面。
‘皇子修善,冤孽而死’?
又过了三月,军队踩着金兵的尸体,再破两座城池。
六月,覃修谨擒获元金王子代牧,于阵前绞杀,此举振奋军心。
金兵无能为力,只能丢盔弃甲的仓惶逃窜。
浩浩荡荡的铁骑浴血奋战。
战士们带着不可阻挡的肃杀之气,直逼元金京城,辽城。
覃修谨兑现他的诺言。
他率领着十万雄狮,踏遍元金山河,直指元金皇朝,将新覃曾受的屈辱,一一还了回去。
一道道的捷报,令民心大振。
大街小巷上,流传的皆是安王胜仗的喜报。
“爹爹!爹爹...”
五官精致的瓷娃娃,高举着娇嫩的海棠花,跨着步子小跑着。
一众丫鬟在小人周身追着,生怕他磕着碰着了。
端坐在亭中的男人,听到唤声后,起身走向外头。
看着急匆匆向他跑来的孩子,冷若冰霜的面庞,渐渐染上了几分温度。
赵明熙弯腰抱起覃风遥,指尖宠溺的勾了勾他的鼻尖,“跑的这般急作甚,爹爹不是在这吗。”
“花!漂亮!”
覃风遥眨着灵动的双眸,举着娇滴滴的花朵给他看,“爹爹给!”
赵明熙单臂抱着他的身子,接过海棠,低头闻了闻。
看着覃风遥期待的眼神,他无奈的摇头,把花别在耳后,“好看吗?”
“好看!”
覃风遥拍手鼓掌着欢呼,“爹爹漂亮!比花花...漂亮!”
他真诚的话语,把一众下人都给逗笑了。
世子的话,确实没错,王妃确实‘人比花娇’。
赵明熙轻捏着他肉嘟嘟的脸颊,“你啊...”
覃风遥干脆抱住他的手掌,放在脸侧磨蹭,“爹爹陪灿儿...看花花!”
“灿儿多等爹爹一会儿好不好?爹爹先把手头事办完。”
“爹爹忙什么?”
覃风遥歪头问道。
赵明熙抱着他走进亭子,稳稳的坐到了石凳上。
他指着石案上的书信给覃风遥看,“爹爹在给你父亲写信,等写完了就陪灿儿赏花,好不好?”
“父父的信?”
“是啊,给你父亲的信。”
覃风遥坐在赵明熙的怀里,他倾身扒在石案边边,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上头的书信。
他盯了半晌,苦闷的摇头,“灿儿不懂...”
“哈哈哈...”
赵明熙大笑的轻抚着覃风遥的脸颊,安慰的说道,“灿儿还小再大些就能懂了。”
虽然按新覃的规矩,皇室子嗣是五岁起,才开始念书识字,但大多皇子在此之前,都会被后宫的娘娘教导着学习。
夔芷卉早在覃风遥言语清楚后,便催着赵明熙教导他。
可赵明熙总是推脱着,并没有应承下来。
他不想逼灿儿做不喜欢的事。
这辈子,他只想灿儿平安顺遂的活着,他不愿把自己的希望,强加到这个孩子身上。
“怎么了?”
赵明熙疑惑的看着静默着不发一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覃风遥。
他小手抓着石案,谨慎的不去触碰上头的东西。
小脸‘严肃’的皱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爹爹...”
“嗯?”
“父父...父父想灿儿了吗?”
覃风遥扬起小脸看向赵明熙,软糯的声音,期待又紧张的问着,“信...写灿儿了吗?”
赵明熙闻言一顿,随后笑容逐渐放大,“当然,怎会不想灿儿呢?”
他捞起一份书信举到覃风遥面前,指着上头的一行字,说道,“你父亲问起爹爹,灿儿有没有长高,长胖些,还问灿儿有没有提他、想他?”
“想了!”
覃风遥抓着赵明熙的手,急切的说道,“灿儿想父父了!”
其实,覃风遥已然不记得覃修谨的长相样貌。
覃修谨是一年前离开的,那时覃风遥不过一岁大点,连话都说不清。
可他始终记得覃修谨。
他是爹爹口中能保护他们的父亲,是百姓爱戴的大元帅。
“父父还说什么?”
“他让灿儿乖乖在家等他,过不了多久,他就能打完胜仗回来了。”
覃风遥闻言,‘咯咯’的大笑了起来。
“爹爹。”
“嗯?”
“灿儿学字...”
“灿儿想学写字?”
“嗯!灿儿写信...给父父!”
覃风遥指着石案上的书信,认真的说道,“学字...爹爹教灿儿。”
“灿儿真的想学?”
“想哒!”
“好...”
赵明熙把信放回石案上,“那灿儿先帮爹爹这封信写完,然后爹爹再细细的教灿儿识字可好?”
“好!”
覃风遥乖巧的点头。
赵明熙起身让他站在石凳上。
覃风遥配合着,撑起身子站稳,他伸着手抓过毛笔,紧紧的握着。
赵明熙单臂揽着他的腰身,另一只手把住他的手掌,“灿儿想跟父亲说什么?”
“嗯...”
覃风遥皱起眉头,苦思了半晌,后看向赵明熙说道,“灿儿写...父父,灿儿...”
“‘灿儿想你了,很想很想...要早些回来,灿儿和爹爹都在家等你’”
覃修谨看着手中的书信,念得却尤为的仔细认真。
信上的字迹潦草,可落到他的眼里,却显得可爱淳朴。
灿儿已经两岁有余,他也离开了一年多的时间。
覃修谨珍重的收起书信,把它仔细收好。
他抬步走向帐外,军营内一片嘈杂之声,一声声嘶喊的吆喝,在耳畔乍响。
覃修谨穿过人群来到中军帐,他撩开帐门走了进去。
“主帅!”
众人见他,纷纷起身。
覃修谨摆手走到沙盘前,“如何了?”
军队于五天前就到了此处。
许久未动的原因,则是他们十里路前的那座双子山。
双子山是两座地貌相近的山头,山脉地势不高,但却死死的把辽城封在山后。
代泠玄为了拦下他们,不惜放火烧山。
那场大火烧了几日几夜才灭,如今山上已然杂草不生,光秃秃的一片。
只要他们带兵翻过山头,金兵便能第一时间发现,并利用地势伏击。
“怕是只能从山谷过去了。”
风畔指着沙盘的一处说道,“可是此山地势凶险,若是大军突围,怕是...”
齐靖英接着话说道,“两侧山谷皆有山路,可穿过双子山,抵达辽城。”
“属下探到,灼阳谷的那处的山路宽阔,可五驹同行...”
重步崖仔细的说道,“但池暝谷那处则窄小,仅可过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