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有一个身穿着高定西装,面容俊美,和褚言有着几分相像的高大男子站在人群外侧,显得有些突兀。
男子正在与旁边的穿着白衣的白昙在交谈。
白昙的脸色比刚进剧组时候憔悴了不少,面容却仍旧是年轻秀美的,因为憔悴,看起来还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病弱。
男子低头与他交谈时候,目光里充斥着怜惜,还有几分赤i裸i裸的霸道独占欲。
谢眠知道这个人。
他在褚氏集团的资料之中见过这人。
——他是褚言堂弟。
在原书剧情之中,人设是霸道总裁,也是即将要继承褚言所有财产的主角攻之一,褚霖。
夜色之中,火光尤为明显。
人群里人们都在忙着救火和拨打消防电话,只有白昙和褚霖站在一旁树荫下。
白昙低垂着睫毛,小声道:“霖少,这么晚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褚霖:“我也没有想到我们这么有缘。我只是来看望一下我堂哥,居然又碰到你了。”
褚霖长相和褚言很相像,却少了褚言面上挥之不去的阴郁和苍白,显得更像“活人”许多。
他一身西装革履,手上带着ROLEX满钻手表,显得十分矜贵。
只是,褚霖嘴里虽然说着“看望”,城堡书房的火灾也分明还没有扑灭,自己的堂哥还在上面生死不明,他却丝毫不显出任何焦急的模样,甚至还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手上袖扣。
白昙有些惊讶道:“原来你是褚总的亲戚吗?”
褚霖闻言皱了皱眉。
虽说是堂哥堂弟,但他并不很喜欢听到“褚总的亲戚”这样的形容,仿佛他是褚言的附庸一样。
褚霖并不喜欢褚言。
他的这位堂哥总是离群独居,性子非常怪异,比他父母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不止一次吃过褚言的闭门羹。
褚氏家族庞大,扎根于G城,历史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
只是在时代变革的年代里,褚氏并没有很好抓住机遇,只有褚言那对特立独行的父母不顾劝阻离开家族来到了S市打拼,还做出了点名堂。
直至而今,华国现在大部分人竟然只认识S市的褚家,不识G城褚氏,褚言对他态度也相当敷衍。
明明依据正统血脉划分,他才是真正的褚家嫡系。
这一次过来,他主要是为了谈一谈家族合作,对于自己这位堂哥,其实并没有什么情谊。
倒是遇上了之前在G城宴会上遇到过的白昙,令他有了意外之喜。
褚霖向来欣赏白昙这类清纯漂亮的美人。尤其是在他面前依然很不做作,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为了他的钱使劲攀附。
对美人,他还是宽容的。
所以即便说出了一点并不中听的词,褚霖还是淡淡“嗯”了声。
白昙轻声道:“霖少放心,消防员很快就到了,褚总一定吉人自有天相,会被平平安安被救出来的。”
他虽然这样说着,却早已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褚言死后的所有遗产继承者。
他甚至希望这场火灾赶快结束,让那位褚氏总裁赶紧去死。
只要褚言死了,谢眠就再也不可能得到别人庇护、剧情也终于可以走上正轨了吧?
一想到谢眠那张美艳锋利的脸,白昙就感觉脑袋有些隐隐发痛。
他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只余对谢眠过于强烈的厌恶感,甚至已经让他有点想要干呕。
脑海里一闪而过几天前那次与谢凛的见面。
——他的亲生哥哥谢凛,竟然在餐厅冷声质问他,为什么那天他会让人把谢眠的番茄汁换成血腥玛丽。
明明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他自信自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即使谢凛看过监控,也只能是怀疑。
谢凛和他不欢而散。
他这几天故意没有回谢家,但谢凛居然也没有来找过他。只在今晚又打来过一个电话,居然还是质问。
——明明之前说得这样在乎他,还承诺一定会做一个好哥哥,把之前亏欠的东西都补偿给他。
谢凛甚至想要把送他的腕表拿回去。
怎么可能。
已经属于他的东西,怎么还有还回去的道理?
还有周瑾。
周瑾曾是他年少偶像。他进入娱乐圈,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对方。
可自从谢眠杀青离开剧组之后,周瑾就时常心不在焉。似乎对那人念念不忘,却对他的邀约却置之不理。
电影里,周瑾扮演的周麒爱上了小妈周浮昕。
难道周瑾也会因戏生情爱上谢眠?
开什么玩笑。
明明本来是属于他的男人——
褚霖的声音打断他思绪。
“但愿吧。”褚霖道,“你是在这里拍戏?”
白昙:“是的。剧组借用了城堡的一部分拍戏。”
褚霖道:“……原来如此。”
他有些稀奇,他的那位个性孤僻怪异的堂哥可不像是会把城堡随便借出去让人拍戏的人。
实在想不通,褚霖低头看白昙有些憔悴的娇美容颜,道:“如果有麻烦的话,可以告诉我,我或许可以帮助你。”
白昙蜷起指尖摩挲了下。
他知道褚霖个性强势霸道。褚霖喜欢看上去清秀柔弱的美人,因为能够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同时却又厌恶别人拜金痴缠,只想要坚强自主、个性独立的美人。
非常天真幼稚又理想化的男人。
他若是今天轻易接受对方的帮助,反而会显得廉价。
“不必劳烦霖少,我一切还好。”
白昙轻声道。
只是说话之时,神色之间不经意流露出一种脆弱,似乎受了莫大委屈,只是坚强得什么都不说。
褚霖瞧着他,目光动了动,正想要出言劝慰。
“褚霖?”
他听到一道低柔沙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那声音很是动听,令人忍不住就被吸引、去想象勾画说话之人的模样。
他转过身,就看到夜色之中,有人站在婆娑树影里。
对方有着微卷的头发和暗色眼睛。
褚霖发现自己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对方的容颜,只觉对方撩起眼睫望向他的时候,就好像一把锋利无形的刀刃刺进他眼里,让他觉到了疼痛,却无法移开眼睛。
褚霖向来不太能够欣赏太过锋锐到具有攻击性的美貌。在他印象中,美人就该是柔柔弱弱,用来疼爱怜惜的。
可眼前人竟漂亮得就像是传说之中的海妖塞壬,甚至不必亮起歌喉,已经足以教人沉迷。
对方身后站着的一个银色机器人。
褚霖认得,那是属于他哥的贴身机器人,以前从不离身。
对方身上穿的衬衫偏大,似乎也是他哥的衣物。
来者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这是……属于他堂哥的小情人。
“你——”
褚霖声音说到一半却顿住,他紧紧凝视着谢眠,片刻才道,“对,我是褚霖。你喊我有什么事?”
谢眠注视着他,尤其脖颈,试图从他身上寻找一点和褚言相像,能够怀恋的东西,然而未果。
完美果然无法复制。
“没什么。”
谢眠不冷不淡地应了声之后,便不再多看他一眼,越过他往城堡走。
褚霖完全没有预料谢眠喊他就单纯只是打个招呼,大步上前道:“褚言的书房着火了。你要上去找他吗?很危险。”
谢眠歪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因为危险,所以就干站着,不用救人了?”
褚霖:“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眠道:“我记得你是先生的堂弟?如果担心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上去。”
开什么玩笑。
那火烧得烟尘滚滚,消防员还没赶来,他们上去是找死吗?
褚霖不说话了。
在他沉默的一会功夫,谢眠和机器人已经走远。
“他是谁?也是你们剧组拍戏的人吗?”
褚霖回头看向白昙,开口问。
却发现白昙已经坐倒在树干下,双腿不停颤抖着,模样实在有些狼狈,好似忽然犯了什么病似的。
褚氏在G城黑白两道发展,以前多多少少沾过不正经的东西。白昙现在症状,倒是和那些吸了东西的不正经人有些相像。
褚霖皱了皱眉,走过去。
“你没事吧?”
白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
他明明如此厌恶谢眠。
可隔了几天见到对方的第一感觉,却不是恶心,而是恐惧。
——铺天盖地一样、令人窒息的恐惧。
就好像自己曾在对方的手下,濒临死亡过一回,身体依然记得这恐惧,才会如此不可抑制地发抖。
等他好不容易缓过来,发现褚霖看他的目光已经带上了审视和怀疑。
“没、没事的,霖少,”他只好勉强调整呼吸道,“我一直有急性焦虑症,之前在参加节目的时候也发作过。大约是因为这场大火引发了恐慌。真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急性焦虑?”褚霖还想再问。
忽然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尖叫。
“有人跳楼了!”
夜色漆黑。
救护车和消防车是一起驶入城堡之中。
因为起火的缘故,虽然深夜,剧组的人陆陆续续都醒了过来。
因此才有人发现了草丛里的简菲。
“人还没死,还有呼吸——快!快!送上救护车!给她用呼吸器!”
医护人员七手八脚将简菲抬上了担架。
“好惨啊,简菲手脚好像都断了。”
“好像脸是朝下扎进草丛里的,就算不死,也要……”
“简菲究竟为什么要想不开跳楼啊?就算只是因为最近拍戏不顺利,被导演多骂了两句——作为一个演员,难道一点心理承受能力都没有吗。而且,确实是她自己天天心不在焉,才导致剧组进度拖了这么久啊……”
“哎你别说了,人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少说几句吧。”
“这边风水是不是有问题啊……隔壁起了大火,这边又有人跳楼,天,这电影还能不能拍下去了?”
人群之中窃窃私语。
陈祯刚从床上爬起来,满面郁卒,仅剩不多的头发也快要被他抓光。
这几天简菲的不在状态本来就已经让他烦躁,现在还出了跳楼这么一档子事,不管事出有没有缘由,又是不是简菲自己的责任,传出去肯定会引起大量负面消息。
毕竟简菲的粉丝从来不讲道理。
他导演名声没了不要紧。
可这部电影,他耗时几年打造的剧本,难道就要葬送在简菲手中?
陈祯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请这样的一个演员。
为简菲的美貌和郁泉相配?
可明明有更合适的演员就在他眼皮底子下,却因为他一时偏见,最终错失。
这世上有很多机会,总是稍纵即逝。等他想要去抓的时候,却已迟了。
该怎么办?
高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着。
城堡外侧通往最顶层的电梯需要人脸识别,在大火中早已自动锁死,而城堡里面的通道复杂,拥有层层门禁,没有人带领,绝难进入。
这座城堡虽然佣人很少,外表古旧,然而科技程度相当高,甚至一定程度上反向阻碍了救援。
但同样的,想要绕过监控和门禁不被人发觉,在顶层放火,也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除非是超出人类本身的力量下的手。亦或是……城堡内部的自己人所为。
谢眠仰头看着顶层书房,眯了眯眼。
“你想上去?”
Secure开口。
“是。”谢眠柔声开口道,“我落了一样东西在上面,想要回去取。”
这当然只是借口。
他只是想看看顶层还遗留有什么信息,在大火烧毁一切之前。
Secure:“很危险。”
谢眠弯了弯唇,道:“我记得先生说过,Secure是不怕水的。难道还会怕火吗?”
“我是说,”Secure纠正,“对你而言,很危险。”
谢眠笑了一下。
那五十四张被塞缪尔归还的魔术纸牌还在他掌心。
他感觉到有人怀念的力量在纸牌中涌动——
塞缪尔确实给了他一份不错的赔礼。
动用太多怪物的力量会令他活人的身体被灵魂中过于浓烈的阴气所损伤,但动用魔术纸牌的力量却不会。
——因为这本就是他轮回者时候所遗留的力量。
只不过。
他看向Secure。
Secure身材高大,谢眠需要微微踮起脚,才能够抬手勾住它的脖颈,在他耳边轻声道。
“……先生,有你在,我还需要害怕吗?”他顿了顿,“我只是想,上面应该还有先生很多重要的东西,被大火烧了可不值当,最好能拿走多少就先拿走多少。趁火势还不大。”
Secure沉默了下,抬手拥住他,“嗯”了一声。
城堡的电梯已经不能用。
他圈过谢眠的肩头,像方才带谢眠离开花园一样,将他护在怀里,风驰电掣穿过城堡内部弯弯绕绕通道,掠上楼梯。
从四层往上,每一层都有一扇门阻隔。
不过城堡的人脸识别系统对他们都有记录,两人得以一路通行。
城堡有九层。
蜿蜒的楼梯十分古旧,烛台每层只有一个,空间显得十分阴暗,不像常年有人居住的模样。
上到第八层的时候,谢眠看到通道里有随意放置的餐车,还有凌乱的碗碟。
——这是今晚他回来之后吃完之后、还未曾收拾的餐具。
第八层到第九层之间的门,与和前面不太一样了。
在电子锁之外,门把手上居然还挂着一把古旧的铜锁。
这铜锁硕大的锁头已经锈迹斑斑,老旧得好像让人回到了几十年前,彻底把这扇门给锁死了,而钥匙不知所踪。
他意识到一直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
管家不见了。
那个似乎已经跟随了褚言多年、对后花园的秘密也略知一二的管家,在城堡发生火灾的当下,本应该是由对方联系消防人员并带路灭火的,此刻却不见踪影。
“这锁……原来在这里有吗?”谢眠问。
Secure:“我不知道。”
谢眠想了想便恍然。
褚言身有残疾,平时只能走城堡外侧电梯通道,不会走这边的楼梯。
只有管家和仆人会在此出入。
就算是为了安全,但在已经有了人脸识别系统的情况下,再特意加上一把锁,就非常多此一举了。
——除非加锁的人是想要里面的在真正需要使用这条通道的时候,无法出来。
Secure手中现出利刃,只一捏,那牢固的锁头便已裂开落在地上。
门后铺面的热浪席卷而来。
顶层空间很大,他们的位置是接近浴池的地方,火焰还没有烧到这边。
空气里的黑烟和一氧化碳对人体有害,Secure拿出随身带的空气过滤器,蹲身给谢眠仔细带上。
作为褚氏集团最高科技的结晶。还在褚言身边的时候,Secure就好像无所不能。不但武力值惊人,冲茶泡咖啡家务按摩样样都会,兜里应急的工具都十分齐全,也不知他是塞在哪里,总能在需要的时候递到手边。
“先生,”谢眠半张脸掩在黑色的过滤器下,语气带着笑,“您是哆啦A梦吗?怎么什么都有。”
Secure机械化冰冷光滑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却似乎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过了脸,道:“你落下的东西,在哪里。”
谢眠目光越过它肩膀快速扫了一圈,快步走到大厅座位上,微微弯唇,蹲身拿起放在桌边那本小说集,“是这个。之前先生给我读过其中一篇,我觉得很有意思,才看到一半,要是被烧毁了,就太可惜了。”
他抬头朝Secure眨了眨眼睛。
“先生不用管我。先生重要的东西应该比我多得多,趁火势不大,我们快点拿完就走吧。”
Secure低头看着他,却只道了一句:“不多。”
说着便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
谢眠抱着书,趁他背影消失房中,蹲身把房门的锁收了起来,指尖忽然魔术般显现出一张牌。
他用纸牌敲击了地面两下。
一抹阴影从他脚底掠出,掠过大厅,融进书房的火焰里。
做完一切再抬头,Secure竟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
他手中只拿着一样东西。
不是什么重要的合同文件、珍贵的珠宝手表。
只是一束玫瑰。
一束谢眠早上刚摘下,放在他房间里的玫瑰。
玫瑰娇艳,还没有被火焰吞噬,露水在花瓣上滚动,倒映Secure银白冰冷的脸。
冰冷的机器人与鲜活的花朵,似乎是毫无瓜葛的两样东西,如此摆在一起,也令人觉得突兀。
Secure:“走吧。”
谢眠定定看了Secure手中的玫瑰片刻,才道:“好。”
下来时候已深夜。
城堡里面到处是人声和脚步声,这一晚,注定是许多人的不眠之夜。
幸而门的隔音效果很好。
关上房门,就隔绝了外界喧嚣。
谢眠靠墙看着Secure将手中的玫瑰插进桌面盛水的花瓶。
因萨斯早在感觉谢眠带着人进来的时候,就带着白小云躲了出去,此世正在窗沿外偷瞄。
“先生觉得重要的东西,原来是这束我摘给您的花吗?”
谢眠忽然开口,声音低柔,带着笑自语。
“我何德何能得到先生这样看重。”
Secure把花插好,转过身,冰蓝色的机器眼睛静静看他。
谢眠唇边仍然微微弯着,在阴暗房间里,却不知为何显出一点阴郁。
他继续开口道:“只是鲜花毕竟已经被摘下,断了根茎,即使用水培养,也盛放不了几天。”
“我认为您更值得在意的,是其他更加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您那些重要的资料和文件。”
Secure却道:“我确实没有拿资料文件。包括你和我那份协议合同。”
谢眠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Secure所说,是他开始时与褚言签订的那份有关于包养的协议。
Secure:“因为我觉得,你我之间,那些协议和合同,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并非协议重不重要的问题。
谢眠想。
他在意的只是,褚言如今虽然失去了身体,意识灵魂却留在机械之中,可以长久存在。
这是继乐园之主后他找到的第二个长期饭票。
如果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变质了,他要上哪才能再找到一个这样的优质食物来?
Secure继续道:“我只是喜欢玫瑰,无论盛放还是枯萎,无论活着亦或死亡,都想要它永远陪在我身边。”
它冰蓝的无机质眼眸低垂下来,望着谢眠,反问,“你呢?”
谢眠目光闪了闪,似乎明白了Secure的意思。
Secure在向他索要承诺。
可这个世界终究只是他短暂停驻休憩的地方,他终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只身前往更高处。
他承诺不了Secure所谓的“永远”。
谢眠柔声安抚道:“先生待我这样好,有没有那份协议合同,我当然也并不是很在意。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变成现在的模样,以后要处理城堡和集团的事物的时候,该怎么办。”
“这事我早有安排。”Secure回答完,没有再追问刚才的问题,只看了眼窗外天色,道:“已经很晚了,你先休息吧。”
谢眠:“那先生呢?先生现在的状态,不需要休息么?”
Secure“嗯”了声,“大多时候不用。”他顿了顿,“只不过,有时候大概需要充电。”
谢眠歪了歪头:“充电?”
Secure没有解释,只是迈步走了过来。
谢眠看到线条过于冰冷锋利的机器人微微低下头,而后,用面部上方最平坦光滑的那一面,轻轻碰了碰他额头。
他的手也被Secure握住了。
冰冷坚硬的指节插i入进他五指,并非人类的触感,更像是想要彻底捆绑住他、纠缠入骨的锁链。
唯独流淌入体内的阳气温热。
没有变质。
非但没有变质,机器人身上输入的阳气是不同常人的、极其平缓的阳气。
没有任何可以干扰他意识存在的物质,只令他感觉仿佛浸在温水里、懒洋洋的、富有安全感的舒适。
——全部由机械构成的身体,似乎产生不出那些催化阳气变质的情感物质。他的担心似乎多余。
谢眠轻声道:“……这就是,充电?”
Secure不回答。
机器人沉默着和他额头相贴,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睛闭上,不知在思考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道。
“休息吧。”
Secure将谢眠抱到床上,转身想要离开房间。
谢眠却反手抓住Secure的手。
“先生这是充够电就跑了?那我是什么,只是你的应急充电桩吗?”
他撩起眼睫,唇角微勾,刚才那点阴郁已经彻底散了,带着点狡黠。
Secure冰蓝色的眼睛光芒闪了闪,“我以为,你不会喜欢我太靠近碰你。”
他的外形看上去过于凌厉而锋锐,每一寸地方,都能当做兵器使用,虽然线条漂亮,普通人见了,依然本能会觉得害怕。
怕会被锋利割伤。
Secure碰触谢眠的时候,也只能小心翼翼。
他浑身上下,此时甚至不存在稍微柔软的可以让谢眠依靠的地方。
“怎么会,”谢眠眉眼那点阴郁已经散了,“我只是想你陪陪我,先生。直到现在我还在想,如果你的实验没有成功,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面,我该怎么办呢?”
Secure低头凝视着他,终究还是在床边坐了下来,倾身给他盖了被子,握紧他手。
“睡吧。我在这里。”
这一觉,谢眠睡得很香。
再醒来已是清晨。
他慵懒餍足,面色红润,俨然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Secure坐在床边,两人的手仍牵着。
谢眠揉了揉眼,接到了Secure不知从哪里递过来的热毛巾。
他笑了声,拿起毛巾擦了擦脸,心情十分愉悦,忽然仰起脸碰了碰Secure,低低道。
“早啊,我的哆啦A梦。给你充电。”
Secure身体僵了僵,片刻,他抬起机械骨骼,抚上谢眠脸颊。
冰冷的金属与温热额头相贴,他被困在冰冷机械中的意识似乎能够感觉到对方温度,萌生出一点想要更进一步的念想。
机械的身体与意识的链接结合比人类快上太多,他这样想,便已经这样去做了。
窗外晨曦照射进来。
他靠近谢眠,微微偏过头,用冰冷的金属,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对方的唇。
相对于房间里的风平浪静,外面却早已炸开了锅。
各路闻风而来的记者早已经挤满了城堡周边,马路上车辆水泄不通。
有娱乐小报记者举着直播仪器报导。
“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城堡顶层的火灾已经被扑灭。很不幸的是,我们刚刚得到的消息,火灾发生之时,褚氏集团现任总裁褚言正在顶层书房,未能被顺利救出。”
“简菲昨晚因跳楼自杀被送往医院治疗,经诊断,双手双腿粉碎性骨折,已无法参加电影的后续出演。跳楼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众所周知,褚总是位商业天才,年少有为,褚氏集团被其带领,产值一路高歌,今年已经进入世界十强。这次的不幸着实令人唏嘘。褚总离世之后,今早,褚氏集团股价开始大幅动荡,关键之时,他的遗产归属至关重要。”
其实也不能算是亲吻。
机器人冰冷的温度和坚硬的表面明明如触碰寒冰,然而两者之间的姿态却又确确实实如此亲密。
谢眠很少与人有这样亲密的接触。
一般而言,能进展到这种程度,对方的阳气应该早已变质到他不能接受的程度,能够影响他的意志和心神。
谢眠从不容有能够搅乱他意志的东西存在,因此才会对变质的阳气如此抗拒。
但Secure不同。
男人的情感本来就流露极少,此刻似乎已被封印在了冰冷的机械之中,无法通过阳气流露分毫。
谢眠甚至分不清,Secure究竟还能不能感受感情,此刻又是以什么心态在亲吻他。
是身为人时候所残留的执念,亦或只是本能?
他分不清,也不想分清。
身为怪物,他只需要享受眼前的美食就好。
苦涩而浓郁的烟草味道从舌尖一路延伸至灵魂,他眯眼望着窗外阳光,看到因萨斯正趴在白小云肩头,正用两只猫爪遮住少年的脸。
他眼中浮动起一点似笑非笑,却因烟草迷醉,颊边泛红,有种惑人心魄的妖冶。
因萨斯本来还敢偷偷看他,此刻也倏然闭上了眼,慌慌张张地拉着白小云从窗外屋檐外躲了下去。
“够了,先生。”半晌,他才低声开口道,“我还得去录节目。”
Secure终于与他的唇分开,手还覆着他背后蝴蝶骨,忽道:“你太瘦了。”
谢眠正抬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襟,闻言了声,道:“吃得少。先生要是喜欢胖的,以后可以尝试把我喂饱些。”
Secure:“你喜欢吃什么?”
谢眠撩眼看他,道:“我以为先生早就知道我的爱好。”
他抬手抚上Secure的机械脖颈,手指仔细地摩挲着对方原本的喉结位置,语气温柔低哑。
“我一直都很喜欢蛋糕。甜甜的、可爱的小蛋糕。”
Secure:“你去录节目,回来做给你吃。”
“真的吗?”谢眠仿佛惊喜道,“可是先生现在的状态……”
Secure打断道:“总比以前方便很多。”
谢眠依然对此持以怀疑态度,“可是先生……会做小蛋糕吗?”
Secure沉默了下,“……我可以学。”
他拿起谢眠放在一旁的衣服,把人给整理穿戴妥当了,端详片刻,才勉强满意道:“可以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