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觉—— by关尼尼
关尼尼  发于:2023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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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鬼也眼眶通红,看上去悲痛不已:“少爷……”
原本他家少爷是个进京赶考的秀才就已经让他觉得很是厉害。
可如今他家少爷是知县。
还是探花郎!
结果得同一个四十四码的大脚少夫人成亲!
水鬼越想越悲痛欲绝,就连一向面瘫的脸庞也都显出了悲戚。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悲痛了一会,最后还是慕白停了下来,他吸着鼻子,红着眼眶跟水鬼喃喃道:“生前的那些事,你都想起了吗?”
倘若阿生记起生前的往事,那么极有可能会记起生前的执念。
水鬼悲痛地摇了摇头。
他哪里记得起生前的往事。
他满脑子都是自家少爷见过了圣上,被圣上钦点为探花郎,做了最了不得的大官,结果还得同鸟人成亲。
看着水鬼一副难过的模样,慕白只当水鬼在为记不起生前的执念而难过。
他吸着鼻子,安慰水鬼道:“没事,说不定过一阵子就想起了……”
“我也同你一样,先前不记得生前的事,阎鹤一说我便想起来了……”
自家少爷不提那鸟人还好。
一提那鸟人,水鬼就越想越悲伤,抱着脑袋,连自己新买的衣裳看着都不喜庆了。
小鬼安慰了许久。
阎鹤留了客厅给两人说话,自己则是留在厨房做晚餐。
他得做两份,一份给人吃,一份给鬼吃。
往常给小鬼做香火的餐食做习惯了,给水鬼做香火的餐食时顺手做了同小鬼往常吃的香火。
餐盘里,雕成各种动物样式的上等银蜡憨态可掬,卷成花朵样式的香火纸模样栩栩如生。
水鬼没用筷子,他望着餐桌面前垂眸给自家少爷拨鲜虾壳的鸟人,凶残地咬掉了餐盘里兔子银蜡的脑袋。
倒水添饭,以往这都是他的活。
如今都被抢了去。
水鬼将口中的兔头熊头嚼得稀巴烂。
他本以为眼前的鸟人不过是会在进食时显得主动体贴,但鸟人再如何主动体贴,又怎么可能会比得上他伺候他家少爷那般无微不至。
他生前伺候他家少爷十几年,死后更是伺候了他家少爷几百年,要论伺候体贴,鸟人哪里比得上他。
但吃完饭后,他家少爷盘腿坐在沙发上,拉着他认真地说着话,一盘果盘就递上来。
雪白果盘里全是他家少爷喜欢吃的水果,甚至连他家少爷吃杨梅时喜欢蘸酱油,鸟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水鬼坐了一会,见到客厅没什么人,他装作不经意地一瞥,发现鸟人正在开放式厨房里洗碗。
他立马同小鬼绷着脸道:“少爷,鸟人这里是不是请不起下人?”
“我就知道,看这地方,虽说比寻常的宅子也大了许多,但比起慕府,终究还是小了许多……”
“更何况我来了这里那么多次,一个下人都不见,想当年伺候您更衣的下人就有足足有三个……”
慕白腮帮子一鼓一鼓,正嚼着水果,听到水鬼的话,他摇了摇头:“不是。”
“是他不喜欢旁的人进到这里,所以都是他在打扫整理。”
阎鹤似乎并不喜欢其他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慕白见过几次先前隔壁别墅住着的明星,而后隔壁别墅的明星主动同他打了一次招呼。
再然后他便再也没在隔壁别墅看见那个明星。
他有次打着哈欠问起隔壁别墅的明星,阎鹤说是那明星接了几部很好的戏,要待在剧组很长一段时间。
听着慕白的解释,水鬼有些悻悻然。
他环视了一圈客厅,试图找出自家少爷不喜欢的东西。
但望了好久,都不见哪样东西是不符合自家少爷的心意。
就连茶几上的话本也都要更大更新,整整齐齐地摞了好几排。
水鬼观察了一整晚,发现鸟人跟他相比,几乎做得不分伯仲。
但唯一不同的是,鸟人不会惯着他家少爷乱吃东西。
他会皱着眉头,强迫性地将手指伸进他家少爷的唇齿中,用湿漉漉的手指将乱塞的东西自齿臼上取下来。
大多是一些占肚子的香火。
那鸟人一边取,一边皱眉低声道:“怎么又去胡乱吃这些东西?”
“若是到了半夜,忍不住去吸精神气,肚子又得涨得难受。”
他家少爷乖乖地坐在沙发上,任由着鸟人将嘴里胡乱塞的东西取出来,只嘟囔几句:“才不会……”
水鬼却知道鸟人说得不假。
生前他伺候的时候,就知道他家少爷偶尔贪嘴,吃起心爱的东西向来没什么节制。
从前夫人就数落过好几次,还让他好好地看着少爷,省得他去外头偷藏一些甜得发腻的糕点,吃到牙疼。
但慕白从来不听,嗜甜贪嘴,喜欢去外头买了糕点偷藏,半夜趴在床上偷吃。
水鬼看到,但从来没有办法能够拦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少爷每晚心满意足地吃完偷藏的糕点,最后牙疼得厉害,生生肿了半边脸颊。
那段时间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瘦了不少。
如今大抵是爱上了吃香火,吃起来没个节制,白日里将香火吃得塞满了肚子,半夜又忍不住吸食身旁人的精神气。
如此一来,肚子不被撑得难受才怪。
小鬼被拿出嘴里塞的香火,他舔了舔唇,看着阎鹤起身去水龙头那处净手。
他嘀咕地心想只吃一点,不打紧的,于是盘着腿,偷偷伸手摸了一点香火,正准备塞进嘴里,却被水鬼伸手拦住。
小鬼愣了,他望着水鬼神情严肃,朝他摇了摇头。
阿生可是从来都不拦着他看话本吃香火的。
小鬼不信邪,又伸手去要往自己嘴里塞,就看到水鬼再一次拦住了他。
小鬼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他震惊开口道:“你也不给我吃?”
水鬼严肃着脸道:“少爷,鸟人说得对。”
“不能再吃了。”
小鬼震惊得眼睛都瞪得圆溜,最终还是悻悻然放下了偷摸来的那点香火。
水鬼甚是欣慰,自言自语道:“那鸟人虽然家中一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也不是什么大官。”
“但治家还算有方,颇有手腕……”
从前他同夫人可没少为少爷嗜甜牙疼的事头疼,但夫人不能时时刻刻盯着少爷,少爷也总有办法当着他的面吃糕点。
如今的鸟人却颇有手腕,似乎也当得起少夫人。
颇有手腕的阎鹤洗完手,他回到沙发上,看了一眼香火,发现小鬼没趁着他洗手的时候偷摸顺上一点塞嘴里。
他挑了挑眉,夸了小鬼几句。
晚上十点。
阿生回了墓地,刚洗完澡的慕白躺在大床上,带着点困倦地半眯着眼睛。
昨夜翻来覆去折腾了快一夜,白日里又得知生前往事,同阿生哭了一会,如今已是发了困。
他迷迷糊糊地正准备入睡,但脑海中想起了什么,嗓音闷在枕头传出来,困得含糊道:“对了,不是说实体能维持三日吗……”
阎鹤说不是,他报一个数字。
小鬼几乎快要睡着,迷糊地应了一声:“哦,七日啊……”
“等等——”
“七日?!!”
先前还困得睁不开眼的小鬼猛然睁开眼,目瞪口呆:“你说实体能维持七日?”
阎鹤淡定地点了点头。
小鬼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屁股,面如悲戚。
三天都折腾这个鬼样子了。
再来两次。
他屁股都不用要了!
阎鹤坐在床榻上,带着点散漫地望着小鬼捂着自己的屁股,眼里带着笑意道:“大人不愿同我在一起那么久?”
小鬼哪里能回答不愿意。
回答了不愿意肯定要同面前人说不同意的原因。
可他又总不能同面前人说都是你的问题,长那么大做什么。
于是慕白只能强装镇定道:“原因,怎么不愿意。”
阎鹤:“我也愿意,但大人今日还没同我亲热。”
慕白:“……”
前些日子,刚得实体那会,他纯情地同眼前人说等他有了实体后,要同他像话本一样每日亲热一下加深感情。
阎鹤:“大人不愿同我加深感情吗?”
慕白只能抱着面前人脑袋亲了一口。
阎鹤昨晚吃得餍足,也就没有对此次亲热提出建设性意见。
见着小鬼趴在床上,时不时扭头望自己屁股的忧愁模样,嘴里还念叨着七天,阎鹤只揉一会小鬼的指尖。
他同小鬼说这七天不会再同之前一样,多要了几天是给他休息用的,小鬼这才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
后面几天果然同阎鹤说的那样,什么事都没发生,
只不过半夜时分,小鬼时常睡眼朦胧地发现浴室亮着灯。
七日时间一到,小鬼从实体变成了魂魄。
晚上他勤勤恳恳同黑白无常勾完魂,凌晨便要跟阎鹤一同下地府,找寻那本记录他生前的日志,希望找到其他记载的东西。
黑白无常看着两人说要下地府,嘴巴抽了抽道:“你们把地府当家了?”
话虽这么说,还是把两人一同带下地府,还叮嘱他们找寻后便出来,以防碰见其他的鬼差。
慕白下地府后,胸膛挺得极直,他抓着阎鹤的手腕,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小鬼,死了几百年了,便强装镇定安慰道:“你别怕啊……”
“这些都是已经死了的鬼魂,别害怕……”
阎鹤任由小鬼牵着自己的手腕,配合地点了点头,温和地说自己不害怕。
等到把两人放进存放生死簿的书阁,黑白无常便走了出去,给两人慢慢寻找。
书阁太大,两人找了一会才找到日志,在昏暗的书阁翻了几页,书阁上的其他日志便被阴风吹得翻动。
偌大的书阁传来其他的脚步声,伴随着地动山摇的震颤。
身材巨大的牛头马面长相狰狞,伴随着震起的尘埃与阴风出现在两人身后。
小鬼被吓了一大跳,颤颤巍巍地望向突然出现的巨大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也颤颤巍巍地望着眼前的两人。
只见不知哪里来的小鬼骑在小阎王的身上,小阎王甚至还将手放在自己的肩上,扶着小鬼的另一只手,生怕小鬼掉下来。

他们对面的小鬼惊慌失措地望着他们。
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拽着小阎王的头发,颤颤巍巍地让小阎王先跑,他来垫后。
垫什么后?
垫他们?
牛头马面颤颤巍巍地对视一眼,看着以往长身玉立、面色倦怠冷淡的小阎王扶着小鬼的手,抬眼冷冷望着他们。
仿佛与他们并不相识。
这会,牛头马面才想起来如今的小阎王在人间没了记忆,同他们不认识。
不仅同他们不认识,他们也得同小阎王不认识才行。
牛头马面只得硬着头皮粗着嗓音道:“来者何人——”
他们身形高大,嗓音洪亮,震颤起的尘埃满天飞舞,听起来颇为威严,很是有几分震慑力。
慕白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就被拦住。
阎鹤扶着他的手,抬眼冷淡朝着眼前的牛头马面道:“我们奉黑白无常的命令下来找点东西。”
此话一出,牛头马面立马就换了个神色。
有理由进来那可就太好了!
两人殷勤地弯下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阁下要找什么?找到了没有?”
能同小阎王接触的时间可不多!
牛头马面争先恐后,生怕自己落了身旁鬼半分,挤在小阎王面前,嗓音不自主带着几分殷勤道:“阁下若是找不到,我们可以替阁下找。”
阎鹤站在原地,并没有说话。
小鬼看着原本凶神恶煞的牛头马面此时半弯着腰,很有几分殷勤谄媚的模样。
他趴在阎鹤的耳边恍然大悟小声道:“原来老白他们那么厉害。”
阎鹤稍稍握了一下小鬼的指尖,对着眼前的牛头马面道:“谢过两位大人,已经找到。”
牛头马面殷勤地将两人送出书阁门口,末了还道:“阁下以后若是要找什么,告知便可。”
慕白从阎鹤身上跳下来,看着缓缓关闭的书阁门,他抱着怀里的日志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
不枉他平时勤勤恳恳跟黑白无常一起勾魂。
他低头仔细翻了翻日志,在最后一页看到了日志的主人。
“陈澜……”
慕白低头念出了声,随即愣了愣。
阎鹤:“大人知道这人?”
慕白点了点头,他挠了挠脸,小声道:“他从前是县里的师爷。”
“年纪轻,确实有几分才学,但性格古怪,一开始对我并不满意,时常对着我冷着脸。”
“后面才同我关系好了些,随衙门的其他人抓了鱼送给我。”
阎鹤目光落在日志上,安静了一瞬:“大人还记得他?”
慕白点了点头,他翻着日志:“先前他对我没什么好脸色,阿生并不喜欢他,从前常去买他家的桂花糕,后来知道是他家的,阿生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没去。”
“后来我说想吃,阿生才重新去买了他家的桂花糕。”
“他性格确实古怪了些,并不怎么爱同人说话,听说是因为他父亲是扎纸人的,死得早,从小村里的人嫌晦气,不爱同他玩。”
“我本以为他对我并不满意,但没想到他还写了日志。”
阎鹤垂眸看着泛黄日志,眼神晦涩。
怎么可能会是不满意。
几百年过去了,日志却一直存在。
恐怕这份日志早在那人死后成为阴差就写了下来。
牵肠挂肚如此多年,怎么可能会是对小鬼不满意。
阎鹤轻声道:“几百年了,大人还记得他年纪轻,有才学?”
慕白想了想:“记得。”
“从前在安丰县识字的人并不多,他有时会来找我,让我评他写的诗,还同我一起探讨其他的诗。”
“得了好酒也会邀我一起品。”
阎鹤嗓音缓慢道:“所以说大人同他时常月下对饮,讨论诗词,是不是醉了后抵足而眠?”
慕白摇头耿直:“没有。”
“阿生讨厌他,不会让他进房间的。”
更不用说什么抵足而眠了。
阎鹤头一次觉得水鬼如此好。
但过了一会,他又道:“大人为何对他记得那么清楚?”
慕白面露怀念,忍不住舔了舔唇道:“他家桂花糕特别好吃。”
“别家的桂花糕都没那么香甜。”
阎鹤忽然一笑,他揉了揉小鬼的脑袋,低声道:“大人没想过他有别的情谊吗?”
慕白愣了愣,低头翻了翻日志,茫然道:“什么情谊?”
“托我在地底下照顾他爹吗?”
他越想越是这个道理,小声嘀咕道:“那他应该烧信给我啊……”
“写这个日志我也看不到,更何况我也不知道他爹叫什么,长什么模样,怎么照顾他底下的爹啊……”
阎鹤没忍住,眼带笑意掐了一把小鬼的脸。
慕白嘀咕:“掐我做什么,我又没说错,确实是应该烧信给我托我照顾他爹啊……”
得知书阁大门关上,黑白无常姗姗来迟,问两人日志找到了没有。
慕白晃着日志:“已经找到了。”
黑白无常说那就将两人送上去,在行走中,就听到阎鹤忽然轻声道:“两人大人可知道陈澜这位鬼差?”
慕白走在前面,抱着日志,专心致志地记住去地府的路,没听到身后阎鹤的问话。
白无常牵着铁链,摸着下巴想了想,好一会才边走边道:“陈澜?倒是有点印象……”
“他爹生前扎纸人,他对地府这些事并不害怕,八字又硬,适合做阴差,我们便问他要不要做阴差。”
“他说愿意,只不过希望自己能调到管在水患那边死的鬼魂。”
白无常笑起来悠悠道:“这哪里是我们能管的,但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他在下面做鬼差,做了几百年吧,像是碰不到想碰的人,攒满了功德便去转世投胎了。”
“那些功德足够他几辈子都投胎都投到一个富贵好人家。”
叨叨絮絮间,一行人走到了地府门口。
阎鹤抬眼望了一眼眼前抱着日志的慕白,微微一笑对着白无常道:“多谢。”
白无常摆摆手,将两人的魂魄送回阳间。
等到送完后,一黑一白的身影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哈欠朝里头道:“累死了……”
但没走多久,两人便碰到了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不知作甚,伸着脑袋朝着地府的大门望去,似乎在张望着什么。
黑白无常感觉有些奇怪,问了一句。
牛头马面比他们来地府来得早,资历也比他们老,虽地位没他们高,但平时两方合作起来关系还是不错。
因此牛头马面搓了搓手,殷勤问道:“老白,刚才你们送来的两人是什么关系?”
白无常:“那两人一对的。”
牛头马面连忙追问道:“那小鬼看起来不大像小鬼……”
白无常乐了:“他啊,他是压床的小鬼。”
“被他相好供着养着,平时不干什么恶事,也不害什么人。”
“你们问这个做什么?”
牛头马面对视一眼,纷纷笑道:“没事没事,好奇,随便问问。”
“别处还有事得忙,我们先走了”
说罢,便匆匆地离开。
白无常有些纳闷,摸着下巴望着牛头马面离开的身影,但也没怎么在意。
地府另一处。
富丽堂皇的宫殿里头,靠椅上躺着男子长袍逶迤,面容俊美,神色懒洋洋,胸襟松散,墨色的长发散落,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
他饶有趣味地望着眼前被抓回来的牛头马面:“你们刚在在嘀咕什么?”
“我那可怜又可爱的九弟弟怎么了?”
牛头马面似乎有些犹豫,磕磕巴巴道:“殿下……小阎王他……”
两人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将自己刚才碰见的事说了出来。
男子先前听着先是一怔,随即忽然笑起来,笑得几乎直不起腰,喘不过气。
他前俯后仰笑道:“你们说他同一个压床的小鬼在一起了?”
牛头马面老实地点了点头,看着四殿下几乎笑得快要从榻上滚下来。
“他……哈哈哈哈”
“他跟一个压床的小鬼在一起哈哈哈……”
阎狄笑得背过了气,如墨的长发披散在身后:“怪不得原来他从小时候开始就那么爱睡觉……”
“原来老婆是压床的小鬼哈哈哈——”
阎王生有七子,小阎王阎鹤是最小的幺儿。
六个长子成日放浪形骸,关系亲热,但懒散惯了,一旦提起谁接管地府,便开始彼此推诿。
直到最小的幺儿长大。
阎鹤自小同他们性格就不一样,性格冷淡,能力极强,处理地府事务的手腕格外强硬,早早定下成了小阎王。
但最小的幺儿无欲无求,常年神情倦怠,喜欢睡觉,在府中一睡就是睡几百年。
阎王被气得不轻,将他丢到人间历练。
自小性情冷淡的阎鹤就烦他们几个当哥哥的,大抵是觉得他们耽误他睡觉的时间。
阎狄想了几百年都想不通,并觉得匪夷所思。
又不是天天要上班打工的活人。
有什么好睡觉的。
从小就一睡睡几百年,还总是一副睡不够的倦怠模样。
如今笑得喘不过气的阎狄懂了。
怪不得从小就那么爱睡觉。
老婆是个压床的小鬼。
能不从小开始使劲睡吗?
睡不过别人,老婆跑了怎么办。

深秋后连下了几天冷雨,便入了冬。
慕白前几日得了日志后,总爱趴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翻看着日志。
他总觉得日志里还有些什么自己没知晓的事情,所以翻来覆将日志看了好几遍。
有时看得专心,连阎鹤下班回来的动静都不知道。
有时候哪怕知道了,也只是手撑着腮帮子,扭头同他道:“回来了呀。”
在玄关门前的阎鹤总会停下摘腕表的动作,抬眼望着沙发上穿着睡衣的小鬼专心致志地翻着日志,并不来接他。
一贯神色沉静的男人看了一会,随后才将腕表不轻不重地放在玄关柜门上放置腕表的地方。
从前的小鬼并不是这样。
从前的小鬼若是来得早了见到他下班,总会亮起眼睛,哪怕原先还趴在沙发上看着话本,也会立马丢下话本,朝他奔来。
小鬼总是仗着自己是魂魄,跳进他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睛亮晶晶地同他说:“你下班了呀。”
“你猜我今天碰见了什么?”
他会挂在他身上,同他说着一天在墓地中发生的事,例如无头鬼同别人打架,把自己的脑袋丢了,找了好多天都没找见。
又例如长舌鬼总是喜欢嚼舌根,前日不知被哪个英雄好鬼揍了一顿,给他的舌头打了个好几个结,大抵是两三个月都不能再嚼其他鬼的舌根。
他挂在他身上,同他嘀嘀咕咕说话的样子很可爱。
有时候阎鹤觉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蚂蚁上树都要比平日里公司那些季度成果汇报来得有趣。
但如今小鬼不再挂在他身上,同他贴在一起,也不再同他说话。
他总是长久地抱着那本日志。
那本叫陈澜写的日志。
慕白又将日志翻了一遍,他撑着下颚,砸了咂嘴,感叹着几百年前的自己居然如此厉害。
探花郎!
百姓眼中的青天大老爷!
小鬼在沙发上打了个滚,心满意足地又翻开日志,兴致勃勃地重新看自己生前的丰功伟绩。
客厅里开了暖气,伴随着暖黄灯光看上去暖融融的,荧屏上播放着小鬼爱看的综艺,但小鬼没抬头看。
心满意足看完了一篇日志,小鬼才发现荧屏上播放着和自己爱看的综艺,但已经播完了。
他颇为惋惜,扭头问阎鹤:“你什么时候开的电视?”
阎鹤坐在沙发另一旁:“回来的时候就开了。”
他目光落在那本日志上:“大人看得认真,没发觉。”
小鬼如今听着大人两字已是腰板挺直,不再像从前心虚。
毕竟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大人。
于是小鬼只认真叮嘱道:“那你下次开电视的时候同我说一声好不好?”
阎鹤答非所问:“大人看那本书好看吗?”
小鬼点头如从捣蒜:“好看。”
他不止说好看,他还挪到他身边,举着日志,一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一样的神情献给他,殷勤道:“你也看。”
阎鹤:“……”
小鬼却是迫不及待的模样,将日志放在他面前,期待地望着他。
这里面可全是他的丰功伟绩。
写得他如此之大义,如此受百姓欢迎。
寻常人看了都得被他的风骨迷住。
更不用说阎鹤。
小鬼坐在沙发上,动来动去,殷勤期待地望着阎鹤。
阎鹤仿佛都能看见小鬼好像有根无形的尾巴,晃来晃去。
他沉默地翻了翻,嘴里蹦出了两字,说好看。
小鬼心满意足,屁股后面的那根尾巴好像甩得更加厉害了。
他趴在沙发上:“还好有陈澜。”
“把我这些事都给记了……”
他又看了几遍,努力在脑海中回想着日志上记载的画面。
原本模糊的画面也随着日志上的文字逐渐变得清晰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慕白放下日志,伸了个懒腰,一扭头就看到穿着睡衣刚洗完澡的阎鹤。
阎鹤若无其事地擦着头发。
慕白看见穿着睡衣的阎鹤立马就饿了。
精神气那股香甜的滋味立马涌了上来,让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魂都被勾走一样就跟着阎鹤上楼了。
结果上楼一看时钟,才九点多,还没到睡觉的时间。
但小鬼快活得坐在床上,哪里还管是不是到了睡觉的点,只等着阎鹤睡觉,自己准备开饭。
阎鹤在床上,伸手将他揽住,准备将他往怀里带。
小鬼摇头,他撑着腮帮子:“我看着你睡。”
似乎怕阎鹤担心,他贴近了一点阎鹤,用脸颊蹭了蹭,很像是渣男哄人道:“我只吃一点点……”
“一点点就好了,我知道你还要明天要上班的……”
阎鹤没什么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闭上眼睛。
慕白专心致志地等着,被褥柔软暖乎,他打了个哈欠,看着眼前人似乎已经沉入梦乡。
但很快,眼看着准备睡着的人忽然睁开眼睛,同他对视:“陈澜喜欢睡觉吗?”
打着哈欠的小鬼:“?”
他放下手,有些没反应过来,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阎鹤。
阎鹤只是沉静地同他对视:“问一问。”
慕白不太清楚这种问题有什么好问,但他还是想了想:“不太喜欢。”
“他总觉得自己才学不太行,时常点灯苦读诗书,勤学到很晚。”
阎鹤哦了一声。
慕白伸手去合他眼睛,让他早点睡觉。
“早睡早起身体好,早点睡觉,不要熬夜,快睡吧……”
阎鹤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这次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不多时,害慕白嗅到了如同往常一样醇厚的香甜精神气,他鼻尖翕动了几下,舔了舔唇。
但很快,吸食了几缕精神气的慕白就发现了点不对劲。
他坐在床上,砸吧了两下嘴,总觉得今晚的精神气有点酸溜溜的。
精神气是由梦境衍生而成,跟入睡者的心境心情有很大的关联。
之前阎鹤一整晚没睡好,慕白吸食到的精神气便是寡淡无味的。
但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大抵因为阎鹤性情天生冷淡沉静,情绪波动并不是很大,因此产出的精神气总是一如既往地香甜醇厚。
还怪新奇的。
好奇的慕白又抓了一把精神气塞进嘴里。
酸不拉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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