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觉—— by关尼尼
关尼尼  发于:2023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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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狄沉默了一下,然后开始转移话题:“你男朋友碰见了什么脏东西?”
小鬼摇头说不知道。
起初阎狄还是笑吟吟,但听到小鬼一脸神色凝重地说:“他确实是挺怕那些脏东西的。”
“好久的佛珠也拿出来戴了,还时常往家里贴符纸,指不定这次的脏东西不是什么无头鬼……”
“最近几日感觉他总是睡不好,夜里时常看我几眼才睡下。”
阎狄与身后的几个长子心中顿时生出了一股火。
阎鹤是被老阎王丢去人间历练,但不代表什么阿猫阿狗邪祟都能上前踩一脚。
当着他们的面,那些脏东西还如此嚣张。
当即,阎狄便同小鬼说他们几个自会解决掉那些脏东西,定会将那些脏东西重重踩在脚下,最后绞杀得无影无踪。

听着眼前几位人说要将那群脏东西绞杀,慕白仍旧是一副谨慎的模样。
他偷偷瞥了四周敞亮的侧殿,总觉得有几分古怪,嘴巴闭得紧紧的,不再说他与阎鹤的事。
眼前的几个人却仿佛对他很好奇,兴致勃勃地问他许多事情,见他不说话,又说了许多逗趣的话,似乎要将他逗笑才行。
慕白着实招架不住,只好硬着头皮说自己要回去了。
谁知,几人好似意犹未尽一般,坐在榻下,抬着头挽留他,劝他再多待一会。
阎狄一会说五个兄长都有病,从未与正常鬼交流过,一会又说再不同正常的鬼交流,自己也快要得病,想让他留下来再陪他说说话。
慕白见先前几个人背对着他一抽一抽的犯病模样不似作假,只好答应眼前的鬼。
但他还是谨慎道:“那我们就再聊二十分钟。”
“只能聊二十分钟,再多也不行了。”
阎狄眉眼弯弯撑着下颚,瞧着眼前的小鬼一板一眼的模样,连说了几个好。
从前怎么没发现一板一眼的小鬼逗起来那么有趣?
“我不爱读书,但倘若大人给我推荐几本,说不定我就爱读了。”
“大人给我推荐几本吧……”
“你别问,给我问问,我可是一句话都没得问……”
“给我同他说说,给我说说……”
不多时,小鬼就摇头说二十分钟已经到了,他得回去了。
阎狄愣了愣,立马说:“别走啊,我们给你拿香火怎么样?”
“你想吃什么样式的香火?我们这里都有,再陪我们说说话好不好?”
“我们现在就去拿香火给你吃,你且等着。”
说罢,他同几位兄长便起身,临走前还兴致勃勃地叮嘱道:“等一小会,我们拿好东西给你。”
“吃完了再走吧。”
人间都是这样,客人来到府上做客,都得吃顿饭才走。
先前倒是他们疏忽了。
看着身着长袍的几人翩然消失不见,慕白起身追了几步,发现压根就追不上。
那几人几乎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白只能慢慢停下,谨慎地打量着四周,发现找不见出去的房门口,连窗都发现不了。
怪不得那几人能够放心地将他留在这处,一同去给他找香火。
慕白坐在榻上,心中还在思索着这几人到底是谁时,偏头瞧见落在地上的孔雀羽扇。
那把羽扇华贵至极,镶嵌其中的宝石熠熠生辉,每一根羽毛光泽散发着柔和珠光,一看便知奢靡昂贵。
大抵是先前随手放在榻上,随后不知被谁给碰掉在地上。
慕白弯腰,想将那柄羽扇拾起。
谁知指尖刚碰到羽扇,就错愕得连连后退几步。
羽扇不知用什么制成,一触碰便散发出极尽恐怖的恶鬼气息。
那股恶鬼气息阴冷得极尽骇人,相较之下先前在津市碰见的那些恶鬼,都如同大巫见小巫。
慕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下意识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恶鬼窟,浑身都发起冷来。
先前笑吟吟的几位身着长袍的男子,如今在他眼里也变成了披上了层人形皮囊的恶鬼。
另一旁,阎狄同几位兄长在储物阁里翻箱倒柜,给小鬼找香火。
香火不是没有,但在他们眼里能拿出手的香火,那便得好好翻找。
不多时,阎狄拎着由奇珍异宝塑成的香火,兴致勃勃地同兄长一起回到偏殿。
但偏殿已然没了小鬼的身影。
几人纳闷地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小鬼的身影。
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阎狄瞧见散落在地上的孔雀羽扇。
他弯腰捡起那柄羽扇,很快就知道了是什么回事。
“你拿这玩意过来做什么?”
“这羽扇里头还关着你先前捉的恶鬼,你还拿来做什么?”
羽扇的主人也立马知道其中关窍,悻悻然:“这不是好看嘛……想着拿来装一下……”
“装装装,装个屁,鬼都给吓跑了……”
“好了,四处找找吧……”
偏殿闹哄哄一片,一群人指责来指责去。
红木柜里头的小鬼大气都不敢出,但纵使是这样,萦绕在四周的阴气还是悄无声息地飘散出去。
几人只需稍稍施个法,便能瞧见小鬼的大致位置。
正打算走过去好声好气将小鬼哄出来时,偏殿的大门被牛头马面慌慌张张施了法闯了进来。
阎狄面露不喜,抱着手说:“慌慌张张成什么样子?”
几位兄长也是道:“就是。”
“有什么不能好好走过来说?”
牛头马面拼命摇头,喘匀了气才颤颤巍巍地附在阎狄耳边说了一句话。
阎狄嗓音徒然飙了上去:“他下来了?”
牛头马面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几个兄长啧了一句:“做什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阎狄回头同他们说了一句。
几人:“……”
“真下来了?”
阎狄:“废话,牛头马面亲眼看见的。”
“手上还拿着几颗舍利子。”
几人:“……”
一阵死寂的沉默后。
一行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鬼口中的脏东西很有可能是他们自己。
阎鹤很有可能是下来弄他们的。
普通人的阎鹤还好说。
就怕搞不好阎鹤弄着弄着,就觉醒了记忆,知晓了自己的身份。
到时候找乐子的他们估计就成了地府的乐子。
又是一阵寂静。
一行人面面相觑,随后,阎狄猛然被一众兄弟推了出来,那群兄弟望着他,小声道:“你同他老婆说话说最多。”
“你去对付他。”
阎狄:“……”
他怒道:“我才同他说了多少句?你还上手去捏那小鬼的脸呢……”
“到时候一个都跑不了——”
“我哪里捏了那小鬼的脸,我就是看有灰,伸手替那小鬼蹭一蹭……你还让那小鬼教你读书……”
一行人一边不甘示弱地嚷嚷着对方同他老婆说话最多,一边火急火燎想着赶紧将阎鹤的老婆还回去。
躲在柜子里的小鬼听着外头忽然大声嚷嚷起来,内容听得并不真切,但像是起了内讧。
小鬼还没来记得松一口气,柜门“唰”地一下就被拉开了。
小鬼:“!”
眼前的几人火急火燎地拉开柜门,挤出笑哄着他快从柜子中出来,他们马上就将他送回去。
但瞧着几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小鬼被吓得脸都发白了,只当眼前几人终于是忍不住,露出恶鬼的一面,要将他分食。
他拼命摇头说不出,双手死死拽着柜门,悲戚地大喊说着诸位英雄好鬼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吃他,他上有个水鬼,下有个相好,万万不能被吃去。
阎狄这边都快急得火烧眉毛了,但又不敢强硬地动手,生怕小鬼同阎鹤说些什么,等阎鹤恢复记忆,他们几个找乐子的更加吃不了兜着走。
但小鬼不知哪里来的吃奶的劲,同树袋熊一样死死扒在柜门上,如何都撕不下来。
阎狄一行人没了法子,只能火急火燎地强行使了点力将小鬼硬生生从柜门上扒了下来。
被架着四肢的小鬼面露惊恐,以为这几个恶鬼要同话本里的妖精一样要将他丢到锅里煮了分食。
一时间小鬼挣扎得更厉害,拳打脚踢,在半空中使劲蹬着腿试图逃脱束缚。
一行人火急火燎地架着小鬼往殿门外走,刚出殿门,没走几步就碰上了一道颀长身影。
来人面如冷玉,长身玉立,身后昏暗的盏盏鬼火晃动,如同冰雪雕琢的五官俊美,眼眸中的阴冷得骇人。
他几乎是一眼就瞧见小鬼四肢被几个人架着,拼了命地挣扎,小鬼眼眶都急红了。
周围的几人火急火燎地不知要往哪处敢,架着小鬼直愣愣就要往前冲。
一抬头就看到阎鹤的几人:“……”
一行人堪堪停住脚步,面色死寂,没想到几百年来头一次碰面是在这种情况。
从眼前人燃起冰冷的骇人怒意中,几人不难猜出此时此刻他们在阎鹤的形象是什么。
鬼鬼祟祟偷了对方的老婆并且拔足狂奔的恶鬼差。
面前人手中的舍利子几乎被攥得摩擦出侧耳声响,看得出眼前人的冰冷怒意攀升到了峰顶,仿佛要将整个地府掀翻。
骤然间,阎狄几人看到阎鹤四周围绕的无形符咒疯狂晃动,发出尖锐恐怖的呼啸声,仿佛狂风骤雨中苦苦支撑的渡舟,随时随地都会崩裂。
被密密麻麻无形符咒包围在其中的阎鹤眼眸逐渐赤红,黑发渐渐变长,彰显出不同凡人的特征。
那是老阎王当初布下的符咒,为的是将阎鹤锁在人间。
可老头子还没说阎鹤能回来。
阎狄大骇,还没来得及出手,就听到手中的小鬼急得大喊一声:“阎鹤——”
他下意识松开手,小鬼立马用力挣脱其余人,同颗炮弹一样直愣愣地冲到了阎鹤身旁。
倏然,阎鹤四周疯狂颤动的无形符咒缓缓停息平缓下来。
小鬼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骑在阎鹤脑袋上,扒拉着他的眼睛,惊慌失措:“你眼睛怎么变红了?”
“你说话啊——”
“你头发怎么也变长了——”
“谁把你变成这样的?你还能说话吗?”
被小鬼骑在脑袋上的阎鹤沉默了一下,终于沙哑开口:“能说话。”
“大人,你拽我头发拽得有点疼。”
惊慌失措的小鬼低头一看,自己的两只手都拽着阎鹤的长发,他立马放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第77章
小鬼急得出汗,他松开阎鹤的长发,但依旧骑在阎鹤的肩上,扒拉着他突然变红的眼珠子。
身下人往常如同黑曜石的眸子此时变为冷沉的赤红,多了几分冷淡的锋利。
但看见火急火燎地望着他的小鬼时,赤红的眸子蓦然柔和下来。
阎鹤听话地半仰着头,睁着眼睛,安静给小鬼看自己忽然变红的眸子。
小鬼紧张摸了摸他的眼睫,嘴里的话如同连珠炮似的,忧心忡忡道:“疼不疼?”
“眼睛怎么就变红了,里面是不是出血了?”
“是不是眼睛被什么东西戳伤了?”
“还能看见东西吗?”
“快眨一下眼给我瞧瞧。”
两人对面的阎狄一行人目瞪口呆。
眼前的小鬼不止骑在了阎鹤脑袋上,甚至让阎鹤眨眼,阎鹤就安静地眨眼,还旁若无人地低声安慰着身旁的小鬼,说真的没事。
“再眨两下。”
一向神情倦怠冷淡的阎鹤听话照做。
小鬼仍旧是不放心,紧张道:“眼珠子转一圈给我瞧瞧。”
阎鹤:“……”
他沉默一瞬,小鬼凑近他,惊慌失措:“转不了吗?”
“是坏掉了还是被人戳得转不了?”
阎鹤转了一圈眼珠子。
被吓得不轻的小鬼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随即异常警惕地抬头望着面前的阎狄一行人。
他背脊绷得很直,浑身上下都像绷紧的弦,颇为忌惮道:“是不是他们戳你眼睛?”
阎狄一行人:“……”
阎鹤说不是。
满头大汗的小鬼松了一大口气。
要真是眼前一行人戳的话,他还真有点打不过。
小鬼立马头碰头开始同阎鹤压低嗓音,神色极为凝重道:“他们兄弟几个都是恶鬼。”
“但后面五个兄弟都是有病的,一犯病就容易抽抽,肯定好对付。”
“你去对付那五个有病,他们犯病抽抽了,你就使劲跑。”
“我去对付那个没病的。”
说罢,小鬼心中已经是视死如归。
他知道自己对付那个没病的恶鬼大抵是什么胜算。
但他好歹是个小鬼,死过了一回。
但阎鹤只是个活人,对上那没病的恶鬼不仅没胜算,甚至极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阎鹤望着阎狄一行人,神色微妙。
他不知怎么觉得眼前的几人莫名有种熟悉感,仿佛冥冥之中与眼前的几人有什么关联一样。
但小鬼说眼前的一行人有病。
阎鹤微微一怔:“五个都有病?”
小鬼使劲点头:“都有病,我亲眼看着他们发病,”
“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吓人极了。”
阎鹤沉默了一会,开始觉得自己应该同眼前容易发病的几人没什么关联。
先前的感觉大抵是错觉。
正当小鬼紧绷身子到极致,准备同一行恶鬼殊死搏斗时,就看到一行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交流了什么,竟默契十足地化为几缕烟灰,消失在两人眼前。
动作极为迅猛,甚至还能从那几缕烟灰中瞧出几分逃窜的意味。
已然准备好大战一场的警惕小鬼:“?”
他茫然地望着眼前的几缕烟灰四处溃散,攥紧的拳头一时之间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阎鹤伸手,手指落在小鬼的颈脖上,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轻轻摩挲几下。
像是将弓着身子随时随地准备打架,同炮弹一样冲出去的警惕小猫拎起来。
小鬼喃喃:“他们跑了?”
阎鹤点了点头:“跑了。”
小鬼仍旧是不可置信:“就这样跑了?”
他们甚至都没有进行对峙。
连交手都没有交手,就直接跑了。
阎鹤微微一顿,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宽大掌心若隐若现地浮动蔓延着金色纹路。
他停顿瞬息后,收起手掌,压低嗓音道:“大抵是察觉到黑白无常的气息,便跑了。”
小鬼神情惊疑,更加不可置信喃喃:“黑白无常?”
“这处是地府?”
阎鹤点了点头。
小鬼神情恍惚,仿佛整个人生观都收到极大的冲击:“什么恶鬼,会将小鬼抓到地府?”
“他们怎么会自己跑来地府?”
旁的恶鬼生怕被阴差抓到地府,那群恶鬼竟无法无天到将小鬼抓来地府。
阎鹤:“要不怎么说他们有病。”
小鬼恍惚地想了想,好像确实是。
六个鬼,五个鬼有病,剩下一个没病的,恐怕拦也拦不住那五个有病的。
有病的人犯起疯病来,连死都不怕。
有病的鬼犯病起来,大抵是连阎王爷都不怕。
阎鹤摸了摸小鬼的脸,见他仍旧是一副愣然的模样,只当是被吓着,便牵着他往外走。
他并不怎么在意先前的几人到底是不是因为察觉到黑白无常的气息而后逃窜。
小鬼平安无事就好。
地府入口。
凌晨三点多,勾完魂的黑白无常打着哈欠,在入口闲聊,等着下地府修复升级系统的阎鹤。
黑无常仍有点顾虑:“老这样放他下去,他岂不是以后在地府都来去自如?”
白无常打了个哈欠道:“你想想,生死簿都说了,他是自己人……”
“况且我们将人放进来那么多次,你以为上面的人不知道?若是上面不同意,恐怕早就出手警示……”
两人正闲聊时,察觉到身后传来两道陌生气息,白无常转过头,懒洋洋地准备将身后的生魂从地府送回人间。
两侧的长路布满白茫茫的薄雾,一抹修长挺拔的轮廓渐渐显现,墨色的长发逶迤,在暗淡天光中,一双赤红的淡漠眼眸比盏盏鬼魂中还要瞩目。
黑白无常下意识起身,连忙抓着铁链脱口道:“阎王……”
但待不远处的走近,黑白无常才惊愕发现,眼前人哪里是什么过来视察的阎王,分明就是前不久让他们带进地府的阎鹤。
眼前人同先前进地府那副模样全然不同。
黑白无常心下惊骇,对视一眼,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
还没等两人细想,阎鹤牵着的小鬼就冲了上去,一副终于找到组织热泪盈眶的模样。
他抓着白无常,使劲摇晃,痛心疾首道:“你们地府进鬼了!”
“六个鬼!还在你们地府安了家。”
“赶紧好好查查,是不是出了什么内鬼!”
白无常极其少见地愣然在原地,好一会才茫然地点头:“好……等会就去查……”
小鬼又将身后的阎鹤拉到面前,紧张道:“还有,你能帮我瞧瞧他吗?”
“他是不是下地府的次数多了?变异了?”
他努力用手指撑大阎鹤的眼睛:“他先前眼睛不是这样的,是黑色的,如今变成了红色。”
“别动,你眼睛睁大一点,让白大人好好瞧瞧。”
阎鹤眼睛被扒拉得有点疼,沉默了一瞬,还是微微弯着腰,方便小鬼扒拉他眼睛。
看着眼前长发红眸疑似小阎王的阎鹤眼睛被两根手指使劲撑大,白无常露出惊恐的神色。
小鬼瞧着白无常惊恐得话都说不出的样子,心里猛然咯噔一下,颤颤巍巍道:“真变异了?”
阎鹤轻轻地朝着白无常摇了摇头。
白无常打了个激灵,按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硬着头皮强装镇定道:“没、没变异,兴许是沾上了点阴气……”
他同黑无常慌乱道:“我将你们送上去吧,时间快到了,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
说罢,不等两人反应,黑白无常慌里慌张地就将面前的两人从地府里头送出去。
甚至因为太过慌张,将阎鹤的魂魄送进躯体时,还手忙脚乱地给顺带给小鬼魂魄凝成了实体。
送完两人的生魂后,黑白无常同先前的几个恶鬼一样,颇有些慌不择路地消失在半空中。
在黑白无常消失前,魂魄形态的阎鹤偏头,目光落在黑白无常的背影。
眼一睁一闭,慕白就一脸懵然地坐在别墅卧室的大床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和脚,随即又猛然扭头望向一旁的阎鹤。
魂魄回到躯体的阎鹤睁开眼睛,他坐起身,先前的长发与红色眸子都消失不见,恢复到原来的黑眸与短发。
慕白被吓得半死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伸手摸着阎鹤的眼睛,有些蔫蔫小声道:“你以后别下地府了。”
阎鹤似乎并不太在意自己,只是摸着他的头发和脸,低声道:“那几个恶鬼有没有伤到你?”
慕白老实摇头:“没有。”
“他们只是问我好多话。”
“一会问我从前家中有几口人,一会问我同你是如何相识,一会又问我从前家中姊妹成亲都需要什么聘礼……”
“后面还去拿香火给我。”
阎鹤一边听着,一边检查小鬼身上有没有伤口,直到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边,才停了手。
他伸手,将还在叨叨絮絮的小鬼揽进怀里,感受着肌肤相贴的熨帖。
真实、确切地存在于他的怀里。
叨叨絮絮的慕白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停了下来。
卧室的夜灯昏黄,窗外寒风中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被压弯的枝桠沉甸甸落满霜雪,最终承受不住倏然坠落,发出轻微声响。
长久的沉默中,抱着他的人心跳逐渐平缓,但依稀能够窥见先前隐藏得极深的不安。
慕白小声道:“我先前不见,你是不是找了我好久?”
阎鹤垂着眼睫,手指一根一根地与他交握,然后说没有。
他说:“只是找了一小会。”
慕白知道眼前人大概是找了很久,甚至最后去了地府找他。
他半跪在床上,手臂环着眼前人的颈脖,脸颊贴着阎鹤的脸颊,轻轻地蹭了蹭,朝他小声安慰。
阎鹤心尖都快软成一汪水,低头亲他。
他亲得很慢,在冬日凌晨的雪夜,不含任何情欲,只多了些温吞的柔情。
亲完后,舒服得半眯着眼睛的小鬼睁开眼,他鼻翼动了动,道:“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变得更好闻了?”
先前的阎鹤身上散发的阴气已经很好闻,总是引得他忍不住靠近。
如今阎鹤身上散发的阴气更纯粹更浓郁,同馥郁清幽的植物草木根茎清冽的汁水味。
阎鹤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看到掌心若隐若现浮动起一瞬金色纹路,很快就消失不见。
他低头:“可能是大人饿了。”
慕白砸吧了两下嘴:“有可能。”
应该是饿了,要不然刚变异的阎鹤怎么会比之前的阎鹤好闻那么多。
在尼克萨苏的电影中,变异的生物都是奇形怪状,丑陋不堪。
似乎是想到什么,他扭头,亲了一口阎鹤,对着阎鹤说了一句喜欢。
阎鹤嗯了一声,看上去很平静,仿佛没什么波动。
但慕白却精神抖擞地躺了下来,等着今晚的饭。
他发现只要自己晚上睡前亲一口阎鹤,再对阎鹤说一句喜欢,当天晚上阎鹤的精神气就会格外香甜柔软。
那股醇厚的精神气几乎是入口即化,同蜂蜜一样甜滋滋。
嗜甜的小鬼几乎每次都吃得不亦乐乎。
第二日,冬日清晨。
床头柜的闹钟一如既往准时在六点半响起,又一如往常地在响了一声后被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冷白的手给摁掉。
浅灰色大床上,小鬼还在熟睡,大抵是因为有了实体,睡得双颊稍稍泛红。
阎鹤动作很轻地起了身,一只手搭在肩胛处,只觉得一整晚有些昏沉,仿佛断断续续坐了一整晚的梦,梦见许多零碎片段。
他只当是昨晚睡得晚,加上小鬼吸食了精神气,没有过多在意。
他踩着棉拖悄无声息去到洗漱室,在明亮的洗漱镜前对上一双红眸。
阎鹤:“……”
好在头发还是短的。
望着那双红眸,想起小鬼惊慌失措地地努力用扒开他的眼睛,阎鹤觉得到有些头疼。
他盯着镜中的那双红眸,平稳地开始跟自己讲道理。
他在心里同自己讲:“你要是想给他扒着眼睛吓他一整天,你就继续红着。”
讲了一会道理,阎鹤闭上眼睛,试图控制意识,不一会睁开,发现红眸已经褪去,洗漱镜中的男人黑眸如墨一般深沉。
阎鹤神色如常地拿起牙刷开始洗漱。
随后的几天,阎鹤渐渐发现自己身上开始冒出许多不寻常的事。
他开始频繁地在夜里做梦,梦境模糊且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断断续续如同一部记忆残缺的回忆录。
清晨醒来眼睛是红眸的次数越来越多。
有时他对阴气的感知也敏锐到极致。
阎鹤意识到自己不是正常人的那天下午,拥有实体的小鬼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冬日容易犯困,看着看着就睡在沙发上。
他在厨房给小鬼烤蛋挞。
小鬼喜欢吃蛋挞芯表面微微焦黄的蛋挞,觉得那样的蛋挞要比寻常的蛋挞甜一些。
但有时候因为烤箱受热原因,并不是每个蛋挞芯都能微微焦黄。
阎鹤看到烤盘里有些蛋挞芯没泛起焦黄,抬了抬手,指尖竟下意识飘逸出几缕幽蓝色的火焰。
幽蓝色的火焰跳跃在黄汪汪的蛋挞芯表面,使其迅速泛起一层诱人的焦黄。
阎鹤怔住,收回手指,几缕幽蓝色的火焰听话而顺从地消失。
不多时。
在沙发上醒来的小鬼得到了一整盘蛋挞芯泛着诱人焦黄的蛋挞。
小鬼快乐了一整天。
阎鹤发现自己手指能蹦出火星子的那天就去找了弘白。
弘白磕着瓜子,在寺庙炕上盘着腿,问他知道是不是终于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了。
阎鹤点了点头,问了一句自己这样对小鬼有没有危险。
磕着瓜子的弘白神色复杂地停住,用一种无可救药的神情望着他,最终还是生无可恋地点了点头。
他走时,弘白终于没忍住问:“你就不问问关于你自己的事吗?”
阎鹤说没必要知道。
不是正常人就不是正常人。
手指能蹦出火星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事没事还能替小鬼烤个小板栗。
回家的红灯有五个,一个红灯停五十秒,阎鹤能在等红灯的时候,掏出口袋的生板栗,指尖蹦出两缕幽蓝色火焰,烤着手上的小板栗。
刚开始烤不太会烤,容易烤糊。
但是五个红灯,等他回到家,除去糊掉的板栗,也有满满一手的烤板栗。
小鬼很喜欢吃阎鹤给他带回来的烤板栗,总觉得上面似乎附着阴气,要比寻常在街头买的烤板栗要香甜许多。
于是小鬼在门口接他下班接得更加积极,每次都能收获满满一大兜的烤板栗。
他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屯粮一样屯着自己的小板栗,剥两颗,自己吃一颗,给阎鹤吃一颗。
到了后来,阎鹤已经能很好地控制指尖上的火焰,烤的东西越来越熟练。
有时能将红薯烤得又香又软,偶尔还能给小鬼电个爆米花。
除了眼睛的眸色比较难控制,其余的异常阎鹤都能很好地控制。
过了一段时日,阎鹤也能控制眼睛的眸色,只不过有时候情绪亢奋攀升到顶点的时候,黑眸会控制不住变化成红眸。
阎鹤也有考虑过是否要将这件事告诉小鬼。
但在小鬼拥有实体的某次深夜,床头灯亮着,后半夜因为某种情绪到达顶点,眼眸变成了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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