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下是如何确定羽林卫当真和二皇子有牵连的?”
“我不确定,只是揣测圣意罢了。圣上重启虎啸骑并不意外,但让皇子协同治理就有些奇怪了。若不是有所怀疑,不可能轻易给皇子们和大臣相交的机会。”裴霄面带嘲色,“当然,对我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
叶清了然,圣旨上写明要剿匪,并未提及彻查来源。如今山匪尽数伏法,才是圣上想看到的。至于这一筐事到底是谁的手笔,圣上自然会另派人去查。今日裴霄不留活口,除了把水搅浑,也是让陛下安心,让陛下认为裴霄只是就事论事,无意去抓裴朔把柄,挑拨二皇子和圣上的关系。
“难怪殿下一开始便说让末将按着圣旨照办便是。”叶清垂首,“是我自以为是了。”
“素光心怀大义,做事谨慎,不愿做糊涂人。”裴霄抓住叶清的手,“怪我一直隐瞒,当初应当和你将事情原委讲清,也免得你我生了嫌隙。”
叶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人都说三殿下为人孤傲,可末将看来,殿下不仅不孤傲,还温和的很。”
温和?裴霄从小到大就没被人说过这两个字。只是在叶清面前不自觉放软语气,也不想叫他误会……这便是温和了吗?
“剩下的事便交给末将处理罢。殿下不如先去圣上面前复命。”既已知晓原因,叶清便不再纠结,许多事情不是他一个刚回京城的小小武将能掌握的。自己还是做好本职要紧。
裴霄颔首,先行离开。
守在门口的穆兆年目送裴霄远去后,便进门去寻叶清,“将军,三殿下这是何意啊?”
叶清眼神安抚,“穆校尉不必担心,此事就此了结。圣上下旨,叫我们清山剿匪,如今这些匪徒都死了,我们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其余的事,便不归我们管了。”
“对了,秦少川呢?”叶清带秦少川上山,本就是有意为之。如今大事了了,也是时候管管这个小刺儿头了。
“在边儿上吐呢。”穆兆年见叶清不多解释,便也不再问,官场沉浮,他还是知道些分寸的。
说话间,二人便来到了山寨粮仓门口。只见秦少川和一众新兵正窝在一边干呕。
叶清上前拎起秦少川走到宽阔地,“小侯爷玩儿好了?”
秦少川虽说常和人打架,但却是第一次杀人,迎面的血腥气和尸体上狰狞的伤口让秦少川生理不适。
“你,呕……”此时更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
“小侯爷出发前,看起来十分激动,磨刀霍霍,和虎啸骑那些有经验的将士们看不出什么差别。”叶清从怀里拿出白帕,一下一下地擦拭刀上的血迹,动作轻柔宛如对待情人一般,“可现在你看,不过是见了血,便倒在一边不能动弹了,再看看那些有经验的将士们,各个有条不紊,清点伤亡,处理尸体。”
“现在你还觉得,自己很厉害么?”叶清翘腿坐在高台上,长刀抵在秦少川肩头,眼底荡开笑意,“小侯爷身份尊贵,但在虎啸骑,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菜鸡罢了。”
第7章 叶小将军生辰礼(1)
秦少川被被噎的说不出话,事实如此,他也无从辩驳。原以为虎啸骑不过就是一群有品级的侍卫罢了,无非就是做些巡逻盘问的杂事。自己来虎啸骑月余,除了起早贪黑的训练,便是跟着骑马巡城,想到自己堂堂凤阳侯府小侯爷竟把一身才能浪费在此,心中愤懑,才不断挑事。想着等什么时候这位叶小将军觉得烦了,就会把他敲锣打鼓地把自已送回去。
可经此一事,秦少川心境好像有了些变化。他自认武功在虎啸骑绝不算拖后腿,但今日跟在叶清身后看着,才发现眼前这个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的少年郎,刀意锋利,内力深厚,杀伐果断。在他面前,自己这功夫与花拳绣腿无异。
秦少川抿了抿嘴,微微侧头远离刀刃,嘴上还硬,“日后……我老实点便是。”
叶清见目的达成,伸了伸懒腰。最近忙的没功夫回家,老头子估计也想他了,等一切安排妥当后,便策马回府了。
“爹,我回来了!有吃的吗?你风华绝代的乖儿子快被饿死了!”叶清一进门就扯着嗓子喊。
只听铛的一声,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刀擦过叶清的耳朵,直直插在一旁的柱子上。正是叶麾的佩刀--破云。
叶清摸了摸被刀风划过的耳朵,反手将破云抽出,笑嘻嘻地小跑到叶麾面前,狗腿子一般双手递了过去,“叶大将军威武。”
“哼!”叶麾接过刀,乜眼道:“还知道回来?”
“爹~~~”叶清一个字恨不得转十八个弯。
叶麾恶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滚蛋。厨房有吃的,吃完来书房见我。”
“得令!”叶清抱拳,一溜烟儿跑走了。
叶麾看着叶清没正形的样子,不由得摇头轻笑,“这小子。”
这边叶清进了厨房,跟伙夫要了些酱牛肉,夹进馒头,蹲在了靠在灶台旁大口吞嚼。
“少将军吃慢些,别噎着。”伙夫原也是跟着镇北军的老人了,只是后来受了伤,便被叶麾接来府里养老。因为有些庖厨手艺,就央了叶麾,在厨房谋了个差事。
叶府自主母过世后便不再养家仆丫鬟,伺候的的都是自小跟在身边的亲卫。以往出生入死,彼此间虽有上下,却不分彼此,故而一些年长的近卫都将叶清当作子侄看待。
“张伯,您做的酱牛肉最好吃了。我在虎啸骑这几个月,就馋这一口。”叶清吃的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嘴里含含糊糊的应答。
“哈哈哈,那多吃点多吃点。”张伯大笑,声如洪钟,恍惚间还能看见当年征战沙场的影子。
“对了,你这一连几个月不曾回府,大将军嘴上不说,面色可不太好。你可小心着点儿,别惹他生气。”张伯提醒道。虽说叶麾已经封了国公,可张伯还是习惯叫他大将军。
叶清咽下一口牛肉,“我哪敢惹他啊,这不是被公事牵绊住了才没回得来。您是没看见啊,我刚一回府,他那五尺长的大刀唰的就飞过来了,蹭着我耳朵就过去了。就这我都不敢躲,生怕躲了这一刀,下一瞬他就要来上手揍我了。”
叶清小脸一皱,言毕还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
“你啊。”张伯看叶清比比画画,无奈笑骂。张伯也算看着叶清长大,知道叶清本性沉稳,只是在他们这些长辈面前才表现出少年心性,看似没个正形,说到底只是为了逗他们一笑罢了。
叶清就着半斤酱牛肉,一连吃了五六个拳头大的馒头,才有了饱意。
“张伯,我先去书房找我爹,得空再来找您聊天。”叶清吃饱喝足,跟张伯告别。
张伯摆了摆手,回头又去片了几斤牛肉,准备到时候给叶清酱上。
叶清慢悠悠晃到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房门,“爹。”
叶麾正在翻看兵书,见叶清进来,嗯了一声,示意他坐下。
“这段时间征兵和莲花寨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差事办的不错。”
“一开始听说要清山剿匪,不留活口,我还担心以你的性子,不会那么轻易听话。”叶麾将叶清一手拉扯大,又当爹又当娘,在战场上时,更是带在身边,很少有几个月见不到的时候。叶麾的确是想儿子了,又担心叶清不懂京都官场门道,行差踏错。
叶清回想莲花寨的经历,摇头苦笑,“儿子本来是准备留个莲花寨的活口,带回去审审的。多亏有三殿下提点,晓得了其中利害,这才没唐突。”
又是裴霄?叶麾心里嘀咕。
“儿啊,这三皇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京都都在传,说三皇子裴霄孤僻清冷的很,又有雷霆手段,并不好相与。可他对你又是送药,又是提点的,可是另有所图?”叶麾意指裴霄试图笼络人心。
(刚跟圣上复命回宫的裴霄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福安公公忙端上热茶,絮絮叨叨:“春回天暖的,怎的打上了喷嚏?”)
叶清歪头沉思半晌,这传言他也听过不少,但几个月相处下来,并不觉得裴霄对他有所图谋,平时除了公事外,也都是在聊些闲话,并未展示出拉拢之意。
“许是三人成虎?”叶清想了半天,只得出了这个答案。
“罢。不论如何,只要不把叶府牵扯进他们的争斗中,他是温润君子也好,十殿阎罗也罢,都与咱们无关。”叶麾大手一挥,“接下来虎啸骑应当会清闲几日,眼看着你生辰就快到了,可有什么想要的,爹去给你寻来。”
叶麾在武学上对叶清极其严格,那战场上虎虎生威的刀法,可是他手把手一点一点喂出来的。但日常生活中,却又对他十分宠溺,但凡叶清想要,就没有叶麾找不到的。
“还有一个月呢,不急不急。”叶清对生日倒是不甚在意,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怎么不急?寻东西不要时间 ?”叶麾瞪眼。
叶清脖子一缩,“爹,您看您这吹胡子瞪眼的,知道的是要给我寻礼物,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要送我上路呢。”
叶麾胡子抖啊抖,眼瞅着就要拔刀。
叶清赶忙上前顺毛,按住了叶麾的刀柄,“哎呀叶大将军,莫气莫气。要说想要的东西,儿子还真有一物想求。”
叶麾松手,“曰。”
叶清解下银刀,指着刀柄上东珠上方的空白说道:“爹您看,我这刀柄上正好有个位置,能镶嵌上一个指节大小的宝石,我瞧着琳琅阁里那块儿四方的鸽子血就不错,但是人家不卖,非说得要破的了他们的棋局才能给,儿子向来不精棋道。”叶清眼睛一转,“您看……”
叶麾看向叶清,一言难尽,“你这什么审美?大男人,没事儿往刀上镶那么多宝石作甚?”
叶清看着叶麾黑漆漆光秃秃的刀,咂了咂嘴:“这不是瞧着新鲜嘛。”
叶麾撇嘴,心道:啥棋局?老子也不会啊。
但又不愿在儿子面前失了面子,只道:“知道了,不就是块儿鸽子血,等着罢。”
叶清给自家老子找了个麻烦事儿,嘿嘿一笑,美滋滋回房睡觉去了。
接下来几日,正如叶麾所说,虎啸骑众人十分清闲,每日除了日常巡逻和训练外,都没什么需要操心的。虎啸骑新来的刺儿头被叶清一折腾,也就都消停了许多,又有穆兆年看着,叶清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裴霄自莲花寨剿匪后,也很少来虎啸骑了,偶尔来露个面,却也总是和叶清错过。叶清只当裴霄另有要务,便没放在心上。却愁坏了福安公公,裴霄每次兴冲冲的来,满脸黑地走,福安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说错了话。明明知道自家殿下是冲着叶家那个小将军来的,却总是寻不到,又不好直接去叶家要人,急的福安公公起了一嘴的火泡。
偶然听说定北公为了给儿子寻生辰礼,召集了一堆围棋高手,天天上琳琅阁破棋局,势要求得那镇阁的四方鸽子血。急急忙忙去和裴霄报信。
“你说他想要那鸽子血镶在刀柄上?”裴霄听了信儿,脸色缓和许多,“我记得他刀柄上有一颗红色的东珠,太阳一照,波光流转,甚是好看。”
福安回想,“确实如此,奴婢还听说那个东珠价值连城,好像是定国公当年从北荒一个皇族的身上抢来的,也是给叶小将军当做生辰礼了,据说叶小将军当时十分欢喜,连夜叫人将那东珠镶到了刀柄上。”
“看来他很喜欢这些珠宝。”裴霄眼底泛笑,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本是想将寻来的那本逍遥刀谱古籍送他做生辰礼,既知他喜好,不若再锦上添花一回。”
福安公公福摸着了主子的心思:“听说定国公每日巳时必带人去琳琅阁破局,还有十日便是叶小将军生辰了,想必定国公这几天定然十分着急。”
裴霄勾起唇角,“明日和我乔装去趟琳琅阁,低调出行,莫要被人发现。”
“是。”福安公公暗自庆幸,松了一口气,不禁感叹自己的机智。
第8章 叶小将军生辰礼(2)
翌日,叶将军带着重金召集来的各路棋手们再一次涌进了琳琅阁。
“诸位,这块儿鸽子血,叶某势在必得,只要诸位能帮我把它赢下,必定重金酬谢!”叶麾这番话说了小一个月了,琳琅阁老板站在一旁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之前怕得罪定国公,本想着和东家商量,叫叶麾买了便是,可东家不同意,非说按规矩来。无奈琳琅阁老板只得每日过来作陪,看着这乌泱泱一群人围着棋盘叽叽喳喳。
“爷,这便是琳琅阁了。”巳时刚过,福安公公和裴霄就带着斗笠,站在了琳琅阁门口。
琳琅阁的棋盘残局和那块儿四方鸽子血都放在了二楼,然试图破局的加上来看戏的人却一路顺着楼梯排到了大门口。
裴霄看着长龙似的队伍,抬手按了按跳动的眉角。
“排着罢。”裴霄负手站在队伍后面。
福安公公叹了口气,这叶小将军还真是个妙人儿,教殿下牵肠挂肚这么久不说,还心甘情愿搁这儿候着。
这么多年三殿下在宫中如履薄冰又受人挟制,只每每听到叶小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才露出些人气儿。近几年殿下长大了,对叶小将军的感情也变了些味道,不似开始那般单纯的感激和欣赏。对宫里娘娘塞进来的丫鬟仕女们不屑一顾不说,还常常望着叶小将军落下的帕巾出神。福安公公跟着裴霄这么多年,早砸么出了味儿,暗道:既然殿下喜欢,咱家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帮殿下把叶小将军追到手!
日头一寸寸往上移,转眼就到了午时。裴霄与福安公公二人终于进了琳琅阁二楼,此时看戏的人饥肠辘辘,已然走了大半。
叶麾难掩失望,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舍了老脸,干脆耍赖抢来算了。抬眸刚要与琳琅阁老板说话,便看见了靠在门口的裴霄,心下一惊。
好在此时二楼只有寥寥数人,叶麾正要问安,便听裴霄上前道:“叶伯父安好。”叶麾虚长当今圣上两岁,若不论身份,裴霄这么叫也没错。
叶……伯父?叶麾嘴角抽动,猜到裴霄不愿暴露身份,便磕磕巴巴接道:“三……贤侄好啊。今日怎么有空出来啊 ?”
裴霄对这一声贤侄很是满意,脸上挂笑,“在下听说叶伯父在为素光兄寻生辰礼,看中了这块儿鸽子血。便想着来出一分力。”
叶麾知道裴霄精于棋道,说不定真能破局。无不乐意道:“嗨,如此便有劳贤侄了。”
只见裴霄在棋盘前站定,思索了半柱香的时间,脑海中模拟了十来种对弈的路子,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了。
福安公公在一旁暗自着急,生怕裴霄在叶麾面前丢了脸面。
又过了一会儿,裴霄突然开始围着棋盘绕圈,不多时灵光乍现,执起黑子落下。
这黑子刚刚沾到棋盘,众人身后的暗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只是保养的极好,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
“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却能破了我这八卦残局,果真厉害。”女子面覆薄纱,青丝用一支成色极好的珊瑚宝钗挽起,身着鹅黄罗裙,外披流云纱,双耳挂着白玉缠金坠,腕上是镂空雕花的翡翠镯子。可这一身玲珑珠玉和女人的周身气质一比,却都失了光彩。
裴霄懒得客套,只问:“既如此,这四方鸽子血,我可拿得?”
叶麾生怕对方反悔,忙说:“这鸽子血贵重,既然棋局已破,你出个价,我不亏了你。”
“二位不必着急,这鸽子血虽说是琳琅阁放出来吸引人的噱头,但早已有言在先,将赠给能破棋局的有缘人。”女人从袖中抽出一个锦盒,放在了棋盘上,“没有事后加价的道理。”
叶麾拿起锦盒,慢慢打开,这鸽子血岂止一个指节大上一些,赤色浓郁却流光暗转,隐隐闪着荧光,看着便极其难得。稍一思索,对着裴霄说道:“三……贤侄,犬子是想要来这宝石镶嵌刀柄,今日若没有三……贤侄,我也拿不到这鸽子血。不若这样,将这鸽子血一分为二,我只取指节大小,剩下的虽然不大,但毕竟难得。不如便由我出钱,让这店家把它镶在这琳琅阁里成色最好的白玉枚扳指上,赠予贤侄如何?”
想到自己的扳指将和叶清刀柄上的宝石同出一块儿,裴霄心中一阵悸动:“那便有劳伯父了。介时便请素光去大营时顺便拿与我罢。”
三皇子尚未离宫开府,叶麾也不便派人入宫去送。叶清拿去大营倒也方便,“就这么办。”
二人寒暄几句,待店家将鸽子血切割好后,便捧着盒子欢欢喜喜地回府了。
转眼间便到了五月甘六,叶清生辰。
这天叶清当值,但早早交代了要早些回家和叶麾,张伯等人一同吃酒。
叶清生日前一天,叶麾便不无骄傲的把鸽子血递给了他 。
叶清得了鸽子血后十分欣喜,当日便迫不及待地叫人镶在了刀柄上,又听叶麾说了裴霄在其中的功劳。生日那天便挂上刀,风风火火地带着镶好的扳指奔向虎啸骑大营。
裴霄这日也早早到了驻地,坐在堂内等候叶清。
“三殿下来的好早!”叶清翻身下马,发尾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
裴霄含笑:“素光生辰吉乐,岁岁年年。”
“承三殿下吉言。”叶清握刀抱拳,那块儿新镶上去的鸽子血正好对着裴霄。
裴霄嘴角微扬。
叶清从怀里拿出锦盒,递给裴霄,里面正是叶麾叫人做好的扳指,“还未曾谢过三殿下帮家父破局之事。”
叶麾将扳指取出,戴在左手大拇指上,右手覆上摩挲,“这扳指便是谢礼了,素光不必与我客气。”
“那怎么行。”叶清对这块儿鸽子血很是欢喜,“不若这样,清近日在和府里人学着酿酒,待清学成,将最好的那坛送与殿下如何。”
“好,便如此。”裴霄应下。又拿出之前准备好的逍遥刀谱古籍,放到了叶清手上,“之前偶得了这本古籍,想着你练刀,或许用得上,你看看可喜欢?。”
叶清一目十行,眼睛越来越亮,“喜欢!喜欢!”
“三殿下帮我拿到了鸽子血不说,还送我这般贵重的古籍,清如何好意思。”这么说着,却已经将古籍塞进了怀中。
裴霄看着好笑,一旁的福安公公也觉着有趣,笑着摇头。
叶清收了古籍,觉得光是扳指和酒已经还不上这份礼了。回家之后便开始着人四处打听裴霄喜好,准备在裴霄生辰之时,备一份大礼。
裴霄生日在七月甘六,正好比叶清小上两个月。叶清趁着这两个月,也了解到了不少裴霄的事,比如母妃自戕,幼时在宫中的尴尬境地,以及喜欢吃桂花糕……
桂花糕?叶清脑海中闪过小时候遇见的那个漂亮少年。该不会这么巧罢?
叶清怕唐突,眼瞧着入了七月,却还是犹犹豫豫地没问出口。毕竟当年那男孩儿的状况称得上是狼狈,叶清心里想问,却也怕裴霄不想提起那段往事。只是有了这个猜测,便下意识与裴霄更亲近了些。
这安稳的日子没过几个月,宫里的一道口谕便又打破了定国公府的平静。
“倒也不为别的,咱家这次来,主要是帮圣上传个话。”刘福如行了个礼,恭敬道:“公爷也知,年前您与叶小将军带兵击退北荒后,北荒便派人来求和,约好了七月抵达,敬上牛羊马匹,并珍贵毛皮及黄金万箱。这昨儿刚有了消息,说已然接近京都,不日便能抵达。”
刘福如这才进入正题:“圣上的意思是,让叶小将军和鸿胪寺一起准备相关事宜。毕竟北荒人蛮横,此次使团来朝,为首的便是那曾与镇北军对战的北荒五皇子尉迟广淮。虽说是来求和赔礼,却也难免会有寻衅滋事的可能,介时还要国公与将军压阵。”
叶麾叶清心下了然。尉迟广淮战场上勇猛,但性子却极其暴躁,还打不服,曾经也叫叶家父子头疼过一阵。
“还请刘公公让陛下放宽心,我们父子必定不会让那尉迟广淮在南苍的地盘上撒野。”叶麾回京都后,为避锋芒,除了上朝,便一直窝在府中,拳头早就痒了。心里想着:若是那北荒五皇子不听话,不如就蒙上头揍一顿,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叶清也道:“正是,末将定会将此事办的妥帖。”大不了把他揍妥帖。
父子二人此时十分默契。刘福如不知叶家父子心里的暴力盘算,见话已传到,也就不再打扰,道了声告辞便就回宫了。
接了口谕,叶清第二日便去鸿胪寺熟悉流程了。说是让叶清一同准备迎接使团,但到底就是让他杵在前面当个吉祥物罢了,毕竟是镇北军里赫赫有名的银刀将军,那一把名叫上弦的弯月银刀,也曾是多少北荒将领军士的噩梦。
被冠上“赤月乌云,银刀素光”八个字的叶小将军,也曾是镇北军十万守边将士们为之自豪,闻之神往的精神支柱般的存在。
第9章 北荒使团(1)
“五殿下,现在已经进入京郊区域了。今日天色太晚,咱们先在附近的四方迎宾楼住下,明早再进城罢。”图贝冲着马车里的北荒五皇子尉迟广淮轻声道。
“嗯。”尉迟广淮双目半睁,“对了,那个死月亮是不是有个什么京郊的差事?”
图贝挠了挠头,这“死月亮”指的就是叶清了,自打尉迟广淮知道叶清名字里有“月”的含义,且给自己的刀起名叫“上弦”后,就天天“死月亮死月亮”的叫。
“确有此事,据说是在南苍皇帝设下的虎啸骑里当左将军,负责京郊巡查。京都的暗桩来信说,叶清这次也参与使团接待。”
“那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已经知道咱们到了?”尉迟广淮脸上带着冷笑,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或……或许吧。”图贝见尉迟广淮又要发怒,小心翼翼答道。
年前与镇北军一战,尉迟广淮对上了叶清,二人年纪相仿,又都武功高强,在战场上谁也不服谁,见面就掐,言语阴阳。尤以尉迟广淮更甚,很多次明明离叶清很远,却还偏偏要冲到人家面前找架打。故而北疆战场上常能看见双方的小将军,一个挥着弯刀,一个甩着流星锤,你追我赶,上蹿下跳。
若光是如此还则罢了,偏偏北荒的那位陛下还派了刚刚打输了的尉迟广淮来送赔礼和求和书。
叶清收到尉迟广淮入住京郊四方迎宾楼的消息后,掩面偷笑,“估计是想着丢人就可着一个人丢。尉迟老五这次可是被他爹坑惨了,现在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鸿胪寺少卿知道叶清与北荒五殿下的过节,随声附和。心道:早听说北荒五皇子极为暴戾,动辄打骂。还好圣上派了叶清压阵,不然这使团接待怕是要吃些苦头。
翌日晚,南苍皇帝于尚德殿设宴,接待北荒使团。南苍皇室,京内公侯伯爵及四品上众卿皆出席。
“北荒五皇子尉迟广淮问南苍皇帝陛下安。”尉迟广淮冲着殿上行礼。
“起来吧。”皇帝抬手道免。
尉迟广淮应声起身,眼睛却不住地往坐席上瞟。自己带人今早便入了京,等了一天也没看到叶清的影子,一肚子阴阳怪气没发泄出去,此时正憋着一股火。
不知是否是有意为之,尉迟广淮入座后,抬眼便对上了叶清的笑脸,旁边就是一脸面无表情的叶麾。叶家父子在北荒使团对面排排坐好,像极了守在南苍众人面前的门神。
找了一天没找到,入席了却发现对方就在眼前,可却碍于场面不能发作。尉迟广淮脸色又黑了几个度。
与其他皇子一起坐在皇帝下首的裴霄,从尉迟广淮一进殿就注意到了不对,那尉迟广淮一看到叶清,眼睛就似那狼一般冒着绿光,死死盯着他。叶清也同样勾着嘴角,对上其视线。二人目光中仿若有火花迸溅,却又像张开了什么结界,叫别人无法参与进去。
真碍眼……裴霄摸了摸扳指上的鸽子血,眸色晦暗。
北荒带来的赔礼和求和书白日里便已交接完毕,今夜的宴会一是为了给北荒众人接风洗尘,再来也算是安抚。可这才刚开宴,殿内气氛便开始微妙了起来。
众人心里犯嘀咕:这北荒的五皇子放着歌舞不看,偏一直看着叶家的小将军做什么。叶小将军倒是坦然,一开始还回上两眼,后来便开始自顾自地吃喝了,仿佛感受不到那灼热的目光一般。
“广淮殿下。”跟着父亲凤阳侯一道来赴宴的秦少川忍不住出声道:“你总瞪着我们左将军做什么?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好看的?”
秦少川是圣上的亲外甥,自幼被宠惯了,虽说在虎啸骑被叶清教训了一通,收敛了些,但骨子里还是个小纨绔。之前叶清揶揄他,说自己在虎啸骑找事儿是为了吸引叶清注意。这句话秦少川记了好久,今天终于有机会翻出来调侃,还能顺便阴阳一下北荒皇子,一箭双雕啊!
凤阳侯斜了秦少川一眼,拱手道:“广淮殿下不要介意,我家小子自小就没规矩。若有冒犯,还望您见谅。”
尉迟广淮这才移开眼,轻哼一声:“叶小将军生的白白净净,明眸皓齿,桃花玉面的……”倏尔促狭道:“若是女子,当也是个大美人。”
金银财宝和求和书都收了,尉迟广淮笃定南苍皇帝不会为了他这一两句话发作。
虽说叶清确实生的不错,面如冠玉,清新俊逸,便是用漂亮形容也不为过。但尉迟广淮那一番形容,倒把叶清描述成了小姑娘一般,怎么听也不太对味儿。
诚然,叶家虽是国之肱骨,但两国战事方歇,对方又带了降书,此时逞口舌之快,未免失了体统。
叶麾体会圣心,却又不想让别人冒犯自己儿子,出言道:“谁说不是,我这儿子光是长得好也就算了,偏偏武功还高。光是如此,还则罢了,偏偏打小就聪明,一目十行,举一反三。尤其是在兵法布阵一道。”叶麾状似无奈的摇摇头,“用不了多久,我这做爹的都要甘拜下风了啊。”与北荒最后一战,叶清就是靠着独创的乾坤葫芦阵,大败尉迟广淮。叶麾故意提及兵法布阵,就是想提醒北荒众人,别忘了当初被打的抱头鼠窜的窘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