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校尉好。”叶清也下马抱拳行礼。穆兆年年过而立,长叶清十三岁,虽说品级没有叶清高,但在营里也又些资历,于情于理,叶清都不能怠慢。
穆兆年早就听说了叶清银刀将军的威名,有意结交,今日见其举止谦逊,更是心生好感。没一会儿便亲亲热热地拉起叶清要切磋一二。
若要武将信服,自是要靠拳头说话。穆兆年此举也是为了让叶清能在营中立威,毕竟银刀将军威名在外,京都之中却尚未有人见识过。叶清年纪又小,难免会有人不服。
叶清心里明白穆兆年好意,也有意试试虎啸骑水平,便褪下大氅,紧了紧护腕,一个飞身,提刀立在了训练场边缘的大鼓上,朗声道:“虎啸骑左将军叶清,常闻诸位根脚羽林卫威名,今日有幸与诸位共事虎啸骑,立刀在此,想添个彩头。”叶清从腰间抽出一把镶嵌彩珠和狼牙的匕首,“这是从北荒宇文骅手中夺来的匕首,凡能将我从这鼓上击落者,便是这匕首的下一任主人!”
宇文骅在北荒武将中算是数一数二的人物,曾攻下过南苍三座城池,后在与镇北军鏖战中,被叶清斩落马下。
叶清言毕,场下无不呼吸急促,敌国将军的匕首啊,虽说只是将人击落,听起来不太威风,但要是真到了自己手里,出门都能横着走,下次和羽林卫的兄弟们喝酒,可有的炫耀了。
呼吸间,迎战之声不绝于耳,一个接一个的往上冲。叶清刀不见亮,只用刀鞘应对,闪避格挡。半个时辰过去了,百人来来回回上来挑战了多次,早气喘吁吁,叶清却还是稳稳立在鼓上,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裴霄目露赞赏。
一旁的穆兆年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叶小将军,这群小子打不过您,末将愿与您一试。”穆兆年拎起长枪,跳上训练场,面上更是激动。既入行伍,谁不想上阵杀敌报效国家,只可惜自己一直没有机会,今日要是能拿到这匕首,也算缓了这颗披甲上阵的心。
第4章 虎啸骑(2)
叶清颔首:“请。”
穆兆年平地跃起,离地七尺,凌空旋身,手中长枪直冲叶清面门。叶清一边后仰,灵巧躲过,一边提刀挡住。所谓兵器,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威力巨大,劲儿也足,震的叶清手掌一阵发麻。穆兆年不敢小看叶清,刚刚那一枪用了十成十的的力气,见叶清竟单手挡住了,不免暗叹:英雄出少年。
叶清见穆兆年战力不低,顿时来了精神,刀鞘上挑,拨开长枪,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住长枪上方,一个用力便将之死死按在鼓面。以刀鞘为支撑,飞身踹向穆兆年胸肩处,穆兆年闷哼一声,连人带枪,飞出去两丈远。
叶清把刀挂回腰间,拱手道:“承让了。”
穆兆年起身,笑着摇头道:“银刀将军果真不同凡响。”
叶清心里大概知道虎啸骑的程度几何了,刚才几番下来,倒也有不少好手。
叶清轻轻一抛,便将匕首挂在了训练场列设的兵器架上,“从今日起,每月初八诸位都可以来挑战我。”叶清想了想,改了规矩,“凡能在我刀下过三招者,赏银五两;能过五招者,赏银十两;若是能挺过十五招,这把匕首,并着十两黄金,就是你们的了。”
击落鼓面哪有上身对战刺激,实打实的过招更能激起血性,也不至于太打击这些人的自信。
穆兆年点头,吩咐人下去将匕首收好,然后跟着裴霄叶清二人进了大堂。
“这就是传说中的银刀将军啊,看起来真年轻。”
“可不是,听说才十七岁。”
“哎,我可听说这小将军在战场上凶得很,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哎哎,我还听说,他每日必要杀几个北荒将士吃肉喝血呢!”
“对对对,据说他那把银刀可邪了,每晚都要用鲜血擦拭,而且出鞘必见血!”
“难怪今日一直未曾拔刀,竟还有这层缘故。”
“是啊是啊……”
叶清三人进屋后,训练场上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说的话要多玄乎有多玄乎。叶清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自己的形象已经被传成了什么样,但好歹这威势算是立住了。后面叶清亲耳听到这些传言时,早就三人成虎,任他怎么解释都没人信了。
接下来的几天,裴霄和叶清每日天不亮就要到营地熟悉文书材料,准备招兵事宜,忙到天黑才能回去。后来干脆就宿在营地,节省时间。
也不怪他二人匆忙,圣上不日前下旨,让羽林卫与虎啸骑尽快扩充人手,三个月内各自增兵至千人,一是为了让京内京郊增强兵力,更是为了让士兵们有更充足的时间和人手轮休,好养精蓄锐。
羽林卫底蕴深厚,原就有千来人,奈何被分了权,人也被调走了。如今和虎啸骑一样,也只剩了五百人。
京都城内可入伍的精壮男丁就那么多,羽林卫和虎啸骑的两位左将军还没见过面,就已经开始大张旗鼓,各自设法抢人了。
裴霄的身份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拉人,便设法将自己暗中培养的一部分影卫塞了进去。叶清在京都的根基又没有蒋赫深,两个月过去了,叶清把自己身边的侍卫亲兵都拉进去充数了,还有一百多个人个人没到位。不由得长与短叹,对镜嗟嘘。
“素光这是如何了,怎的还揽镜自赏了起来?”经过几个月的相处,裴霄与叶清逐渐熟络,相处时也不向之前那般客气生疏,偶尔也会相互打趣两句。
“唉,殿下不知,这几日征兵,末将便如那媒人一般,来来回回说我这虎啸骑多么多么好,好不容易有几个上钩的,没两天又被羽林卫那边抢走了。”叶清撑着下巴,脸皱的像包子。
裴霄看着叶清这般样子,脑海中浮出可爱二字,忍俊不禁,笑中含着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宠溺。
“我倒是有个法子,只是要费些心力。”裴霄有意通过虎啸骑培养自己在京都内的势力,虽不方便直接掌兵,但若能将其视为渠道也未尝不可。
“劳殿下为素光解惑。”叶清坐直,两眼放光。
“如今我们还差一百二十七人,京中百姓中精壮的男子所剩不多,但世家子弟却还有的周旋。”
“世家嫡子怕是不成,殿下的意思是从偏房中下功夫?”裴霄提了个话头,叶清就想明白了。
“没错,世家不比皇家,庶子地位不高,总要想着给自己谋条出路。”说罢,便给叶清递了一份名录。裴霄是妃嫔所生,按理也算庶子,叶清怕冒犯,才说的偏房。哪想裴霄并不在意,明晃晃说了出来。叶清倒是很欣赏这份坦然,虽说皇家殿下们皆是龙子,但嫡庶之别还是在很多人心中根深蒂固,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愿提及自己妃嫔庶子的身份。
叶清扫了眼名录,心里有了些想法,便先行告退,去拟章程。裴霄这份名录写的很是巧妙,里面涉及的大都是小门户的子弟,偶有几个高门子,也不过都是些纨绔,或是没什么名号的公子哥。然内容详尽,生平习惯皆有涉及,可见早有准备。看来这位三殿下,可不是什么池中物啊……叶清咂舌。
章程拟好,叶清第二日便带着穆兆年亲自上门,挨家挨户游说。过程还算顺利,有的人家像多给家族谋条出路,有的子弟想早日自立,免遭白眼,也有真想建功立业之辈,不愿放过这个机会。还有一些家族长辈听说后,也兴冲冲将家里几个不成器的小辈扔了进去,想让其历练一番,收收性子。
如此这般,一百二十七人总算是在期限前凑齐了。
但叶清深知,凑齐人数只是开始,更重要的是如何把这群良莠不齐的新人们,培养成合格的将士。
新老,门第,身份,嫡庶……虎啸骑内部面临的矛盾远要比背景结构单一羽林卫要麻烦的多。不少世家子弟仗着出身,鼻孔朝天,也有一家嫡庶共入大营,却私下里拉帮结伙,唇枪舌剑,更有一些大世家的纨绔少爷不服管教,寻衅滋事。
为了尽快平息矛盾,将虎啸骑带入正轨,叶清将新征来的人打散,不论身份高低,用抽签的方式,以旧带新,给每个新兵都安了一个师父,又按功夫底子,分为甲乙丙三队,制定了不同的训练量,至于怎么练,就让各个师父们便宜行事了。只一点,若是新兵达不到每月制定的训练目标,其师父也要一同受罚。这样一来,虎啸骑内众人明显老实了许多,
叶清也没闲着,每日清晨亲自传授内家拳法,教他们如何调息运气,增强内力。训练之余,便不是在教训刺儿头,就是在教训刺儿头的路上。其中尤以凤阳侯嫡子秦少川最甚,视为屡教不改之典型。
秦少川是凤阳侯家的独苗苗,和叶清一样,自幼丧母,其父凤阳侯与妻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妹妹玉绦公主琴瑟和鸣,也算京都城中一段佳话。自玉绦公主病逝后,更是对幼子极尽宠爱,不,应当说是溺爱,最终养成了秦少川嚣张跋扈的性格,又仗着有些武学天资,更是恃才傲物,谁也看不上。凤阳侯眼瞧着这孩子越来越无法无天,这才起了把他送入虎啸骑历练的念头。
侯门贵子,皇帝外甥,秦少川的师父穆兆年到底不敢真的动手教训,只能一次次来找叶清抱怨。
叶清连着几个月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着实有些累了,看着又一次被穆兆年拽到面前的秦少川,乜斜倦眼道:“小侯爷,您这一个月都来我这儿五六次了,若我是个女裙钗,旁人定会以为你是故意寻事,来吸引我注意的。”
“你!”秦少川满腹诳语被这一句噎在口中,接不上话,半天才憋出一句:“你不要脸!”
穆兆年憋笑,也是认识久了才知道,这叶小将军看着风光霁月,一派正经,其实心里蔫儿坏着呢,总能找到人雷点,教人被噎的说不上话。
刚从圣上那里接过任务,赶来虎啸骑传旨的裴霄刚一进门,正好听见叶清与秦少川的这一番对话。只见叶清斜靠在主座上,轻按着太阳穴,面带倦容。裴霄眸色一黯,眼里意味不明。
跟在旁边的福安公公暗道不好,自家殿下这是生气了,忙出声:“三殿下到!”
堂上三人闻言,即刻起身行礼。秦少川虽是皇亲国戚,但裴霄与之算不上熟稔,大步走过。
秦少川虽是纨绔,但也知天家威严,在裴霄面前,他还是不敢过分嚣张的。把头一扭,一言不发,称得上英俊的脸还因为叶清的话气的发红,活像头倔驴。
“虎啸骑左将军叶清接旨。”裴霄看他心烦,展开圣旨,“近日京郊莲花山有流窜贼匪,盘踞山顶,安营扎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害。朕心甚忧,着令虎啸骑三日内整兵清山剿匪,务必尽诛,不得有误。”
叶清接下圣旨,便被裴霄扶起。
叶清起身后,直直迈下台阶,与裴霄,穆兆年一起前往训练场点兵,似乎是准备无视秦少川。
但当晚,秦少川的名字却被安排在了剿匪的出兵名单中。裴霄知道后,也叫人知会叶清,要一道前往。
第5章 莲花寨剿匪(1)
叶清本不想让裴霄去冒险,毕竟天潢贵胄,真出了岔子,他也不好交代。但裴霄执意如此,叶清拗不过,便只能应下。心里想着:届时盯紧点,当也无大事。
叶清回京数月,从未曾听过关于莲花山贼匪的只言片语,怎的近几日突然就冒出了头,还犯下了让圣上都亲自过问的罪事。何况莲花山离京不过十几里,虽说不在虎啸骑巡逻范围内,但也将将算得上是天子脚下,这群贼匪莫不是脑子坏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叶清打接旨开始就生了疑惑,私下里询问了裴霄,“三殿下,此事未免有些蹊跷。”
可裴霄只是摇摇头,温言道:“话是如此,但圣上已然下旨,素光与我照办便是,不必执着原委。”
叶清从来不是个糊涂的性子,见裴霄闭口不谈,便不再多问。只是点完兵当晚,就知会了穆兆年即刻带人,偷偷监视人员进出,又悄悄带着自己的两名亲卫,摸上了莲花山。毕竟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叶清领兵打仗多年,深知此理,若真是寻常山匪便也罢了,最怕是有什么和朝廷相关的弯弯绕绕,到时候一个不慎,就不知道掉进谁挖的坑里了。
“少将军,这探路的事交给我们二人便好,您何必亲自过来。”吴影看着一身夜行衣,快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叶清,不禁开言道。
“是啊,少将军。咱们兄弟往日在战场上也做过斥候。不过探探山路,何劳您亲自来。”吴钩有些担心,“何况您伤还没完全好,这更深露重的,再反复了可如何是好?”
“行了,大男人受这点伤算什么。以往更严重的时候又不是没有,还不是勒紧伤口,该上阵上阵。”叶清对自家护卫老妈子一般的唠叨已经麻木了,“怎的回了京都,一身锦缎把骨头都养酥了?本将军何时那般娇贵?”
吴影吴钩二人闻言,便不敢再劝。
三人趁着月色,一路骑马至莲花山脚下,保险起见,决定步行上去。
刚到了山腰处,便看见了火光,应是巡逻山匪的火把。
叶清屏息,只见这巡逻的山匪行进极其规整。一行十余人,连话也不说,看的也仔细。若说是流窜于此的山匪……未免也太训练有素了些。
待巡山的人走后,叶清压低声音道:“你们在此候着,我去去去便来。”
“是。”吴影吴钩应下,一跃而起,跳上树干,将自己隐藏在树枝中。
叶清拿出块黑帕,蒙上了面,施展轻功,窜梭在山林间,不一会儿便到了山顶。
到了山顶后,叶清更确认了自己的怀疑。
只见山顶中央的树木全被砍成半截,叶清远远绕着莲花寨转了一圈,方圆五里之内最高的东西就是山寨里的瞭望台了。
如此,若是想入内探寻,几乎是不可能了。但凡走出树林,踏入被截断树木的区域,便无所遁形,定然会被瞭望台上的人发现。如果先用箭杀掉眺望台上的人,不出半柱香就会被人发现……时间多少有点紧迫。
“啧,不好闹啊。”叶清看着寨门上的莲花寨牌匾,左手托右肘,搓了搓下巴。
叶清见事不可为,便转身下山去找吴影二人,后一路奔回虎啸骑。
“咚!咚!咚!”营鼓三响,叶清穿着招牌红衣,戴上银甲,挂好弯刀,飞身上马,行至阵前。
京郊重地,本质的巡逻工作不能懈怠,再除去轮休和尚且拿不出手的一些新兵,叶清思来想去只点了两百人,新老各半。
“左将军,借一步说话。”穆兆年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叶清出发前赶了回来。
“可是城门有可疑人员出入?”叶清和穆兆年等离了人十几步远,方才开口说话。
“确是如此,从昨日接旨夜间到凌晨,有不下三十个壮实男子入城,入寻常农家汉不同,一看就是有功夫的。”穆兆年低声道:“不止如此,我托了城里轮休的兄弟帮忙看了,这三十余人是被两拨不同的人带走的,过了几个街道就没影了。后来他们遇上了羽林卫的兄弟们巡查,怕坏了您的盘算,就各自散去,借着交接的理由来和我说的。”
“可有拦下的?”
“不曾。身份造册都没有问题,不好直接拿人,羽林卫那边也在盯着,末将怕……打草惊蛇,便放行了。”
叶清挑眉,“我以为穆校尉对羽林卫还是有些信任的。”
“唉,不瞒您说,我在羽林卫任职多年,也算是羽林卫老人了,和一些他们中的一些人,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穆兆林叹气:“只是昨日您刚接了圣旨,就让我留意城门动向。虽未曾明言,但末将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
见叶清并未打算说话,穆兆年抹了把脸,正色道:“这群莲花山贼匪来的蹊跷,所谓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罪行仿佛是一夜之间做下的,以前确是闻所未闻。若末将猜的没错,左将军当也是怀疑这些山匪的来历,很大可能是朝中……”
“好了。”叶清突然打断:“差不多该走了。”
穆兆年猛一抬头,只见三皇子裴霄正骑马近来,便拱手行礼,不再说话了。
“素光这一身红衣银甲,甚是配你。”裴霄一身玄色锦袍,上绣金丝游蟒,外套黑甲,粼粼泛光,身姿挺拔,原本硬朗的五官被这一身战甲衬得更为英气。只是看向叶清的双眼却带着笑意,教人心神一震。
叶清没接话,只是抱拳问安,语气严肃:“三殿下身份贵重,一会儿还请跟在末将身后,莫要涉险。”
裴霄也不恼,只是轻笑道:“但凭叶小将军做主。”
叶清做了个请的手势,与裴霄驱马至队伍前,回头叫穆兆年和秦少川跟在身后,又让吴影吴钩和裴霄带来的两个侍卫一起保护好裴霄。
一切安排妥当后,叶清轻吐开拔二字,便带着一行人往莲花山去。
这是秦少川第一次上战场,新鲜的很。以往总听人家说披甲上阵多么威风,今天自己试来,不禁热血上涌,激动万分。
叶清裴霄的马暂且不提,虎啸骑里养的马也都是身强体壮的好马。一会儿功夫便到了莲花山脚下。
叶清抬头,顺着山路望去,微眯着眼睛,面若寒霜。
裴霄从前便听人说,叶清战场上下完全就是两个人。平时温温和和,恍如春风,一提到出兵,便似那腊月寒风一般,浑身上下透着冷意。今日见识到了,只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搔了一下,挠又挠不到。
“吴影吴钩,各代五十人从两侧进山,守住山腰。”
“得令。”
“其余人,随我从直入寨门。”
“是。”
叶清安排好众人后,带着剩下的一百人,按着昨天摸好的线路,驾轻就熟。
“看来叶小将军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啊。”裴霄不前不后的跟着叶清。莲花山山路平缓,没什么陡峭的坡度,只是树木杂乱,所以很少有人来。但毕竟是山路,以叶清多年的经验,在没有准确消息前,不可能轻易带这么多人骑马上山。
叶清扬眉,不置可否。
一行人行至昨夜叶清停留的地方,穆兆年四下一看,眉头皱的更紧了:看来这事儿真没那么简单。
“不如我们放火烧吧?”秦少川也看出了些不对劲,开口建议。
“不可。”叶清按下刀柄,“还不能确定里面有没有被掳进去百姓,贸然放火,恐伤无辜。”
说罢,将挂在马上的长弓取下,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右手向后一拉,对准了瞭望台上其中一个监察的山匪。
只听咻得一声,羽箭破空而出,插在了瞭望台上山匪的喉头,速度之快,箭势之猛,不过一瞬便叫那人无声倒下。另一人见状,急忙伸手掏出号角,准备示警,可还未入怀,便被叶清一箭贯穿手掌,定在了墙上。
众人面露惊叹,秦少川更是看呆了。
“还请三殿下带护卫在此稍候。”叶清侧身看向裴霄。
见裴霄颔首,这才对身后众人喊道:“众将士随我冲锋!”
只有半柱香,叶清没得选,必须求快,先一步破开寨门,趁其不备,杀进贼窝。
马蹄声震,恍惚间,叶清以为又回到了边塞战场。
不管莲花寨背后是什么人,今日都要在本将军这儿放放血!
叶清拔出弯刀,反手一劈,便将木门断开。
寨里的巡逻山匪听到声音,匆忙到大当家那里报信,剩下的则纷纷跑出来抵挡。
叶清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挥刀,所到之处,血光四溅,恍如若杀神。
或有逃跑,落下的,也都被身后的穆兆年等人一一收割。
这也未免太顺了,猜到背后之人会把看重的人提前送走,但留在寨子里的这批人似乎真的对剿匪一事毫不知情,也无甚防备。今日见到的这些匪徒,和昨夜山腰遇见的巡逻山匪完全就是两个等级的。
叶清想着,便一路杀到了山寨总堂。只见一个瘦的猴儿似的男人冲着叶清举起刀,两股战战。身后是一个披头散发,坦胸露乳,胸上插着一把砍柴斧的壮汉。
第6章 莲花寨剿匪(2)
“来人,把这人绑了带回去,留活……”叶清话未说完,忽听背后传来咻咻两声,叶清反手将射来的羽箭砍断,见清来人,不由得一愣。只这愣神间,又一支羽箭射出,直插那瘦山匪的喉间。一直跟在叶清身后的穆兆年奔欲下马拿人,见此情形不由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动作。
另一边裴霄施施然放下长弓,轻夹马腹,向叶清走去。
本该在寨门外等候的裴霄突然出现,万般思绪涌上心头,这盘在脑子里两日杂乱的线头,仿佛突然间便理清了。叶清对穆兆年吩咐道:“劳穆校尉帮我守好此门,我与殿下有话要说。”话毕,翻身下马,又冲着马背上的裴霄端起了胳膊。
裴霄见状,唇角勾起,眼里似笑非笑。伸手撑在叶清手腕的护甲上,一个旋身便下了马。又反手捉住了叶清的手腕,走进了山寨总堂。
叶清任他拉着,进了总堂后,开始检查那坦胸露乳壮汉身上的伤口。检查完毕,轻叹了口气,却也不开口。
“素光不是有话要与我说?”裴霄把手背在身后,拇指与食指中指相互磨搓,回味着叶清护腕的触感。
“殿下好手段。”叶清将头绪理清,缓缓道来:“自昨日接旨,末将便在想着莲花山贼匪出现的蹊跷,没头没脑的就犯下这么些乱子,还传到了陛下耳朵里。”
叶清拔出插在贼匪身上的砍柴斧,几道黑血顺着贼匪的横肉蜿蜒而下,“末将便派人暗中监视城门进出,发现有一波看起来十分可疑的男子分批进入都城,后还被两批不同背景的人接走了。好巧不巧,正当他们要继续探查的时候,羽林卫的人却出现了。虽说京都城门从不落锁,但却极少有人在半夜进城,如若不是在京都有落脚处,便只能露宿街头了。羽林卫负责京内巡察,这群壮丁在他们眼中应当更是可疑,但却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走了。”
裴霄嘴角幅度更甚,目光追随叶清的动作。
“羽林卫乃二皇子与蒋赫将军同理,此前并未听说二人有所交往。但经此一事,说二人没有串通确是很难让人信服了。”
“再说这山匪,今日攻寨,寨子里的山匪毫无组织,更无应对之措,可见对朝廷剿匪一事一无所知。这便奇怪了,既已经有人进得城去,何故剩下的人不尽快逃离,留下来送死?”
“不瞒殿下,我昨夜确是带人进山探路,期间遇到了一波巡逻兵,装备精良,作业老道。比起今日在寨子里遇见的这群人,要专业的多。比起山匪,更像是受过教的士兵。”
“如此,素光不才,有些刍荛之见。”
“素光说来。”叶清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话,至此时,裴霄方才开口。
“末将以为,这寨子原是某位大人豢养私兵的处所,为了掩人耳目,伪装成山寨。后来被人闻到了风声,便想办法收入了一群流窜的匪徒,故意放纵其烧杀抢掠,并在听说了剿匪旨意后,把自己培养的亲兵送走。这个被斧子砍杀的男人人应当是这群贼匪的头头,许是知道些什么,才被灭了口。”
叶清把玩着斧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群贼匪如此废物,不堪一击。贼匪进城,羽林卫有意庇护,羽林卫和二殿下关系密切,蒋赫又在羽林卫说一不二。刚刚殿下那一箭灭了唯一的活口,如此便算是坐实了二殿下和蒋赫与入城的人有关。再者……”
“再者。”裴霄接过话头,“陛下只说要剿匪,如今匪徒皆尽伏法,没人会再去追究。”
“没错,但末将还有一事不明。”叶清看向裴霄,“不知殿下是给圣上传消息的人,还是被摆了一道,不得不设法应对的人?”
裴霄收敛笑意,欺身上前,在叶清头顶洒下一片阴影,“我不屑牵连无辜,更不会用百姓的安危当作斗争筹码。”
叶清盯着裴霄的眼睛,一瞬不瞬,似乎是想辨别这句话的真伪。叶清在战场上厮杀多年,深知和平不易,心里极其厌恶朝堂上一些人为了权利做下的腌臜事。这几个月和裴霄相处的很好,叶清打心眼里不希望裴霄是那种为了权势,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好,我信你。”叶清见裴霄神色清明,不似作伪,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裴霄见状后退了一步,不打算再瞒,“事已至此,素光也猜的七七八八了。确实是我给父皇递的消息,月前征兵之时,我便觉得奇怪,按理说羽林卫根基深厚,即便被分了半数的人,只要动动手指便能从把人数凑齐,何需大张旗鼓与虎啸骑抢人。查了之后才发现,羽林卫近几年死伤惨重,且死不见尸,便怀疑起了这些人的去向,后顺着踪迹找到了莲花山。”
“我当时便猜测,是有人将羽林卫的好手转移到了暗处,假作伤亡,实则成了被豢养的死士。后来遇见了蒋赫,言语试探。没想当第二天京郊就出现了山匪的行踪,还开始放肆烧杀。想必是蒋赫和他身后的人有所察觉,想用山匪一事掩盖养兵之实。”
“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我和父皇谈及莲花山山匪,父皇便命我来传旨,着虎啸骑清山剿匪。虽未明说,但我走后,他便传了大内禁军统领杜长风去查,待杜长风回来后,又宣了裴朔觐见。”
“所以陛下已然知道了羽林卫的事?”叶清蹙眉。
“当是如此。你虽回京不久,应该也听说过我和我的两位哥哥关系不睦的事。这么好的把柄送上来,我不可能放手。”裴霄倒是坦荡,“裴朔不可能承认,若想坐实他和羽林卫勾结,便只能做成死案。把这水搅得越混,圣上的疑虑就越不会消除,裴朔的话,也就越不可信。你所说的两批背景不同的人,应当就是裴朔和陛下分别派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