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 by超欧大思思
超欧大思思  发于:2023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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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眼角带着轻蔑的笑意,舌尖轻抵上颚,哼了一声。跟谢隐犯浑,他浑的时候你还是个细胞呢。
谢隐继续低头念起来:“城南永安村人,父母去世,和姐姐李师师一同生活。”
李师师?谢隐想到发廊里和李富贵一起坐在床上的那个小女孩······她叫李师师?这一家子到底是什么起名天才!也不知道这个女孩到底是因为发廊女的职业而改名叫李师师的,还是因为叫李师师才励志走上了发廊女的道路······
“手机在哪偷的?”
“忘了。”
谢隐抬头看向李富贵:“你以为说忘了,我们就不追究你责任了?”
李富贵仍旧不以为然:“追究呗,我才13,就偷了一手机。警官,你自己想想,平时老百姓丢个手机,你们给立案么?”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才13岁的孩子,就把自己活成了一根老油条,不得不说,这孩子吃过不少的苦啊。
谢隐却没那么同情他,路都是人走的,关键看选择。
谢隐歪过头,舌尖舔了舔后槽牙,悠悠说道:“行吧,看来你不在乎进看守所。也是,看守所留不了你几天,还供吃供住,你正乐意呢。”
李富贵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
谢隐继续说:“那13······就送福利院吧。福利院多好,有学上有饭吃,还有那么多小伙伴。嗯······就是不太自由。福利院要是走丢了人,可是要负责任的。他们会替我们看好你的,小伙子。”
一听到这,野惯了的李富贵急了:“你凭什么把我送福利院?我爹妈死了,但我有监护人!你们没权把我送福利院!”
“谁是你监护人啊?”
李富贵脱口而出:“我姐!李师师!她满18了!她有权做我监护人。”
“哦,”谢隐拉长语调,“对对对,满18了。那家发廊是你姐的吧?门口迎接我那小女孩是你姐的员工吧?小伙子,引诱、容留、组织他人□□,可是重罪。你姐满18了,够判刑了。她进去了,你不就没有监护人了么?”
李富贵猴精,终于明白了谢隐给他设的套。
愤怒的表情第一次出现在这根小油条的脸上,他咬着牙问谢隐:“你他妈拿我姐威胁我?”
“你要再敢说一句‘他妈’,你姐现在就能被拘捕。”谢隐也跟着拍了桌子,“你姐卖/淫是警察诬陷的吗?张嘴闭嘴威胁,小子,你也不看看你有什么资本!”
李富贵被谢隐这声如洪钟的怒吼吓到了,整个身体缩回到凳子上。
“在让清路小卖铺门口偷的,那人正低头买瓜子呢,我就偷了他······。”
“什么时候偷的?今天接到了几个电话?”
“昨天晚上偷的。今天就接到一个电话,我没敢接,给按了。”
让清路······谢隐眼神递出去,韩易马上查起来,就在城南的那片城中村当中。也就是说,马骏很有可能还隐匿在那片城中村当中!
这个消息算是众多坏消息中不算太坏的一个。
这个手机号,是马骏和孙庆梅事先约定好的联系方式。如果不出意外,顺着这条线,他们可以查到马骏的藏身之所。
可问题是,因为这个小鬼,意外还是发生了。
谢隐恨得牙根痒痒,可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把李富贵扔给了治安队,也没真打算把一个孩子怎么样,教育惩戒就行了。
回过头,这条辛苦找寻的路就又断了。谢隐拍了拍荆哲的肩膀,吩咐了下去:“和南城区公安打招呼,派出警力,摸底排查,不留一个死角,也不能打草惊蛇。”
夏日的闷热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人的喉咙,让人生生喘不上气来。
会议室里老旧空调有一搭没一搭地工作着,仿佛它制不制冷,全凭心情。有人耷拉着脑袋窝在椅子里,有人趴在桌子上眯一觉······
谢隐没睡着,但他也不想睁开眼。他不想看见兄弟们丧气的脸,当然,他也知道,拖也没用,但拖一会是一会。
他也不是不丧,只是他没资格丧。
作为领导,作为他们的头儿,谢隐深知丧气毫无意义。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谢隐暗自苦笑,就当是为了排除一切不可能吧······
他的脑海里过电影一样闪现着零碎杂乱的现有证据,慢慢勾勒出一幅A城东南方向,案发现场附近的地理位置图。
他们似乎找到了路的方向,那个真相在迷雾之后呼之欲出,可迷雾怎么拨,没人告诉他。
会议室里响起了细微沉闷的鼾声,谢隐却并不觉得烦躁。
他仍旧思考着,到底遗漏了什么呢?
一个沉静冰凉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为什么死的是他?为什么是在这里?为什么是这辆车?”
谢隐如今想明白了马骏为什么把人杀在这辆车里,但另外的问题呢?为什么,是这个村?
谢隐不是没想过通过监控把这辆粉色保时捷近几个月的所有行程都追踪一遍,但很快又被他的理智否决了。
A城是一个有着1300万人口的副省级城市,占地面积8400平方公里。想通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监控探头搜寻一辆车的轨迹,别说是刑侦支队,加上整个A市公安都难。
人海战术要不得,一定会有突破口。谢隐双眼轻阖,眉心却轻拧着。
这个突破口在哪呢······
“为什么是这里?”秦淮的这个问题依旧逡巡在谢隐脑海里不肯离去。
谢隐也知道,一般来讲,犯罪嫌疑人会把抛尸地点选择在心理舒适区内。马骏选择在喜乐村郊的国道旁焚尸,说明他一定对这个地点有着某种心理依赖。
可这种依赖缘何而来,又与侦破按键有何关系呢?
谢隐的眉拧得更紧了,远远看去,像是困在了一个梦魇之中。
“头儿,你没事吧?”
坐在圆桌对面也没睡着的韩易低声问了句,他没敢大声,怕影响其他同事午休。
韩易的声音仍旧是那么半是憨傻半是鸡贼,轻车熟路地打断了谢隐的思绪。谢隐正恼火,脑海里却突然蹦出一句韩易的话来。
“6月1日,李莘驾驶过这辆车,在行驶至旗华大道与嵩山路交口处时因闯红灯被交警逼停。经查,李莘未成年,系无证驾驶。”这是韩易在第一次找李凤臣谈话之后,拍着档案袋和谢隐汇报的。
旗华大道······嵩山路······
谢隐脑海里的地图逐渐清晰,范围也逐渐扩大。纵横交错的主干道慢慢汇聚成网络,以案发地为中心,慢慢辐射开来。
谢隐倏地怒目圆睁,吓得正在看他的韩易一个激灵。
谢隐低声喝:“拿电子地图。”
韩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递过去一个ipad。二人动静不大,但也逐渐吵醒了午睡的众人。
都以为头儿有了新发现,慢慢凑了过来。
谢隐看着手中的电子地图,不断放大缩小比例尺,终于,他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旗华大道是出湖岸中学的必经之路,而从旗华大道穿过城区,想要到达案发地点喜乐村,无论怎么走,嵩山路都是必经之路!
李莘一定知道些什么,才会不惜冒着无证驾驶被抓的风险也要匆匆赶往喜乐村。
谢隐终于感觉到一切真的回到了原点,那个被他们决定先放一放的李莘,一定知道重要信息!
谢隐决定,再去会一会李莘。这个之前曾差一点在他面前敞开心扉的女孩,或许不再是不能撬动的顽石了。
就在谢隐拿起手机,决定再度联系李莘的班主任时,荆哲却匆匆冲进了会议室。
他满头大汗,裹挟着一股热风冲进来。
却带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头儿,李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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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莘是在湖岸中学宿舍楼坠楼的,派出所给出了初步判断可能是坠亡,谢隐带着白超然赶到现场时,所辖区级刑侦队的法医已经进行了初步勘查。
“应该是坠亡。”对方是位年近半百的男法医,谢隐认识,为人低调,喜欢钻研,口碑不错。
他拍了拍老同志的肩膀,眼神示意白超然再去看一遍现场。尽管他相信老法医的职业能力,尽管他知道白超然从来不看他眼色行事。
派出所民警已经拉好了警戒线,据说案发现场保护得不错。
没什么围观群众,毕竟在校园里,学生们还算听话,不让聚集就各自回去了。
可只要目光环绕一周,就能看出来,学生们纷纷躲在教学楼和宿舍楼里,正朝着这个方向观望着。
一个个小脑袋瓜,就可能是一个个人肉摄像头。他们管中窥豹所看到的,就可能被扭曲、添油加醋,传播成恐怖谣言,最终在A市弥漫开······
谢隐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看向水泥地上的尸体。
这口气半晌没有呼出来。
如果说,那是一个人,确实不如“一滩”人更准确。
死者仰卧在地上,尽管面部五官仍旧清晰,但整个后背和后脑在巨大的冲击下已然粉碎骨折,整个身体像被拍扁了一样变了形。
谢隐很难将这具冰冷甚至恐怖的尸体和平日里看到的李莘联系在一起。
尽管李莘不那么漂亮,性格也不那么讨人喜欢。但好歹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带着十几岁少女独有的朝气蓬勃。
不管怎样,都不该是眼前这具扭曲的尸体。
她穿了一身大红色的明制汉服,尽管高坠伤流血量并不大,但衬在这套耀眼夺目的艳红色里,格外晃人眼。
李莘的班主任已经在警戒线外泣不成声,几度想要往里望进来,却又在看到尸体的一瞬间干呕不止。
谢隐一挥手示意警员把班主任带远点。他低头看向白超然:“怎么样?”
“初步看来应该是坠亡,不过还需要做进一步细致尸检。”
嗯,毒物,药物,其他外伤,都要检查。
谢隐咬着牙向上望去:“几楼掉下来的?”
“11楼,顶楼跳下来的。”保安应声回答。
“你怎么确定是‘跳’下来,不是掉下来,或者是被推下来?”谢隐觉得现在就下结论,为时太早了。
他理解保安,可能已经得到学校高层授意,无论真相如何,尽量把李莘的死定性为自杀最好。
这样学校的责任就能小一点。
可李莘怎么死的,他们学校说了不算,只有法医说了算。
“自己跳下来的可能性倒是挺大的。”
谢隐“啧”了一声,正心烦呢,想知道哪位偏向虎山行的勇士非要这时候呛他肺管子啊,可还没等抬头,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声音,温润平和,不疾不徐,很是熟悉。
谢隐猛地回头,秦淮竟然在这!
谢隐眉头微皱,盯向秦淮。对方似乎没看出他表情的异样,以为他在咨询,于是接着话茬继续说。
“我问过校长了,今天学校里没有什么表演活动。湖岸中学正常上课期间只允许穿校服,且不能化浓妆。看这个女孩脸上的妆容,显然是费过一番心思的。她很有可能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秦淮站在警戒线外,目光越过谢隐,落在坠亡女孩的脸上。
他看不出过分的悲喜,也没有任何恐惧,一如当日出现在喜乐村的案发现场一样,镇静得不可思议。
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悲悯,“或许这是这个女孩一生中最美的一天,起码在镜子前她应该是这么想的。可如果她知道坠亡后的惨状,她还会选择这种死法吗?”
谢隐一个头十个大,他最看不惯秦淮那股悲天悯人的样子,尽管对方确实是温润偏偏的君子模样。
“秦老师,你怎么又在这?”
谢隐还没等说话,身后的荆哲却先发问了。他走到谢隐身前,目光冷冷落在秦淮身上,语气同样冰冷。
这也是谢隐想问的,被荆哲抢先了。
两起命案,两起很可能有关联的命案,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会同时出现在两个案发现场?
这也未免太巧合了吧!
秦淮并不慌乱,甚至丝毫不介意荆哲的询问。他笑了笑,回答:“我也是湖岸中学的毕业生,今天特地回来看看老校长。”
一旁的老者见双方剑拔弩张,也知道了警方的怀疑,赶忙上前解释:“秦淮今天回学校看我,我正在和他商量给学生们进行一场心理辅导讲座的事,就听说李莘跳楼了,我俩一起赶过来的。”
秦淮嘴角的笑意扯了扯,示意荆哲这就是真相。荆哲无话可说,谢隐亦然,二人不再理会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秦淮。
尽管,他真的十分可疑。
谢隐:“11楼,是李莘的宿舍?”
保安:“是,李莘住1109,也是从1109的阳台跳下来的。”
谢隐:“跳下来时候有目击者吗?”
保安:“有,我们学校都是四人寝室,李莘跳下来时候其他三人都在。”
谢隐出来的急,也没带个外勤女警来。本想亲自问询三位女同学,但想想自己眉上的伤疤和满脸的煞气,又停下了脚步,把和一切女性聊天的光荣任务交给了韩易。
他自己从旁观战。
“老幺今天上午第三节 课就说她肚子疼,请加回宿舍了。我们问用不用陪她,她偷偷告诉我,她没病,就是想回去化个妆。”一个哭得没那么厉害的女孩最先开了口。
她口中的老幺指的就是李莘。
韩易:“化妆?”
女孩A:“对,化妆。我问她不上课化什么妆,她也没回答我。等中午我们回宿舍时候才发现,她盘了头发,换了身汉服,还化了很好看的妆。”
韩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女孩B:“奇怪,当时老大还问她要干嘛去呀,她说约会去。”
女孩C:“我还说你个万年单身狗能上哪约会呀,她跟我说去最美的地方。”
说到这,三个女孩又一次失声痛哭起来。这泪水里混杂着发现了异常却没在意的悔恨,混杂着恐惧与惊悚,混杂着对朋友的思念······
韩易看着也有点眼眶发红,谢隐清咳了一声,才把几人的思绪又拽了回来。
“那······李莘是几点跳楼的?”
女孩B:“大概是下午1点······1点15吧,因为我定了1点20的闹钟,那时候闹钟还没响。”
韩易飞快记下,又问:“谁最先发现李莘跳楼了的?”
女孩B:“是老大。老大喊了一声,想冲到阳台拽老幺,结果没拽到。我们仨就都赶紧跑下楼······”
谢隐的脑子飞快转动着。尽管秦淮出现得不合时宜,但他说的没错,女孩盛装,恐怕是做好了自杀的准备,而几个女孩的话如果属实,也能印证这一点。
他抬腿往宿舍楼里走去,刚跨进一楼,脚步又滞住了。
他转头吩咐楼管阿姨:“告诉其他女孩,回到自己房间关好门!”
哪怕是警察执行公务,他也是个大老爷们,真在女生宿舍撞见个裸/奔小妹妹,他这颗老心脏也受不了。
谢隐进入1109时,刺耳的手机闹铃声还在循环播放。看来女生在这方面确实没撒谎。
这是一个不太大的宿舍,上床下桌,有独立卫浴和阳台。几个女孩子还算干净利落,没袜子内衣满天飞,让这个糙老爷们长舒了一口气。
谢隐来到李莘的桌前,她的化妆品、书本、文具都码放得整整齐齐,床上的被褥也叠成了豆腐块。
“李莘平时就这么爱干净吗?”
“也······也不是,今天确实反常。”女孩B回答。
桌面上,一个信封孤零零地摆在中央。谢隐戴上手套,打开信封,是一封信。
不过是几行娟秀的字汇成的小诗句:
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那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我把那远方的远,
归还草原。
谢隐用他那低沉的嗓音念出了这首诗,配上今时今日的悲凉感,真给人一种来到了荒凉草原的感觉。
“头儿,啥意思?这是遗书?”韩易接过信纸,照在阳关下想要找找是否有什么机关,但无功而返。
谢隐算不得博学,但好歹多看过几本书,“海子的诗。”
“啊?”韩易一时没反应过来。
谢隐做警察多年,早也过了悲春伤秋的年纪,这些在年少躁动时读过的诗早就被扔在记忆的角落里蒙尘了。
谢隐都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这么文艺范一次。
他继续着,把诗的后半句背出来:“一个叫木头,一个叫马尾。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出野花一片······”
韩易发誓,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能沉醉在头儿那磁性的声音里无法自拔,甚至能模拟出小姑娘爱上头儿的轰轰烈烈场景。
但问题是现在是在案发现场!装文艺范要遭雷劈的!
谢隐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把信装到物证袋里交给韩易,又叫来几个小警员,开始搜证。
他踱步到阳台,向下看去。女孩直上直下摔下去的,没在空中划出什么优美的弧线,可能就是那么几秒钟,一条鲜活的生命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头儿,没有发现其他遗书、抗抑郁类药物或者可疑物品。几位女同学也说李莘平时挺正常的,没有抑郁症,也没有太过反常的情况。”不大一会,韩易就来汇报了。
谢隐回身站在李莘的桌前,他戴着手套,在李莘的床铺上摸索了几下。
一个警员说:“头儿,床铺看过了,没有什么异常。”
谢隐点头,手底下兄弟干活细致,他没理由不相信。他正准备把手缩回来,却在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他的指尖正摩挲着床铺内侧的边缘,因为角度原因,他看不见上面有什么,但触感告诉他,那里有个凹陷的图案。
直觉告诉谢隐,他发现了重要的东西。
这种上床下桌,是两个床铺和桌子连在一起的,想要挪动并不容易。谢隐和两个警员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床铺挪开。
谢隐摸到的图案,正是一朵用利器刻在上面的半开山茶花。
和李莘的手串上,马骏的腰带扣上,一模一样的半开山茶花!
又是这朵山茶花,又是这朵山茶花······谢隐开始逐渐暴躁起来。一个又一个证据指向李莘和马骏之间存在不寻常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可能直接影响案情的进展。
可就在这个时候,马骏消失了,李莘死了!
谢隐咬着后槽牙向虚空中挥了一拳,谢隐恨得牙痒痒,却无处发泄。
韩易知道头儿的压力有多大,却也想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好在谢隐在虚空处发泄了一会后,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他不知道这个女孩是怎么挪开床把图案刻在这么隐秘的角落里的,也不知道这个都有点盘包浆了的图案被女孩摩挲过多少次。
“把这个图案照下来。收队。”
和谢隐他们几乎同时到达警队的,还有他们此刻最怕看到的人,李凤臣。
法医将尸体放在操作台上,白超然已经穿好了防护服,开始准备起道具来。
一见这情状,前来认尸的李凤臣当场失去了理智。他犹如疯癫了一般一把推开白超然,让身型颀长的白超然向后一趔趄,差点跌坐在地上,好在谢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几位民警开始轮番上阵,连劝带推,想把李凤臣带离法医实验室。
都失败了。
此刻,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李凤臣再没有了往日的风采,憔悴和衰老占据了这个父亲的身体,死死踩灭了他的所有骄傲。
他只跪在操作台前,不断用脑袋磕向操作台边,口中呜咽,“妮儿,你醒醒,你看看爸爸啊······”
谢隐不是铁石心肠,尽管看多了生离死别,可每次面对这种情况,他都很难不红了眼眶。
他喉结滚动了几番,才沙哑开口:“让法医工作吧。”
李凤臣闻声看来,双眼猩红如厉鬼,猛地扑到了谢隐跟前,一把拽住谢隐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都是你们,害死了我女儿”。
韩易看不下去了,他上前去,准备拉开李凤臣,“你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说我们害死李莘,这就过分了!”
谢隐却挥手阻止了韩易。
他个子比李凤臣高上半头,即便被对方揪着衣领,仍保持着绝对的压倒气势。
谢隐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你相信你女儿是自杀吗?”
“我不信!她要什么有什么,她有大把的家产能继承,她为什么要自杀!”
“如果你不信,就让法医赶紧开始工作。”
李凤臣的手松开了,他摇着头,干巴巴地转头离开。他几度想要回头再看一眼女儿的尸体,但最终,没能鼓起勇气。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漫长到谢隐感觉自己重新投了几次胎,又长大成人,当了一名刑警。
有那么一瞬间,谢隐暗自发誓,要有来生,绝不干这操蛋活了。
但现在不是来生,他还得硬着头皮被生活操着,笑着活下去。
终于,在月上枝头的夜晚,白超然扭动着僵硬的脖子从实验室走出来。
“李莘,体内未检测出毒物、药物和其他致命伤,死亡原因,高坠伤。”
结合走访的一切,也就能确定,李莘,死于自杀。
一只落了单的乌鸦恰在此时落在警局大院外一棵即将枯死的桑树上,向天撕心裂肺地悲啼了几声。
谢隐攥紧了右拳,攥碎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朵半开的山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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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警局大楼里,一盏盏灯逐渐熄灭。奋战了小半宿的民警们前后脚地离开了单位,奔赴各自的人间烟火。
该走的都走了,哪怕是认领尸体的李凤臣都带着李莘走了,谢隐却坐在办公桌前久久不动。
韩易来劝了两句,也知道劝不动,便独自先回去了。
入夜,清风徐来。谢隐的办公室在17楼,可以远远望见半个城市的霓虹闪烁,万家灯火。
这个焚尸案不是谢隐见过最刁钻的案件。犯罪手法普通,犯罪动机明显,一如他自己说的,从来不存在完美的犯罪。
可面对李莘的死,谢隐却迷茫了。
终于,在最后一位加班的兄弟的催促下,谢隐换上了一身运动装,拎了瓶矿泉水朝外走去。
夜色浓重,灯光如剑妄图划破这无边的黑暗,最终却只将其肢解得七零八落。
黑夜是静谧的,是大自然留给人类好好审视自身的机会。可人类不屑于这种机会,他们以为自己手握光明,全然没有了对自然的敬畏。
谢隐沿着警局门口的路,一路奔跑起来。
不是悠闲地散步或者慢跑,而是大跨步起来,仿佛跑得再快一点,这世界上千钧万石的压力就追不上他一样的逃亡。
他要逃离世俗的桎梏,逃离繁冗的公务,逃离这光怪陆离的城市,逃离这无边无尽的黑暗。
耳边的风呼啸着,两侧的灯光后退着,谢隐任凭内啡肽在大脑内积聚成愉悦的高/潮,把一切烦躁不安都从体内排挤掉。
他没有目的地,只由心所至。不多时,待他终于耗尽了身体内最后一丝负面情绪,大口喘着粗气,停下脚步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跑到了大学城附近的居民区来。
小区是个高档小区,他来过,是秦淮家。
谢隐站在小区门口突然嗤笑,自己怎么不自觉跑到秦淮家了呢?他大剌剌一擦额头的汗珠,准备转身回去。
一摸口袋,才想起分文没带,手机忘拿了。
大学城离警队将近11公里,离他家也得有7公里。跑回去,他没那个体力了。打车回去,没钱。
谢隐毫不犹豫地抬腿往谢隐家小区走去,借点钱,明天再还他吧。
可刚一转身,脚步又滞住了。人家和自己无亲无故的,两次三番打搅人家,又是踹门又是调查的。现在大半夜叩门,竟是为了借钱,搁谁不得把谢隐当神经病啊。
谢隐这么一想,转身决定咬牙跑回去吧。
可就在这时,谢隐身后传来了声音。
“哎哎哎,你干嘛的啊?大半夜的,进还是不进?”是小区保安。
估计是看谢隐大半夜在这踱步,犹犹豫豫的,不像什么好人,才把他叫住了。
谢隐感叹高档小区的安保工作真不错,想着保安也不容易,他赶紧说了句:“走错了。”
哪知小保安不依不饶:“走错了?我看你鬼鬼祟祟的,是不是要偷东西?”
保安一手拿电棒,明晃晃的灯光直愣地晃在谢隐的眼上,让他胸中压抑已久的怒火霎时间升腾起来。
“我说了,我走错了。”谢隐咬牙克制,总不好和一个小保安动手吧。
“那你家住哪个小区,说来我听听。”小保安顿了一下,问,“旁边的华徳乐府?”
谢隐懒得和他犯话:“对,华徳乐府的。”
小保安突然拿起对讲,“东门发现可疑人员,速来支援。”
说罢,超起腰间的警棍就朝谢隐方向来了,一边试图控制谢隐,一边说:“你这个骗子,这附近根本就没有华徳乐府!”
谢隐暗中卧槽了一声,这个保安还会兵法!
尽管谢隐已经跑了十多公里的步,但小保安仍旧不是他的对手。
谢隐轻而易举夺了小保安手中的械具,将对方的手臂扳在背后,没太用力,警告道:“我真是走错了,我放开你可以,不许再乱动。”
这保安年纪轻,顶多二十出头,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肯就这么认输了?正巧保安队里其他人也赶来支援,几个人把谢隐团团围住。
特别像谢隐挟持了一个人质,被警方团团包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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