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吩咐司机,“开车。”
司机小心翼翼询问,“去哪儿?”
“祖宅。”
陆牧驰一般不回住宅,逢年过节才回一趟。
夜深人静,门卫打开道闸,车开进两道种满梧桐的私家街道,尽头处就是陆家祖宅。
上世纪复古风的别墅,外观低调内敛,客厅还亮着灯。
陆牧驰换鞋进去,有些诧异。凌晨了,谁还——
“叔叔?”看清岛台的男人,陆牧驰更意外了。
陆凛微低着头,玉雕般的手指握着一瓶金巴利。
岛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古典杯。
“这么晚?”陆凛没抬头,往杯里倒酒。
陆牧驰含糊说,“有点事。”他上前几步,“今天这么有兴致?”
陆凛不常喝酒,更别提自己调酒。
陆凛回忆着那晚口感,是一杯完美符合他口味的尼格罗尼。
他喜欢苦味。
又加多了一点金巴利,陆凛又尝了一口,还不对。
他放下杯子,转身去酒柜,“睡吧,不早了。”
陆牧驰没有想睡的欲望,他目光跟着陆凛移动,喉结剧烈滚动几次,才艰难开口,“叔叔,有她……”
以陆家势力,查不到一个普通女人踪迹,肯定是他爷爷阻挠,以及那个女人在刻意躲避,从未想回来看他。
被抛弃的怨恨袭来,陆牧驰僵硬改了口,“能不能撤回保镖,我没有一点儿隐私。”
陆凛拿着一瓶雷根6号回来,冷锋般的下颌线没有丝毫温度,“是你爷爷的意思。”
陆牧驰声音很低,“我知道,但是……”现在整个陆家,都是陆凛做主。
陆凛提一句,爷爷定会同意。
“保镖职责是保护雇主。”陆凛往酒杯里倒了点雷根6号,“不会涉及隐私。”
言下之意,保镖不会报告陆牧驰的隐私。
陆牧驰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没敢再说,“我先睡了,叔叔你也早点休息。”
陆凛淡淡应了声。“晚安。”
“晚安叔叔。”
陆牧驰上楼了。
只剩下陆凛,他详细计算着比例,搅拌均匀,又调出一杯尼格罗尼。
端起尝了口,苦味接近,仍是差了点。
陆凛倒掉,又去冰柜重取了一个古典杯,继续调配。
时间在低低的搅拌声里流逝,晨光熹微,陆凛又尝了一口新调出的尼格罗尼。
浓厚有层次感的苦味,和那晚那杯,一样。
黑眸微闪。
那名年轻的调酒师,是在配方里,多加了两滴橄榄汁。
昨夜不知何时下的雪,窗檐积了厚厚的雪。
晏鹤清爬到床边,推开窗户,有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
寒气瞬间灌进屋,杂着淡淡的梅花香,应该是小区的某棵梅花开了。
外面还在下着小雪,晏鹤清伸出手,摊开掌心支了一会儿,有几片雪花飘到他手心,凉凉的。
今天不去钓鱼了。
他买的冰钓装备,还在路上。
晏鹤清关上窗,有点冷,他披上薄毯下床。
洗漱完,给自己煮了一碗西红柿面疙瘩,还切了几片嫩豆腐,盛到碗里,再撒上几粒青翠的葱花,满屋飘香。
晏鹤清安安静静吃着早餐,这时手机嗡了一声。
晏鹤青瞥了一眼,是酒吧微信群的信息,他就没管,连汤都喝完,他才放下筷子,拿过手机点开。
【oxygen员工群】
经理:今天圣诞主题,晚上有节目有礼物,能来的都来!
调酒师小A:来啦!
厨师王哥:我做了波龙,晚饭留着肚子哈!
DJ小王子:老板大气!还请了几个明星助阵!
服务员端端:有哪些啊?!
晏鹤清退出微信,今天周一,不是他的上班时间。
晏鹤清收拾碗筷去洗,洗干净后,他用干抹布擦碗,擦干后放回碗碟架。
又回房间做了会儿题,晏鹤清出门了。
天气冷,他围上了围巾,又换上了一双防滑的短靴。
短靴里有毛,很暖和。
价格不便宜,晏鹤清付账却很利落。
他今后的每一个冬天,都要有梅香,有温暖。
晏鹤清没去过T大,T大比京大排名低了五位左右,和京大一个南,一个北。
晏鹤清转了三条线,花了两个半小时才到T大。
正是上课时间,T大门口比较冷清,雪停了,路面上的雪很快融化了,只行道树下都堆着一个或大或小的雪堆。
晏鹤清站在T大校门左侧的一棵树下,静静望着门口。
今天林风致只早上有三节课,快放学了。
晏鹤清对林风致的记忆,停留在五岁孩童模样。
当林风致出现,晏鹤清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比他低几公分,脸像刚剥壳的鸡蛋,笑容是阳光的气息。
林风致怕冷,今天温度骤降,一大早他还在睡觉,陆牧驰电话就进来了。
“降温了,保暖裤羊绒衫羽绒服雪地靴围巾帽子手套全裹上,别为了迷小姑娘不要温度,再像上次穿薄了冻感冒,罚你一天不能吃草莓。”
林风致,“你好啰嗦啊……”
但还是乖乖裹成了小熊。
林风致和两三个同学,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晏鹤清。
“下午没课,去打冰球吧。好久没去了,手痒。”
“下次吧,我一会儿有事。”
“哟呵,有情况!”
几人说说笑笑走远了。
晏鹤清站在原地,平静望着林风致的背影。
走过人行道,林风致忽然停住,他回头,他旁边戴眼镜的男生也停下来。“怎么了?”
林风致瞳孔逐渐放大,他抬脚往对面跑,“你们先走吧!”
逆着人流,林风致很是着急,不停说:“对不起请让让,对不起……”
晏鹤清望着林风致,大步跑向他。林风致白净秀气的脸上,满是着急与惊讶。
晏鹤清捏紧了手指。
越来越近。
红灯亮起的最后一秒,林风致成功跑到了他面前。
晏鹤清第一次听到了林风致的声音,他很轻很庆幸地吁了口气。
随后,擦着他手臂而过。
下一秒,身后传来林风致温柔的声音,“小猫咪,不要横穿马路呀,很危险。”
一阵包装袋撕裂的声音,“身上那么脏,吃完东西我带你去洗澡好不好?”
余光里,林风致蹲在雪堆旁,右手轻轻抚摸着流浪猫的头,左手掌心是一堆冻干,流浪猫默默吃着。
林风致的口袋里常年放着猫咪冻干。
小小一包,几百块。
林风致等流浪猫吃完,小心抱起它,拿围巾小心护着。
“别怕别怕,很快就到了。”
林风致温温柔柔和猫说着话,再次擦过晏鹤清走向了对面。
晏鹤清不再看他了。
他收回视线,低头看着掐红的掌心。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曾期待林风致认出了他。
失去记忆也好,会不会对他们有几分相似的五官,有过那么一点儿迟疑。
答案是,没有。
晏鹤清转身,朝着林风致相反的方向,迈步离开了。
晏鹤清沿着路一直往前,不多会儿到了一个商业广场。
圣诞氛围很浓,逛街的人不少。
晏鹤清掏出手机搜索了附近的书店,只有一家,他跟着地图左转,进了商场。
商场里开了暖气,迎面就是暖风,晏鹤清搭着电动扶梯上了二楼,再往右走了100米左右,就到了“落纸书香”。
比起其他门庭若市的店铺,书店人流明显少了不少。
晏鹤清往里走,高高的书架,偶尔翻页的声音,让他心情十分宁静。
他顺着书架慢慢寻找他想要的书,很快找到了——
《渔猎笔记》。
这是俄国作家阿克萨科夫的著作,创作于19世纪俄国文学黄金时期。
这一排书架没有人,晏鹤清停住脚步,背微靠着书架,低头翻开书,安静阅读起来。
“陆总,到了。”司机将车停靠在路边,回头报告。
陆凛开门下车,“不用等我,下班吧。”
司机,“是。”
陆凛关上门,他身高189,服贴剪裁简洁的经典款黑色大衣,通往商场的路上,路人纷纷侧目。
但气场太强,连发传单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刚进商场,口袋震动。
陆凛摸出手机,来电是谢昀杰。
“老陆,今晚出来喝一杯?”
陆凛上了扶梯,“没空。”
谢昀杰回,“哎呀,圣诞节你给自己放个假吧,就这样说定了,老地方八点,老楚也来!”
老地方是oxygen酒吧。
谢昀杰秒挂了电话。
陆凛收起手机,到了二楼,他往右走。
翻了一页书,晏鹤清看到了一段很喜欢的话。
[一个真正的钓鱼人必须精神抖擞,非常积极才行。
他必须早起,常常天不亮就起床;要忍受中午的炎热或潮湿、寒冷的天气;在钓鱼时必须集中注意力;必须找有利地形,为此要经常乘着船到处走,做多次尝试。
这可不是一个性情懒惰的人所能做得到的。]
书架交错的缝隙,晏鹤清背后停住一道人影。
陆凛抽出《渔具列传》,安静驻足阅读。
偶尔轻轻的翻页声。
在这静谧的空间流淌。
晏鹤清一直沉浸在书中,是被手机震醒的。
他掏出手机。
是oxygen经理。
晏鹤清拒绝了通话,发了一条信息:[在书店不方便接听,有事吗?]
经理回复:[今晚酒吧搞活动,三倍工资。]
经理知道晏鹤清很缺钱。
晏鹤清合上书,翻面看定价,48块。
考虑3秒,他回复:[好的。]
拿着书走向收银台。
酒吧前一晚剩下的食物,员工可以免费吃。
晏鹤清到酒吧吃的晚饭。
吃完他换上工作装,单子已经打好了,202包间,一杯尼格罗尼,一杯教父,一杯古典。
谢昀杰包了202,他或他朋友来才会开。
谢昀杰爱喝古典,楚子钰爱喝教父,尼格罗尼是……陆凛?
晏鹤清不动声色扫过二楼,拉着窗帘,看不到情况。
晏鹤清平静调好酒。
吧台前,一个男人一直在逗晏鹤清,他是酒吧常客,一小富二代,缠着晏鹤清快小半月了。
男人靠着吧台,衬衫卷到小臂,搭着台面,又一次叫晏鹤清去他的桌子,“小晏,今天我朋友生日,给个面子,去我们桌喝一杯。”
晏鹤清不太能喝酒,他和相识的酒保打听过,晏鹤清喝调制的新酒,半杯就迷糊了。
男人打定主意今天要让晏鹤清喝酒,他想好了无数种办法,磨都磨到晏鹤清同意。
不料晏鹤清放下热毛巾,“好。”
从吧台出来了。
男人先是大惊,后又大喜。
灯光下,晏鹤清的腰,小马甲勾勒出了贴身效果,纤细腰身清晰可见。
男人直勾勾盯着,暗想今晚定要握上一握。
“噫!”
楚子钰喝了一口酒,喊住服务员,“今天小晏调酒师来了?”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撩开窗帘,刚好看到那道纤薄的身影跟着一个男人到了一张桌子。
这是楚子钰第一次见晏鹤清出吧台,他有些诧异,“楼下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机灵,联系上下文就知道楚子钰在问晏鹤清,她马上说:“小冯公子今天带朋友来过生日。他挺喜欢喝晏师的调酒,刚死活叫他去敬一杯生日酒。”
谢昀杰走过来,瞧了眼楼下,“还真是冯知闲。”
楚子钰不认识,随口问了句,“他们在干嘛啊。”
楼下,晏鹤清又跟着小冯公子一伙人往正厅走。
刚晏鹤清一口喝光了生日寿星递来的酒。
说了句生日快乐要走,被小冯公子拦住了。
小冯公子目光灼灼望着他,“小晏,今天大家开心,赌一把助助兴呗。”
晏鹤清敛着眉,“赌什么?”
“飞镖。”小冯公子语气暧昧,“你输了,就和我接吻。”
“要我输了么……”他随口说,“一万块。”
“哇哦!”四周气氛顿时嗨了起来。“赌!赌!赌!”
“飞镖。”楼上包间,陆凛突然出声。
不知何时,陆凛走到了楚子钰身边。
楚子钰有些来劲,放下杯子。“射飞镖啊!我去凑凑热闹。”
转身跑楼下了。
谢昀杰吹了个口哨,“啧,冯知闲是出了名的靶靶红心,谁这么想不开?和他比飞镖。”
与此同时,楼下的晏鹤清薄唇微启,发出一个单音节。
“好。”
楚子钰到了一楼正厅,有人认识他,挤过来和他套近乎,“楚少也来看热闹啊。”
楚子钰并不认识这人,不过不妨碍他打听消息。“谁在玩啊?”
这人便说了冯知闲和晏鹤清的赌注,还暧昧地笑了几声。
“小冯公子早看上他了,今晚肯定是要得偿所愿了。”
楚子钰看了眼人群中的晏鹤清,颇为可惜,没了看兴趣的热闹,回楼上了。
“小晏师父挺不错的。”楚子钰叹气。“和他们不是一路人,真是好白菜被猪拱了。”
谢昀杰乐了。“没看出来啊,你还会怜香惜玉。”
楚子钰没理他的调侃,神色认真,“我就是觉得吧……”他端酒喝了口,没说完剩下的话。
陆凛一直不语,沉静望着大厅。
人影憧憧,少年站姿端正,尽管斑斓的彩灯落在他身上。他依旧和上次一样,同周遭格格不入。
他不适合出现在酒吧。
谢昀杰走回沙发,见陆凛还在窗边,他喊了声,“老陆?”
陆凛没回。
此时楼下,飞镖盘的红心插着一枚紫色尾翼飞镖。
冯知闲得意回头。
周围一片喝彩,冯知闲志在必得地走向晏鹤清。
“小晏,不如你现在认输,亲我一口就算过了。”
“是啊,不用比了,直接亲!”冯知闲的朋友纷纷起哄。“来个法式热吻!”
晏鹤清拿起一枚红尾翼飞镖,微微颔首,“我还是试试。”
冯知闲被晏鹤清的笑晃得心神一荡,恨不能现在就把人带走,他心痒难耐,催促说:“那你快点。”
晏鹤清不慌不忙,看向飞镖盘,眼神秒变。
拇指食指捏住飞镖,中指托着中部,毫不迟疑射出去。
一声轻音,靶心的紫色尾翼飞镖被击落,取而代之的是红色尾翼飞镖。
现场安静片刻,忽然响起掌声。
“小晏师父可以啊!高手啊!”
“小晏你深藏不露啊!”
“哈哈哈,第一次有人击落冯公子飞镖,今晚来值了。”
冯知闲一言不发,他沉默看着晏鹤清,又郁闷又恼怒。
晏鹤清向周围颔首,随后回身走向冯知闲,语气礼貌,“可以给现金吗?”
二楼包间,陆凛走回沙发。
今晚谢昀杰开了瓶1961年的罗曼尼康帝,他倒了杯给陆凛。
“别只喝鸡尾酒,来点红的。”
陆凛没接,“走了,有事要处理,今晚记我账。”
“别啊!”楚子钰赶紧起身,“知道你来,我特意没叫人,你要走了,留我和老谢大眼瞪小眼啊。”
谢昀杰也说:“今晚你还真不能走。我有消息宣布。”
“我要结婚了。”
“!”楚子钰震惊脸,“有人要你?!”
谢昀杰晃晃酒杯,懒洋洋笑着,“昨天刚相的,乔氏的大小姐,刚好两个集团有项目合作,一拍即合。婚期都订好了,下个月。”
楚子钰语塞,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真到了,还是不免兔死狐悲。他拍拍谢昀杰肩膀。“哎,估计我也快了,我们三,也就陆总自由。”
谢昀杰被他逗乐了,“他是过度自由,我敢打赌,他会孤独终老!”
陆凛坐回沙发,接过酒。
楚子钰嘿嘿笑,“反正陆总的江山有人继承,无所谓。不过听说小牧驰最近自己成立了一个公司?”
陆凛抿了口酒,“不了解。”
楚子钰感慨。“你唯一的侄子你都不关注,你心里除了事业,到底还能有谁啊!”
谢昀杰突然放下酒杯。“老陆你就说说,到底什么样的天仙美人才能入你眼?”
陆凛没有多做考虑,“随缘。”
凌晨两点,酒吧还是热闹非常,晏鹤清调完最后一杯酒,换回衣服准时下班。
出了酒吧,暖和的气流瞬间变成冰刀,晏鹤清拢上围巾,刚要走,冯知闲从拐角处走出来,拦住了晏鹤清。
冯知闲提前半小时这里堵他。
“小晏。”冯知闲观察着晏鹤清的脸色,是有点红,但看不出醉还是没醉,“飞镖哪儿学的啊?玩那么好。”
冯知闲喝不少酒,开口浓浓的酒味。
晏鹤清没出声,直接绕过他。
冯知闲见他要走,急忙拉住他的手臂,目光灼灼,“小晏你太无情了,我喜欢你,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不远处的停车场出口,一辆迈巴赫缓缓驶出。
“停。”后座的男人突然出声。
司机立即停靠在路边。
降下车窗,陆凛看向酒吧门口。
换上常服,那名调酒师更显小了,脸小,气质也小。
楚子钰说他,18?
被冯知闲拉扯着,晏鹤清亦不慌不忙,“冯知闲,这就是你喜欢人的态度吗?”
第一次听晏鹤清叫他名字,冯知闲心里软软痒痒的,晏鹤清和他之前的口味完全不一样。
不娇不软,不会撒娇,性子还冷淡,但他偏偏喜欢,初次见晏鹤清,他就心动了。
不只是晏鹤清脸蛋漂亮,那股冷清谁都看不上的劲儿,冯知闲就特想征服他。
想到晏鹤清躺在他身下,只为他面色潮红,只喊着他名字。
冯知闲上头了。
他嘻嘻笑着松开晏鹤清,“小晏你别生气,我这不是急了,怕你走吗。”
“要回家了?大晚上不好叫车,我送你。”
晏鹤清淡淡说:“你不怕酒驾,我还惜命,下次你清醒再说。”
拔脚便走。
冯知闲琢磨着晏鹤清的话,眼眸发亮,这意思是下次没喝醉,就能送他回家?
冯知闲也就没追了,朝着晏鹤清背影喊,“小晏,路上慢点走!注意安全!”
陆凛升上车窗,“走吧。”
迈巴赫重新上路,路过人行道,隔着车窗,陆凛余光掠过一闪而过的身影。
走过人行道,晏鹤清在路边等车,圣诞夜的凌晨,路上人还是不少,路边还有摆摊卖花的。
人群里,晏鹤清看到了一个小姑娘。
十岁出头,外套单薄,拎着一个篮子穿梭着卖花。
她卖的花和别人不一样,是腊梅花,所以她卖力推销整晚,一枝没卖。
小姑娘非常不安,一块钱都没赚到,回家肯定会被爸爸骂,弟弟要喝进口奶粉呢。
可是真的没有人买腊梅。
小姑娘找了个没人地站着,害怕垂下头,她怕爸爸打她。
过几秒,她视野出现一双黑色短靴。
好听的声音从头顶倾斜,“腊梅怎么卖?”
小姑娘惊喜抬头,路灯光照下来,她看到了一张好漂亮好漂亮的脸。
小姑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比电视里的明星更要好看,她紧张到结巴,“5、5块一枝。”
晏鹤清数了腊梅花,一共20枝。
他从口袋掏出两张粉色钞票,递给小姑娘,“我全要了。”
小姑娘惊喜又惊慌,“20枝只要100块,哥哥你付多了!”
晏鹤清嘴角浅浅翘起,瞳仁里是暖暖的笑意,“100你拿回家交差,剩下100,你藏好了,是你的私房钱。”
小姑娘呆呆的,没有拿花,也没敢接钱。
晏鹤清便自己取花,两张钞票轻轻放进篮子,“回家吧。”
晏鹤清抱着一怀的腊梅花走了。
小姑娘怔怔望着他的背影,眼眶忽然红了,她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眼睛,提着篮子回家了。
“谢谢神仙哥哥。”她在心里说。
陆家老宅门口等着一道人影,林风致怀里抱着一个礼盒,频频望着前方。
气温太低,他冷得厉害,来回跺脚取暖。
这么晚了,陆凛怎么还不回来?
林风致不由得乱想,不会是……和别人过夜了吧?
林风致委屈着抿紧嘴。
很不高兴地踢了一脚空气。
这时前方有车灯照来,林风致眯眼抬头,辨认了一下车牌号。
京A0000!
是陆凛的车!
林风致秒变笑脸,迈巴赫快到门口,他小步跑上前,“陆凛叔叔!”
陆凛闭目养神,听到声音,他往窗外看去。
隔着玻璃,少年的眉眼有点眼熟,陆凛脑海浮现吧台里的少年。
“停车。”陆凛说。
司机停稳车。
林风致惊喜跑到车边,弯腰敲了敲后排车窗。
降下车窗,陆凛看向林风致的眼睛,形似,神不似。
他淡淡问:“你是?”
林风致笑容僵住,浓浓的委屈涌上来,“陆凛叔叔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林风致,陆牧驰的朋友。”
陆凛点点头,“他还没回来。”
升回车窗说:“走吧。”
迈巴赫开进了停车场。
林风致呆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转身要去追车,“我不是找他,是……”
没踩稳,林风致摔倒了,怀里的礼盒也摔出去,盖子散开,一条红围巾落了出来。
“……”林风致马上委屈得红了眼睛,他趴在地上也不动,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刚接通,林风致就哭了,“陆牧驰!出来喝酒!”
同时晏鹤清到了家。
20枝腊梅太多,饮料瓶做的花瓶装不下,晏鹤清拿出钓鱼用的水桶,接了三分之一水,将一怀腊梅花放进去。
不多会儿,房间飘起来了清香,晏鹤清轻轻嗅了嗅。
十分清雅的香味。
洗完澡上床。
关灯前,晏鹤清翻了下时间,凌晨4:12。
原文里,这个时间,陆牧驰就要知道林风致有喜欢的人了。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人就是陆凛。
晏鹤清眼睫微动,关灯睡觉了。
喧闹的酒吧,不少男人都打量着林风致,林风致随便在路边找的一间酒吧。
陆凛连他名字都没记住,他要喝酒麻痹自己!
他要了一瓶酒,独自占了一张桌子,倒了一杯就猛灌。
“咳咳……”他被呛出了眼泪。
“一个人喝闷酒,心情不好?”忽然有人搭着他肩膀,在他旁边坐下了。
林风致扭头,水蒙蒙的视线里是一张陌生的脸,他咧嘴笑,“你是谁啊?”
男人能闻到林风致身上一阵阵淡香,他的手缓缓往下移,摸到林风致的腰,他探进衣服,少年的肌肤又软又细腻。
男人心头激荡,他低头靠近林风致,嘴唇若有似无扫过林风致的耳垂,“你想我是谁?”
男人的手不轻不重捏着柔软的腰肢,林风致懵懵懂懂,他觉得有点痒,说话也开始大舌头,“你、说,说什么,我听不懂。”
男人贴近林风致,“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林风致摆头,双手抗拒推着男人,“你离太近了,我……”他头重得厉害,“陆牧驰呢?叫他来。”
“小美人。”男人的手一路往上,他呼吸急促起来,嘴唇已经挪到林风致唇边,浅浅啄着,“我陪你就——”
下一秒,男人被大力拽起来。
陆牧驰眼睛都红了,看到一个陌生男人紧紧搂着林风致亲吻,他抓住男人的头提起来,直接砸到玻璃桌面。
“操!你他妈找死!”
男人头直接磕破了,有血流出来,他挣扎着要反击,又被陆牧驰提起头,再次重重砸向桌面。
陆牧驰还单出一只手,抓过酒瓶敲碎,抵到还想挣扎的男人脖子。
感受到尖锐的冰凉,男人马上不敢动了。
陆牧驰宛如一条疯狗,他宝贝到碰都不敢碰的人儿,竟然敢染指!他冷冷贴近男人耳朵。“好亲吗?”
男人眼睫全被血糊住了,不停求饶,“哥我错了,我不敢了……”
闹出这么大动静,酒吧里顿时躁动起来,经理和保安急忙跑来劝架。
沙发上,林风致还是呆呆坐着,衣服被撩开了一角,茫然望着眼前的兵荒马乱。
他眼皮不停往下耷拉,然后他蜷缩着睡着了。
再次醒来,林风致在车上。
他爬起来,迷糊半天,才发现旁边一言不发的陆牧驰。
“陆牧驰?”林风致很懵,“这哪儿啊?”他敲着头,“我头好疼。”
陆牧驰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板着的脸,又瞬间认输。
他转身揉着林风致微乱的黑发,“没酒量还敢点烈啤,明天还有你难受的。”
林风致眨巴着眼,“什么叫烈啤?”
“……”陆牧驰一时无言,男人亲吻林风致的画面又涌上来,突然有点烦,“什么都不懂,你乱跑什么酒吧。你刚差点……”
林风致瞪着眼睛,陆牧驰说不下去了,收回手说:“我送你回家。”
林风致点点头,突然他紧张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我围巾呢?”
陆牧驰取过叠好的围巾,“怕你热取了。”
“不是这条。”林风致特别着急,“是一条红色毛线围巾,我自己编的!”他马上看向司机,“回酒吧,可能落酒吧了!”
陆牧驰狐疑问:“你编围巾给谁?”
林风致心脏漏跳一拍,喜欢陆凛,是他的秘密。
他眼神躲闪,含糊着说:“就、就我喜欢的人啊。”
陆牧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次日,晏鹤清难得睡了个懒觉,起来做了顿午饭,吃完又打扫了卫生,换上厚衣服出门了。
他要买花瓶。
附近就有花鸟市场,晏鹤清进去逛了一圈,拎着一个透明玻璃花瓶和几盆多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