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觉醒了—— by二月竹
二月竹  发于:2023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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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水瓶是晏鹤清送他的。
水库没地方充电,但提供热水,用盐水瓶装热水取暖,凉了就去换一瓶热水。
特别好用!
老头特别喜欢晏鹤清,挺年轻的小伙子,钓鱼却特别沉得住气,还好学,天天跟他问经验。
晏鹤清来了,老头笑眯眯打招呼,“小晏今天这么早。”
晏鹤清放下钓鱼包,微笑说:“没您早。”
“我是没办法。”老头笑,“睡得短,大半辈子过去,现在就惦记这水里的鱼。天不亮就赶来了,瞧。”
他示意晏鹤清看他水桶,“今天运气不错,钓到了一尾30多厘米的。”
红色水桶里,一尾鱼摆尾游着。
晏鹤清笑笑,撑开折叠椅,坐下上饵料。
老头一直看着,过了会儿突然问:“小晏啊,你钓这么久,一尾鱼没钓上,要不换个钓点?”
有时不得不玄学,同一地方,有人能钓着,有人死活就是钓不着,换个地方,又能钓着了。
晏鹤清望着平静的水面,长睫微垂,掩去了眼底眸光,“不用。”
“很快了。”
老头钓到第二尾鱼时,赵惠林和晏胜炳到了京大。
两人第一次来大学,门卫不让他们进,“有职工证吗?”
赵惠林赔着笑,“没有,我们是来看儿子,我儿子是京大的学生。”
晏胜炳附和点头,“对对,我儿子是你们学校的大学生。”
门卫点头,“那好办,叫他带学生证来领你们进去。”
赵惠林和晏胜炳双双傻眼,赵惠林扯着嘴角笑,“我手机没电了,你放我们进去,我自己去找他。”
门卫狐疑看他们好几眼,推过座机,“这有。”
赵惠林实在没办法了,和晏胜炳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同时一起往里冲。
门卫早防着他俩,眼疾脚快追出来,“站住!”几下追上他们,扭着赶出了学校。
“再闯报警了!”门卫严厉警告他们。
门卫高大,晏胜炳只敢小声骂骂咧咧,赵惠林怕晏胜炳惹出事,赶快拉着他去一边,压低声说:“我们守在这儿,晏鹤清放学一准出来!”
晏胜炳这时候倒是聪明了一次,“学校一般不是有好几个出口?”
“一人守一个。”赵惠林咬着牙。“一定要拿到钱!”
提到钱,晏胜炳马上精神,“成!我去找其他门。”
结果晚上八点多,京大门口没人了,他们都没堵到晏鹤清。
晏胜炳买了几个包子充饥,打算继续等,这时晏峰来电话了。
“妈、爸……”晏峰声音在发抖,“你们快回来,有人找晏……我哥。”
晏胜炳和赵惠林火速赶回家,狭窄的客厅里,烟雾缭绕,陆牧驰坐沙发上抽烟,晏峰贴着墙根站着,一动不敢动,双条裤管都湿漉漉。
赵惠林心疼得要命,却又不敢发火,卑微地近了陆牧驰几步,“陆少爷,是有什么事吗?”
她心下忐忑,怕陆牧驰是为晏鹤清找他们算账。
她非常心虚,他们虐待晏鹤清是实打实的。
晏胜炳则怂在门口根本没进屋。
陆牧驰耐心达到了极限,他将烟头杵到茶几上,用力碾灭,“晏鹤清在哪儿?”
赵惠林愣住,“他不是搬你那儿吗?”随即她意识到晏鹤清没去找陆牧驰,她心思又活络起来,马上改口,“陆少爷,晏鹤清跑了。”
意外的结果,陆牧驰冷峻的脸凝固了几秒,“跑了?”
“可不,昨天我还劝他去找你,他竟然甩脸子走了,现在还联系不上呢。”赵惠林抹着泪,“这不我们刚从学校回来,等一天都没见着他。”
躲他?陆牧驰怒极反笑。
看来晏鹤清还不清楚他是什么人。
陆牧驰起身,掏出一张名片丢在茶几,“有他消息就通知我,明白?”
赵惠林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陆少爷放心,我们和你是一条心!”
陆牧驰走了。
晏胜炳赶快窜进来关上门反锁,大口大口喘气。
赵惠林则是跑去看晏峰,“儿子你没事吧?”
晏峰呆呆地好一会儿,才回神扑到赵惠林怀里哭得稀里哗啦,“妈妈我好怕……”
赵惠林心疼得厉害,抱着他安抚,“不怕不怕,妈妈在。”
她不敢恨陆牧驰,那种有钱人,她惹不起,所以恨意全加到晏鹤清身上。
要是那天晏鹤清乖乖签下合同,现在他们早拿到500万享福了,哪还会遭这些罪!
赵惠林猛地打住。
她冒出一个离谱想法,这一切,不会是晏鹤清故意设计来报复他们吧?!
陆牧驰下了楼,停在暗处的奔驰立即开到他面前停好。
后排还坐着一个年轻的男生,他是电影学院学生,接了一单活,演一个被领养走的弟弟。
拉他来见“哥哥”,结果他在车上等了三个小时,一直没动静。
好不容易等到陆牧驰回来,男生察觉到他心情不佳,都不敢出气。
陆牧驰不发话,司机也不敢发车,就这么堵在路中。
后面的车一直摁着喇叭。
几分钟后,陆牧驰终于开口,“滚。”
司机立即解安全带,陆牧驰又说,“不是你。”
他转头,毫无温度看着脸色青白的男生,“滚。”
男生手脚并用下车了。
陆牧驰眸底酝酿着风暴,他这段时间真是不太正常了,竟然真找人来扮演林风致。
是他错了。
晏鹤清根本不配跟他提条件。
下次被他逮到,直接上!
oxygen酒吧,大厅内的气氛,因为新来的调酒师达到了巅峰。
楚子钰站在落地窗前,喝着晏鹤清调的教父。
味道和以前喝的不太一样,除了威士忌的馨香馥郁,杏仁利口酒的浓厚,还多了一丝淡淡苦味。
所有搭配恰到好处。
“新来的调酒师真不错啊。”楚子钰感叹。“年轻是真好,创造无极限。”
谢昀杰也端着一杯Old Fashioned,他们是oxygen的黑金vip,点了新调酒师前两杯鸡尾酒。
鸡尾酒味道非常不错,谢昀杰却关注另一个问题,他微微眯眼,看着吧台里忙碌的制服少年,“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楚子钰啧啧夸了好几句,才回谢昀杰,“他是谁?”
谢昀杰摇了摇头,“仔细看又不像。”
甚至差别挺大。
一个是毫无探究欲望的温室花朵,一个和他调制的酒一样,神秘厚重。
楚子钰云里雾里,“你他妈说什么屁话!能不能说点我能听懂的。”
谢昀杰懒得理他,转身回到沙发坐下,有些意犹未尽,又叫来经理要再点杯马天尼。
经理面露难色,“谢总,这新调酒师面试就提了条件,一人一晚只调一杯酒。”
“哟。”楚子钰过来在谢昀杰对面坐下,“这么大牌。”
经理赔着笑脸,“谁说不是呢,但架不住他调酒好啊,老板惜才,这不只能委屈谢总和楚总了。”
楚子钰认同点头,“没错,有本事就该横。”
谢昀杰更有兴趣了,“他叫什么?”
“姓晏,叫鹤清。”经理又说,“您二位是贵客,要真中意他调的酒,我先透个底,他每周只有周五、周六上班。”
一楼大厅,晏鹤清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打量。
高考结束后,为了尽快赚够大一学费,他去工资相对高的酒吧打工。
他聪敏勤快,在酒吧待一周就出师了,从服务员升成调酒师,工资翻了两倍。
但酒吧人流太过复杂,明里暗里碰到过不少骚扰。
赚够学费,晏鹤清就辞职了。
这次他主动应聘oxygen,只为陆凛。
陆凛那种地位的掌权者,他想接近,就不能以常规方法。
目光不动声色扫过二楼那间显眼包间。
他知道陆凛今天不会出现,周五周六都是陆凛的工作时间,只有周日偶尔会来。
晏鹤清安静调着酒,无视那些暧昧打量,凌晨2点准时下班。
为了晏鹤清调的鸡尾酒,谢昀杰和楚子钰连着半个月光顾oxygen 。
“老陆,你真该去尝尝。”吃过晚饭,楚子钰在他们三人微信群又一次发语音,“新调酒师的教父,调得真他妈的绝中绝!”
“马天尼更绝。”谢昀杰紧接着发了一条语音,“我敢说是全京城最好喝的马天尼。”
凌晨一点,陆凛才回了三个字,“碰不上。”
谢昀杰没睡,秒回,“哥!我的亲哥!你就挪个周五或周六怎么了!少工作一天,地球不会炸!”
楚子钰也飞快冒泡,“就这周六!我被甩5周年纪念!我的陆爸爸不来,我就跳楼。”
谢昀杰,“……尼玛,楚子钰你更绝。”
楚子钰,“舍不得钰钰套不着陆总!”
谢昀杰,“呕……”
第二天早上,五点,陆凛回了两个字,“几点。”

圣诞要到了。
晏鹤清还是搭的地铁,他围着厚厚的黑色围巾,巴掌大的脸被遮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双平静,毫无温度的眼睛。
晏鹤清怕冷,这一个月他都穿得很暖和,有点忘了冷的滋味。
出地铁,晏鹤清突然解开围巾,刮骨的寒风吹到他脸上,争先恐后灌进他脖子里,纤密的眼睫微垂,晏鹤清抬起双手,合拢往里哈了一口气。
半个月了。
他想,再冷点,水库就要结冰了,得学冰钓了。
此时一辆迈巴赫从街边开过,越过晏鹤清。
临近圣诞,oxygen更热闹了,晏鹤清到吧台,单子已经满了。
经理跑来和他交待,“小晏啊,先调202的3杯。”
神色显而易见的紧张。
晏鹤清垂眸,扫了眼单子。
三杯都是尼格罗尼。
“我真不懂,你们为什么都爱尼格罗尼。”楚子钰尝了一口,面露嫌弃,“还不如喝橙汁。”
谢昀杰没理他,看向陆凛,“怎么样?”
包厢光线昏暗,看不清陆凛的表情,“不错。”
谢昀杰鼓掌,“能得到陆总不错的评价,不容易!”
楚子钰叉了一块蜜瓜,嚼得咔嘣脆,“这小调酒师是有点行,刚经理和我聊了几句,人才18岁!我18还在玩泥巴。”
谢昀杰吐槽,“你18在败家谢谢。”
陆凛沉默放下酒杯,突然喊来经理,“来杯古典。”
经理嘴巴微张,想解释又不敢解释,谢昀杰和楚子钰还好,但陆凛……他真没勇气说仅此一杯。
谢昀杰和楚子钰看热闹不嫌事大,都没开口。
经理实在不敢对上陆凛的目光,他西装外套都被冷汗打湿了,硬着头皮点头,“稍等。”
逃也似离开包间。
经理一走,谢昀杰立即开盘,“来打个赌,这杯古典能不能送来。”
楚子钰凑过来下注,“赌什么?”
“西单那块地皮。”
“好!”楚子钰又叉了一块蜜瓜,“我赌不能!”
谢昀杰挑眉,“我没得选,选能。”
“别介。”楚子钰摆手,“搞得我占便宜一样,你随便选,赌个意思。”
谢昀杰掉头问陆凛,“陆总,你说改不改?”
陆凛眉峰微蹙,“什么意思?”
楚子钰这才嬉皮笑脸解释,“这小调酒师蛮有性格,定下规矩是一人一晚一杯,给再多小费都没用。”
另一边,经理一路跑到一楼吧台,他想好了,今天哪怕给晏鹤清下跪,也得拿到这杯古典!
陆凛什么人,一个眼神,京城地面抖三抖的大佬,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他!
出乎他意料,晏鹤清没有马上拒绝,“是很厉害的人?”
“何止厉害啊。”经理抓住机会说,“咱们这条街,包括这酒吧,全是他产业。小晏啊,为了咱们酒吧还能开,这酒你真得调。”
前半句,经理说的实话,后半句就是他的夸大。
虽说面对陆凛,压力倍增。
这是22岁接手陆氏,多年沉淀积累的上位者威严,非其他二代三代能比。
但在这些来玩的富商名流里,陆凛最低调,亦最儒雅。
一杯酒而已,经理主动解释,陆凛不会为难。
不解释,送不上,陆凛也不会为一杯酒发难。
经理纯粹是自己不敢开口。
晏鹤清没揭穿经理,事情正顺着他计划在走。
他在陆凛那杯尼格罗尼,加了一样额外配料。
他算准陆凛会因为味道点第二杯。
只是事情可以计算准确,陆凛不能。
晏鹤清刚要调,经理接到了电话,他接通后“是是是”几声,恭敬挂了电话。
经理转身一只手搭在吧台,一只手狂擦汗,“小晏啊,不用调了,取消了。”
晏鹤清手指微顿,他抬头,二楼包间,一道剪影放下撩起的纱帘,转身离开。
陆凛回到位置,楚子钰蜜瓜又嚼得咔咔响,“要不说咱陆总赚钱呢,来酒吧都遵守规则,我这辈子是望尘莫及了。”
谢昀杰倒是问了另一句,“老陆,觉不觉得小调酒师像他?”
陆凛眼皮都没动一下,“谁。”
谢昀杰心里叹气,陆凛是真对林家那小少爷毫无兴趣,以他过目不忘的本事,连人的脸都没印象。
“没谁。”谢昀杰吐槽,“不想跟你俩这不懂风情的老男人唠。”
楚子钰什么都没做被cue,他不满叩着桌面,“哎哎哎,说谁老男人,我30岁刚成熟好吧,还有谁不解风情了,今天我可叫了好几个漂亮天仙!”
他话音刚落,有人敲门。
“小楚总。”
楚子钰家开的文娱传媒,旗下不少大牌明星模特。
今天楚子钰喊来玩的是两个女模特,两个最近大热偶像剧的女主角,还有三个男明星。
一来吧,俊男美女喝酒赏心悦目,二来,他想给陆凛牵个线。
倒也没有要给陆凛相亲找老婆,他们这种背景,婚姻那是用来谈生意的资源。
就是他这老友,30岁了还是个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他真怕他憋变态了。
楚子钰和最漂亮的小花使眼色,“程程,和陆总聊聊你的新电影,他最喜欢看悬疑片了。”
秦程程进来第一眼就被陆凛吸引了,那种岁月沉淀的成熟魅力,光线昏暗也遮不住。
她正欢喜要过去,陆凛喝完剩下的酒,放下杯子起身,“你们玩,我走了。”
楚子钰起身,“老陆你——”
回应他的是关门声。
谢昀杰一脸习惯,动都没动,“别费劲了,他老人家对美色过敏!”
秦程程的失落明晃晃摆在脸上,楚子钰洗着扑克牌招呼她,“来来来,忧郁不属于美人,来我这桌玩,斗牛三缺一。”
秦程程露出笑脸,过去坐下了。
陆凛下到一楼,表演台上,几名歌手边弹边唱。
昏暗座位,光怪陆离的舞池,气氛喧闹热烈。
唯独角落吧台,一道单薄清瘦的身影安静在调酒。
忽明忽暗的霓虹灯光拂过他削薄的侧脸,冷淡得和周遭格格不入。
纯白衬衫,黑色背心小马甲,统一的制服,他穿上却独树一帜的漂亮。
短暂停留几秒,陆凛收回目光,皮鞋踩着地板,沉稳离开了。
晏鹤清回到家,他饿得厉害,给自己煮了一碗小馄饨。
他自己擀皮的小馄饨,包了鲜肉馅,虾仁馅,蔬菜馅,冷藏室都装满了。
他白天要去钓鱼,晚上复习功课,有两晚去酒吧兼职,没时间做饭,冷冻馄炖最方便。
清淡的一碗紫菜虾米汤,盛着晶莹剔透的、胖嘟嘟的20只小馄饨。
晏鹤清安静进食。
脑海在复盘今晚的事。
他原计划是调出第二杯,引起陆凛注意。
只是陆凛超乎意料有涵养,打乱了他的计划。
晏鹤清却没有失望。
他吃完最后一只小馄饨,端起碗,将汤也喝了个干净。
耐心等待下一次的机会。
次日天未亮,晏鹤清惯常出发钓鱼。
还是田山水库。
气温骤降,尚未下雪,湖面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晏鹤清到的时候,冰面上已经有人在钻冰眼了。
冰钓危险,却也更刺激有趣,来的人竟比往常还多。
晏鹤清还没买冰钻,就安静站着看别人在冰面选钓点,默默学习经验。
今天老头来得比较晚,老年人怕冷,还没到最冷的时候,他已经全副武装了。
他招呼晏鹤清和他一起,找了个满意的钓点,他指挥晏鹤清搭帐篷铺地垫。
“地垫隔着,冰面的凉气就上不来,帐篷里温度再高,也不会雾化冰面。”老头提着取暖炉过来,笑呵呵说,“液化气要是足够,还能夜钓。”
老头一脸回味,“夜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万籁寂静,碰上下雪,听着落雪等鱼儿上钩,别提多有意境了。”
晏鹤清铺好了地垫,老头拎着取暖炉和小气罐钻进来,捣鼓几下打开取暖器。
小小的帐篷很快暖和起来,晏鹤清冰凉麻木的指尖逐渐有了知觉,他没坐,就蹲着看老头上饵料。
老头今天饵料用的是红虫,粗细跟火柴棍差不多,皮较厚,容易穿勾,头部黑亮、体色暗红,入水后颜色红亮,容易吸引猎物。
老头自己还加了点配方,他小声和晏鹤清说:“我在饵料里加了猪油和桂花蜜,鱼可喜欢吃了。”
晏鹤清认真记下,想要吸引猎物,要多加配料。
一天很快过去,老头虽然还想像以前那样夜钓,但身体撑不住,还是提着颗粒无收的桶回家了。
冰钓的冰点选择很重要,今天老头选的冰点不太好,他一路念叨,说明天凌晨3点就来抢位置。
老头有车,晏鹤清帮老头放好工具,婉拒老头送他的提议,自己走着去地铁站。
他左手还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条处理好的鱼。
今天,他钓上了第一尾鲫鱼。
搭着地铁回城,从地铁口出来,小区门口有便民小超市,晏鹤清进去买了块豆腐,还有一小把嫩葱,今晚炖鲫鱼汤。
老旧的楼道,自动感应灯似乎是坏了,晏鹤清摸黑上楼,转过拐角,快到家了,前方黑暗里,一抹红点忽明忽暗。
感应灯也在此刻,恢复光明。
家门口,陆牧驰靠墙随意支着长腿,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快要燃尽的烟。
陆牧驰脚边积了一堆烟头,漆黑如幽潭的黑眸,上下打量着晏鹤清。
快一个月没见,好像变漂亮了。
他缓缓吐出烟圈。
“找到你了,小玩具。”

浅褐色的瞳仁,在低瓦数的光影里,沉沉流动着暗光。
拎着的塑料袋相互碰撞,发出轻微摩擦声。
随后,晏鹤清抬眸。
隔着十来级楼梯,他平静对上陆牧驰的打量,淡淡开口,“找到我弟弟了?”
陆牧驰没想过,晏鹤清第一句话竟是问这个。
他抽了最后一口烟,“有必要?”
“有。”
“你算什么东西。”陆牧驰拔出烟屁股,丢到地上,脚尖重重碾压着,“你以为你真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只要我想,现在就可以带走你关起来,谁都不敢管。”
陆牧驰冷冷嘲笑,“也没人会管你,在你养父母眼里,你还不如一只狗。”
晏鹤清毫无波澜,陆牧驰的侮辱,原文随处可见。
原文他签下合同当夜,被陆牧驰带去了度假别墅。
[陆牧驰靠着沙发,散漫抽烟,薄唇吐出的字,比零下还冷。
“脱。”
别墅大门没有关,保镖和佣人的谈话声,隐约可闻。
晏鹤清脸色煞白,他极力克制着颤抖和绝望,维持着最后的自尊,“换个地方。”
陆牧驰眉梢微微挑了一下,拖长着语调,“跟我提条件?”
他嗤笑,“你算什么东西!”
他猛然丢开烟,起身大步走向晏鹤清,毫不在意地撕扯晏鹤清的衣服。
敞开大门,是佣人尴尬转身的背影。
“哭了?”陆牧驰食指勾起他脸,残忍且冷漠,将晏鹤清的自尊,一点一点碾碎,“装什么纯,你不过是我高价买来的东西,以后食髓知味,只会跪着求操。”
第二天,陆牧驰将一张纸丢在他残破狼藉的身上。
“你的退学证明,今天开始,你乖乖待在这儿,哪儿都不许去。”
晏鹤清的眼眸平淡无波。
没在晏鹤清脸上看见想看的表情,耻辱、受伤,难受……通通没有。
陆牧驰胸口憋着火气。
晏鹤清到底是不怕他,还是蔑视他?
哪一种,都让陆牧驰暴躁,“你——”
晏鹤清同时开口,“看来没找到。”
“那请你离开,没找到我弟弟前,我和你无话可说。”
陆牧驰彻底怒了,看来晏鹤清还没搞清楚状况。
“你——”
一声猫叫打断他。
晏鹤清忽然转身。
陆牧驰眸色微动,原来是拖延时间想跑,他瞬时舒畅了,大步往下冲,“你跑……”
声音戛然而止。
陆牧驰停在高晏鹤清几级楼梯的地方,目光惊异望着转角平台。
感应灯暗了下去,斑驳细碎的路灯,从镂空的楼梯窗进来,星星点点落到少年的眉眼,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晏鹤清没跑,他轻轻蹲着,在他脚边,是两只很瘦的小野猫。
晏鹤清小心翼翼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半处理好的鱼,放在手心喂它们。
两只小猫应该是饿了很久,都吃得十分急切。
陆牧驰心口微微一荡。
林风致也爱猫,养了三只猫,都是他的宝贝。
这就是亲兄弟的默契?
陆牧驰目光逐渐复杂,他冷冷提醒晏鹤清,“没有无菌处理过的生鱼有寄生虫,你会不会养猫?”
晏鹤清没抬头,专注等着小野猫进食,“活着就行。”
陆牧驰皱眉,“什……”
余光瞥到了脏兮兮的墙壁,墙皮脱落了大半,大片大片的斑驳,贴着各种小广告。
这样的环境,比上次去晏家还要糟糕。
破、旧、贫穷。
他第一次清晰意识到,晏鹤清很穷。
晏鹤清提供不了进口罐头,空运的宠物羊奶,无菌处理的生肉,一条生鱼,是他能拿出的所有。
晏鹤清也和那两只小野猫没差别,有吃能活着就行,无菌有菌,毫无意义。
陆牧驰沉默了。
他再次打量晏鹤清,比上次见,晏鹤清穿得厚了一点,但还是看得出衣服是挂在他身上。
一米八几的成年男人,瘦成晏鹤清这样,普通牌子买不到合适尺码,除非定制。
林风致的衣服全是定制,他皮肤细嫩敏感,得用最柔软亲肤的布料。
感应灯再次亮了,陆牧驰看清了晏鹤清的手,红得通透。
不是鱼的血水,是被冻红了。
陆牧驰猛地生出一种难言的感觉。
他久违地想到那个女人。
同样的冬天,女人给他堆了一个大雪人,两只手被冻得通红,还是兴奋地回屋喊他。
结果他们到院子,佣人正提着热水壶浇雪人。
爷爷拄着手杖,没有任何表情,“陆家长孙,不需要廉价礼物。”
女人无措地站着,胆怯,又委屈。
他记忆很清晰,那个女人和晏鹤清一样穷。
她偶尔会提起小时候,穷得吃不上饭,她有次半夜饿得难受,就跑去别人地里偷地瓜,还没行动被狗发现了,追着跑了老远,还是被咬了一大口。
陆牧驰看到过那个伤口,在女人的左手小拇指的地方,有钱了也消不掉的印迹。
所以女人不被允许参加任何公开场合。
她的伤疤,是穷人的烙印。
眼前的晏鹤清,逐渐和那个女人重叠起来。
陆牧驰脾气前所未有恶劣起来,他恶狠狠放话,“没钱装个屁的清高,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一年500万,你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晏鹤清不为所动,声音冷淡,“钱我自己会赚,我只有一个条件,找到我弟弟。”
陆牧驰捏得手骨咔咔作响。
他现在可以抓着晏鹤清去任何一家酒店,或去晏鹤清租的那间不足20平的破房子,直接上了晏鹤清。
这甚至是他今天来这儿的唯一目的。
然而此刻,他失去了抬脚的力气。
楼道里无比安静,只有小野猫进食的声音,陆牧驰沉默良久,突然从口袋摸出一支老人机。
是晏鹤清的手机。
他走下楼梯,将老人机丢进晏鹤清的连帽里。
“接我电话。别再想着逃跑,任何地方,我都能找到你。”
陆牧驰走了。
没一会儿,脚步声消失,出了单元楼。
楼道感应灯一点一点熄灭,一只小野猫吃完鱼又跳上镂空窗,从缝隙跑走了。
另一只还在舔晏鹤清手心,上面残留着一些鱼肉残渣。
柔软的舌头有着倒刺,被舔的感觉并不那么好,晏鹤清还是耐心等小猫舔完离开,才提着菜回家。
回到家,晏鹤清开灯换拖鞋,先进了厨房。
温热的水流冲洗着手指。
他复盘着陆牧驰刚才的表情,知道放下去的鱼饵,成功了。
喂野猫,是林风致才配拥有的善良,以前的他,饿三顿,饱一顿,实在没力气同情别人。
搬家第一晚,他发现这个小区有不少流浪猫。
他开始每晚去喂养。
每次都是用塑料袋打包饭菜,投喂时摩擦塑料袋出声,渐渐,野猫听到声音,就知道是开饭了,会主动出来找他。
今晚来的野猫少了点,不过两只也足够了。
晏鹤清洗净手,水池里积了半池水,他从帽子里掏出老人机。
然后——
手机缓缓沉入水底。
晏鹤清转身,拿起扫把簸箕,再度出门,将门口的一地烟头,清理得干干净净,不残留一丁点儿烟灰。
楼下,陆牧驰降下车窗,看了眼从黑变亮的小房间,黑眸里多出一抹异样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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