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清并没有打车,陆凛的住处,离林风致说的商场不远,步行10分钟左右。
今天没下雨也没下雪,只是风大,吹到脸上刮人的疼,晏鹤清拢了拢围巾,又摸出手机,将林风致解除了黑名单。
离过年没几天了,街上四处张灯挂彩,路上大部分是匆匆赶路的上班族,都在往地铁口走。
晏鹤清逆着人流前行,到商场,晏鹤清没有停脚,他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发现一家书店,他就进去了。
挑了几本书,刚付完账,林风致电话进来了,“哥你还没到吗?我到了!”
“马上到。”
挂了电话,店员将装好的书递给晏鹤清,“欢迎下次光临。”
晏鹤清接过袋子,推开玻璃门走出书店。
往回走了几分钟,远远,看见林风逸站在林风致旁边。
林风致四处张望,嘴里说着,“二哥你走吧,我自己等。”
林风逸没动,“你一个人我不放心,等晏鹤清来了再走。”
这句话瞬间踩了林风致的炸点,他收回视线不满抱怨,“都说我成年了,你千万别在他朋友……”
他猛地住口。
林风逸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追问:“谁的朋友?"
林风致闭上嘴,别过头不说话,林风逸见他眼神躲闪,更起疑了,“是我认识的朋友?”
林风致懊恼不已,一时嘴快就说漏了,他绞尽脑汁想着借口,这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眼睛骤亮,救星来了!
他甩下林风逸,迈着长腿跑上前,“哥!”
林风逸转脸,就看到了晏鹤清。
一个月没见,还是这副讨人厌的虚伪模样!
林风逸目光紧紧钉在晏鹤清身上。
然而晏鹤清全然不在意他,没看他一眼,只和林风致说:“走吧。”
就径直走向商场。
林风致鼻尖隐约闻到了一股雪松味,他绝不会闻错,这是陆凛常用的香氛味!
哪来的?他扭着脖子,方圆几米,只有……他瞳孔蓦然瞪大,上前凑近晏鹤清,鼻翼翕动,他眨了下眼睫毛。
竟然是晏鹤清身上的味道!
他完全忘记林风逸还在后面,快步追上晏鹤清,惊喜问:“哥你喷的什么香水?”
晏鹤清起初没明白,稍一想,明白了。
雪松味。
昨晚用了陆凛的洗发水,现在发间还留香,是和陆凛同样的气味。
“不是香水。”他平静说,“昨夜在朋友家留宿,用了他的洗发水。”
洗发水!
林风致拍了一下脑门,他真笨,一直在找香氛香水,原来是洗发水,难怪他找不到!他欣喜追问:“是什么牌子?我喜欢这个味道,我要买!”
晏鹤清转过脸,见林风致满眼期待,他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没注意。”
林风致明显很失望,他缠着晏鹤清,“你什么时候再去你朋友家里?去了拍个照给我吧!”
说话间,两人并肩进了商场。
远处,林风逸独自站在原地。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林风逸胸口霎时和塞了团棉花一样,堵得郁闷,站好一会儿才离开。
早上九点多,商场店铺全开了,只是没什么客流,不过全是奢牌,平时客流量同样不大,一般都是接待熟客。
林风致粘着晏鹤清,“哥你快说啊,你什么时候再去你朋友家?”
拿到陆凛同款洗发水,他每天要洗两次头!早一次,晚一次。
他还要用这款洗发水洗被套,枕头套,床单!这样全天都被陆凛的气息包裹着,也太幸福了吧!
林风致迫不及待了,他撒娇地,第一次拉住晏鹤清手臂。
“今天。”走到扶梯,晏鹤清停住,“你要买什么?”
现在林风致心思全在洗发水,听到晏鹤清今天就去,他雀跃不已,松开晏鹤清,“说好了,你到你朋友家马上拍洗发水牌子发我!”
也是这时候,他瞥见晏鹤清提着一袋书,他咂舌,“你去买书了?”他拨开瞄了几眼,“全是生物相关啊。”
他随口一提,“我高中同桌也是京大生物系。要你转系成功,说不定和他成为同学呢。”
晏鹤清知道是谁,原文男二,生物系高材生,为他,陆牧驰没少吃醋。
林风致其实有目标,他想买领带送给陆凛。
只是领带太过明显,一看就知道是送男人,他决定多买几样东西,障眼法,不让晏鹤清看出来,
林风致走上扶梯,“一层一层逛,有合适的就买。”
晏鹤清也踏上电梯,他目光掠过林风致的手腕,他没戴陆牧驰送的表。
婚宴后,他尚不清楚两人目前的关系,正思索,林风致突然回头。
“哥你昨晚一直和谁通话啊,是追你的女人吗?”林风致自顾自说着,“其实感觉也能培养出来,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一样是喜欢,多培养就好了。”
“不是。”
电梯到了二楼,林风致先踩上地板,略感困惑,“不是和她,那和谁打那么久电话啊?”
晏鹤清也离开电梯,“我的意思是,不是女人,是男人。”
林风致点点头,“喔,是男人啊。”走几步,他瞳孔逐渐张大。
他停住,回身两只眼睛瞪得奇大,“你刚说什么?”
所以晏鹤清也喜欢男人?!
晏鹤清神色平静,“嗯,有个课题, 和同学讨论。”透亮的眸光, 淡淡落到林风致身上, “你怎么了?”
林风致有些小尴尬,原来晏鹤清是这个意思, 他还以为……
他甩甩头,“没事,走吧。”
晏鹤清不紧不慢跟上。
前方有一家男装店, 林风致熟门熟路进去, 店员认识他, 亲切迎上来, “小林少,正要送新春装的图册到您府上呢,今儿怎么亲自来了?”
林风致露出灿烂的笑容, “偶尔来逛逛也不错。”
他走向中间展柜,模特穿着深蓝经典款长风衣。
林风致马上想象了陆凛穿上的样子,太适合了!
陆凛身高气质优越, 他从没见过比陆凛更适合穿长风衣的人。
他又改了主意,要不送风衣?
“这件怎么样?”林风致回头, 才发现晏鹤清没跟上来,他疑惑张望, 才发现晏鹤清在另一侧, 他小跑绕过去。
晏鹤清在看一件米白中长款大衣。
林风致视线在大衣和晏鹤清间徘徊, 眼睛逐渐发亮, “哥你眼光真不错, 这件大衣不错哎!”
店员赶紧上前介绍,“这件是今年的早春新款,采用了紫貂化工艺,任何光线、任何角度都有水波纹的效果呢,纯手工缝制的双面羊绒也非常轻薄保暖呢。”
她微笑,“目前店内只有这一件S码,南区的店有一件L号,其他地方暂时还没上。”
林风致直接和店员说:“取下来试试。”
晏鹤清目光从吊牌的120000收回,他阻止了店员,“不用。”
林风致眨着眼睫,“为什么啊?你穿绝对合适。”
店员目光不动神色打量着晏鹤清,和林风致眉眼有几分相似,身高出几厘米,气质也截然不同,又像兄弟,又不是那么像。
再者晏鹤清衣着普通,她入行十几年,一眼就看得出面料。
晏鹤清的外套质量顶天两三百块,只是他把衣服穿得有质感,不显廉价而已。
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啊?
这个娇贵的林家小少爷要买送他吗?
卖一件十万以上的衣服提成小一千,店员当然不想错过机会,当然她也确实认为晏鹤清很适合这件大衣,这款大衣是气质款,适合高瘦肤白的男人。
她一分推销,九分真诚,“是啊,您穿效果绝对好。”她示意两人看店内最新的海报,“我敢打包票,您穿上比模特还好看。您就试试吧,就几分钟,不合适也不耽误功夫。”
晏鹤清浅浅微笑,还是婉拒了,他看向林风致,“你有看中的吗?”
林风致马上拽着晏鹤清去看风衣,他找了个理由,“我打算买来送我大哥,他31,熟男,在我家公司做副总,个高,气质沉稳。你觉得合适吗?”
晏鹤清知道他是要送陆凛,他淡淡扫过风衣,“要看你大哥喜好。”
“应该喜欢吧……”林风致很不确定,他能见陆凛的机会不多,有时候还是远远看一眼,他完全不知道陆凛的偏好。
都是陆牧驰,明明是陆凛的亲侄子,却一点陆凛的情报都不知道!
突然想到陆牧驰,林风致心情就没了。
竟说他配不上陆凛!
枉他一直当陆牧驰是最好的朋友!
林风致松开晏鹤清,“算了,去其他店看看。”
一路逛过去,林风致买了一件几万块的毛衣,给林父,一个十几万的手拿包,给林母。还有给他朋友的礼物。
最后逛到一家奢牌店,林风致又恢复了,他跑到领带展示柜,一眼看中一条宝蓝暗花斜纹款。
林风致这次没问晏鹤清,直接买了,“包这条!”随后又随便包了两条其他款的领带,给他大哥二哥。
他偏头,“领带是给我大哥二哥……”
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买了那么多新年礼物,也该给晏鹤清买一个,他指着展示柜,“你也挑一条吧,我送你!”
晏鹤清笑笑,“我用不上领带。”
“那皮夹吧。”林风致指着另一侧的玻璃柜,“他家皮夹也不错。”
“我也不用钱夹。”晏鹤清掏出手机看时间,“买完去吃饭?”
林风致又灵光一闪,“你没手表吧?我送你手表吧!”
“手机就够了,现在戴表大多是做装饰。”晏鹤清顺水退舟将话题引到他想要的答案上,“你不是也没戴了。我记得你上次戴的手表很精致。”
提到手表林风致就生气。
那块白陶瓷他是不会戴了,陆牧驰送他的东西,他全都不要再碰!
谁稀罕!
这段时间忘了这事,回家就整理了,全还陆牧驰!
林风致摇头,“别提了,我和那个朋友……不,我和他不是朋友了,闹翻了,他送的东西我才不戴。”
晏鹤清得到信息,没再说了。
这时店员拎着打包好的领带过来,微笑递过,“还上了其他新品,两位要再看看吗?”
“不看了。”林风致接过纸袋,他现在满心想立即还东西给陆牧驰,扭身和晏鹤清说,“我有事先回家,吃饭下次吧!”
晏鹤清表情还是淡淡的,“好。”
出商场,在路边招了半天都没叫到车,林风致直接打了司机电话,挂了电话,他侧身面向晏鹤清,“我家司机二十分钟左右到,先送你去你朋友家。”又提醒一次,“你别忘了拍洗发水牌子给我。”
晏鹤清不置可否,“我还有事,不陪你等车了。”
林风致瞪眼,“不一起走吗?”他有些失望,他还想多和晏鹤清聊天,他换了只手提东西,抓了抓下巴,“那好吧。今天你都没要礼物,等你有想要的礼物了,直接告诉我,我给你买。”
晏鹤清没接话,说了声“注意安全”,就转身离开了。
林风致望着晏鹤清颀长的背影,有一点羡慕,他不到180,明明是双胞胎,怎么他比晏鹤清矮啊……
不过他很快就忘了这事,收回视线,摸出手机对着纸袋咔咔拍照。
在朋友圈发布——
“今天大丰收!”
晏鹤清跟着地图,进了一个普通的商场,他进了一家快消店,找了很久,找到了一件米色大衣,款式简单,布料摸着也很柔顺保暖,就是价格有点贵,要800多,晏鹤清在心里算了下他的余额,还是买了,又挑了几件内搭,两条裤子,以及一盒特价内裤。
提着几个纸袋从店里出来,晏鹤清的余额少了1500。
商场负一楼是美食城和超市,晏鹤清搭着扶梯下去,找了家实惠的小店解决掉午餐,他就去了超市。
东西寄存在储物箱,晏鹤清第一次取了一个手推车。
90%的可能,陆牧驰现在四处找他,家暂时回不去,酒店也会被查,借住陆凛的房子,是目前较好的选择。
到午休时间,晏鹤清给陆凛发了条微信。
[陆先生,这几天你不用请家政,我清理房间抵房费。]
陆凛在吃午饭,茶几上手机叮了一下,他拿过手机,看到是52赫兹,才点进微信,看到内容,他眸光微闪。“好。”
晏鹤清又发了一条,“有人喜欢你洗发水的味道,要我拍洗发水瓶给他,可以吗?”
回复跳出来,陆凛眉峰微动,“你的约会对象?”
"嗯。"
“是男款。”
晏鹤清拿起一颗白菜,这次回了语音,“嗯,他是男性。”
少年音色清亮,还带有一点感冒未好的鼻音,在偌大办公室轻轻响起,有点像小猫叫。
陆凛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同样用语音回,“可以。”
得到回复,晏鹤清没再回了,他收起手机,对比挑选,将另一颗新鲜白菜放进推车。
从超市出来,晏鹤清两只手提满了。
不到四点,天色却黑沉沉的,风刮得景观树呼呼作响,似乎风雨欲来。
东西不重,晏鹤清沿着来时的路,踩着刚亮的路灯回陆凛的住处。到电梯输入密码,电梯门打开,直到顶楼。
灯瞬时亮了,房间非常安静。
陆凛还没回来。
晏鹤清放下东西换鞋,低头,地垫和早上不同,他昨天穿过的一次性拖鞋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米色家居鞋,不是陆凛的尺码。
晏鹤清脱下鞋,塞进家居鞋,刚刚好的尺码。
留下装衣服的纸袋,晏鹤清提着买的新鲜肉蛋奶去厨房。
打开冰箱,也是和早上不一样了,早上只有矿泉水,如今码着琳琅满目的新鲜菜色,还有几盒蓝莓。
另一边,林风致早到家了,他进屋直奔上楼,将纸袋一股脑儿堆到桌上,就跑去他放礼物的房间收拾。
游戏机,限量版运动鞋,双筒望远镜,手表……星星证书……
装了满满两箱。
林风致额头沁出薄汗,他还是不停,抱着两大个箱子,气喘吁吁又下楼,上车吩咐司机,“去陆牧驰家!”
林风致以前常去陆牧驰那儿玩,离林家不算远。
十分钟左右就到了,陆牧驰特意买的。
也是别墅,天色昏暗,别墅没开灯,林风致就没下车,在车上等着陆牧驰。
结果这一等,直接到了晚上。
快九点,陆牧驰还没回来。
林风致肚子都饿了,他咬了下嘴唇,索性掏出手机,将陆牧驰从黑名单放出来,打了他电话。
嘟、嘟……
林风致有些意外,竟然通了。
然而没几声,电话被掐断了。
林风致脾气瞬间上来,他不再等,开门下车,抱着两箱东西,直接扔到陆牧驰别墅门口,滚落一地。
他气呼呼回到车上,“回家!”
司机早饿不行了,喜出望外启动飞驰而去。
林风致手机又震了一下,进来一条微信。
晏鹤清:[图片]
他马上拨了晏鹤清的语音电话。
晏鹤清刚打扫干净厨房, 他炒了几道菜, 陆凛没回来, 他独自解决了。
从厨房出来,他进浴室拍了洗发水的瓶子。
没logo。
他早知道。
晏鹤清点了接听。
“哥你发的什么, 洗发水吗?”刚通林风致急急问。
“嗯。”晏鹤清将洗发水瓶放回原处。
“怎么回事啊……”林风致吐槽,“标签撕掉了?”他仍不放弃,“那你直接问你朋友。”
晏鹤清走出淋浴间, 走进客卧, “不方便。”
“不会啊!就随便问问。”林风致很着急, 他找了这么久, 好不容易才找到陆凛用的牌子,他必须要用上!
关上门,晏鹤清淡淡说:“对我不是随便问问的事。”
林风致这时才听出晏鹤清的拒绝, 他马上委屈了,问洗发水牌子哪难了,分明是不愿意帮他, 不帮就不帮,他现在知道是洗发水了, 他自己找!
“我挂了。”他啪地挂断。
晏鹤清并不在意,他放下手机, 走到床边掀开被子上床, 拿过今天新买的书, 轻靠着床头看书。
时间滴答过去, 快到12点, 门外依旧没动静。
陆凛今晚不会回来了。
或许他在的时间,陆凛都不会回来。
晏鹤清想到早上陆凛的话。
“我不常回这住。”
大概是真话。
不会因为他在,就有改变。
晏鹤清关上书,他轻放到床头柜,随后滑进被子里,关灯睡觉了。
市中心商业区,灯火一点一点黯淡,陆氏总部顶层,总裁办公室昏暗无比,只一抹忽明忽暗的猩红,在黑暗里闪烁。
陆凛指间夹着一根烟。
他所用的日用品,是陆氏旗下的日用品牌研发又砍掉的生产线,只他能用,从未在市面流通。
遍体鳞伤,却又坚韧的少年,身上有太多秘密。
烟还剩一截,陆凛却杵进烟灰缸里,用力摁灭。
旋即起身,取过大衣离开办公室。
回到陆宅,意外灯火通明。
陆凛进屋,客厅是陆昌诚中气十足的骂声,“饭桶!一大活人都能跟丢!”
高壮保镖低着头,半个字都不敢回。
陆翰扶住陆昌诚,小声劝着,“爸,小驰爱玩,也许是跑哪儿玩去了。”
“他是陆家唯一的长孙,消失一天,电话还打不通,他要出事,你们通通别想好过!”陆昌诚气得胸口疼,坐回沙发,提起座机听筒拨号。
陆凛没反应,换鞋上楼。
陆昌诚瞥见陆凛,和电话那头的人交待几句,飞快搁下电话,起身喊他,“阿凛!”
陆凛停住,微侧目,“什么事。”
陆昌诚被他态度气到,用力跺着手杖,“你听到你侄子出事了,毫无反应吗?”
陆凛还是没反应,“他是成年人,一天联系不上正常。”
“别找理由!你根本没当他是你侄子!”陆昌诚血气上涌,晃了起来,“你打从心里,没认我这个爸!要不是你爷爷生前要求,你连这家都不回来!”
陆翰赶紧扶住陆昌诚,给他顺着气,“爸你别激动,医生才说你要好好休养。”
陆昌诚看向陆凛,“他少气我,就是我最好的休养。”
陆翰瞥了眼陆凛,也不太高兴,“阿凛,工作重要,家人也重要,爸天天念着你,你顺着他点,不就没事了。”
这时客厅的座机突然响了,管家赶紧接听,几秒后,他捂住听筒,惊喜说:“老爷,找到小少爷了,他回他别墅了。”
陆昌诚表情这才松动,拄着手杖坐回沙发,陆翰也跟着坐下,笑着说:“这下安心了,爸你可以去休息了吧?”
陆昌诚点头,又往楼梯看过去,陆凛已经不在了,他再次气得血压升高,“不孝子!”
陆牧驰找了晏鹤清一天一夜,整个首都他都找遍了,晏鹤清的家也去过了,还是不见人。
大大小小的酒店,包括火车站,机场,汽车站,他全查遍了,晏鹤清仿佛凭空消失一样,没有一点儿消息。
陆牧驰甩上车门,第二次有些心绪不宁。
第一次是徐乔音消失。
他放学回来,门口那道永远等着他的身影,却没看到。
起初他不以为意,等到第二天,还是不见徐乔音,第三天,第四天……再见就是前天。
只是他来不及高兴,晏鹤清就消失了。
怕被他爷爷他爸发现,他叫人把徐乔音送到了他的度假别墅,自己驾车四处找晏鹤清,他甚至还去了彩虹桥福利院,晏鹤清根本没出现!
陆牧驰一天一夜没休息,双目都充血了,这才回别墅稍作休息,到门口,鞋碰到什么东西,他烦躁踢开。
咚!是重物落地声。
陆牧驰全然不在乎,推门进去。
浴室里,热水淋下来,陆牧驰眼前还是不断闪现前天他掐住晏鹤清脖子的场景。
“……你为什么不解释!”
明明在关心他,帮他找到徐乔音,晏鹤清就和哑巴一样,什么都不说。
陆牧驰愤怒一拳砸到墙上,关节磕破了,他也没感觉,嘴上骂骂咧咧,心里却在担心,晏鹤清不会出事吧?
他已经确定,晏鹤清喜欢他。
所以不想做林风致的替身,得知他想念徐乔音,默默帮他找到照顾。
陆牧驰手拂过头顶,拨开水流。
以为这样他就会感动,会喜欢他?
眼前再次闪过那个雪夜,撑伞向他走来的少年,陆牧驰猛地关掉花洒,水声瞬间消失,越来越鼓噪的心跳声,在浴室里越扩越大。
陆牧驰控制不住,他疯狂想念晏鹤清。
假如晏鹤清此刻在他眼前,他发誓,他什么都不会做,只要看着晏鹤清就行。
连林风致,他都不曾如此思念。
闭上眼,复又睁开,陆牧驰大步跨出浴室,抓过浴巾随便擦了擦,就换上衣服,再次出发去找晏鹤清。
接下来几天,晏鹤清都在陆凛的住处,没出门,安安静静看完那几本书。
陆凛也是,和他预料的那样,再没回来。
在过年的前两天,晏鹤清收拾好他的东西,将陆凛的住处彻底打扫一遍,每一块砖,每一块玻璃,他都擦得发亮。
天色将黑,晏鹤清下楼在取款机取了五张崭新的百元钞票,又去超市买了一封红包。
再次回到陆凛住处,晏鹤清将五张钞票齐整放进红包,留下一张便条,一齐放到饭桌,用餐巾盒压着。
最后又检查一遍厨房和浴室,灶具,水龙头全拧紧没有遗漏,晏鹤清提着他的东西,进电梯离开了。
走出大厦,湿冷寒气袭来,晏鹤清微微仰头,天空洒下细细碎碎的雪花,不大,落到睫毛上就化开了。
搭上了最后一班地铁,到京大地铁站,已经快十点了。
雪下大了,呼地糊人眼睛,地铁口有人在卖伞。
非常劣质的透明伞,胜在便宜,10块一把。
晏鹤清买了一把。
大约是太冷了,又或是卖花人回老家过年了,路旁前所未有的冷清,只两旁树上挂的小灯笼,明媚透着光亮。
晏鹤清撑着伞慢慢前行。
他不确定,陆牧驰此时会不会门口等着。
只是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用尽方法也找不到他,陆牧驰除了守株待兔,没第二个办法。
进小区,保安看到他很是意外,这段时间没见他出入,以为他回老家过年了呢!保安热情打招呼,“好久不见。”
晏鹤清礼貌回应,“您好。”
走进小区,晏鹤清住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他并不急,不紧不慢。
小区大部分打工人回老家过年了,只零星有几户还亮着灯,快到晏鹤清住的那一栋,更是一片黑暗,没亮一盏灯。
晏鹤清安静收拢伞,轻轻抖掉伞面残雪,这才走进单元楼。
感应灯一层一层亮起,快到三楼,晏鹤清停住了。
陆牧驰站在他门前。
一个在台阶之上,一个在台阶之下,这次,陆牧驰却没再睨着晏鹤清,他反而像那个站在低洼,只能仰视的人。
他近乎贪婪地望着晏鹤清。
这段时间,这个无时无刻侵蚀他脑海的少年,他无法不承认,不一样,晏鹤清在他心里,是有那么些不同。
至于哪里不同,他需要时间慢慢理清。
他开口,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晏鹤清,我们重新认识怎么样?”
空气流动着安静。
那双浅色,漂亮到夺人呼吸的瞳孔里,平平静静,毫无波澜,安静望着他。
陆牧驰心脏有一瞬的停住工作,他才发现,整个楼梯间,全是他如雷的心跳声。
陆牧驰从未如此紧张,他嘴唇干得有些起皮了,他不安舔了一下嘴唇,喉结剧烈躁动地滚动着,正要再开口。
比冬夜飘雪还要凉的声音响起。
“怎么重新认识?”
这么简单,晏鹤清怎么可能听不懂?陆牧驰皱眉,“从今天,这一秒,忘掉以前一切,重新开始。”
晏鹤清微微抬眸,他望着陆牧驰,平静的嘴角,忽然,很轻,特别轻地勾了一下,他笑了,声音里透着几分好笑,“陆牧驰,你在开玩笑吗?”
陆牧驰被这个短暂的笑容晃了眼。
他第一次看见晏鹤清笑。
原来,和林风致是这么不一样。
晏鹤清没有酒窝。
陆牧驰呼吸屏住,“我没开玩笑。”
“那你记性可真差。”晏鹤清收敛嘴角,语气淡漠,“一个被十万块预定的商品,要怎么和你重新认识。”
很长的时间, 似乎是十几秒,又似乎是几分钟,他终于想起来了。
晏鹤清拒绝他后, 他找上晏鹤清的养父母, 开出他们这辈子都挣不到的价格, 在晏鹤清不在场情况下,双方完成了他“所有权”的交易。
在晏鹤清签合同前, 他随手给了晏鹤清养父母十万块做订金。
而这,不过是几个月前的事。
陆牧驰早忘了。
黑眸微微张大。
忽然感应灯光线暗了,楼道里陷入黑暗, 他瞬间看不清晏鹤清的神色。
斑驳稀碎的天光从窗缝透进来, 只勾勒出少年挺拔清瘦的模糊轮廓。
陆牧驰无意识吞咽着口水。
“我……”他开口, 嘴里干得厉害, 发出一个字,又说不出话了。
他无法辩解。
晏鹤清的每一个字,都没说错。
那时的他, 的确只当晏鹤清是一个商品,一个代替林风致的替身。
但那是曾经。
如今不同了。
他分得非常清楚,晏鹤清和林风致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晏鹤清对他而言, 也不再是商品,是他想深入了解的人。
陆牧驰攥紧双手。
他明白了。
他曾经的玩弄心思, 深深伤了晏鹤清,在晏鹤清心底扎进了一根刺。
要和晏鹤清重新开始, 就得拔出那根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