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受觉醒了—— by二月竹
二月竹  发于:2023年07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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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通电话,陆叔叔接了!
脸颊滚烫绯红,他双手合十,对着窗外烟花虔诚许愿,“明年今天,保佑我和陆叔叔单独在任何地方,就我和他,一起看烟花吧!”
对方没有出声,陆凛就挂了电话,就看到是一个陌生号,不是谢昀杰,陆凛随手拉进黑名单,手机调成静音放回口袋。
就在这时,旁边晏鹤清喊他,“陆先生。”
陆凛侧身,一盆颜色晶莹,宛若玉雕的剔透莲花出现在眼前。
晏鹤清单手捧着小小一盆栽。
他围巾已经拉回脖间,露出了整张脸,瞳孔倒映着时而明亮的烟火。
见陆凛看过来,唇边漾开暖暖笑意,“新年快乐。”
陆凛瞳孔迅猛收缩了一下,喉结剧烈滑动,片刻他接过盆栽,“像莲花,叫什么?”
“玉露。”晏鹤清微笑说,“810天浇一次水就行,养在阴凉通风处,不能暴晒淋雨。”
这时烟火接近尾声,夜空绚烂了十分钟,即将归为平静。
晏鹤清稍稍伸展了一下双臂,提着空纸袋要回别墅。
一个东西拦住了他。
不甚明亮的光影里,似乎是信封。
仔细再看,是一个红包。
上次留在陆凛住处的红包?晏鹤清没接,“陆先生……”
“是给你的新年红包。”陆凛深深望着他,“不多,一个好彩头。”
晏鹤清这才接过,他收进口袋,仰头轻弯着眼弧,“谢谢陆先生,这是我收的第一封红包。”
佣人已经整理好客房,在二楼。
不算大,但布置温馨,有家的感觉,最重要有一壁顶天立地的实木书柜,摆满了书。
只粗略扫几眼,已经看到好多绝版书。
晏鹤清没碰,静静看了会儿书名,才进卫生间。
他要洗澡,脱衣碰到裤子口袋,摸到了红包。
在楼下脱掉外衣,他摸出红包放进了裤口袋。
陆凛准备的红包,和他买的那封红包差不多,普通款。
打开红包,抽出不算太厚的纸币。
如陆凛所言,不多,一个好彩头,888。
全是新钞票。
晏鹤清凑近,鼻尖轻嗅,有特别新的墨香,很好闻。
几墙之隔,陆凛坐在书桌前,房间只开了桌面台灯,剔透的叶瓣染上了淡淡的橘光,修长手指缓缓转着小花盆。
许久,陆凛放下盆栽。拉开椅子起身,走进浴室。
热水从头顶洒落,脑海闪过少年微笑的样子。
以及那声。
“新年快乐。”
陆凛闭上眼,热水划过他坚硬凸出的喉结,叹息一般,三个字从嘴边无声溢出。
“晏鹤清。”
一夜无梦,晏鹤清醒来,窗帘缝隙,隐隐透着亮光,他摸过手机,竟是8点了,他头一次醒那么迟。
手机有两个未接电话。
一个两分钟前,一个是刚才。
下一秒,陆牧驰电话再次进来。
陆牧驰昨晚参加牌局,实则是相亲,他兴致缺缺,对方却看中他,一直找他聊天喝酒。
往年零点,他都会给林风致打第一通新年电话。
今年错过,喝醉回家睡到现在,他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
拨的却是晏鹤清。
陆牧驰听着回铃音,胸口起伏得剧烈。
从昨晚,他就期待听到晏鹤清的声音。
然而回铃音结束,电话依然无人接听。
陆牧驰脸色有点黑,还要继续,一个电话进来,是度假别墅的管家。
陆牧驰眼色一沉,接起电话,“说。”
“少爷,你有空过来一趟吧,夫人还是不肯吃饭。”管家诉苦,“我们办法用尽了,还是早上她短暂休克了,给她打了一针营养针,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陆牧驰掀开被子下床,快步往外走,“看好她,我很快到。”
晏鹤清洗漱出来,手机已经安静了。
时间差不多,他回复了除陆牧驰外的新年短信,随后拨打方老电话。
方老就是教他钓鱼的老头。
接到晏鹤清拜年电话,方老头特别开心,“谢谢谢谢,小伙子新年快乐!”
晏鹤清微笑,“您也新年快乐,今年钓鱼永不空军。”
这是方老头常挂嘴边的话,永不空军,钓鱼永不落空!
方老头立马合不拢嘴,“哈哈,承你吉言!天气暖和了再一起约钓,今年冬天太冷,家人不让我出门钓鱼,快憋死了。发现好的钓鱼点,你一定马上告诉我!”
晏鹤清一一答应,又聊几句,方老头才挂了电话。
手机放回裤袋,晏鹤清开门下楼。
过道安静,佣人提过一嘴,陆凛房间也在二楼,浅浅扫了前方,晏鹤清无声下楼。
新年佣人不用早起,一楼同样寂静,似乎还没人起床。
晏鹤清走进客厅,视线扫过落地玻璃门,才看到了陆如婵。
陆如婵独自在花园。
稍稍停顿,晏鹤清走向玻璃门,无声推开。
刚推开,晏鹤清就停在原地。
有一瞬出神。
陆如婵在唱着歌。
[青砖伴瓦漆,白马踏新泥,山花蕉叶暮色丛染红巾。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月落乌啼月牙落孤井。]
音调轻柔婉转,像一条潺潺流水,悄然从春天流过。
渐渐和记忆中的软语重合了。
褪色的记忆,忽然鲜活了。
晏鹤清记起了后面几句。
[零零碎碎,点点滴滴。
梦里有花梦里青草地。
长发引涟漪,白布展石矶。
河童撑杆摆长舟渡古稀。
屋檐洒雨滴,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宝贝。”晏秋霜抱着他,轻轻亲吻着他脸颊,“这叫评弹哦,等你和弟弟再大几岁,爸爸妈妈就带你们回老家,听正宗的评弹。”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长大,他们也没时间再带他回老家,喝薄荷绿豆水,听正宗评弹了。
晏鹤清安静望着陆如婵的背影。
好一会儿,陆如婵才发现有人。
她回头,看是晏鹤清,她很是惊讶,“这么早起床,好不容易放假休息,可以多睡会儿。”
晏鹤清走上前,他蹲在轮椅旁,手轻轻搭着轮椅扶手,他微微仰头,“我不困,您的评弹很好听。”
陆如婵苍白的脸色显出一点点红,“你听见了啊,是阿凛姥姥教的,她才唱得好呢。”陆如婵陷入思念,回神,又对上晏鹤清还是弯弯的眼睛,她心口一暖,伸手去口袋,缓缓摸出一个红包。
她放到晏鹤清手里,“新年快乐。不许拒绝。”她笑意盈盈,“这是压岁钱,阿凛也有。”
晏鹤清刚要回答,他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林风致。
早上下楼,林母又提了一次,初二邀请晏鹤清到家里做客。
“初三要去你小薇姐家做客,接下来几天你爸你哥都有应酬。”林母婉转说,“初一你们年轻人要出去玩,只初二有时间了。”
没想到林风致满口答应,“好啊!”
昨晚陆凛接了他电话,他现在心情巨好,别说请晏鹤清做客,就是邀来林家常住,他也答应!
电话接通,林风致语气里都带着喜悦,“哥,后天到我家吃饭!”

抬眸便对上了陆如婵慈爱的眼眸。
陆如婵瘦骨棱棱, 手腕手指细到可怕, 苍白皮肤皱成了万纵沟壑, 落到头顶,却带着怀念的温度。
“明年也来吧, 我还给你包压岁钱。”
陆凛进客厅,隔着落地门看见晏鹤清蹲在轮椅旁。
推门而出,先听到晏鹤清的声音, “这棵是魏紫吗?”
前方有棵三米高的牡丹, 陆如婵很是意外, “是啊, 你懂花?”
“在花圃兼职过。”晏鹤清依然蹲着,平视着陆如婵,女人常年被病痛折磨, 唇色显白,“到季节有花没卖掉,快凋谢了, 花圃老板会摘花烘干做口红。”
他神情认真,“操作特别简单, 又天然。今年牡丹花开了,我来给您做口红。”
不用等到明年过年, 四五月份, 他还会再来, 陆如婵的惊喜显而易见, “好啊, 除了牡丹,我园子里还有蔷薇,月季……”
晏鹤清认真听着。
他这般警觉,竟是过去好一会儿,才发现后面有人。
陆凛又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居家随意,家居服外披着长款毛衣开衫。
“早上好。”晏鹤清先开口。
“早上好。”陆凛没上前,站在落地门后,“早餐好了。”
晏鹤清起身,双手自然落到轮椅把手,“我推您。”
陆如婵没拒绝,眉眼弯弯,“好。”
陆凛先转身,将玻璃门推开了些。
早餐种类丰富,也很清淡,陆如婵胃口小,一小碗粥便搁碗了。
陆凛和晏鹤清相继落筷,她笑着开口,“吃过早餐,阿凛要回公司处理事,小鹤清你和他一道回吧。”
她听到了晏鹤清的电话,知道他初二有事。
晏鹤清眸光清浅,“我可以待到下午。”
陆如婵拢了拢披肩,笑着摇头,“我精神不好,消消食得回房休息。”她看一眼陆凛,主动转过轮椅,“不用推我了,你们走也别叫我,我睡着了。”
车轮滚过地板,静静没发出声音,陆如婵卧室离饭厅不远,很快进屋关上了门。
饭厅里,陆凛起身说:“我换衣服,十分钟。”
陆凛的十分钟分毫不差。
他换好衣服下楼,到他们出门,一共十分钟。
晏鹤清朝着后排走了几步,陆凛已经打开了副驾的门。
晏鹤清突然看向地面。
昨晚雪停后,没再落,也没下雨,今天地面干了。
大概明白了。
昨晚陆凛让他坐后排,是防路面打滑,司机会惯性护着自己,副驾就成了危险位。
坐稳扣好安全带,待开出别墅,晏鹤清突然问:“陆先生,你回过两次老家对吗?”
顺畅的下山路,陆凛开得慢,“嗯。”
“你老家是哪儿?”晏鹤清礼貌说,“我似乎和你是同乡。”
陆凛眸光沉了沉,“你不记得?”
晏鹤清很坦然,“太小没印象,只记得母亲爱煮薄荷绿豆水,还喜欢评弹。”他轻轻笑了下,“要是回一趟老家,或许……”
戛然而止。
或许后面,没有下文。
"二十桥。"陆凛回,“我姥姥的故乡叫二十桥。”
“谢谢。”晏鹤清摸出手机,搜了二十桥。
是南方一个临海小城,春天有漂亮的杨柳,桃花,梨花,夏天可以出海。
离首都1000多公里,飞机一个半小时,没有高铁,火车10小时左右。
晏鹤清收起手机,转脸望着窗外。
余光望到难得走神的少年,直到上了高速,又下了高速,陆凛才开口唤醒他,“你去哪儿?”
晏鹤清回神,他扭头微微笑,“方便就送我回家,不方便找个地铁口。”
陆凛送他到了单元楼下。
大年初一,小区依旧安静。晏鹤清下车,弯身朝陆凛挥挥手,“再见陆先生。”
陆凛望着晏鹤清,晏鹤清也望着他,过去几秒,晏鹤清先进了单元楼。
知道晏鹤清背影也看不见了,陆凛才升上车窗,驾车离开。
进屋,小房间还是昨晚离开的模样,晏鹤清挂好外套,换鞋进了厨房,不多会儿,他提着水桶出来,背上钓鱼包,转身又出门了。
初一市中心车流不大,陆凛很顺畅到了陆氏总部。
春节放假,总部只有两个保安守大门,看见陆凛,保安见怪不怪。
只是瞥见陆凛提着纸袋,保安略有疑惑。
进到办公室,陆凛径直走到办公桌。
等待处理的文件在邮箱,他放下纸袋,开电脑登录。处理完,外面天色已经黑透了,他后仰靠着椅背,闭眼轻轻按着太阳穴。
忽然,他停住,掀眼看向纸袋。
沉默几分钟,他伸手拿过纸袋,取出玉露放到了电脑旁边的位置。
曾经那块地方,摆着光之立方。
一段时间没来田山水库,大年初一,来钓鱼的早满了位置。
晏鹤清找到一个角落,蹲下往水里倒了整瓶酿的饵料。
没落竿,支开小凳子,沉静望着水面,到天黑透,水面浮起了成片微醺的鱼。
“你这饵料牛啊!”旁边的大叔羡慕得眼睛都大了几圈,他凑过来,“哪买的啊?介绍介绍。”
晏鹤清拉开包,拿出一瓶送他,收拾工具走了,没捞丰收的鱼。
大叔拧开盖子,闻了几下,啧啧称奇,朝着晏鹤清背影热情喊,“小伙子,下回一起钓啊!”
晏鹤清没回,走进了夜色。
现在晚上7点,离明天7点,还有12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晏鹤清七点准时拨了林风致电话。
嘟、嘟、嘟……
他无比耐心等着。
终于电话接起,那端是林风致沙哑又无语的声音,“哥你怎么老那么早打电话……我还在睡觉……”
公交车来了,车门打开,晏鹤清讲着电话上车,投了两枚硬币,发出清脆的声音,“我上车了。”
“……”林风致似乎是翻了个身,声音绵软缥缈,“随你便,我好困要睡觉,挂了……”
电话没有挂,不时传来均匀的气息声。
晏鹤清到林家别墅,林风致都还在睡觉。
林母亲自开的门,看到晏鹤清,她眼睛都亮了,上前抱了一下他,“小晏你可算来了!”
随后看见了晏鹤清提的塑料袋。
她轻叹一声,“你一个学生又没收入,每次来都带东西,这是见外了。”
晏鹤清莞尔,揭开袋子,“是几株花苗,路边买的,很划算。”
林母看见花苗,马上就笑了,接过翻了下,“是绣球吗?”她惊喜不已,“我惦好久了呢,你吃早餐没?我去给你下碗饺子,昨晚刚包的,什么馅都有,吃完我们去后院把苗种了。”
“嗯,是绣球。”晏鹤清没拒绝,“有白菜鲜肉馅吗?”
“有!”林母小心将花苗放到鞋柜旁边,回身和林风弦说,“老大你招呼小晏,我去下饺子。”
林风弦在后面。
他第一次见晏鹤清,少年气质干净,又彬彬有礼,他很有好感,微笑着递过准备的礼物,“初次见面,我是风致的大哥林风弦,出差带回来的小礼物,权当见面礼了。”
是一枝钢笔。
价格合适,也适合学生。
林风弦听林母提过,晏鹤清是京大学生。
他笑容更甚,“京大一直是我梦想,可惜当年差了十来分。”
晏鹤清接下钢笔,“谢谢。”旋即说,“抱歉,来得匆忙,没来得及买合适见面礼,下次——”
“下次也别买,我是极简主义,最怕收礼物。”林风弦满脸微笑,招呼他进屋,“跟我多下几盘棋才是正经。你和我爸下过,他的棋艺简直不敢苟同,我在家和他,从未完整下过一盘棋。”
说着话,两人进了客厅。
林母煮好饺子端出来,林风弦望着棋盘,已经陷入沉思。
林母乐着摇头,放碗喊晏鹤清,“小晏你先来吃,等你大哥下棋,至少半小时。”
果真如此,等晏鹤清吃完饺子,林风弦都没落子。林父也加入战局,坐在一旁指挥,林风弦瞥他,“爸,观棋不语真君子。”
林父笑,“上阵不离父子兵。我和你都赢不了小晏,强强联合才有可能嘛,你说是吧小晏?”
林风弦嫌弃得不行,喊林母,“妈,你快带我爸去种花!”
林母换了一身宽松衣服,根本不理他,笑着喊晏鹤清,“别理他们俩手下败将,小晏你随我去种花,你这盘棋啊,信我绝对错不了,他们到中午都破解不了。
这时林风逸下楼了,睡眼惺忪,突然瞥见晏鹤清,他猛地停住,他怎么来了?!
低头瞥着松散的衣领,林风逸面部不自然动了动,转身回屋换衣服。
“去吧,小晏。”林父无比认同,“你这一局下得高,我得好好研究。”
林风弦早陷入沉思。
晏鹤清见状便跟林母先去花园种花。
林母特别高兴,晏鹤清种花仔细又耐心,还实时讲解,林母脸都笑出花了。
笑声穿透玻璃,林风致有些恍惚,他揉着头发下楼,见两父子大清早围着棋盘研究,他奇怪问:“爸,我妈呢?”
林父随口答,“你哥来了,两人在花园种花。”
“我哥?”林风致复读一边,瞳孔忽然瞪大。
晏鹤清来了!
他快步往外跑。
晏鹤清在喝水,余光瞥见远处的身影,他收回目光,放下水瓶,蹲下继续移植花苗,闲谈一样,“谢谢您当初领养风致,让他快乐长大。”
“说到这件事,也是误打误撞吧。”林母压着花苗周围的土,“我当年其实是想领养女孩。”
“生了老大,我怀二胎是为了赌女孩,没想到生了老二,女人生孩子又特别伤身体,我万万不敢生三胎了。”
“但我太喜欢女孩了,过几年身体好些,和你林叔商议收养一个小女孩。”
提到往事,林母忽地扭头,笑容满面,“结果去福利院先看到了你,你是不知道,你小时候长得可太讨人喜欢了,我一见你就喜欢得不得了,马上改主意决定领养你。”
她如今还是感叹,“可惜和院长谈好,转眼找不着你了。”
“我就想也许是你不喜欢我这个新妈妈吧,藏起来不让我们找到你。那时我难受极了,没想到准备离开,上天让我遇见了风致。”
“你们兄弟小时候,比现在像多了……”
不远处拐角,林风致浑身血液凝冻住了。
耳畔嗡嗡作响。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很清晰,却难以完整拼凑在一起。
妈妈的意思是……
他是小偷?
偷了……他哥的东西?

似乎林母看向这边, 林风致下意识躲到旁边墙根,颤抖身体紧贴着墙壁。
不远处,对话还在继续。
林母好奇问:“小晏你还有那时的记忆吗?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喜欢我, 藏起来了吗?”
林风致的心脏, 瞬间跳得震耳欲聋,他手指抓着墙沿, 光泽圆滑的指甲重重扣着墙壁。
是藏起来了吗?
晏鹤清……当时藏起来了吗?
想听,又不敢听。
林风致脑海盘旋着一个念头,几乎是肯定了, 如果……晏鹤清藏起来了, 原因不会是他不喜欢林母, 只会是……
晏鹤清爱他。
他知道。
林风致收回手, 他害怕着想要捂住耳朵。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晏鹤清清亮的声音,“记不清了。”
林风致手缓缓下落, 按紧跳个不停的胸口。
他闭上眼。
脑海却还是闪过模糊的片段。
是两个小孩。
一个在哭,“哥哥,我好怕……我想回家, 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另一个,温暖抱着哭泣的小孩, “不怕,哥哥永远会保护你。”
小孩还是哭, 紧紧抓着他哥哥的衣服, “有个哥哥告诉我, 领养他的那家人好凶, 会打他, 他自己偷跑回来了,呜呜,哥哥,我怕疼……”
“不会。”他哥哥帮他擦掉眼泪鼻涕,“小松会遇到很好很疼你的人,一定。”
小松……
晏明松?
林风致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揪起来,一抽一抽发疼。
眼泪汹涌着冲出眼眶。
他不要!
他讨厌这种感觉!
搞得是晏鹤清让给他被妈妈爸爸领养的机会一样。
明明他们最喜欢他!
另一头,林母感叹,“是啊,那时你们还太小了。小致当时等你到天黑,一直等不着,他哭惨了,回家路上就晕倒,烧了两天两夜,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现在回忆起,林母依旧心有余悸。
那么小小的人儿全身烧滚烫,她看着就心疼,寸步不敢离开,衣不解带守了两天两夜,到林风致退烧,她自己也跟着病倒了。
“在福利院见到太多可怜小孩,小致回家第一天又生大病,我就发誓,他失去了爸爸妈妈,我这个新妈妈会无数倍疼他。”
压实了土,林母拍着掌心的泥,又想起一件可笑的事。
“为这儿,老二还闹过一次脾气,哭着指责我只疼小致,不关心他,闹离家出走,住酒店不回家,说死在外面都不稀罕我管。”
“后来小致放学就跑去他学校,他不理,持续一个月吧,有天小致被人堵着欺负了,他冲去和人打架,满脸血背着小致回家。从那以后,他对小致比谁都好。”
这件事林风致也是第一次听说。
他早不记得了。
他无法控制冒出一个念头。
假如爸爸妈妈收养的是晏鹤清,林风逸会从开始就会对他好吗?
不会吧。
林风逸对他那么好,怎么会对另一个人好呢……
林风致紧紧捂住耳朵,还是能听到晏鹤清的声音,“碰到你们,是风致的福气。”
别再说了!
他不想再听了!
林风致咬着两片嘴唇,片刻,他承受能力到了极限,胡乱擦擦眼睛,迈腿跑开了。
隐约听到动静,林母看向墙根,却什么都没看到。
几株花苗移植好了,她两只手脏着,便起身说:“回屋洗吧,外面的水冻得很。”
晏鹤清余光没漏掉林风致跑走的背影,他拂去指尖的泥土。
洗完手回到客厅,林风弦和林父果然还在对着棋盘研究。
林母笑着说:“我没说错吧,和他俩下棋能急死人。”
晏鹤清笑笑,“还好,我碰过等两天的。”
林母惊讶,“这么久……”
“妈。”忽然有人喊她。
林母停住,循声看向楼梯间,林风逸刚下楼,林母问:“你要出门?”
林风逸快速瞥了眼晏鹤清,才若无其事下楼,“没啊。”
他换了西装,头发也特意吹过,林母莫名其妙,不出门打扮什么,她没再问,“你现在才起,快吃中午饭了,饿了吃点零嘴先垫肚子吧。。”
厨房里,来做家宴的厨师已经在忙活了。
林风逸走进客厅,茶几摆着坚果糖饼,林风逸随手抄起一包薄饼,拆开漫不经心咬着,视线不时飘向晏鹤清。
从他进来,晏鹤清始终没看过他。
专注盯着棋盘。
可上一瞬,他分明还在和他妈说话。
林风逸极其不爽,牙重重碾压着嘴里的饼碎。
时间又过去一会儿,林风弦总算有了思路,捏在他手心的棋子终于落到棋盘。
他抬眸看向晏鹤清,还没喜悦,晏鹤清似乎早预判他会走这一步,取棋清脆落子。
“好!”林父连声拍掌,“小晏你这步棋下得实在妙,林风弦没戏唱了。”
林风弦凝神盯着棋盘,几分钟后他推了下眼镜,含笑摇头,“我输了。”他捡着棋子,“再来一盘!”
林风逸不懂围棋,他目光落到晏鹤清脸上,懒懒嚼着饼干,“有没有那么厉害……”
林父斜他一眼,“以前教你不学,只顾着打游戏,现在连盘棋都看不懂。你懂什么,人小晏算民间高手了。”
林风逸就想到上次在酒吧。
他摇骰竟然输给了晏鹤清,哪怕他第二次赢了,他事后回想,总觉得晏鹤清是故意让他。
就那种晏鹤清操控全局的感觉,他实在是太不爽了。
全程盯着晏鹤清和林风弦下第二盘棋,又结束了,突然林母“咦”了一声,“风致还没起床吗?”
林风逸突然回神。
对啊,林风致怎么没来?他不是挺喜欢他这亲哥。
他迈脚要上楼叫林风致起床,这时林父说:“他早起了啊,是不是出去玩了?”
林母点了一下他额头,“今天小晏来吃饭,他怎么会出去玩。”林母直接拿过手机,拨了林风致电话。
手机在手心震动。
一共48分钟。
林风致站在客厅落地窗外的不远处,目睹林家人和晏鹤清其乐融融。
48分钟才想着找他。
林风致眼眶再次委屈得酸了,他用力关机,掉头就走。
既然不关心他,就别找他!
林风致将手机揣回兜里,埋头跑到车库,踩着油门飞驰走了。
林母打不通电话,她又拨一遍,往楼梯走,“我上楼瞧瞧。”
晏鹤清落下棋子,面色沉静。
他知道林风致在哪儿。
每逢林风致委屈,第一时间想的都是陆凛。
不过陆凛现在不在陆家老宅。
十分钟前,陆凛破天荒发了一条朋友圈。
配图是那盆玉露。
摆放位置,是他办公桌。
林风致毫无目的乱开,等停车,他降下车窗,就到了陆家祖宅。
陆叔叔……
林风致忽然更委屈了,他双手握紧方向盘,恨不能立即扑进陆凛怀里大哭特哭。
他好想好想陆凛!
开门下车,林风致跑上前,急切按着门铃,他迫不及待要见陆凛。
很快有佣人接了电话。
“您好,哪位?”
林风致抽了下鼻子,“我是林家的林风致,找陆凛叔叔。”
“陆先生没在。”
林风致愣住,“他去哪儿了?”
佣人不知陆凛行程,知道也不会告诉一个陌生人,她微笑说:“抱歉,我不知道。”
林风致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也不清楚唉。”
林风致沮丧极了,他也明白,陆凛那样的地位,春节定有许多应酬。
回车上发了一会儿呆,林风致倒车离开了。
现在,只能去找他了……
林母到林风致房间没找到他,又在二楼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她奇怪下楼,不会真出去玩了吧?
林母望向晏鹤清,幽幽叹气,实在不好意思让晏鹤清知道,她走进储物间,关上门拨了一个电话,对方很快接听,“林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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