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见江朔,他笑了笑,“早饭热好了,过来洗漱吧。”
洗漱完,江朔坐在桌边,照例吃着周悦从别墅运来的早饭,林姐做的烧麦,做完后立刻冻起来,吃的时候用蒸锅蒸透,一口咬下去,肉汁溢出Q弹的外皮,就跟现做的一样。
这伙食简直快要赶上五星级酒店,江朔眯眼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忍不住呼吸了一口农村新鲜的空气。
陆邵坤蹲到他脚边,往他膝盖上贴东西。
江朔吓了一跳,差点从桌边弹起来,陆邵坤赶忙站起来退开几步,解释道,“我就是想帮你贴一下这个暖宝贴。”
看着他手里拆开的暖宝贴,江朔放下筷子,伸手过去,“我自己来。”
陆邵坤远远地递过去,看他掀起裤腿,把暖宝贴贴在裤子内侧膝盖的位置。
“热吗?”
他有些好奇,弯腰去看江朔收回去的膝盖。
江朔咽下嘴里的烧麦,“没那么快。”
陆邵坤哦了一声,等了一会儿,又问,“热了吗?”
“……”江朔放下筷子,“热了。”
陆邵坤这才放下心,看着他起身走到行李边,眼巴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江朔找到衣服,一回头,见他还在屋里待着,冷着脸开口,“我要换衣服。”
陆邵坤这才回过神,拿起桌上剩下的两个烧麦和小半盒牛奶,红着脸转身走了出去。
衣服换到一半,江朔扭头看向窗外。
只见陆邵坤站在院子里,正在逗不知哪儿溜达来的一只老母鸡,那老母鸡应该是盯上了他手里的烧麦,陆邵坤故意举起来,欠不拉几地在它面前晃来晃去,老母鸡伸长脖子着急忙慌地跟着他手里的烧麦左拐右拐,然后看他嗷呜一口把烧麦塞进嘴里。
老母鸡咕咕咕,气得上蹿下跳,拍着翅膀朝他脑袋啄过去。
陆邵坤吓了一跳,第一次面对这类生物,怀里抱着自己的早餐,手足无措地试图用脚尖驱赶,“去去!”
结果被老母鸡在腿上狠狠啄了两口。
“你!”陆总眉毛一横,“中午就把你炖了信不信?!”
老母鸡心想你谁啊,翅膀一收,趾高气昂地走了。
江朔抿了下嘴,回头继续穿衣服。
到了剧组,江朔立马收到了来自所有人的关心问候。
以及,暖宝贴。
看着怀里堆成山的暖宝贴,江朔的手忍不住在右边膝盖上摸了一下。
那这是哪儿来的?
“我看你昨晚不是有那个热水袋了?就让他们今天早上再给你拿过来。”林殊说。
“经验不够了吧?”陈轩笑话他,“我那儿还有,好多呢,要用就找我啊!”
“膝盖怎么样了?昨晚睡好了吗?”张曦月担忧地打量他的脸色。
江朔笑了笑,“睡好了,已经没事了。”
“本来想去看你的,林导说你已经睡了,”张曦月叮嘱,“年轻人要保护好身体啊,尤其是这个膝盖,否则年纪大了真有你受的。”
远处,陆邵坤找了块平地,把搬来的椅子放下,东张西望寻找江朔的身影。
张曦月笑呵呵地朝那边一抬下巴,“去坐着吧。”
陆邵坤看到江朔,朝这边走过来。
张曦月赶忙找了个借口离开,陆邵坤走到近处,停下脚步,手里还拿着条毯子,“我拿了椅子,去坐着吧。”
江朔站着不动,陆邵坤才又走近几步,伸手过去拿他怀里那堆暖宝贴,“我帮你拿。”
拿了一包,见江朔没反应,于是赶紧三两下全扒拉到自己怀里,帮人干活,笑得还特高兴。
冷风一吹,江朔的膝盖又有些难受,想在背面再贴一张,于是走过去在椅子上坐下。
“又难受了?”陆邵坤声音一紧,赶紧一抻裤腿蹲下。
江朔卷起裤管,头也不抬,撕了张暖宝贴,贴到膝盖后面,“你早上那张哪里弄来的?”
陆邵坤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随口回答,“我去买的。”
江朔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
“今天风大!”陆邵坤焦急地把他裤管扯下来。
“买的?”江朔问。
陆邵坤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心念一动,眨眨眼睛对他和盘托出,“我昨晚查了一下,开车回市里,去便利店买了一箱过来。”
“你从这里直接开回申港?”江朔惊讶地瞪大双眼。
陆邵坤轻轻嗯了一声。
土路难走,从这里回去申港,一来一回,至少得三、四个小时。
可能是平时工作太累太忙,陆邵坤其实很能睡,这点江朔最清楚,以前休息日他都睡烦了,陆邵坤还能抱着他继续呼呼大睡到下午,而且一旦被中途吵醒,脾气大得能掀翻屋顶。
那时候江朔总想把他坐在床上发脾气的样子录下来,偷偷寄给八卦杂志,让全申港人看看亦尊集团陆总孩子气的丢人模样。
想到这里,江朔的视线落在陆邵坤眼下的乌青,心说难怪,大早上的有火没地撒,拿一只老母鸡出气。
“不都说了他们有。”江朔冷着脸,说话的语气却是软的,这寒冷的冬天里听着热乎乎的,一路热到陆邵坤心里。
“那怎么一样啊。”他把毯子盖到江朔腿上,仔细掖实边角,一边卖惨一边卖乖。
江朔却不再搭理他,拿起剧本,将一张脸挡得严严实实。
两个星期后的周三,电影正式开拍男二的戏份。
陆邵坤的第一场戏,是在码头搬货,那天,李天去码头打零工,蹲在地上帮渔民分拣网兜上的虾壳海鲜,就在那里,他一眼看到了在码头上搬货的男人,这是两人初次相遇的戏份。
为此林殊特意等了将近一个星期,终于盼来一个大晴天,整部电影的基调昏暗压抑,即便白天,天色也永远是阴沉沉的,唯有这一镜,阳光明媚。
围村两公里外就有一片码头,已经废弃多年,电影开拍前,林殊带人去做了一番清理,周三一大早,大半个剧组的人陆陆续续出发,转至码头拍戏。
江朔已经做好了妆发,简单的皮筋将头发绑起来,衣服还是那一套,只不过手上多了一副袖套,是李天奶奶留下的遗物。
陆邵坤出现的时候,正热火朝天忙着准备的剧组集体安静了一瞬。
江朔疑惑抬头,随即看到远处朝这边走来的陆邵坤,穿着粗衣麻布,上衣大敞,裸露的肌肤被均匀涂成性感的小麦色,时不时被风吹起的几片布根本挡不住那健硕的胸肌和腹肌。
他看起来有些不自在,拧巴的眉心在看到众人紧追不舍的目光后,随即皱得更深。
林殊差点儿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哟,陆总真材实料啊!
江朔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看剧本。
同样饰演码头工人的几位演员不约而同低头,相形见绌地偷偷将衣服拉上了些。
宋清是第一个看到陆邵坤这副模样的人,也是第一个受到荷尔蒙暴击的人,此刻满脸通红,一路小跑到江朔身边,拉着他的手臂拼命摇晃,“我的妈呀!江朔,他身材可真好!”
江朔,“……”
为什么要用这么羡慕的语气?
林殊清了清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来,“演员就位,马上准备开拍了!”
“来,先走一遍!”副导演举着喇叭喊。
陆邵坤第一次演戏,以前虽然偶尔会去剧组参观,但都是走马观花,一听到走戏,走向江朔的脚步一顿,乖乖按照副导演的指示,站到了一堆破旧的箱子前。
男二号我们姑且叫他男人,是个没有名字也没有容貌的角色,第一场戏,他在码头上搬货,夏天,男人豪迈的敞开着衣衫,汗水划过被阳光晒成小麦色的肌肤,勾勒出饱满壮硕的肌肉线条。
林殊说,这个角色必须充满性、、张、力,所以剧本里很多镜头都具有极强的性、、暗、示,暗示李天被极度压抑的天性。
一开始所有人都有些担心,这个陆坤成天围着江朔打转,很少同剧组其他人交流,一看就知道脾气性格不太好。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一次演戏,陆邵坤的肢体动作难免僵硬,林殊来来回回让他试了几次,见他耐着性子十分配合,惊奇万分的同时也默默松了口气。
最后又调整了一下动作,林殊觉得这一次还不错,于是举起喇叭,宣布正式开拍。
“电影《夜》第三十一场,第一镜,第一次!”
一条湿滑的死鱼被丢进装满冰块的木箱。
李天蹲在地上,抬起胳膊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将勾在渔网上的贝壳摘下来,仔细放到分好类的箱子里。
码头上喧嚣嘈杂,挑货的,卖货的,装运货物的络绎不绝,就在这时,各种声音中突然传来几声铃铛般的轻笑。
李天抬头看过去,花婶的小女儿看着他笑着吐了下舌头,女孩儿的笑容天真烂漫,在刻意放大到极致的镜头里,却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旁边几个挑货的大人捂着嘴嘲笑李天秀气斯文的动作。
一只手伸过来,是花婶,女人死死捂住女儿的嘴,将她拖到了一边。
花婶狠狠瞪了李天一眼,扭头继续和老板讨价还价,“多少钱啦,再便宜点咯!”
李天干活很细致,但也慢,鱼摊老板催促了好几次,最后赶他到旁边去补冰。
李天抱着一箱子冰块回到鱼摊前,抓起一把冰块均匀地往上铺。
“欸!”
身后有人嚎了一嗓子。
那是在码头搬运货物的工人,一箱箱沉重的货物被丢在地上,堆成山的箱子中间,穿梭着无数穿粗布麻衣的健硕长腿。
李天埋头认真干活,觉得那声音有点吵,用力晃了晃手里的箱子。
冰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挡住那些粗鄙的喝声,然后就在这片犹如海浪扑打礁石的声响中,他听到了一个人爽朗的笑声。
夏日明媚的阳光照在冰块上,折射出晶莹耀眼的碎光,李天停下动作,不由自主地扭头,寻着那个笑声看了过去。
他看到了那个人。
那个男人。
和一群码头工人一起,男人靠坐在箱子上,动作粗俗又豪放,镜头只分割到他的下半张脸,男人仰起头,清晰的喉结上下滚动,汽水流淌过嘴角,洋洋洒洒滴落在胸肌上,染湿了缠在胯上的粗布。
李天猛地回过头,瘦弱的胸膛剧烈起伏,瞪大的双眼中始终麻木茫然的目光,逐渐漫上惊恐。
下一幕镜头,砰的一声,汽水瓶口流出浓稠的白色泡沫,喷在那条湿滑的死鱼上。
箱子掉落在地,里面的冰块倾泻滑向四方。
“喂!喂!”
看着李天跑远的背影,鱼摊老板气得骂骂咧咧。
“神经病啊!”
自那天后,李天经常去码头。
有时是打散工,有时仅仅只是躲在树干后,远远望着那群在码头上搬运货物的工人,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几乎每天都在,穿一身脏兮兮的粗衣,衣襟敞开,任由汗水在健硕的身躯上肆意流淌,搬货的时候,会大声喝,休息时,和一群同样粗鄙的男人聚在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声讨论着哪家娘儿们的皮肤更白,哪家娘儿们的胸脯更大,然后发出粗野的笑声。
这天,李天将自己窥探的目光再次隐藏在充满鱼腥味的阴暗角落,埋头摘下网兜上的几颗虾子,少年的余光始终停留在男人身上,为了将自己藏得更好,甚至加快了干活的速度。
“今天怎么手脚这么麻利。”鱼摊老板将网兜丢到他脚边。
浓重的海腥味令人作呕,李天拿出手帕,细细擦掉沾在头发上的海藻。
看他这副娘儿们唧唧的样子,老板冷笑一声,又故意往他身上丢了几条死鱼。
死鱼顺着大腿滑到地上,李天默默捡起来,分类放到身旁的箱子里。
身边一阵风过去,“欸!”
李天下意识抬头,顺着那人的目光看向码头,看到男人笑着朝这边看了过来。
这一瞬间,李天的心脏像是要跳出喉咙,低头手忙脚乱地假装整理箱子里的死鱼,余光里,男人跳下箱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李天手里紧紧抓着条死鱼,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男人的声音,就在头顶。
叫他那人往他怀里塞了包东西,两人嘀嘀咕咕一阵,那人突然笑着推搡了男人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男人的脚一直停留在原地,李天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壮起胆子,慢慢将脸转过去,想要偷偷看一眼。
这时,镜头切到男人举起打火机的手,顿了顿,然后点燃嘴里的烟。
“这鱼怎么卖?”
李天吓得立刻背过身。
“按公斤卖的。”老板随口回答。
接下去这个镜头变得很慢,男人指尖夹着烟,在镜头前露出一截清晰的下颌线,将烟送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后,嘴唇张开,缓缓吐出一口烟。
缭绕的烟雾深处,能看到男人随着吐息收紧的胸肌。
“不买还问。”老板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嘁了一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天看着脚下,泛白的嘴唇微微颤抖。
“卡!”
一听导演喊卡,陆邵坤立马转身,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朝江朔跑过去。
海边风大,吹了一整天,即便衣服里贴满暖宝贴,人也冻得够呛,厚实的外套一罩在身上,一股热意瞬间席卷全身,让江朔不禁松了口气。
陆邵坤将裹在外套里的暖水袋塞进江朔手里,弯腰帮他拉上拉链。
江朔连袖子都没套,像只企鹅一样站在码头上。
宋清拿来陆邵坤的外套。
陆邵坤也冻坏了,因为得装作不停干活,所以身上总是喷满了水,拍一个镜头补喷一次,冷风一吹,好几次都忍不住打起哆嗦,穿帮后还得重拍。
就这么简简单单几个镜头,拍摄了一整天,陆邵坤总算是体会到了演戏的辛苦,看着鼻头冻得通红的江朔,忍住想要抱他的冲动,从前面抓住他的袖口,防止风从那里漏进去。
林殊对刚才的镜头很满意,尤其是陆邵坤吸烟那个镜头,实在是太性感了,轻轻松松一条过,一副姿态游刃有余。
难怪啊,那么多小明星前仆后继,有钱有颜还是娱乐圈大佬,同样都是睡,总比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强。在心里啧啧感叹两句,林殊看着那俩人,手往腰上一插,一嗓子把江朔叫来身边。
江朔赶紧走过去,“导演。”
陆邵坤手心空空,眯了下眼睛,抬脚跟了过去。
宣布其他人就地解散,林殊扭头把他拉过来,“晚上的戏,跟你商量件事儿。”
江朔低头看看他的手,“你说。”
“为了追求真实的效果,我昨晚想了想,咱们还是来真的,行不行?”林殊一脸认真地问。
江朔愣了一下,“来真的?”
“来真的?”陆邵坤脸色铁青,神出鬼没似的,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
林殊吓了一跳,回头朝他一瞪眼,“解散!”
“解散了你管我在哪里?”陆邵坤呛回去。
“……”
林殊讪讪地收回目光,又把江朔拉开几步,压低声音说,“会清场,到时候只有我和摄像师在场。”
旁边随即接收到陆邵坤死亡凝视的摄像师,“……”
江朔没有犹豫,立马点头应下,“好的。”
林殊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
陆邵坤,“……”
其他人今天的戏份已经全部结束,林殊解散了剧组大部分人,只留下副导,摄像师以及摄像师助理,还有一个死皮赖脸非要跟着的陆邵坤。
一群人同他和江朔回到村里,前往电影里最重要的场景之一,李天的
李天从小跟随奶奶长大,养成了奶奶爱好整洁的生活习惯,破旧昏暗的屋子里没什么值钱货,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床褥整齐地叠在床头。
今晚要拍摄的,是李天幻想着码头上的男人,的一场戏。
林殊和江朔讲述自己的拍摄想法,摄像和助理则忙着准备机位。
“到时候被子盖着,主要是拍你的表情,最后有一处远景,画面虚焦,会稍微拍到你的影子,但重点部位一定是看不见的——”
陆邵坤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眉心打了个死结,越听越火,但看到江朔认真专注的模样,有火也只能憋着。
开拍前,江朔躺到床上,按照林殊的要求,将被子盖在身上,配合摄像师调整机位。
林殊亲自负责打光,等一切准备就绪,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示意副导演清场——实际上清的就是陆邵坤一人,然后示意江朔脱裤子。
“光线完美,来,赶紧的,争取一条过!”林殊激动地拍了拍手。
江朔开始在被窝里动来动去,副导自然认得陆邵坤,走过去,低声恳求地叫了声陆总,陆邵坤眼睛都看直了,头顶冒着烟,哪里挪得动步子,最后副导一咬牙,连拖带拽将人弄了出去。
陆邵坤站在门外,脑袋里萦绕着江朔在被子里脱裤子的情形,眼前瞬间就有了画面。
一时间口干舌燥,又想到林殊和摄像师在里面看着,顿时恨得牙痒痒。
随便拍拍得了,还来真的,要不要牺牲这么大!
屋内,林殊亲自打板,“电影《夜》第三十二场,第一镜,第一次!”
屋外,陆邵坤一个激灵,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这是李天的第一次。
男人的出现像是打开了心底那扇紧锁多年的大门,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李天的眼中充满了茫然与恐惧,然而体内流淌的欲‘‘望是如此真实而又强烈,如同涨潮的海浪,汹涌地撩拨着他。
漆黑的小屋内,少年躺在床上,脑中回想着男人在码头上搬运货物的身影,按捺不住地,一只颤抖的手沿着单薄纤瘦的胸膛缓缓摸下去。
小麦色的健硕胸肌,一滴汗流淌过肌肤,那触感,应该像是柔嫩的指尖轻划过身体。少年这样猜想着,试探地将手指在自己胸口滑动,酥痒的触感一瞬即逝,李天敏感地打了个哆嗦。
瞪着惶恐不安的双眼,李天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慢慢将手伸进裤腰,然而突然像是被烫了一下,他猛地收回手,惊慌失措地翻身,趴在床上,失神地望着窗外。
“死变态——”
“真他妈恶心——”
“俺娘说了,在城里,这种人是要被枪||毙的!”
李天害怕地哭起来。
可是眼前男人的模样却越来越清晰,他不受控制地用腿夹住被子,一边哭一边发出轻哼。
阳光下,码头上的男人笑着朝他走来,风吹起衣摆,露出下面紧致的腹肌,片刻后,李天终于再次将手伸进裤腰。
这一瞬间,被压抑多年的天性战胜了苦闷沉痛的现实,李天的腰背不自觉地拱起,半跪到了床上。
他幻想着,幻想男人健硕有力的臂膀紧紧勒住自己的腰,布满厚茧的手掌握住自己的手,俯下身,用那双抽起烟来性感至极的薄唇含住他的耳垂,舔吻吮吸。
江朔这些年很少再这么做,在剧组的时候是想不到,休息的时候是根本不需要,很快,由理智控制的演技被身体本能的反应所取代,他竭力幻想着李天脑海中的幻想,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别墅三楼,床头那扇不住摇晃的窗户。
同样的面孔,却不再是那个码头上勾起李天天性的粗鄙男人,那一天,陆邵坤也是用同样的姿势,将他死死压在别墅三楼那张床上,那张前一秒,他还和其他人翻云覆雨的大床。
床上满是脏乱的气息,他的手被铐在床头,无助地失声痛哭,他扭动身体拼死挣扎,陆邵坤从后面强硬地将他搂住,一只手抓住他,疯狂地用力揉搓。
他好痛,喉间溢出声嘶力竭的惨叫,换来的却是陆邵坤发泄的撕咬,咬在他的肩上,背上,胸口,他看到自己的血滴在床单上,那血光印在眼底,痛得他心脏抽搐痉挛。
他生不如死,耳边响起一个阴冷的声音,“多少人争着爬这张床,不识好歹的东西!”
林殊看着监控器,突然皱了下眉。
“卡!”
江朔猛地抽气,瞳孔在意识回笼的瞬间骤然放大,身体随即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现场一片死寂,弥漫着他隐忍的哭声。
摄像师自然也注意到了镜头中江朔骤然转变的情绪,惊讶中茫然无措地看向林殊,见他沉默不语,只好尴尬地站在原地待命。
“抱歉林导,”电影还要拍,江朔陷在被子里,眼泪还在不断滚落,努力将情绪从记忆中抽离,“再来一遍吧。”
林殊神色复杂,“我们可以换个时间。”
“没事。”江朔深吸一口,抬手抹了把脸。
林殊心有不忍,但见他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清了清嗓子,再次举起场记板,“电影《夜》第三十二场,第一镜,第二次。”
李天用腿夹住被子,一边哭一边轻哼。
镜头给到李天脸上,少年被汗水覆盖的面庞高高扬起,眸光炙热滚烫,渴望地看着虚空,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急促的喘息声不再压抑,大声地充斥着这间逼仄阴暗的小屋。
这一场最后一镜,窗外,屋内李天的身影成了一片模糊的虚影,整个画面虚幻朦胧,李天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最后在的瞬间,一声尖叫冲破窗户。
镜头掠向天空,乌云散去,一抹无暇月光落在床头,照亮少年湿滑莹润的肌肤。
“卡。”
林舒背过身,轻轻叹了口气。
第二次拍摄,依旧没有达到林殊想要的,那种极度真实震撼的效果,江朔明显没有沉浸到情、、欲里,镜头上的表现完全依赖于他的演技。
但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
摄像师看到导演的手势,立刻关机离开现场,林殊拿了事先准备好的毛巾和衣服,走过去放到床边,默默开门出去。
守在门口,他忍不住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根点上,用力吸了一口。
他有些后悔,也很自责,当时就不该鬼迷心窍拿陆邵坤的支票,更不该答应让陆邵坤留下,还演了这个角色。
副导和陆邵坤躲得远远的,见人陆陆续续出来,陆邵坤立马抬脚往回走。
刚才那呻吟声隔这么远都能听见,他简直快疯了,早知道该把方圆十里的人全都清出去。
一看到他,林殊的脸立马耷拉下来,眼神格外的冷,陆邵坤目不斜视地朝里走,随即被他一把拽住,“干什么?”
两人视线一对,陆邵坤一脸莫名其妙地甩开他的手。
林殊骂人的话都到了嘴边,余光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两人齐刷刷回头,就见江朔从屋里走出来,谁也不看,直接离开了拍摄现场。
陆邵坤追上去,跟在江朔身后,“晚上想吃什么?冰箱里还有些排骨。”
“我不饿。”江朔沿着田埂慢慢往前走。
陆邵坤顿了顿,“你要是想吃别的,你告诉我,明天我让助理带过来?”
“陆邵坤,”江朔停下脚步,神情中透出疲惫,“我想一个人静静。”
“好,”陆邵坤二话不说后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我是说,一个人。”江朔略微偏头,声音透着凉意。
每天好不容易就这么一点独处时间,陆邵坤心不甘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回头用眼神示意保镖靠近,然后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那我回去帮你烧水,你回去后可以直接洗澡。”
江朔望着夜幕下荒凉的田野,“你以后别再做这些了。”
陆邵坤一听,顿时脸色大变,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保持距离,急走几步,一把拉住江朔的手臂,又怕吓到他,慌张地松开手,扯扯嘴角,努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怎么突然这么说?这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他总觉得拍完那场戏后江朔有些变了,陆邵坤心里惴惴不安,片刻后,见他缓缓抬起手臂,衣袖滑落,露出了手腕上的疤痕。
看到那道疤,陆邵坤顿时想起了那里曾经深可见骨的伤口。
也想起了他曾经亲口说过的话。
眼底涌上悔恨的泪光,他嘴唇微动,“江朔——”
江朔侧脸陷在黑暗中,冰冷得没有一丝生气,“陆邵坤,你自己看看,这么深的疤,去得掉吗?”
陆邵坤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掌心捂住那道疤,声音发颤,“去的掉,怎么会去不掉?回去后我就带你找最好的医生,拍完这部电影我们立马就去!”
江朔冷笑一声,用力甩开他的手。
旧的疤痕或许会消失,新的伤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总有一天,那些痛苦会再次落到他的身上。
江朔轻柔的声音被寒吹散,嘲讽而又决绝,“陆邵坤,你要是真的知道错了,拍完这部电影,就放了我。”
陆邵坤眼眶通红,眼泪落下的瞬间,对着江朔的背影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已经什么都不敢奢求,只想陪着他照顾他,只要能留在江朔身边,他什么都愿意做,“江朔,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赎罪,我会弥补你——”
江朔抬脚往前走,“够了,你不累,我看着都累。”
陆邵坤不顾一切地上前,用力将他抱住,“江朔,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是不是都已经改了?我没有再强迫你做任何事,你说什么我做什么,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一次?我发誓,我不会再伤害你,那些话都不是真心的,以前是我犯浑不懂得珍惜,是我胡说八道是我脑子有病,我会对你好,我发誓以后一定会对你好。”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陆邵坤手足无措地收紧手臂,“只想留在你身边而已——”
“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江朔在他怀里挣扎,陆邵坤死活不肯松手,百般绝望中,曾经那么骄傲自负的一个人,终究还是在这一天,声嘶力竭地说出了心底这句令他感到最难以启齿的话。
“江朔!你不能在让我爱上你之后,就甩手不要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