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苑苑首配的四逆汤,附子八片,干姜一两半,甘草二两。功效是回阳救逆,四肢厥逆,恶寒蜷卧,腹痛下利,呕吐不渴。”
此药方为《伤寒论》中的老方子,专治霍乱之症。
宋柏捋着胡子道:“不错,为父还有个民间的偏方,不知能不能用上,此方名叫陈芥菜卤汤。”
宋玉竹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上大学时听老师提起过陈芥菜卤!
古时有不少百姓会在家中埋陈芥菜卤,专门用于治疗肺痨病。
陈芥菜卤的制作方法也不难,就是将芥菜存放在大缸中,日晒夜露,很快上面会长出青毛。
等青毛长至二三寸再将缸埋到地下,过了十年再挖出来。此时的芥菜早已化成汤水,这些汤水几乎就是简易版的青霉素。
宋玉竹欣喜若狂,他正在为抗生素发愁,“爹,你可帮了我大忙!”
疫病形势严峻,容不得耽搁,第二天一早,太医苑的医官带着第一批中药,坐上了前往冀州的马车。
同行的还有五千官兵,这些士兵是为了保护医官和药物,防止当地百姓哄抢哗变。
宋玉竹暂时没走,他在等医工部提炼酒精,酒精可以消毒杀菌,是疫区最不可缺的物资之一。
上京所有酒楼的酒都被送到医工部,简易蒸馏器十二时辰不间断的工作,提炼出高浓度酒精。
宋玉竹又派人在城中寻找陈芥菜卤。
官兵在城中收集了数十坛陈芥菜卤,再加上医工部的十多桶的酒精。
宋玉竹和赵骁终于踏上前往冀州的路。
冀州地处上京以南,距离六百多里,乘坐马车急行需要三天时间。
七十多辆马车在官道上疾驰,着朝冀州驶去。
车上装得都是送到疫区的物资,除了药品食物,里面还有不少行军用的帐篷。宋玉竹打算建几个临时的隔离治疗点。
时下正直夏季,路两旁都是绿油油的树木,草丛中还点缀着野花,景色十分宜人。
车上的人却没心思看景色,宋玉竹和赵骁都在为疫情担忧。
不知为何,今天气温格外炎热,空气粘腻的让人心烦气躁。
马车敞着车帘,两人顾不得形象,把衣服敞开怀透风。
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最薄的丝绸,依旧热的二人满头大汗。
赵骁喝了口凉茶道:“我怎么感觉今天比往天热许多?”
“许是进了伏天。”
这么热的天气对于疫区的百姓来说是火上浇油。高温会加速身体的水分流失,也会让尸体快速腐烂,再由苍蝇和蚊子传播病毒。
宋玉竹闭上眼睛,打开地图查看冀州的情况。
今天冀州最高气温在三十度,未来三日都是晴天。
打开永宁县的地图,疫情比前几日更严重了,现在正处在发病的高峰期。
大街上没什么人,偶尔看见一两个行人,都是拿布巾蒙着脸来去匆匆,不敢再街上停留。
没患病的百姓们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门,怕被染上疫病。患了病的,轻症的跑去医馆求药,重症只能在家里等死。
可是医馆哪还有药啊,早在刚发病前几日,药就卖干净了,如今郎中都染上了疫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宋玉竹找到那日碰见的女孩,女孩的父亲大概已经安葬,家里只剩下女孩一个人,独自躺在床上。
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也感染上了霍乱,而且病的很严重,如果不救治可能很快就要死了。
宋玉竹想要帮她诊治,眼下距离到冀州还有两日的路程,等他们赶到时人早就不行了。
病人就在眼前,他却没办法帮忙救治的感觉太过于无力,宋玉竹赶紧切断画面,靠着车厢喘息。
赵骁握住他的手,紧张的询问:“你怎么了?”
宋玉竹疲惫的摇摇头:“没事,刚刚看了看那边的情况,比想象的更糟糕。”
赵骁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别着急,咱们马上就要到了。若是那火车建成就好了,铁皮疙瘩不用吃草也不知道累,一日就能赶到冀州。”
“是啊……”如果在现代,直接开车去有半日足够了,更别说高铁和飞机,可惜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
宋玉竹:“阿骁,到了疫区你尽量不要接触当地百姓,水必须烧开了才能入口,食物也要加热后才可食用。霍乱非常严重,即便是我也不敢保证能治好。”
“好,我听你的。”
另一边,从上京运来的第一批救援物资和太医苑的医官已经到了冀州的保定府,知府亲自去接的他们。
冀州知府名叫任青山,四十出头,方脸浓眉阔嘴,这些日子因为瘟疫蔓延,急的满嘴燎泡,瘦了七八斤。
他能不着急吗?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自己的辖地死了这么多人,来年考评定然是下下,皇上若是能把他贬官那都是烧高香了,就怕怪罪下来诛连家人。
如今不光是永宁县疫病严重,连附近的昌顺县和白安县都有了病症。
昌顺县是大县,有百姓十万余人,若是瘟疫泛滥开,恐怕要死好多人!
见到太医苑苑首,任青山眼泪差点掉下来,双手握住他的胳膊:“白大人,可算把你盼来了!”
“任大人安好。”
“别见礼了,快随我回府衙吧!”
一行人急匆匆的来到府衙,任青山让属下把疫病的情况汇报给白宁听。
“疫病最开始从永宁县的天河镇传出来,那里也是疫病最严重的地方,如今几乎没什么活人了。”
“一开始当地县令以为是痢疾,并没有太重视,后来患病的人逐渐增多才上报到州府。”
“知府大人得知消息后,马上派人组织救治,奈何人手和药物都不够用,只能往上京递了折子。”
任青山在一旁不住的点头,锅肯定是要甩的,不甩锅脑袋都保不住,反正永宁县县令自己都染了病,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白宁听完眉头紧锁道:“目前只有永宁县这一个地方发生了疫病吗?”
下属看了看任青山,见知府点了点头,立马说道:“永宁县的临县昌顺,患病三百七十余人,死亡七十人,白安县患病一百四十人,死亡三十一人,其他县目前没有病例。”
白宁:“任大人,这几个县可派人去管治了?”
“派了,三个县我都派兵把守了。”任青山也知道瘟疫兹事体大不能马虎,早早就派兵将几个县都封了,不允许当地百姓乱走,以防瘟疫铺散的面积更大。
白宁道:“事不宜迟,我们不便在此久留。”
大家赶紧忙碌起来,按照陛下吩咐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疫区处理尸体。
霍乱病死的人,死后尸体依旧可以传播病毒,所以这些尸体不能随意掩埋,要全部集中烧毁,从源头切断病毒才是关键。
这么多尸体收集起来可不容易,毕竟永宁县死的人都比活人多了,老百姓根本不够用,只能派军队去办这件事。
郑大安带着手下兵分三路,自己率三千兵马连夜前去永宁县埋尸,另外派两位校尉各带一千人,配合医官去其他两个县施药救人。
任青山又调遣了两千士兵一同前去帮忙。
第三天傍晚,宋玉竹率领着物资车队浩浩荡荡来到了冀州府。
任青山先前并不知道皇上会亲自前来主持抗疫,接到消息有大批车队入城,还以为是上京的某个官员来了。
结果去迎接时,看见宋玉竹头上的金冠,吓得两眼一黑差点栽倒。
旁边的下属扶住他,任青山连忙推开下属跪地磕头。
“陛下,您,您怎么来了!”
宋玉竹搭着赵骁的手下了马车道:“闲话少续,马上给朕更换车马,前去永宁县!”
这一路疾驰,把马都累坏了,马车也颠簸的快散了架子。
“遵命!”任青山吓得大气不敢出,连忙派人去更换马车,自己也收拾了行囊,准备自跟着皇一起去永宁县。
从州府到永宁县近一百里的路,车队中途只停了一次,第二天早上就赶到了。
尽管宋玉竹在地图上来过这里很多次,但当他第一次走到这个地方,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瘟疫带来后果,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郑大安已经带兵烧了三天的尸体,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他听闻城外来了车,以为是送东西的,立马赶过来迎接。结果看见宋玉竹和赵骁二人都来了,惊讶的瞪大眼睛。
“卑职叩见陛下!叩见将军!”
赵骁:“老郑城中现在什么情况?”
“太惨了,死了好多人……”郑大安带着手下在西郊炼了两天的死人了,依旧有不少没烧的。
宋玉竹道:“士兵可有染上疫病的?”
郑大安点头:“有五六个,按照您的吩咐,把他们单独隔离在一起。”
“水呢?你们有没有把水烧开再饮用?”
“烧了,就连洗手洗脸的水都是烧开后晾凉才用的。”
宋玉竹点点头:“先带我去看看那几个士兵。”
大家匆忙的朝军队驻扎处走去。
一间帐篷里,五六个士兵躺在木板床上,脸色蜡黄嘴唇苍白。
他们都是从昨天开始上吐下泻,严重的几乎拉了一宿,感觉肠子都快拉出来了。
白宁帮几个人诊治过,熬了药喝下去,腹泻稍微好了一些,但依旧没有胃口,饭菜都吃不下去。
门帘掀开,郑大安带着几个人走进来。
士兵都认识赵骁,见将军来了连忙要下地磕头。
宋玉竹连忙制止:“都躺着吧,不必多礼。”
郑大安道:“陛下,人都在这里。”
士兵们一听郑将军恭敬的叫那人陛下,激动的瞬间坐直身体,皇帝居然来看他们了?!
宋玉竹走到其中一个士兵身边道:“把手伸出来。”
士兵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宋玉竹叩在他脉搏上探了探,寸关尺三部脉皆无力,重按空虚,又看了看士兵的眼睑和舌头,有些脱水还不算太严重。
“这几日好好休息,多喝水,不要胡思乱想。”
“哎!”士兵感动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谁敢相信皇上亲自给他瞧病!他这辈子值了!一定要活下来,将来把这件事讲给后人听!
宋玉竹从帐篷出来,见到了白宁。
几日奔波让白宁沧桑了许多,原本干净的衣袍沾了许多脏污。
“下官拜见陛下!”
“快起来说话,县里的情况如何?”
“回禀陛下,病患依旧在增加,下官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各家各户将病人单独隔离开,没患病的人不许饮用生水和生食。”
“药够用吗?”
白宁摇头:“昨日就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今天上午的药都减半了。”
宋玉竹道:“正好,朕带来了药。”
他让侍卫把东西从车上卸下来。
“此物名叫酒精,有消毒杀菌的功效,你们将此物倒在碗里,给病人诊脉后擦拭自己的手。”
白宁上前闻了闻,一股浓烈的白酒味直钻鼻子,怪不得叫酒精。
“陛下,此物既然可以杀菌消毒,病患能直接饮用吗?”
“不可!直接喝下去会毒死人。”
白宁小心的放下酒精坛子。
“还有陈芥菜卤汁,你派人把这药汤分发给病患,记得先用针划破病人手腕处的皮肤,将陈芥菜卤汁滴在上面,等上一盏茶的时间,若无疹子方可食用。”青霉素过敏是致命的,这算是简易的皮试。
“是!”白宁立马带着手下去搬药。
安排妥当后,赵骁递来帕子,让宋玉竹擦擦头上的汗。
“去歇歇吧,这几日着急赶路都没睡过一个踏实觉。”
宋玉竹抬头看了看天,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不行,得尽快把死者的尸首焚烧完毕,快要变天了……”
冀州快进入雨季了。
宋玉竹看了眼地图上的天气预报,明天晴转多云,后天就有小雨。一旦下起雨,尸体腐烂后的病菌,会被雨水冲刷流河里,污染水源,届时还不知道要传染多少人。
所以务必赶在下雨之前,把死去的人全部焚烧。
他们来之前,郑大安已经带领下属烧了不少尸体,但是木柴有限,尸体又是极其难烧,没有足够木材很难烧干净。
带来的士兵虽然人手不少,但是又要砍木材又要烧尸体,便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
“这样不行,必须让当地百姓也出来帮忙。”宋玉竹道。
任青山抓着头有些为难:“陛下,百姓们对这个病非常恐惧,已经患病的人没有力气干活,没有患病的人更不敢出来处理这些尸体。”
宋玉竹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出来,若不是延误了时间,疫情哪会这么严重,死了这么多百姓!
“那就让他们上山砍树!若是再不自救,所有人都得死,神仙也救不了他们!”
“是!”任青山吓得赶紧始吩咐手下挨家挨户的叫人,让他们去山上砍柴。
夜里橘红色的火光冲天,一车一车的木柴从山上拉下来,士兵们彻夜未眠,将郊外堆积的尸体全部焚烧干净。
第二天一早,天就沉了下来,空气的湿度很高,看样子随时可能下雨。
明面上的尸体烧完,士兵们还得挨家挨户去搜索尸体。
有不少人家,一家子都死绝了没人帮忙敛尸,尸体留在了家里,腐烂的不成样子。
这些尸体也要赶在下雨前处理干净。
赵骁带着亲卫去帮忙,以前他在战场给同袍收过尸,不过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战场上都是刚死不久的尸体,除了血腥味没别的味道
这可不一样,这里的人都不知道死了多久。有时一开门被屋里的惨相吓一跳,死去多日的人早已腐烂的没了人样,臭味熏的人头昏脑胀,堵住口鼻都挡不住那股味道,简直臭的令人发指!
他们搜出尸体直接堆在路口,有专门的士兵推着木板车过来收敛,再拉到城外焚烧。
这一条街搜到最后一户,赵骁握拳上前敲了敲门,依旧没人应声。
没人应声说明家里没人,或者没活人。
旁边的侍卫熟练的抱起石头上前砸门,木门还挺结实,砸了十多下才咯吱一声打开。
这家院子不算大,除了三间正房,左右还有两间偏房。往里走几步,尸臭味就传了出来。
两名侍卫熟练的分开查看旁边的屋子,赵骁则径直走进主屋。
屋子很干净,摆设也十分整齐,看样子家里是轻快的人。
穿过堂屋走到后面的卧房,赵骁屏住呼吸,一般尸体都是在这里发现的。
推开卧房的门,里面果然传来一股难闻的恶臭味,赵骁往床上暼了一眼,应当是个女人,死了多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
他拿剑挑下床上的罗帷将人罩住,拉着往外走。
刚走几步他似乎听见一声啜泣,习武之人耳力比常人好很多,他确定是这间屋子里发出的声音。
卧房里只有一个梳妆台和两个小柜子,人能藏在哪里?
他弯下腰,果然床底下藏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
赵骁没想到居然找到个活人,这么小的孩子这几日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孩子被陌生人吓得尖叫一声,死死地躲在床底不敢出来。
赵骁没哄过孩子,学着宋玉竹哄妹妹的模样,挤出个笑容:“乖乖,出来跟我走吧。”
“哇!”孩子更害怕了,哭的撕心裂肺。
没办法赵骁只能钻进床下把人拽出来。
他拎起小孩上下打量,见他手里还抱着半个发了霉的馒头,像只小狗似的可怜巴巴。
赵骁摸了摸孩子的头:“你娘死了,跟我走吧。”
“你胡说!我娘没死,我娘没死!”男孩哭的满脸鼻涕眼泪,还不忘伸着小脚踢他。
赵骁叹了口气,把他夹在胳肢窝下,拎着他娘的尸体出了屋子。
侍卫们从院子里搜出五具尸体,估计这一家人只活下来这么一个孩子。
另一边县衙旁边临时搭建了许多帐篷作为隔离点。
重病的患者或者没有家属的病人,可以在这里治疗。
霍乱最重要的是止泻,人在长期腹泻的情况下很容易脱水,导致全身器官衰竭而死亡。不少人都是因为脱水后休克才死亡的,所以补充水分非常关键。
宋玉竹命人在县衙门口熬了几大锅烧开的糖盐水,百姓们可以自己拿着炊具过来盛水饮用。
糖是稀罕物,一两蔗糖要几十文钱。寻常百姓很少舍得放这么多糖煮水,大家端着锅碗瓢盆,纷纷排队过来打水喝。
领到水的人,有的直接就喝了,再去领第二回。
没打到水的人,急得在后边叫骂,大伙吵吵嚷嚷差点打起来。
“别着急,水有都是,一个个来!”负责打水的小兵掐着腰吆喝。从上京带来了几车的蔗糖,足够给他们煮水喝了。
宋玉竹今日换了一身深色的短打,脸上蒙了布巾,手上也戴了简易的手套,正在帐篷里查看病患的情况。
白宁跟在他身边,左手拿了个板子,上面夹着一搭宣纸,上面记录着这些病患的情况。
“陈芥菜卤昨日给他们用了吗?”
白宁道:“按照陛下您的吩咐,先划破手腕滴试后,除了两个起了疹子的人没用,其余人都用了。”
宋玉竹走到一个小伙子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体温已经降下来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
小伙子恢复的不错,语气轻快道:“不拉了,就是有的饿得慌。”
宋玉竹知道是那陈芥菜卤发挥作用了,“饿就好,待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吃的。”
“哎,哎。”小伙子感激的拱手道谢。
宋玉竹又询问了一下旁边的老伯,老人上了年纪,身体恢复的比较慢,不过照比前几日已经有了起色
听闻他还有些头痛的旧疾,宋玉竹顺手帮他诊治了一下。
老人是颈椎不好扯得头痛,施针帮他扎了几个穴位,能缓解一下。
诊治完他拉着宋玉竹的手道:“小郎君,你这人真是热心肠,叫什么名字,等俺病好了给您立长生牌。”
旁边的白宁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老头还没痊愈呢,万一传染给皇上怎么办?
“老伯,我姓宋,就叫我宋郎中就行。”
“哎!”原以为自己这一把老骨头肯定熬不住了,没想到官府派了这么多人过来救治他们,不光给药还给吃食,真是天大的恩情!
陆续又询问了几个,腹泻都止住了,古代人的身体抗药性很低,这种简易的青霉素对他们有非常大的效果。
从帐篷出来,宋玉竹见柳树下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医官,他们躺在稻草或靠在树上就这么睡着了。
这几日把医官们累的不轻,人手不够用,需要照顾的病患多,他们几乎都是连轴转。
宋玉竹忍不住感叹:“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白宁打了个哈欠,连忙捂住嘴道:“不辛苦,这是我们应该干的。”
傍晚天空打起闪,轰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不多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赵骁在后院冲洗了两遍才敢进屋,身上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臭味。
宋玉竹拿来布巾帮他擦头发。
“尸体处理的怎么样了?”
赵骁道:“县里和周边的民舍都清理出来,烧干净了。”
“那就好。”
“对了,我今日在城中搜罗尸体时,找到一个男孩,才四五岁大,家里人都死绝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宋玉竹道:“你把他想养在身边?”
赵骁笑着摇头:“我哪会养孩子,给老郑了,他一直没娶亲想收养个儿子养老。”
宋玉竹靠在他身上,两人听着外面的雨声,难得有这么宁静的时候。
疫情暂时控算制住了,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雨季来临霍乱随时可能反扑。
宋玉竹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上京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处理。
他将白宁暂时留在此处,让他注意这里的疫病,早发现早预防,防止再次泛滥。
两日后宋玉竹一行人离开永宁县,昌顺县和白安县的疫情也控制住,宋玉竹一行人准备回上京了。
不少病愈的百姓自发走出屋子出门相送。
那个病愈的老伯追着车相送,大喊着:“宋郎中,俺给您立长生牌!”
宋玉竹掀开车帘,笑着朝他招了招手:“回去吧,大家别送了。”
等马车看不见后,百姓才停下脚步,太医苑的白宁走到老伯身边道:“你可知刚刚叫的宋郎中是谁?”
“老朽不知。”
“那是咱们当今皇上。”
“啊?!”百姓们都傻了,没想到这些日子竟然是皇上亲自跟他们瞧的病?!
任青山被罢了官,犯了这么大的错,皇上能饶他一命实属仁慈。他感恩戴德的叩谢了皇上,携着一家老小回江南老家去了。
归京的途中,宋玉竹特地走了新修的官道,水泥路面被雨水冲刷后干净的像一块大石板,马车走上去丝毫没有颠簸的感觉。
不过路还没修完,目前只修到了平顺,还得再等两年才能修到上京。
宋玉竹靠在马车上打开地图看了看,永宁县的街上已经有开门做生意的。
打烧饼摊子,卖米面的铺子,以及茶楼和饭馆都陆陆续续开始营业。
永宁县原本有人口三万余人,这次疫病过后剩下不足一万人。
不过有人就有希望,百姓就像是野地里的小草,虽然不起眼却也是最顽强的,相信不久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第87章 税收
疫病控制住后,也给宋玉竹提了个醒。这个时代的医疗设施落后,根本没有医院一说,生病只能靠当地的郎中医治。一旦发生大型的疫病,就如同永宁县一般,死伤惨烈。
郎中的水平也不同,没经历过系统学习,这些人大部分是是凭借个人经验给人瞧病。误判症状的事时有发生,所以患者的一半是依靠自己的运气,一般是靠郎中的本事。运气碰上一个靠谱的郎中,兴许一副药医到病除;运气不好的,一个普通的伤寒都能要了命。
而且医术好的郎中大多都集中在州府县城,供有钱人驱使,贫民百姓若是病了,只能依靠当地的赤脚郎中,病了放放血,吃点灶膛土或者上山采点药兑付着。这也是古人平均寿命低的原因之一。
宋玉竹想在每个州府建立,后世那种大型的综合医院,乡镇建立小型卫生所,确保百姓能治疗普通的疾病。
然而这件事说说容易,可真正实施起来却非常难。
医院不比抚幼堂,首先第一个问题就是人手不够用。一个经验老道的郎中,要经历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摸索,才能掌握中医的基本方法。
太医苑就那么些人,不可能全都分派出去,地方精通医术的郎中们,自己就有医馆行医治病,再请到医院里坐诊,拆了东墙补西墙没多大意义。
其次想要教出合格的郎中也不易,学医得识字,看医典开药方,不识字根本干不了这个活。
这个时代能上得起学的大多是富裕人家,他们都想考科举当官,怎么可能让孩子去当郎中?
郎中那是不入流的职业,就算考不上科举,还有家业等着继承,谁愿意当郎中赚那三瓜两枣的。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农耕社会,在劳动力不足的情况下,绝大部分人力都用在种田上,没有富余的人力可以支配。
脱离实际谈发展那就是耍流氓,所以想要摆脱这一现状,第一件事就是增加人口。
后世发展也离不开人口,一个能养活十四亿人的国家,如今只有八千万人,劳动力缺口可想而知。
其次是提高粮食的产量,只有百姓吃饱穿暖,生活富裕了才可以发展其他产业。
这也是宋玉竹没把从科技树上得来的图纸拿出来的原因之一。
十月末的时候,滨州传来消息,海港的蒸汽机船已经造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内部安装和下水测试,预计来年春天就可以出海航行了!
这艘船是迄今为止建造最大的船,船长八十六丈,船宽十五丈,吃水四丈,预估排水量可达一千五百多吨,载货八百多吨。
哪怕放在现代也绝对是一艘庞然大物!
整艘船的龙骨用的是几百年的老杉木,密度高,油性好,结实耐用,能抗住海水和风浪。
船体分为上中下三个舱,最下面是动力舱,负责整艘船的航行动力,因为是蒸汽机船,必须要携带足够量的煤,速度最高可以达到三十海里每小时。
沈伦带着下属还研制了备用动力,一旦主动力出现故障,可以停下主蒸汽机检修,使用备用动力继续航行。
船舱第二层是储存舱和船员休息的地方,这里储存船员需要的淡水、食物和生活用品。
第三层则是货舱,也是整艘船最大的舱,里面能装下上万件运输的货物。
船上还配备了六门粗口径的大炮,金炎研究出炸弹保险后,炮弹的炸膛几率已经非常低,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了这些大炮,一旦在海上遇上危险,可以直接与敌军开战。
这艘蒸汽机船,前后一共花费了七百万两白银,几乎是大启两年的税收。幸好当初从世家搜刮了不少银子,当然这些钱也让宋玉竹花的差不多了。
剩下就是决定派遣出海人选,宋玉竹打算派遣一支军队随船去西方。
他不光要让西方知道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发达且富裕的国家,更让他们明白,这个国家武力非常强盛,不可冒犯!
赵骁必须赶在明年出海前,训练出一支能力出众且识水性的军队。
如今京西大营常驻八万大军,其他的军队都被白一舟等人带去了西关。
原本建国后郑大安打算带兵回西关,结果被赵骁劝阻,把他留下来驻守京城。
原因是那会郑大安他们对大启还没什么归属感,若是把他们扔到西关,搞不好什么时候就叛变了。
所以赵骁干脆把叶清留下的将士全都留下,自己信任的下属则派遣去了边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