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最后一笔,他脱了力,栽倒在地上身体抽搐着。
丁大千把纸捡起来呈给宋玉竹。
宋玉竹看着上面写的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三年时间,一千七百万两白银,这杭州的富饶远超自己的想象。
宋玉竹道:“罪臣李庭翼,贪污受贿,素位尸餐,有负皇恩,赐白绫。”
“谢……陛下……”李庭翼喃喃的谢恩,两个士兵上前把人架出去。
李家男子满十六岁全部赐死,十六岁以下及所有女眷流放岭南。
杭州商会会长也被斩首示众,商会这些年敛的所有资产全部充公。
几天后官府张贴了告示,此前被商会坑害银钱的商贾可以拿凭据来退银子。
消息传到码头于三明的耳朵里,他赶紧联系邓方圆,看看能不能找回一部分银子。
邓方圆道:“要不算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银子肯定退不回来了。”
邓娘子却跃跃欲试道:“去试试,能退一点是一点。”
于三明也点头:“听说商会里有账本,兴许能把咱们买拜贴的一百两退回了。”如今两家人日子都不好过,这一百两能解决不少问题。
几个人一起进了城,来到官府说清来意,很快就有官员接待了他们。
“我,我们在商会买过一次拜贴,花了一百两银子。”
官员边记录边问:“还有吗?”
邓方圆踌躇片刻把自己私自开铺子后被烧的事也说了出来。
记录的官员拿出另一本册子道:“铺子名字叫什么?”
“清叶茶坊。”
“唔,找到了,是商会派人烧的,当初赔了多少银子,还有收据吗?”
邓方圆激动的点头:“有!有!”他从怀里拿出一块油布包,里面正是当年二人赔偿的收据,共计贰仟叁佰两银子,这是两人全部的家当。
官员拿过来仔细查看,确定没有做伪,没有涂改后,在账本上画了个圈,又掏出官印按在收据上。
“拿着这个去商会支取银子吧。”
许三明不可置信的问:“真能把俺们的银子还回来?!”
官员大概见多像他这样的人,“能能能,快去吧,晚了银行就打烊了。”
邓方圆双手颤抖的接过收据,三个大人都泣不成声,他们没想到这笔钱真的能退还回来。
小邓仲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父亲,满脸欢喜,他们终于能回家了!
杭州一事解决完,赵骁和宋玉竹乘坐马车前往徐州。
期间丁大千一直想要派人护送二人,都被宋玉竹拒绝了,最后只留下一个许茂,帮忙赶车提行李。
这许茂看着人高马大,今年才十七岁,还是个毛头小子。
临行前丁大千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照顾好两人,若得了皇上的赏识,这辈子可就翻身了!
许茂虽然不知道二人的身份,但心底也知晓他们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一路上兢兢业业照顾的十分周到。
从杭州到徐州有二十天的路程,这条路的火车还没有通行,只能乘坐马车走。
马车行驶到潼水时已经到了七月,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赵骁怕宋玉竹身体受不了,干脆在县里歇息了几日。
这里是个不算大的县城,民风淳朴,物价也十分合适,客栈一日只要五十文钱,三人吃顿饭花了也不过一百文,照比杭州城实在便宜许多。
许茂这孩子非常拘谨,平日沉默寡言,连句话都不敢说,吃饭也是一个人要了饭菜端到旁边吃。
宋玉竹劝过两次,他仍旧不敢上前,只能由他去了。
两日过后继续朝徐州出发,七月初九终于抵达了徐州城。
这里是宋玉竹和赵骁起兵的地方,算起来已经有十多年没回来过了。
宋玉竹在地图上看过几次,知道徐州这几年发展的非常快,特别是外城的建设,几乎跟内城融为一体,将徐州变成南方最大的城市。
马车排着长队等候在城门口,从杭州离开时丁大千特意给二人写了路引,拿着这个去哪都方便。
守城的小吏检查完路引很快就放了行。
进了城就能听见城门口处,不少商贩的叫卖声,赵骁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变化真大,我记得当年这里还是一片荒地。”
“可不是,那会流民聚集在城外,搭了不少小窝棚。”如今高楼广厦,到处都是青砖混泥土建造的新式建筑。而且这里道路规划的非常好,宽阔的石板路可以同时容纳八两马车并行。
穿过外城抵达内城,这里变化就没那么大了,几乎能看见许多过去熟悉的招牌。
“看那,惠水楼,长乐坊,来福客栈还有咱们的老地方楼外楼!”
赵骁也激动道:“许茂,到前面楼外楼停下!”
马车停在门口,这会才巳时,还没到吃饭的时间,楼外楼里客人不多。
两人走进来,有小尔上前招待“二位想吃点什么?”
宋玉竹道:“随便来两个招牌菜。”
“我们这五香鸡和汆牛肉丸子汤滋味最好,客官要不要试试?”
“好。”
赵骁环顾四周道:“这里还是老样子,你看这张桌子上的刻痕,还是当日我与柳燕子切磋留下的。”
宋玉竹笑道:“是啊,一进来都有些恍惚,好像又回到从前似的。”
等了一刻钟,两道菜端上来,赵骁给宋玉竹盛了碗丸子汤,自己也盛了一碗,两人喝了一口同时叹出声,这个味道真是令人怀念啊。
记得以前到了冬天,后厨就给他们汆一大锅丸子汤,大伙捧着碗在屋子里边喝边商讨明日的计划。
“下次严老七再来,直接给我撵走!”
“可……可是万一他在外面胡说八道怎么办?”
“老娘还怕他?!”楼上传来一声泼辣的声音,赵骁和宋玉竹闻声同时抬起头。
湘玉边走边说:“他敢胡说八道,就拿大棒子轰出去,死皮不要脸……”
湘玉脚步一顿,嘴里的话突然卡在喉咙,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堂里坐着的两个人。
“湘玉姐。”宋玉竹笑着朝他招招手。
湘玉眼圈瞬间红了,三步并两步走到二人面前,接着就要跪地问安。
赵骁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起来:“不必多礼。”
湘玉还是朝两人福了福身:“您……您二位怎么来了?”
宋玉竹道:“来看看你过的好不好。”
湘玉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我我哪就值得您……您亲自过来啊……”
宋玉竹伸出手,湘玉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他:“哎呦我的小兄弟诶,可想死姐姐了!我还当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你们了。”
宋玉竹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好了好了,我们这不是来看你了吗。”
湘玉哭了一会赶紧松开手,掏出帕子擦了擦眼睛“唉,这一晃都十三年了。”
当年若不是宋玉竹把她藏在柜台里,她早就化成一捧黄土,哪还有今日的自己?她是打心底感激二人。
“公子这些年过的怎么样?看您清瘦了不少。”
宋玉竹感叹道:“自然是十分劳累,是不是老了许多?”
“公子才不老,您是正值青春年华,倒是奴家人老珠黄了。”
湘玉已经三十四岁,不过看起来像二十七八岁,这些年她一直没成亲,身边有不少追求者,但一直没同意。
她心里有自知之明,若不是自己家产颇丰,谁能看上她这样上了年纪的商户女?何况她还是乐坊出身。
赵骁道:“我刚刚听闻你说有人在店里找麻烦?”
“嗨,就是个无赖,不用担心我应付的了,你们这次来,能多待些日子吗?”
“过几日还要回江城县转一转。”
“那这几日就在楼外楼落脚吧,我去给你们收拾卧房。”
宋玉竹点点头:“再多收拾出一间,外面还有个小兄弟跟我们一起来的。”
“哎。”湘玉连忙去把楼上最好的房间给两人收拾出来,还换了新的被褥。
湘玉刚走,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长衫男子,他揣着手坐在宋玉竹他们旁边的桌子上:“小二,给我来一只五香鸡,一壶清酒。”
“来了,客官……你,你怎么又来了,快走快走。”小二不耐烦的驱赶他。
“开门做生意,哪有把人往外撵的道理?”
“嘿,你赊欠了我们酒楼多少银子?掌柜的可说了,你若不还钱以后不准来吃饭了!”
那男子涨红了脸道:“不就是几两银子,我又没说不给。”
“那你先把钱还了再说吧。”
宋玉竹和赵骁放下筷子看着这人,听二人的对话,此人应当就算先前湘玉口中说的严老七。
“你把湘玉叫出来,我有话要跟她说。”男子僵持着不肯掏银子也不肯走。
“我们掌柜的忙着呢,没空搭理你,快走快走。”
男子扯着脖子高喊:“湘玉,我知道你在里面,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他这般行径,引得旁人侧目,纷纷议论起他和掌柜的关系,毕竟湘玉是位女子又没成过亲,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宋玉竹起身走过去道:“这位公子,你找湘玉有何事?”
严公子睨了他一眼道:“关你什么事?”
“我与湘玉是旧识,她的事我自然要问问。”
湘玉收拾完屋子走出来,见严老七又来了,竟然还跟竹公子理论起来,急的她拎起裙摆就跑了下来。
“你还来干什么?不是说了以后不准再来找我了吗!”
严老七突然变了一副模样,委屈巴巴的说:“湘玉,话还没说清楚,你得听我解释啊。”
“呵!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赶紧走,不然我让伙计打你了!”
严老七涕泪横流,拉着她的衣摆道:“你……你先前分明不是这样的,怎么能为了几句话就弃我不顾?”
宋玉竹和赵骁哑言,一脸迷惑的看着湘玉。
湘玉倒也爽快:“是,我之前确实心悦与你,但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寡廉无耻之人!”
严老七大名叫严敬文,他上面有六个姐姐,在家中排行老七。身上有秀才功名,之前开了家私塾教书,妻子早些年去世后便一直没再娶。
去年有人给湘玉介绍此人,男未婚女未嫁,年纪相当倒也算是好姻缘。
两人见了面,湘玉被他这幅好皮相骗了,以为他是个正经的读书人。相处一段时间后,觉得他人不错,再说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也该讨论谈婚论嫁。
湘玉自己没有亲人,她六岁就被卖进乐坊,早忘了自己爹娘是是谁。不过严敬文还有个老娘,湘玉决定去拜访一下。
没想到她提出来,严敬文支支吾吾说:“家母这几日病了,不便见人。”
湘玉一听那更要见见了,知道生病还不去探望,多说不过去。
第二日她便准备了不少礼品去了他家。
严家住在后街胡同,家里条件很清贫,只有一进矮矮的房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湘玉倒也不嫌弃,毕竟她看上的是严敬文这个人,
到了严家见他母亲躺在床上,湘玉问候了一番,把东西放下准备回去。
走到半路经过药坊时,想起自己不如买些滋补的老参送去,兴许严母的病能好得快一些。
她又花了八十两银子买了棵百年的老参返回严加,进了院子听见屋里传来母子的说话声。
“她拿的都是什么东西?”
“一些吃食和布料。”
“你不是说她是开酒楼的吗?怎么才拿这么点东西。”严母拎起布料往身上比划。“这布料颜色好,明个给你三姐送去。”
湘玉眼珠一转,心下已经有了猜测,她暗不做声的藏在外面,侧耳听两人的对话。
“娘,这几日你就别出去走动了,免得被她撞见。”
“哼,要我说你赶紧跟她定下来,等成了亲这酒楼不就是咱家的了。”
“我跟她提了,她说太急了,先相处一段时间再说。”
“啊呸,她一个老姑娘还拿乔,有人要就不错了,再不嫁人都烂到地里了。”
严敬文笑了一声:“娘你别这么说。”
湘玉握着拳,恨的指甲都掐到了肉里,她冲出来大骂出声:“呸!两个腌臜货,老娘就算烂在地里也不会进你们这狗窝!”
那严敬文吓了一跳,连忙追过去道歉。
“湘玉狠狠扇了他一记耳光,“还想惦记老娘的酒楼,死了这条心吧!”
从那以后湘玉就与他断了,可架不住严老七天天来这里纠缠,湘玉撵过他几次,他就跪在地上哭着道歉。
酒楼还要做生意,不能因为他坏了名声,最后只能由他去吧。
宋玉竹听完冷下脸:“好没脸皮,人家已经拒绝你了,为何一直纠缠不休。”
严老七急切的解释:“都是误会,那日我娘亲确实说了不好听的话,但并不是我本心,我是真的心悦湘玉。”
“你既心悦她,为何又欺骗她你母亲重病?”
严敬文叹了口气:“我娘她这人……性格比较强势,说话又难听,我怕见了面会惹得湘玉不喜,所以不想让她们见面。”
宋玉竹哦了一声,“你娘亲性格强势,湘玉也是急性子,成了亲以后肯定免不了磕碰,倒时你怎么办?”
严敬文嗫嗫道:“我娘年纪大了……怎么也该让着些。”
湘玉气的笑出声:“老娘年纪也不小,凭什么让着你们,幸好被我发现的早,不然嫁到你们家还不知道要受什么窝囊气呢!”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受气的。”严敬文想要上前攀扯,赵骁一把推开他。
“你……你要干什么?”
赵骁竖起眉毛:“你想要干什么?”
“我……你……你们,湘玉你这是有了新的相好?!”
“别胡说八道,赶紧滚出去!”
严敬文又开始耍无赖,坐在地上涕泪横流:“我不走,今个要不把话说清楚我就在这不走了!”
湘玉扶着额头,这人真是一块狗皮膏药,贴上撕都撕不下来,早知他是这样的人,自己当初就不该跟他相处。
宋玉竹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大喊一声:“徐茂,把这人拉出去好好教训教训,以后不准再来楼外楼闹事!”
“遵命!”许茂拉着他的衣领把人拽了出去,外面传来几声惨叫声,不一会便没了声音。
湘玉吓得脸色惨白。
“放心,许茂下手有分寸,此人应当不敢再来了。”
湘玉掩面道:“哎,让你们看笑话了……”
宋玉竹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没陷入火坑才是最要紧的。”
湘玉苦笑,“以后可不敢随意招惹人了。”
许茂把姓严的狠狠打了一顿,警告他以后再敢纠缠湘玉,就卸了他胳膊腿。
严老七到底是个酸秀才,被吓得好几日不敢出门,从那以后路过楼外楼都绕着走,不敢再纠缠湘玉。
宋玉竹和赵骁在徐州待了五日,启程去江城县。临别前湘玉免不了又拉着宋玉竹抽泣,这一别不知哪时才能见面。
宋玉竹安抚道:“我就在上京,什么时候你想见我,随时可以来。”
湘玉依依不舍的松开手,送他们出了城。
从徐州到江城县差不多四五日的路程,过去这条路非常难行,特别是赶上下雨,到处都是坑坑洼洼。马车走一路陷一路,特别考验驾车技术。
如今朝堂掏钱,把这条路铺设了水泥路,下再大的雨也不耽误行程。
徐州七月是雨季,上午还是晴空万里,到了下午天气就阴沉起来。几声惊雷过后,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砸在车棚上。
马车并不严实,雨水顺着缝隙流进来,一会的功夫就把两人衣服都沾湿了。
宋玉竹拧着袖子道:“这雨下的太大了,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赵骁敲了敲车门,朝外喊道:“许茂,先去避雨。”
“哎!”许茂把马车赶到附近的一个小村子。
刚进村就有一户人家,下了车去敲门,不多时一个白了头发的老妪举着伞走出来。
“你找谁啊?”
许茂擦了把脸上的雨水道:“老人家,我们途经此地突然遇上大雨,想去你家避避雨。”
老妪伸头看了看外面的马车道:“那快进来吧。”
赵骁扶着宋玉竹下了马车,用衣服遮着雨把人送进屋里,三人被淋得浑身都湿透了
老妪拿了几条干布巾递给他们,“几位小后生打哪来呀?”
宋玉竹擦着脸道:“大娘,我们从徐州来的,准备去江城县。”
“哦,快坐下歇息,我给你们熬一锅姜汤,免得着凉。”
许茂连忙起身:“我来吧。”说着麻利的劈柴烧火煮姜汤。
老妪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这孩子真壮实,看着身体就好。”
宋玉竹环视一周道:“大娘一个人住吗?”
老妪点点头:“早些年遇上打仗的,老头子和儿子都被抓了壮丁,闺女也被人祸害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转眼过了这么多年,提起当年的事老妪已经没有多少悲伤,只剩下无奈和落寞。
宋玉竹看了眼赵骁,应当是当年杨元庆路过这里曾抓丁,这老妪就是受害者。
“您一个人生活行吗?”看她的年纪没什么劳动能力。
“村子里每个月给发米粮,说是什么老人金,我也不懂反正饿不死。”
宋玉竹在心里暗暗感慨,幸好前些年朝廷颁发了养老法令,六十岁以上的老人,每月由国家发一斗米、一斗面,这些食物基本上可以满足一个老人的吃喝。
许茂把姜汤煮好,老妪弯着腰进屋拿出几块□□糖:“小后生把这个放进去喝,甜滋滋。”
“哎。”宋玉竹接过冰糖放进碗里,喝了一碗热姜汤,身上的寒气被驱了一半。
外面雨快停了,几人起身告了别,临走时赵骁悄悄在凳子上放了几张百文的纸币,应当够老人家花一段时间了。
三日后,终于抵达了江城县,这里是宋玉竹的老家,也是两人相识的地方。
再次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街道,宋玉竹恍然有些做梦的感觉。
“那条街过去我天天早上去医馆的时候路过,我爹每次都会给我买两个白糖烧饼,上面撒着一层芝麻,咬一口焦香酥脆。”
赵骁让许茂把车赶过去,果然见一个烧饼摊,摆摊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宋玉竹下车买了几个烧饼,与他攀谈起来:“我记得这摊主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伯。”
“您说的是我爹,他去年摔了一跤,腿脚不利索在家歇着了。”
“原来是这样。”
四个烧饼八文钱,刚出炉的烧饼热腾腾,他和赵骁一人一个,剩下的都给了许茂。
吃着烧饼马车行驶到了医馆附近,以前的医馆已经另换了招牌,现在变成一家酒楼。
赵骁道:“进去看看吗?”
宋玉竹摇摇头:“里面肯定已经大变了模样,进去也是徒增感伤,不如不看。”
“那咱们去哪?”
“去宋宅转转吧。”
二伯一家去上京的时候老宅没有卖,而是留下一些仆人在打理着,祭祖的时候回来也有个落脚的地方。
马车行驶到宋宅门口,这里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有大门上的朱漆斑驳了,被刻上了时间的痕迹。
宋玉竹想起自己小时候,每天跟着父亲去医馆学医坐堂的日子,那会才是无忧无虑,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坐上皇位。
“阿骁,你去那株柳树下面帮我挖一样东西。”
赵骁跳下马车,拔出匕首在柳树下挖了起来,不一会挖出一个铁盒子。他拍了拍盒子上的土拿过来道:“这里装得什么东西?”
宋玉竹笑的一脸神秘,“打开看看。”
铁盒锈迹斑斑,废了半天力才撬开。里面装着五十两碎银子,两本医书和一把小刀子。
“这是我留着保命的东西,当年听说杨元庆要打过来,带着宋全连夜埋的。没想到直接被庆王拉了壮丁,这些东西都没拿。”
“哎!你们干什么呢?”不远处有人吆喝一声。
宋玉竹连忙拉着赵骁上了马车,催促许茂赶紧离开这里。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怕被熟人认出来。
宋府的仆人走过来,看着树下的坑疑惑的挠了挠头,刚才怎么好像看见三少爷了?
宋玉竹在这里待了五日又陪赵骁去了晋州,在这见了他的几个朋友。
九月中旬抵达西州,这里是大启边境,与吐蕃和回讫国相邻。
前朝杨元庆在这的时候,经常拿回讫人练兵,把回讫国都快打灭国了,这些年休养生息,人渐渐又多了些。
不过他们生性好战又一直觊觎大启的地盘,可不是个好邻居,等回京后想办法把他这个隐患处理掉。
十月他们终于踏上返程的火车,许茂也跟着他们回来了,这小子还是第一次坐火车,紧张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等火车跑稳了才敢往窗外看。
回去的途中没碰上意外,临近上京宋玉竹终于跟赵骁坦白。
“阿骁,有件事一直没跟你说。”
“何事?”
“其实,我脑袋里那个倒计时,一直都在。”
赵骁脸上的笑容满满褪去:“什么意思?”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赵骁握着拳,咬紧牙关道:“怎会如此,怎会如此?我们回杭州去找清一,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没用的,在山上清一就跟我说过,他也没办法阻止这世外之物。”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但是清一道长能让我健健康康的把这些日子过完,已经非常满足了。”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不能与你白头偕老。”
赵骁浑身颤抖的哭泣出声,巨大的恐惧让他无所适从,他的爱人,马上就要离开自己了。
他空有满身能力却没办法阻止,这让他几乎崩溃。
宋玉竹鼻子一酸,心疼的搂住他的肩膀道:“等回到上京,我会以出海去西方的名义再次启程,倒时你留在上京……”
“不行!”赵骁一口拒绝,“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必须陪在你身边!”
宋玉竹伸手摸摸他的脸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