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反派去说书—— by张师兄在上
张师兄在上  发于:2023年07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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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点,则是陈瑞雪一家对宁景的仇恨,别人为利被收买对付宁景,而陈家甚至不需要太多的利益,就足够煽动他们对付宁景,而且这伙人一旦咬上宁景,那绝对是要拼死在宁景身上撕下一块血肉,以解心头之恨。
但是,选择陈瑞雪,也是一个极大的错误。
陈瑞雪的事迹只要随便一调查,就能把真正的奸夫给抓出来,根本赖不到宁景身上,只要贾府众人配合,这件事不仅对宁景毫发无伤,陈瑞雪还要狠狠摔一个跟头。
当初他的事只是在村里传播,这之后可能整个南燕州都将知道,他会声名狼藉,除非背井离乡去往他州,不然一辈子都会遭人唾弃,活在深渊里。
宁景不知道陈瑞雪明不明白这一点,后者答应做这件事是对他太恨了,还是干脆是太傻了想不明白,或者是其在想当然的赌一把什么。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他们不过都是被推动着往前走,看似是他们之间的恩怨,实际是背后势力的交锋,便是这会儿陈瑞雪想反悔,也做不到了。
事情商议好,接下来就是见招拆招,看谁技高一筹。
这次商议只有宁景和澹御二人,彭漱玉并没有来,婧们这段时间事情不断,宁景交给她的几样东西都在慢慢走上正轨。
活字印刷术已经初步做出了模型,能够拓印出一些简单的文本,更多的字体还在抓进雕刻,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够轻松拓印那些冗长的文书。
而有了这门技术,婧院就能去和各大书馆洽谈合作,并且占据主动一方,这将是婧院地位上一次重大的改变。
馆被婧院步步把持,许多便利就会对女子哥儿打开,最浅显的比如七十二行里的佣书人,会重新对女子哥儿开放,最重要的就是书馆不再只是作为承载男人思想的地方,记载女子哥儿的书籍也能摆在书馆里,通过活字印刷术拓印出千千万万份,展示在世人眼前。
除了这项最重要的事外,婧院专门售卖酥山和冰粉的店铺也在城中热热闹闹的开张,这家店铺没有如婧院其他产业那样遮遮掩掩,而是直接挂了婧院的招牌,表明是谁所开设。
也因此,这家店铺开张之前受了不少阻碍,不是看好的店铺被人半路拦截,就是聘好的员工出了意外,或者做食品的原材料有问题,不用多想都知是守旧派在搞鬼,才被拖延了店铺开张,不然能早半个月前就能在玉周城开业。
不过,借了婧院的名头,店铺很快在玉周城火爆起来,加上酥山和冰粉实在美味消暑,一时生意好的忙不迭要连开两家分店。
开分店自然也要再招人手,这次婧院却是做了一项大胆的举动,直接在学子直接招人,给家境贫寒的学子提供工位,而且做工时间可以根据其课程调配,按时辰算工钱。
这个举动让许多人大跌眼镜,不敢置信,在人们的固有思维里,读书的学子都是金贵的人,便是补贴家用也最多是接些抄书或代笔的活,体面,也符合读书人的身份。
这却是第一次,有学院提倡学子“勤工俭学”,去店铺里干杂活。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有人觉得这样太作践学子,婧院招收学子不安好心,甚至还有有心人搅乱浑水,说婧院学子今天能去店铺做杂工,明天就能去勾栏院卖笑。
这些话委实说的难听,但还真有不少人深以为然。
当然也有人对婧院这个做法很是称赞,学子读书从不应该是高高在上,口口声声为国为民,却把自己摆在黎民百姓之上,从不屑体会百姓之苦。
学子怎么了,学子就不能干杂活吗?
学子的手就应该拿的起笔杆,扶的起扫把,即可阳春白雪,也能下里巴人。
再则言之,合理安排学子的做工时间,既不耽误他们的学业,也能让他们靠双手赚银子养活自己,补贴家用,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婧院如此教育,才是正道。
西岚城,州守府。
陈州守与公孙世子一起慢步到大门处,外间正有一辆奢华的四驹马车等候着,旁边两列宫装侍女亭亭而立,马车前后是骑着高头大马的威武护卫,排场十足,气势凛凛。
公孙世子走到马车前,停步笑道:“州守大人留步吧,昭谢过大人这段时日招待。”
陈州守笑呵呵一拱手,道:“皆是应该的,公孙世子这一路去请小心行事,未免彼辈狗急跳墙,伤了世子,那就不美了。”
公孙世子道:“昭省的,昭此去牵绊住澹御,其他一切就要看州守大人布置了,大人若有安排,尽可派人来知会昭一声,昭定会全力配合。”
“此事先不急,本官欲先从那景先生处入手,他们以为给景先生按上一个荣誉院长本官便不敢动他么?哼,却是他们料错了,岂不知反而是主动将把柄递到了我等手中。”
陈州守蔑笑一声,道:“污一学院之名难,污一人却易为,将学院之声誉与一说书先生关联一处,是婧院做过最愚蠢之事,不知等他们荣誉院长背负污名入狱,其等脸色该多精彩。”
公孙世子摇了摇头,笑道:“州守大人,据昭所查,那诬陷之人似乎破绽颇多,若有人站出来指正,怕是奈何不了景先生,何谈关他入狱。”
陈州守目光一瞥,若有所指的道:“非也,他定是有罪的,不然怎会有哥儿冒着清白不顾,要状告于他呢。”
公孙世子微愣,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他想了想,道:“昭倒是觉得,婧院荣誉院长入狱,远不如他公开归顺我君德一党来的对那群不智之辈打击大,且如此,也可让世人都看看,何才是真正之正途。”
陈州守一笑,点头道:“公孙世子说的是。”
公孙世子说罢,不再多言,向陈州守一拱手,转身上了马车,乘车而去,浩浩荡荡的队伍慢慢消失在了州守府门口。
州守府一处偏僻小院里,陈瑞雪正坐立不安在房中来回走动,他的步子越来越快,显现出主人心中的焦灼。
终于,他忍不住了,闷头冲向门口,拉了拉门,却纹丝不动,根本打不开。
陈瑞雪顿时急了,高声喊道:“外面有人吗?有人吗?放我出去,我不告了,放我出去!”
他用力拍着门,然而许久都没有人回答他,仿佛他已经被遗忘在了这偏僻一角。
可是,他明明看得到,门的那一边,有两道身影守着,犹如两根人形木头,竖立在门口。
陈瑞雪害怕了,他后退两步,嘴唇微抖。
其实,从宁景拒绝他后,他就有些打退堂鼓了,他不像他大姐柳大嫂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在被那些人找上的时候,他还在犹豫这件事,却被偷听的柳大嫂毫不犹豫替他答应了。
柳大嫂对他又求又要挟,还拿这些年供他念书,吃喝穿的事压他,陈瑞雪其实是无所谓这些的,他只感觉柳大嫂怎如此斤斤计较,当初是她主动拿银子过来送他去念书,又不是自己拿刀子逼她的,再说都是一家人,还讲这些做什么。
真正让陈瑞雪心动的是,那些人拿出了二百两银子给他,还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二百两。
银子是其一,其二是那些人还提出,只要陈瑞雪把事情办妥了,他们还会帮他寻一个如意郎君嫁出去。
这一下就戳中了陈瑞雪的心思,要知自从他孩子没了后,名声也在村中全毁了,但凡好一点的人家都对他嗤之以鼻,本来以他的条件,村里的人家随便挑,现在只有一些歪瓜裂枣,对他挑挑拣拣不说,还放言要他倒贴钱才愿意娶。
真是把陈瑞雪气的七窍生烟,他家人同样蒙受羞辱,连带对他这个始作俑者横挑鼻子竖挑眼,两个嫂嫂已经明里暗里要他搬出去,这次连一向宠爱他的亲娘都不护着他了。
所以,陈瑞雪答应了那些人。
在答应之后,陈瑞雪心里却升起了许多小心思,他当然知道自己做这件事,一旦失败会面临着什么,他又不是那样傻,以为自己能全身而退,最好的结果,就是宁景被诬陷入狱,那些人实现承诺,他隐姓埋名嫁人,然后过他的好日子去。
可是,若是宁景娶了他呢……
这个念头一在陈瑞雪脑中生出,就止不住的生长。
要是宁景愿意娶他,那他就不用铤而走险做这种事,宁景也可以保住名声,不用入狱受苦,这不就是两全其美吗?
而且,他这相当于变相救了宁景一命,宁景应该感谢他,娶他算什么,应该休了柳静秋,娶他为正妻!
陈瑞雪想的很美好,可是现实很残酷,宁景对他的威胁压根就不理会,而他到了州守府后,心里越来越不安。
直觉告诉他,他错了。
大错特错!

第244章 关押入狱
天气愈发炎热, 大地似乎变成蒸笼,腾腾热气烘烤着上面的人和物,农民看着干枯开裂的庄稼地, 又眯起眼看了看天空,不详之感笼罩心头。
“这怕不是要闹旱荒吧……”
柳静秋带着草帽,穿着一袭清凉的薄衫走在田埂上,宁何氏同样戴了个草帽,走在他前头, 石大壮则跟在他身后。
他不时左右看一眼,有村民挑着水担从他旁边经过, 偶尔能听到这些人嘀咕, 是不是要闹旱灾了。
柳静秋眉头蹙起,迎着刺目的阳光,抬眼望向四周, 所见皆是青黄萎靡的作物, 干裂缺水的土地,野草都没有精神的趴在田野边, 不需要人为去除草,相信过不了多时其会自己枯竭而亡。
再看往来挑水抢救自己庄稼的农民,他们桶里的水皆是浑浊不堪, 半桶是水半桶是泥。
柳静秋已经许久没有回村子里了, 这次还是宁何氏惦念着家里的田, 他们家现在人都出去了,原本有的田也没有荒废, 都租给了柳安川家, 不收租金, 只需要收成的时候给他们家足吃的米就行。
他们在城里镇上住着, 虽然也感觉今年一直不下雨,颇是闷热,连吹来的风都灼人,但对这种干旱天气的认知远没有在村里来的直接。
宁何氏也是听来镇上的村里妇人们念叨,才想起他们家的田地,心里就放不下,她可不想收成太差,到时候柳安川家连答应给他们的米都给不起,正好趁着有暇,就拉着柳静秋一起回家看一趟。
看着这些土地,宁何氏心有余悸的道:“这要命的天儿啊,幸亏今年咱们家不靠这个吃饭,不然锅都要揭不开了。”
“也不知余姐儿家收成好不好,可不要缺了我们家的粮才好!”
说着,他们去了自己家的地里看了看,发现柳安川一家确实是个勤奋的,田中土地虽然也没有水,但是土是湿润的,庄稼也比别人家的好,显然是勤加灌溉了。
这一看,宁何氏才舒了一口气。
柳静秋只是默不作声跟着看了一圈,等走到一处地里时,他忽然顿住,微微弯腰看向地里的作物。
那是一片绿油油,长势喜人的菜地,和旁边的菜地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只是长得更好而已,然而,吸引柳静秋的是那层层绿叶之下,露出来的紫红色的果实,它卧在微湿的泥土里,像一个个宝藏,等待人去挖掘。
柳静秋微讶,他自然认得这个东西,曾经是柳和宜店里的特色美食,一个烤番薯可以在深秋和冬天暖人许久,香甜软糯,吃了让人回味无穷。
可是,他记得番薯是柳和宜偶尔在野外发现的,且之前从没有村民种植过这个。
柳静秋直起身将周围一望,发现附近几亩地都是种的番薯,绿油油的一片,在这样炎热的天气看着就让人舒心,心里似乎有了某种底气。
这一片应该是柳和宜家的地吧。
柳静秋才想着,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带着斗笠,挑着担走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个高大的男人,也同样挑着担往这边来。
正是柳和宜与其丈夫涂格。
柳和宜本在和涂格争执着他没事,能挑这个水,余光一瞥,就看到一道万分熟悉的身影站在他家田地旁边,颀长高挑,蓝白相间的轻衣在风中飘扬,正微微侧身看着自己。
柳和宜一愣,停住脚步,下意识有些手足无措,心头崩起,想落荒而逃,又想迎上去同那人亲近亲近。
他突然停下,也幸亏涂了反应快,不然就得一下装上去,两人都得连担摔进地里。
涂格透过柳和宜头顶,看到对面那人,心下了然自己夫郎的反应,悄悄催了催他,示意人往前走。
不得已,柳和宜只能硬着头皮,半是被推着半是雀跃着,走到了柳静秋身边。
“我家的水长的好吧,我每天都来浇两次番薯。”柳和宜十分镇定的道。
涂格咬了下后槽牙,才没有笑出来,柳和宜却没有发现自己说反了,还紧紧的看着柳静秋,后者也是静静看着他。
“你要不要带一点水回去吃,虽然现在还有点小,但是也能吃。”
柳静秋点点头,道:“水是挺小的。”
柳和宜没察觉出哪里不对,依旧是直愣的看着柳静秋,口中道:“是啊,天气太热了,水就小。”
涂格不忍心再看自己夫郎犯傻下去,怕是回去反应过来,恨不能要把自己活埋了。
他绕过柳和宜,下了地,道:“宁夫郎何时回来的?”
柳静秋沉默了一下,才道:“今天回的村。”
涂格放下水担,看着柳静秋,道:“那想来你是不知道宁秀才昨日遇到了一些事,怕是不太妙。”
柳静秋顿时眼一抬,紧紧看过来,道:“何事?”
涂格也没有隐瞒,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就在昨日,州守官役带着陈瑞雪闯入玉周城,前往望春楼拿人,声势浩大,恨不得弄得满城皆知。
几乎是在宁景刚被带走,玉周城上下都知道,景先生因强迫良家哥儿陈瑞雪,致使人有孕,又始乱终弃,还教唆地痞流氓作案将孩子流产,哥儿陈瑞雪求助无门,最后竟一人前往州守府状告宁景,申诉冤屈。
案件恶劣,州守震怒,连日就派了官役带着陈瑞雪前往玉周城拿人,务必要将人压回州守府审问,为无辜之人申冤。
然而,玉周县令认为是他监察不力,才导致发生这样恶性之事,坚持要亲自审讯此案,提前一步把宁景押入了县牢之中,并将陈瑞雪等人也留下,准备三日后就联合平遥县令一起审理此案,还众真相。
柳静秋脸色凝重,但尚算镇定,他抿了抿唇,道:“多谢弟哥夫告知。”
虽然对于此事他早有准备,但是发生的时候,他依旧忐忑,此时恨不能飞回玉周城去。
但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了,多半也是无济于事,还不如把自己和宁何氏看好,不要成为拖累,就是对宁景最大的帮助。
他转眸一看,刚刚宁何氏在田边遇到了熟人,就和他打了招呼,跟着熟人聊天去了,这会儿不知道聊到哪里去了,不见踪影。
柳静秋心里微微提起,虽然知道对方把手伸入他们村子里的人,以此拐跑宁何氏不大可能,可他没见到人还是心里一紧,便对柳和宜二人道:“我有事便先走了,来日有空再聊。”
柳和宜看柳静秋带着后面的大个子急匆匆走了,这才如梦初醒般一惊起,追了两步,道:“带点水带点水!”
然而柳静秋头也没回,不多时就消失在田埂上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后。
柳和宜顿时有些沮丧,他身上的水担都不知道何时被涂格拿了下来,他蹲到地里,刨着番薯,对涂格道:“我挖一些出来,你待会给静秋送去。”
他一顿,抿着唇道:“他肯定是还不想见我,才走的……这般快。”
涂格叹气一声,道:“他不是不想见你,他男人出了点事情,当然着急了,我要是下了牢,你急不急?”
柳和宜这才像是听明白了人话,反应过来,道:“是了,宁秀才出了这样的事,静秋肯定急得不行,可是他就算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他肯定更急了,夫君,你快去帮帮他,把宁秀才救出来。”
他想起涂格说的宁景因何入狱,道:“当初明明是我陷害的宁秀才,怎么还有人上赶着顶替我做的事,要不……要不我去认罪,把事情说明白,还宁秀才一个小时清白。”
柳和宜现在完全放下了,说起自己以前做过的糊涂事也不再避如蛇蝎,只是依旧难以言齿。
他现在只恨当初自己的猪脑子,害人害己,让宁景现在都遭罪。
涂格却知道,这事就算柳和宜出去认罪也没有用,现在是那两派之斗,谁去告宁景不重要,那些人只是需要这一个借口,把宁景扣押住。
玉周县令也是反应迅速,明看是把宁景关入县牢待审,实际上是把宁景保护了起来。
只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守旧派步步紧逼之下,革新派又能护持住宁景多久。
涂格心中有些犹豫,国师命他看护好宁景的安危,确保其不会有生命之危,可除此之外,却是一概不管。
宁景被守旧派陷害之事,涂格其实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永安城那里还有一道等着宁景。
他也将这些事都禀告了国师,可是国师并没有回应,这代表的意思,就是不需理会。
所以,涂格才一直在观望着。
这一次,他要不要出手呢?

玉周城里, 如今茶楼酒肆之间,都在谈论着一件事——景先生入狱。
“依在下看,又是一件莫须有之罪, 啧啧啧,景先生今年莫不是水星逆行,犯了霉运,才处处造此横祸?”酒楼里,一位青衫书生侃侃而谈, 摇头叹息。
“去年因此谣言被逐出学院,这刚平冤回返学院, 又因谣言被害入狱, 景先生这也是没谁,不能总盯着景先生吧,下次要不换一个?我看踏雪楼的楚先生就不错。”也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企图添油加柴, 让事情闹得更大。
顿时有楚先生的听客急了,看向那四处点火的人, 道:“一次就罢,事事找上那宁景,难道不应该从自身寻问题吗?你偏要提起楚先生, 楚先生才是无妄之灾。”
那人吊儿郎当回道:“嘿, 兄台你急了。”
旁人看着两人斗嘴, 也有看清内情的人正经分析道:“景先生这次怕是危矣,州守都已亲自下令, 南燕州又有谁能保住他?”
“这不就看哪方请出来的大神更有分量咯。”有人意有所指的指了指上面。
他们这种看清形式的人早就不在意那些谣言真假, 说到底就是一个挑事的借口, 守旧派借此向革新派发难罢了。
若宁景被州守带走, 则是守旧派旗胜一招,之后定会展开对革新派的各种攻势,届时怕不是整个玉周城要改天换地,县令澹御被撤走,多年来依附澹御而起的势力皆要被打压更替,属于守旧派一方的势力则要接手这处。
而若宁景平安无事留下,那就是革新派技高一筹,玉周城内一切照旧,革新派的势力可以再度往外扩张,而且看情况,极可能是和平遥城联合起来。
莫看他们似乎都毫不在意的笑谈这件事,实际上都是密切关注着,二派之斗从来不仅仅是二派之间的事,而是和每个人息息相关。
尤其是他们这些世家子弟,若是玉周城上面权力更替,那对他们的家族都或多或少有影响,转而也会影响到他们自己身上。
平心而论,大多数观望的人都希望是第二种情况,他们并不想看到澹御被迫离开,然后守旧派来接替玉周城。
在澹御治理的四年内,玉周城一年赛一年繁华,各行各业皆是欣欣向荣,百花齐放,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从此可见澹御治民有道。
更重要的是,有澹御的玉周城,竟让人感觉到了一丝自由的味道。
女子哥儿可以随意出行在街头,和同伴进出茶楼书馆,和男子约会在桥头湖上,他们的身影曼妙,他们的笑容明媚,便是曾经拥护守旧派一方的人,也难免被这样的场景打动,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并且感受到了美好自在。
对了,他们还会有各种各样的由官府组织的节日活动,每每到这个时候,其他城市的人慕名而来,羡慕他们时,玉周城的百姓就格外自豪。
这一切,都是澹御到来后带来的,所以他们不希望澹御离开,所以,景先生要平安无事。
县牢之中。
宁景一身素白,站在牢房内,负手而立,看着狭小高窗外透露进来的一点微光。
地牢阴暗,便是白天也需要点灯,才能看清楚周身环境。
他所在的这处牢房旁边两处都无人,落得个清净,牢房中收拾的干净整洁,还给他布置了座椅字画,床上也收拾妥帖,软被高枕,还点了两盏灯火,照亮一室光辉。
然而,再如何装扮的舒适,也改变不了这里是牢房。
虽然本质目的是保住宁景,按理他是不用来吃这个苦头的,但为了稳妥起见,基本的样子还是要做,而且说实话,牢房确实比其他地方安全,只要宁景待在这里,那就不用忧虑别人用强将他掳走。
宁景收回神思,他走到桌案之前,看着桌上整理好的一沓书册,其简易的用一张硬纸作封面包裹着,封面上书《天灾异志之张三求生路》。
这个书名咋看颇有些趣味,不符合姜朝的主流,但却又忍不住让人想看下去。
这正是当初衡王交给宁景的任务,时隔三个月,他终于写出来了初稿,里面囊括了地震、旱灾、火灾、洪涝四个方面的求生常识,都以张三求生的故事有趣的叙述了出来。
其实,应该还有一灾,便是瘟疫,这一灾,宁景打算把它单独拿出来写一册。
瘟疫这个词,从古至今,令人闻风丧胆,可是每次其他天灾过后,十之八九会伴随这一灾到来,尤其是旱灾与洪涝,死在这二灾里面的人,有时候甚至没有之后瘟疫里的多,足可见瘟疫的可怖。
而瘟疫又分许多种,有轻有重,其中学问颇多,宁景既然要写,就要写的详细全面,不能马虎行事。
要知,衡王要求他写下的这类书籍,是打算作指导百姓求生的教科书,里面但凡有一丝错误,关键时刻可能就会害得千千万万人丧生,这是宁景承受不起的责任,他怎敢随意行事。
将张三的故事拿去一旁,宁景看向自己书写下来的另一册东西——《唐诗百首》。
华夏文化繁花似锦,要说里面的一颗明珠,莫过于唐宋诗词,这些是当之无愧的瑰宝,不论在哪个时空,其都闪闪发光,便是目不识丁的庸人,听到“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都能感觉到那滔天气势和盛景,念着“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都能感觉一股勉励由心升起。
这样的瑰宝,不应该埋没在他的脑海里,它应该流传在姜朝的历史长河里,在每一人的口中吟唱。
宁景将两册书籍放在一起,走到牢房面前,敲了一敲木门,很快,就有一牢役走过来,恭敬客气的道:“景先生,有何吩咐小人?”
宁景将书册递给他,道:“劳烦牢头将此交给我在外的护卫,其自会知道如何做。”
“是,小人一定给您带到。”
宁景看着牢役将书册带走,目送人离开,许久,他才回神,走回桌案后重新坐下,他提起笔,想继续写什么,可是直到墨汁滴落纸上,晕开一朵墨花,他都没有写下一个字。
良久,宁景叹息一声,将笔放在笔架上。
他也不知为何,自柳静秋离开后,便一直心神不宁,似乎有乌云压顶之感,心绪低落,总不由升起不好的想法。
而且,这些天,他总梦到不好的事。
他的梦境太过混乱,有前世今生经历过的事,有他心里惧怕的事,也有一些他从没有经历过,但是却莫名感觉很真实的事情。
比如,他看到了一场和他记忆里完全不同的永安城地震,简腾一家三口全部埋身在废墟里,还有那个神秘名单上记载的人,一个个死状凄惨,无一逃过……
他还看到,他熟悉的和安村被大水淹没,无数眼熟的面孔被洪水卷去,柳安川家的小哥儿被水淹没,其妻子猛扎入水中,随之不见……
他还看到,陌生的地方土地干裂,道道如条条蜈蚣的裂缝布满荒凉黄土上,漫山遍野寸草不生,树皮被人吞吃干净,一道道干瘪人影如鬼魅飘荡在山野间,寻找可能果腹之物……
他还看到集市里,□□的肉/体被如猪羊一样挂在木架上,屠户面无表情的磨着手中尖刀,欻欻作响,待刀头反射出屠户一双冷漠嗜血的眼睛时,下一刻就刺入人体之内,宁景听到有人说,来三两小腿肉……
那些梦境无时无刻不在宁景脑海里回荡,他都有些佩服自己,梦到这么多,竟然还能如此淡然,而没有发疯。
他隐约察觉,那些画面极可能是姜朝在某一时空发生过的事,只是他不能确认,是发生于柳和宜的前世,还是发生于书中剧情,亦或者都不是,而是那位给他寄信的神秘人经历过的某一世。
令宁景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昨晚的一个梦,梦里他看到在一座城池前,无数衣衫褴褛,满身病气的人被用白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官兵用长枪指着,逼入城中,偶尔有人撑不住摔倒在地,马上就会被官差拖住双腿拖入城中,而那城池里已经堆满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人”。
那是,瘟疫。
被感染了瘟疫的人,被集中在了几座城池了,十万、上百万的人,几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明明那只是梦,宁景却像是能闻到烧焦的油脂味,还有种种一言难尽的味道,充斥在他的感官里。
而在梦境最后的惊鸿一瞥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柳静秋。
那是他从没有见过的柳静秋的模样,他一身青黑色官袍,头戴乌纱帽,一张秀美的脸满是肃杀冷漠,本应该是鲜红妖治孕痣的地方被一块凹凸不平的伤疤代替,那个位置,仿佛曾被生生剜去了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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