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柳大哥可是扬眉吐气了。
如今他婆娘那边也顺利,等陈瑞雪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再送去贾家认祖归宗,到时候陈瑞雪当不了少君也能当个侍君,他们家就是真真正正富贵了,站直了腰板,以后他倒要看看,村里还有谁敢和他使眼色。
只是发达了之后,此前受过的怨气就升腾起来,这股怨气首当其冲就是宁景那一家子。
柳大哥生为家中长子,得尽偏宠,弟弟以前也算听话,不敢和他争什么,而柳家在村里家境数一数二,所以在和宁家扯上关系前,柳大哥的生活可以说顺风顺水,体面舒心。
可是,这一切都被宁景毁了!
不是宁景,柳静秋现在已经嫁到了城里,当上少君,再不济,当个侍君也是赚的。
未嫁人的柳静秋多听话啊,从不忤逆他这个哥哥,可是嫁去宁家后,越来越反骨,开始还往家里跑,什么东西都送些过来,没人嫁了人就忘了娘家,可是后来,他不仅没有再拿东西回来,见了他这个哥哥也是默然无视,直接走了过去。
这让柳大哥感觉受到了深深的挑衅。
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宁景的原因,肯定是他吩咐柳静秋这样做的,柳静秋也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才嫁出去一年不到,就完全向着外人了,不拿他们两个哥哥当家人,以后被夫家欺负,没人撑腰的时候,有他后悔的!
柳大哥完全把原因归结到他人身上,而从来没有想过,当初他得知自己婆娘设计害柳静秋时,自己选择了包庇。
在他心里,柳静秋已经嫁去了穷酸落魄的宁家,以后不回来打秋风就算好的,根本不能指望能帮衬到他,所以两权相轻取其重,他选择包庇柳大嫂,毕竟柳大嫂是他孩子的娘,还能照顾家里,帮忙看生意,比柳静秋价值大多了。
他没有想过这一点,也一点都不悔改内疚,只觉得理所当然,自然也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件事会被柳静秋知道,并且决心和他们决裂,不再来往。
后来,宁景各种戏耍他们家,让他们在村里丢了脸面,还挑拨离间,害得他们家和柳二哥家离心,和柳相明家也坏了关系,这些柳大哥都记在心上,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就等着日后有机会就还回去。
前些时候,宁家那场事他自然也听说过,还好一番叫好,只是到最后,没想到不仅被宁景翻了身,还把他婆娘拉起打了一顿,回来躺了大半个月起不来,大夫说恐还落了顽疾,得吃药好好调理。
这简直就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只是现在宁景带着柳静秋跑去玉周城,宁何氏也去了青荷先生的私塾,他哪个都不好去动手,也只能憋闷着。
不过,没关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宁景他老娘和老家都在这里,谅他迟早都要回来的,到时候收拾他们一家子再不迟。
柳大哥想着这些事,嘴角勾起一丝阴狠的笑意。
而这段时间宁景身为“景先生”的事只爆出来未久,还在玉周城传播,平遥城这边知晓的人甚少,柳大哥自然也不知道,他还以为宁景和柳静秋还在玉周城灰头土脸的做小工还债呢。
柳大哥畅想着以后宁景等人回来,跪在自己面前惭愧求饶的场景,一直莫名不安的心都安定下来,颇有些美滋滋。
正这样想着,就听突的一声“啪!”,是盘子落地摔碎的声音,明明算不得多响,但就是把柳大哥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蹦起,转头就喝骂道:“毛手毛脚的没长眼睛啊?摔一个盘子罚五十文!”
然而他转头看去,发现靠近厨房柜子上的一堆盘子开始接二连三凭空滑落地面,一时之间“啪”、“啪”、“啪”数声,跟鞭炮似的。
明明,柜子旁边,没人。
柳大哥心中忽然毛骨悚然,牙齿打颤,青天白日,一股寒意就袭上心头。
他甚至感觉,有一双手缓缓掐向他的后颈,那个位置,就是当初他用石块砸徐泽的位置!
一股森冷气息吹拂而过,柳大哥的余光瞥到自己向脸颊前飘起的发丝……
“啊啊啊啊啊,有鬼啊!!”
他终于一个尖叫出声,猛的一跳看向身后——
什么,都没有!
这一声把周围人惊动,纷纷侧目,就看到铺子掌柜的一脸见了鬼的盯着身后几步远。
还没等他们奇怪,突然就看到门口一个小童急急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的道:“柳、柳掌柜的,大管家,让、让你快跑,跑!”
人们认出这个慌张的小童是童大管家身边的人, 平时有什么事也是他来传话。
只是,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让柳大哥快跑?
这话,让旁边的客人都不由侧目, 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柳大哥,还有人直接不要准备买的卤肉,盯着看发生了什么事。
柳大哥也是莫名其妙,他刚刚才惊魂未定,护着自己的脖子, 走过来,问道:“小雀儿, 你刚刚说什么?”
小雀儿缓了口气, 道:“大管家让你快跑,别问那么多,直接跑, 也别收拾东西了, 不然就来不及了!”
柳大哥迟疑了一下,最后咬咬牙, 决定听从童大管家的话。
童大管家这个人很认死理,觉得当初柳大哥给了他一口救命饭,哪怕知道柳大哥不是个善人, 他也依旧全心全意还报恩情。
柳大哥深知这一点, 相信童大管家是不会害他的, 而且这两天他确实一直心神不宁,直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这让柳大哥顿时惊慌起来, 犹如无头苍蝇一般左右犹豫了一下, 然后冲到柜台后, 一把将前面的人推开, 抓起一把碎银子,摸走唯二的两张银票,然后夺门而出。
旁边的人目瞪口呆,客人莫名所以,伙计更是摸不着头脑。
掌柜的,跑了?
而很快,他们就知道柳大哥为什么落荒而逃,一队官差气势汹汹直冲进铺子,为首之人环视一圈,一抬手里的刀,冷喝道:“给我搜!把柳安易抓出来!”
官差蛮横的涌进来,伙计们压根不敢阻挡,也无心做生意,几个伙计你推我搡,最终推出个胆大的,走上去小心翼翼问道:“官爷,是我们掌柜的犯了什么事么?怎么这么大的阵仗?”
为首的官差斜瞥他一眼,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道:“那可是犯了大事,你们掌柜的杀人了你们知道吗!”
“啊——?!”
得知了这么大的事,伙计们惊慌过后,那个胆大的直接站出来,给官差指了方向,“掌、柳安易他已经跑了,往这边跑的,有半刻钟了!”
官差们闻言,又鱼贯而出,顺着方向迅速追去。
平遥县衙门口,一声声悲戚震天的鼓声响起,声声泣血,惊动了来往众多百姓。
时值巳时,正是一天最欣欣向荣,热闹之时,偏偏在县衙门口摆了一具有些腐朽甚至沾了黄泥的棺木,像是刚刚被人从地里挖出,重见天日,一股阴森腐气弥漫开来,大白天,阳光之下,都让人感觉不适。
这口棺木摆在这里,吸引的越来越多人靠近,一时在县衙外围了个水泄不通。
在棺木前,跪了一妇人一孩童,皆是披麻戴孝,目光哭到呆滞,眼底却是烧红,满是刻骨惊心的恨意。
这二人正是徐王氏,和她的儿子徐瑞明。
在他们旁边还围了徐泽的亲族,徐王氏的娘家,一伙近二十人,浩浩荡荡,个个披麻戴孝,嘴里还高喊:“求县太爷作主!徐氏徐泽被和安村恶徒柳家柳安易所害,死的冤枉啊,求县太爷作主!”
“求县太爷作主!”
“求县太爷作主!”
旁边的百姓不明所以,加之对那副棺木实在好奇,就有人忍不住向那些戴孝的人询问道:“兄台,节哀顺变,只是在下能否冒昧一问,这是发生了何事?”
其他人见状,都一个个竖起耳朵听去。
徐王二家的人自然不会隐瞒,马上一个个回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天抢地把冤情道了出来。
他们也是这两天才得知其中实情,他们两家人一向关系亲近,兄弟之间感情也好,对于徐泽当年出了意外本就十分痛心,现在得知他竟然是被人所害,更是怒火冲天,悲痛欲绝,家里老人家直接倒下了,一番兵荒马乱后,他们就忙不迭来报官。
他们也是狠下心,既然要闹,那就闹大的,直接把徐泽棺木从地底挖出来,公然抬到县衙,抬棺喊冤。
听着周围亲戚七嘴八舌说着那些一刀刀切在她心口的实情,徐王氏痛苦的闭上眼睛,她的眼角都哭烂了,三天前柳和宜到访,把事情告知她后,她就一直在哭,眼睛都要哭瞎了。
她的男人,她儿子的父亲,居然是被人那般残忍害死的!
徐王氏猛地低头,瞪着血红的眼睛,狠到让人感觉发疼的盯着儿子徐瑞明,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挤出来,道:“瑞明,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要一字一句都给我听好记好!今天要是你爹不能瞑目,娘就一头撞死在这里,你不能忘了这个仇,不能忘!!”
徐瑞明一边止不住的掉泪,一边咬着牙呜呜点头,年仅六岁,不懂这世间,先学会了恨和仇。
柳和宜在一旁看着,神色复杂,垂下眼睛。
依宁景之意,他没有把宁景招出来,只说是他偶尔路过上河村听闻当年徐泽上山不是一个人,柳大哥也跟随在后面,而且行踪鬼祟。
这话一暗示下,徐王氏又不是傻子,岂能没有反应过来不对劲,然后两人当天就赶去了上河村找到苗聪山,从他口里问出当年确切的情况。
苗聪山其实对那事也印象颇深,主要是当时后面男人脸色阴狠,腰间别了一把柴刀,此外没有带什么东西,看身上衣着打扮,也不像经常上山的人,还鬼鬼祟祟尾随别人,真是让人细思极恐,毛骨悚然。
苗聪山本来想追上去提醒一下前面的人,但是当时他们实在隔的很远,他是在另一个山头看到这幅场景的,还隔空吆喝了几声,想让后面的人知道周围有人盯着,忌惮一下。
可他们很快消失在山的那头,苗聪山想追都追不上,要知山里不比平地,望山跑死人,而且很容易跟丢,他试着去到了那处山头,但是等他到时,人早就没影了。
这事让苗聪山一直惦记着,而没过两天,他就看到官差进山,抬出那具尸身,他跟着凑过去一看,顿时大惊失色,死者就是那个被跟踪的人吗?!
当时苗聪山吓坏了,也不敢多说,先闭了嘴,心底却是肯定这人是被后面跟随的那个人杀的。
后来,他一直偷偷关注着这个事,得知了死者叫徐泽,死于毒蛇以及坠崖,这倒让他摸不着头脑,他也就是个庄稼汉子,人家官府仵作都说是意外死的,他哪敢再去声张。
但是,他心里到底是有些不信的,没忍住就和周围的人嘀咕过几次,只是大家要么听了不信,当他胡说八道,要么就讳莫如深,不敢多言。
这一直到,柳和宜带着徐王氏找到他,手里还拿着仵作那边给的供词。
苗聪山这次也来了现场,看着这一幕,对身后的夫郎不忍道:“这真是造孽啊!要是当初我把那徐泽喊住了就好,可是大山里谁都会吆喝几下报个位,我也不知道他的名儿,他头都不回就走没影了!”
苗家夫郎安慰他道:“唉,当家的,这怎能怪你,你也尽力了,你现在好好给人家母子作个证,帮他们申冤,让他们家男人瞑目。”
“嗯!我省的!”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县衙的大门终于开了,把喊冤之人唤进,其他闲人先挡在外面,棺木也没准进来。
周围得知了内情的百姓也是个个群情激奋,堵在县衙门口,高喊求县太爷给个公道!
县衙后院。
亭台楼阁,水榭桃花,宁景坐在临湖的亭子里,面前是一杯白玉茶盏,里面清润茶叶沉浮,热气袅袅。
宁景神色淡然,颇有闲情雅的欣赏着湖景,目光看着一片片桃花随风飘落,停驻于湖面,又随波逐流,打着旋儿游去了远方。
宁景对面就是平遥县令,他看着手中的信,额上冷汗都要落下了,但他好歹为官多年,喜怒不形于色,没在宁景面前出丑。
他动作自然的抬手擦了擦额间,道:“天气热起来了,呵呵。”
宁景回眸看向他,微微一笑,从善如流的道:“是啊,夏天了。”
“宁先生,这件事我一定会仔细办妥,还请王爷放心。”
宁景笑着点点头,没有多言。
平遥县令站起身,踌躇了一下,又回头道:“另外,还请宁先生在王爷面前多为我美言两句,宁先生的恩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这一次,宁景起身,向平遥县令躬身一礼,道:“在下定会为大人带到的,大人请放心。”
平遥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含笑点点头,转身离去。
宁景目送人离开,嘴角微勾,轻笑一声。
虽然他没有看信中内容,但依他对衡王的了解,那定是狠狠训斥了平遥县令一番,如管理不周,任人不贤,治下之地居然有如此多的冤案,少不得还要拿平遥县令的罪。
如此,才把平遥县令吓成这样。
他在这里好好做个贪官,天高皇帝远,逍遥自在的不行,他自己捞,也给属下捞,上下和谐一体。
但是,平遥县令贪财,也是有度的,涉及人命的案子,他都会斟酌一二,再考虑这银子能不能接,如果是十恶不赦之徒,他也不会包庇,不然惹了众怒,闹大了他也不好看。
可以说,任何威胁到他乌纱帽的事,他都很慎重,他虽然贪财,但也深知没有这顶帽子,再多的财也守不住!
可是,平遥县令万万没想到,他手底下居然还有个比他还大胆的仵作,只要给银子,眼睛一闭,黑的能说成白的,横死的能说成老死的,简直是财迷心窍,胆大包天!
现在还连累到他身上了,实在可恨,别说衡王铁了心要富仵作死,他也不会放过这人。
而平遥县令没想到,宁景居然还能和衡王搭上线,好像还颇为被看重,信中衡王更是有言,见宁景如见他。
这是何等殊荣,宁景在衡王身边是何等地位,值得被衡王如此礼待。
平遥县令不敢多想,只是把心底某个念头压下去,实不相瞒,他确实答应了永安县令一些事情,同意给他们打开方便之人,拿宁景去顶某些事。
以往宁景在他看来确实是个会来事的聪明人,值得结交一二,可是相比起同为官员的永安县令,宁景算得了什么,他没多犹豫就答应了,就连那一丝装模作样的犹豫,都是为了从永安县令手里多扣点好处,可没有一点想庇护宁景的意思。
这一点,可以说完全如宁景所料,所幸,宁景也从来不把希望放在平遥县令身上过。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有一天,平遥县令还要求到宁景身上,请他在衡王面前多美言两句,减轻自己玩忽职守的责罚。
平遥县令心中决定,以后定要好好巴结着宁景,至于什么永安县令,呵,他算得了什么东西。
亭子里,闲坐良久的宁景将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茶味苦,后回甘,齿间清香。
他拂了拂衣袖,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先更三章,晚上还有。
补觉去啦
第197章 沉冤得雪(徐泽之案,修文之前看过的可不买)
县衙门口被堵了一个水泄不通, 越来越多的人闻讯而来。
“杀千刀的啊,都是邻里邻居的,怎么能做出这种残忍的事?”
“是啊, 把人家男人害死了,这让孤儿寡母的怎么过活,我听说这徐家母子最难的时候都要把店给卖了,要是她男人还在,也不止于此, 唉……”
“我可是听闻了,那杀人的柳家的, 在咱们城里也开了一家卤肉店, 这种人怎么能让他在我们身边呆着,哪天给我们下毒怎么办?他什么事做不出来,我提议去把他店砸了, 不能让他在城里开店!”
“我同意!一起去!砸了他的店!”
“某附议。”
柳大哥被抓回来时, 满堂围满了人,他被押着走过去的时候, 还有人想打他,被旁人拉住,不过一个臭鸡蛋却畅通无阻的砸了过来, 恶臭的蛋液流了柳大哥满脸, 官差都嫌弃的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 柳大哥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太妙,甚至可以说, 狼狈不堪。
他也是有几分心眼, 怕被人告发, 实则他并没有往伙计们看见的那个方向跑, 而是用了障眼法,绕了路,往荒凉之地跑去了。
但他再小心,终究是会被人看到,留下蛛丝马迹,加上官差人多,众撒网下,没多久还是在一处偏僻的贫民窟里发现了他。
之后就是一阵鸡飞狗跳的抓捕,柳大哥也是能人,臭水沟敢跳,茅坑都敢钻,实在能屈能伸,要不是官差抓住的及时,现在就不是一身污水,而是一身排泄之物,还得先带去洗个澡再上堂。
柳大哥瘸瘸拐拐被推搡着走到堂中,他一只鞋跑掉了,光着半只脚站在堂中,发髻散开,乱发遮住了他的脸。
他甚至不敢抬头把自己的脸露出来,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
他何时有过这样的狼狈时刻过,他生下来就是柳家的宝,一辈子干干净净,体体面面,镇上的人看到他都得叫一声柳老板,回了家中,也是家里的主人,谁都要看他的脸色。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如此不堪,还被这么多人指指点点,看着,唾骂着。
柳大哥的余光触到另一边的人,那是原告,是——徐家人。
他脚步一抖,险些跪了下去。
他的牙齿在嘴里颤抖,完了,被知道了,四年了,怎么还会被发现呢?!
而柳大哥刚刚被带进来,异变突起,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旁边的徐王氏就尖叫一声,疯了一般扑向他,丝毫不顾及他一身恶臭,狠狠撕咬在柳大哥身上。
“啊啊啊啊,救命——!”柳大哥失声尖叫,仿若鬼嚎。
等人把他们拉开,柳大哥耳尖被咬下一块血窟窿,血如泉涌,脸上也是道道抓痕,皮肉翻涌。
他的手被捆在身后,根本反抗不得,一面倒被癫狂的徐王氏压着撕咬。
但是,被拉开的徐王氏也没有落得好,她的指甲翻起,还有断裂的,里面是皮屑碎肉,带着不知是谁的血从她指尖滴落,她一张嘴,吐出一块血肉,嘿嘿一笑。
“她疯了!”
在场的人都被这一幕吓到,有围观的孩子直接哇的哭出声。
“太血腥了,把孩子带走!”
“啧——唉!”
围观的百姓一时不知是同情可怜徐王氏,还是惧怕她,内心都复杂极了。
柳和宜更别说,他之前接触到的徐王氏人热情大方,爱干净勤劳,一心扑在儿子身上,除了偶尔念叨几句自己短命的倒霉丈夫,她就是个普通的妇女、母亲,何曾想到,她有这样疯癫可怕的一面。
没人知道,徐王氏和徐泽的青梅竹马之情意,也没人知道她夜里多少次以泪洗面,抱着亡夫的衣裳骂这个死鬼狠心丢下他们母子。
原来,她的丈夫不是狠心,他是被人害了啊!
徐王氏痛苦的低下头,泪如泉涌。
“啪!”
平遥县令惊堂木一拍,朗声喝道:“台下何人,有何冤屈,一一报来!”
徐王氏猛的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嘴角带着血迹,她跪着的身板挺得笔直,用尽全力,咬牙切齿喊道:“大人,民妇冤啊——!”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审案,因为是陈年旧事翻案,按理来说证据已经很难寻到,必定会有一番波折,围观的百姓也是十分担忧,怕不能把坏人绳之以法。
结果,事情大大出乎他们的意料,甚至可以说,顺利的不可思议。
先是徐王氏激愤呈冤,将当初之事一一道出,直指柳大哥为谋方子、杀害人命、还贿赂仵作将事情蒙混过去,导致她夫君徐泽死不瞑目,含冤入土,至今四载!
后,苗聪山上前作证,将当年看到的场景一一说明。
这里不得不提,苗聪山此人目力和记忆力颇为了得,当初他隔了一座山都把徐泽和柳大哥的样貌、穿着以及身上带着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一复述了出来。
柳大哥越听脸色越白,加之他刚刚被伤留了一地血,现在整个人跟只鬼似的,透过凌乱的发丝,瞪着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苗聪山。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当年他做的那些人都被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导致他四年后为此被翻案,付出代价。
可柳大哥不是束手待毙的人,他还想活命,所以他张口要反驳,下一刻,却直接被旁边盯着他的官差一根子敲了扑跪在地,呵斥他无问话不得喧哗。
柳大哥猛的一愣,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终于尝到了上次柳大嫂有苦难言的滋味,想发声反驳都不能,一面倒被压制,直到后面定罪,一切成定局。
他,不可能翻身。
这些人,都是串通好的!
不过,毕竟事关人命,平遥县令到底还要做个样子,只是,他不是问柳大哥,让他为自己喊冤,而是颔首问向苗聪山,道:“口说无凭,你既然说自己有这个本事,那你现在就展示一个给本官看看,若是真,你这证词可先保留。”
苗聪山一点不惧,直接转头往外一看,指着远处的阁楼道:“那里有位小娘子,头上戴了一根翡翠簪子,翠鸟样式,眼睛是红的。”
一名官差顺着他说的阁楼去,盏茶时间才回来,恭敬禀告道:“大人,此人话属实,确实是一根红眼睛的翠鸟簪子。”
围观百姓震惊,刚刚苗聪山随手一指的阁楼距离这里起码半里地,这不是很恐怖的事,而是他说的簪子上是红眼睛,那簪子才多大啊?
苗聪山不以为意,还有点嘚瑟,道:“我还能看得更远呢。”
平遥县令点点头,令他退下,有这一凭证,说明他确实有这个本事,并没有撒谎。
只是如此,只能对当初那件案子起疑,不能作为确切证据。
这一点,场中很多人都想到了,柳大哥也是。
不顾衙役的棍子,柳大哥双手被捆在身后,跪在地上,立直了身体,慌张大喊道:“大人,冤枉啊!”
“草民那天只是碰巧上山,哪知道徐家兄弟就在前面,再说就是一起上个山,怎么就能把这事怪到草民身上,求大人明鉴啊!草民没有杀人,草民是被冤枉的!”
柳大哥咬牙把话说完,短短两句话期间,那衙役借着遮挡不知抽打了他多少下,棍棍砸在肉上,火辣辣的痛。
但是,柳大哥不敢住嘴,他知道想活命就得为自己狡辩,他还有希望,只要他能为自己开脱,再等童大管家来,他还能活命。
却不料,他才扛着打把话说完,座上的平遥县令却摇摇头,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道:“常言道不见棺材不落泪,徐泽的棺木现在就停在门口,柳安易你看了不心虚么?”
“而且,证据也不止于此,来啊,请证物。”
平常来说,这样的话是不需要县令说的,都是由原告来辫,县令只需要在上面听着,然后下定论。
可是平遥县令为了将功折罪,急于表现,直接将这些都大包大揽了,只求把事情办的让衡王以及宁景满意。
一个官差双手托着盘子,盘中白布之上放着一本书册。
众人下意识都跟着看去,柳大哥一瞧那个东西,顿时本就苍白的脸一下一丝血色都没有,比死人还白。
而徐王氏看到,则是惊呼一声,“方子!”
被呈上来的,正是徐记的卤肉方子。
徐王氏虽然没有仔细看过其中内容,但是也见自己丈夫拿出来翻阅过,自然记得样子,是以一眼认出。
方子这个事,柳和宜没有和她说,所以她也不知道方子居然在柳大哥手里。
平遥县令道:“这是从你房中暗格搜出来的东西,徐夫人应该认识这是什么,现在你便解释一下,这徐家的方子,怎么到了你手里呢?”
徐王氏看着方子,嘴唇颤抖,眼睛恶狠狠睨向柳大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柳大哥怕是被千刀万剐都算轻了。
柳大哥全身都在发颤,他满脑子嗡嗡作响,旁边的人群里不断有声音传过来,辱骂他,诅咒他,让他解释方子的来历。
他感觉头都要炸了。
可是,柳大哥毕竟是做生意的人,见过世面,很快强压着自己冷静下来,强烈的求生欲让他大脑极速转动,他脱口而出道:“我偷的!”
他反应过来,连连道:“我偷的,方子是我偷的!”
就算被骂贼,总比杀人犯好。
平遥县令摇摇头,这柳大哥倒是脑子快,也能屈能伸,就是做事上不得台面,也太过心狠手辣,不然也能是个人才。
可惜啊,他招惹到了不能惹的人。
“既然你还不乖乖认罪,那本官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来啊,带人证!”
很快,一个人被押了上来。
这人约莫四五十岁,身宽体肥,绳子捆他身上如捆母猪似的,一圈又一圈,他头发散乱着,陪着煞白颤抖的肥脸,整个人狼狈不堪,但是柳大哥还是一眼认出。
这人,就是那个仵作!
顿时,柳大哥就面如死灰,身体一软,弯一腰,头重重磕在了地板上,闭上眼睛,不再听闻外面的声音。
他完了,他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还能不能赶一章,不能就放明天发
第198章 尘埃落定
富仵作也是认了命, 抖豆子一般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包括徐泽真实的死因,以及柳大哥贿赂他一事, 事无巨细,全说了。
“那徐泽致命伤在后颈,腰部还有两处刀伤,像是柴刀砍出来的,身上还有一些拳脚外伤, 死前应是经过了一番打斗,至于毒蛇咬伤, 则是在徐泽濒死或者死后留下的, 毒素并没有来得及扩散开来,凝聚在了腿部。”富仵作如同一只丧家之犬一般,跪在地上, 垂头丧气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