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能有这一面之缘,已经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
冉书同对于宁景帮他撑这样的场子感激不尽,他自然是想给柳鱼璃最好的,按他理想的状况就是他金榜题名之时,就是娶柳鱼璃之日。
可惜,他现在给不了柳鱼璃这个殊荣,但如宁景所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他总不可能让柳鱼璃一直等着,只能先委屈了柳鱼璃,所以在宁景说他有办法把花神仪仗带过来时,冉书同当即就应允感谢。
他都不知道如何还宁景的恩情了,宁景对他简直是再造之恩,他就算把这条命给了对方都值得。
而柳鱼璃看到花神之时,眼中星光闪动,没人不喜欢这样的惊喜,他也是。
冉书同为他的婚礼赚足了体面,这是一种珍视和心意,他的父母看到这样的场面也是连连点头,哥夫婿如此,他们也不担心柳鱼璃嫁过来受委屈。
本来按照他们的想法,自然是嫁高娶低,柳鱼璃是他们的掌中宝,不是嫁去城里,也应当镇上门当户对的人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冉书同如此风度,理应出身不简单,没想到还真是村里飞出来的凤凰,有瞬间他们犹豫过,但柳鱼璃是一颗心扑上去了。
思来想去,他们也认了,嫁的差点没什么,夫夫齐心,日子总能过好,柳鱼璃开心他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大不了到时候他们多帮衬帮衬,总不会让柳鱼璃吃苦头。
只是现在一看,是他们多虑了。
人家老家确实是村里没错,但是人家有本事啊,估计以后搬去镇上城里都不在话下,听柳鱼璃一直夸冉书同学问好,说不得日后还能考个官当当。
这样一看,似乎还是他们家占了便宜。
不过,也不能说谁占便宜,两情相悦的事情,总计较这些,反而把好好的亲家关系搞得尴尬了。
不过,柳静秋倒是有些微好奇,宁景偶尔和他提过冉书同身上发生的事,他也是表以同情,问道:“夫君,冉秀才日后还有机会科举么?”
不然一身学问真真是糟蹋了。
宁景含笑,道:“柳鱼璃福气还在后头呢,说不得能当状元夫郎。”
柳静秋“嗯?”了一声,有些意外,别人或许以为是打趣,但是他对于宁景总是有点盲目相信。
他说柳鱼璃福气在后头,那肯定是有的。
送冉书同夫夫进了婚房,小小闹了一通,就各种散开了。
其他花神用完饭就直接离开了,这样的婚姻新奇是新奇,但是他们可不打算宿住在乡野之间。
他们这类人自小就娇养惯了,吃不了这个苦,也没必要吃。
而直到现在,柳静秋期待的生辰惊喜都没有来。
他也知道,自己生辰和人家婚礼撞一起,肯定不能让他喧宾夺主在别人婚宴上庆祝自己生辰吧。
所以,他一直等着,眼睛亮晶晶看着宁景,里面满是期待。
他没有那么多想法与要求,宁景便是送他一枝花,他都是欢喜的。
宁景回视他,微微一笑,牵过他的手,捏了捏手心,道:“跟我来。”
他牵着柳静秋穿过夜色,今晚月光明辉,风吹草丛,层层叠叠,如浪似海。
到达一处湖面,还未临近就能看到水面波光粼粼,像落了一池星子,这种随处可见的景色,却是难以的美丽,只需要有人去欣赏。
“夫君?”柳静秋的手抬起,落在宁景掩住他眼睛的手背上,迟疑的道。
他耳边传来宁景的声音,似乎靠得极近,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间,忽然有些不真实。
“跟为夫来。”
宁景环着柳静秋,掩住他的眼睛,一步步把人带到了湖边。
准备的人放下东西,几息间瞬间撤离,把空间留给这对有情人。
宁景微微一笑,手缓缓放开。
柳静秋的眼睛眯了眯,恍惚中似乎看到天上星火落入人间,一池的花灯缓缓随波荡开,慢慢散开。
天上,孔明灯接连升起,他微微眯眼,看到上面一行行熟悉字迹。
许一人以偏爱,尽此生之慷慨。
心之所向,素履以往,情之所至,身之所往。
一岁一礼,一寸欢喜。
孔明灯太多了,柳静秋看不过来,他真想抓住那些高飞的孔明灯,仔细看看上面的话,那些话,每一句都落在他心间。
姜朝是没有孔明灯的,这些都是宁景让人赶制出来的。
说到古风的浪漫,他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满天星辰,满池花灯,以及满夜孔明灯。
柳静秋一只手不由掩唇,另一只手抓住宁景,手指缓缓用力,可见他心中不动声色的感动与激动。
除了这唯美梦幻的一幕,湖边还放了一张桌子,两张凳子,一面屏风。
桌上红烛闪动,照亮这一圈之地,中间放着一个小蛋糕,刚够三四人吃,上面竟然涂了奶油,点缀了草莓等水果,看起来居然和现代别无二致,除非仔细比较。
这是宁景把奶油的法子告诉了听风楼,让人连夜赶制,送到这里来的。
他总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夫郎,他想给他自己力所能及的最好的。
这个场面,宁景还是第一次弄,在他前世时,身边不少花丛浪子用这一套哄女孩子,并且百试百灵,那时候他有些不理解,还觉得落了俗套,直到他第一次布置,还提前演习了一下,发现,还真是那个。
“夫君——”柳静秋拉了拉宁景的手,仿佛失去了言语能力一般,看看这唯美的场景,又回头看宁景,有千言万语,最后化成一句。
“我很喜欢。”
他沉着气,一字一顿,压抑着所有欢喜雀跃,认真万分的说出来。
“这就这般高兴了,我还有东西没有拿出来。”宁景笑道,将柳静秋拉到湖边,后者这才发现,居然还有一艘小舟,上面堆着鲜花,瓣叶凝珠,香味清幽。
宁景扶着柳静秋上了小舟,将舟划到了湖中心,周围花灯随着他们荡漾,忽而靠近忽而远离,如萤火戏耍。
“列炬如星千点火,河灯下水万枝莲。”宁景不由轻念道,虽然节日不对,但是此情此景他却是想到那句话。
柳静秋点了一下靠近的花灯,看着那花灯晃晃悠悠溜远,嘴角不由噙着一丝笑意。
他再看向宁景,后者带他来这里,绝对不是只为了看风景。
果然,他看到宁景从身后搬来一把长琴。
宁景拨动了一下琴弦,试了试音,他笑道:“我这里有一支曲子一直想唱给夫郎听,名为《贺新婚》,本应该献给冉兄,祝贺他新婚之喜,但是——”
“我只想唱给夫郎听。”
“我还想,和夫郎重新举办一次婚礼,圆曾经的遗憾,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三书六聘,昭告所有人,我为你夫,你为我夫郎。”
作者有话要说:
冉 :好小子,还背着我藏一手,我不配??
呜呜呜,我好想哭,昨天我突然爸妈闹了矛盾,我妈跑出去了,下着大雨,我出去找了好久,还去了姥姥家,然后淋了雨回家,昨晚就头疼脑热,心脏处好痛,喉咙也开始痛,一晚上痛的睡不着,想起来码字,脑子昏昏沉沉一个字也码不出来,给宝贝们发了个红包吃了药回去躺着了,结果发烧起来,下午去打了针,现在好多了,连忙码字QAQ
我真的是……我哭死!
我明天还要去打针,今晚还有一章,本来想日万的,估计只能勉强日六日七,明天再提一提日万。
谢谢宝子的安慰,爱你们,你们要注意身体啊,甲流真的好难受!不要得不要得不要得!
和阳了有的一拼,现在脊椎骨都痛。
不对,我这是复阳还是甲流QAQ!我查查去
宁景夫夫在冉家借住了一宿, 第二日随着冉家人一起用了早饭,宁景二人便走去一旁,闲聊起来。
“冉兄, 你现在家财娇夫郎具有,对于科举之事,你可还有想法?”宁景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目光看向冉书同。
这是他一直想问的一个事情,由于他的插手, 冉书同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环境塑造人物, 宁景不由有些疑心, 冉书同是否还能如书上一样,步上科举之路,成为状元。
冉书同沉默了许久, 他抬眼看向四周, 他们已经步入田野之间,田地里可以看到不少人在劳作。
春播秋收, 乃是百姓生存之道,也是自然运转之因果。
而看着这一副犹如农忙画卷的景象,冉书同缓缓开口, 道:“宁景, 我之初心未变。”
“当初一心扑在功名上, 其一是为了回馈家中父母妹妹的辛苦付出,给他们好的生活, 不再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生磋磨。”
“其二……”
他一指田野间劳作的村民, 道:“这些人, 与我家世代为邻,他们有人可爱,有人可恨,也有人可怜,可归根结底,他们都只是这片土地上最平凡的百姓,为了衣食住行四字,精疲力尽。”
“我读万卷书,时常站在书中人的身份看待这些人,在那些读书人眼里,他们就是刁民,低贱、粗鄙、愚昧无知,而我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我这个幸运的刁民,也想为其他刁民请一回命。”
“我不想高高在上批判他们,而是想走入他们其中,尽最大的力量,让他们有朝一日,能与那些自命不凡的人站在同一个阶梯。”
冉书同收回手,两手握起,放在腹前,他长长叹了一口气,道:“总有人说我不知变通,自命清高,如果为民请命,做一位两袖清风的廉吏就是假清高,那我宁愿不合群流,端着我这幅架子吧。”
宁景听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点了点头,他道:“望你不负初心。”
冉书同看宁景一眼,眸中不由闪过一丝疑惑。
他总感觉宁景在笃定着什么,似乎他日后真能走上这一条路。
可是,现在他前面还有一条拦路虎横档在前,他也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得罪了那群少爷,他们随便几句话就能毁了他。
冉书同也曾有后悔过自己的倔强,自己遭罪就罢了,还要牵连家人,但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不会弯下这根脊梁,一旦折了,他一身骨气也去了,虽活犹死。
而他的家人都明白他,也从未怪过他。
宁景也未多说,今年的秋闱,冉书同是没有机会了,名册已经呈递上去,只是这不白之冤,却不是没机会报仇。
只需静待时机。
另一边,柳静秋坐在冉家的小院子的池塘旁,拿着手中一张纸,不时哼哼两句。
那纸上赫然是《贺新婚》的歌词,昨晚宁景给他唱了三遍,他就记下了,默写下来,哼着哼着就嘴角勾笑。
这却折磨了一旁躺在仰椅上假寐的柳鱼璃,他忍了再忍,没憋住,悄悄道:“静秋,没人告诉你,你五音不全么?”
柳静秋一顿,凉凉瞥柳鱼璃一眼,转过身子去不看他。
柳鱼璃扶了扶腰,哎呦哎呦的,像折了腰一样,柳静秋掺着他起来,没忍住道:“你昨晚翻下床把腰撞了?”
“……”柳鱼璃瞥他一眼,突然道:“静秋,你就没有腰疼过么?”
柳静秋有些莫名其妙,摇摇头,又点点头道:“之前偶尔做完农活会。”
那时候宁何氏逼着他去干活,一整天下来他虽然没有抱怨,但是难免身体不适,心里也难过。
不过,自宁景做了说书先生养家后,他就再也没有干活了,自然体会不到了。
柳鱼璃的目光顿时古怪起来,喃喃道:“不应该啊,宁秀才看着高高大大的……”
怎么,不行!
听他提起宁景,加之一脸古怪神情,柳静秋就知他不是什么好话,将人一放,道:“我夫君怎么了?”
见柳静秋护夫,柳鱼璃连忙呸呸两下,把脱口欲出的话咽下,斟酌再三,他道:“静秋,你们圆房了吗?”
被这一问,柳静秋不禁遥想当初新婚之夜,心里有些难过,但是想起昨晚宁景给的承诺,又欢喜起来,点点头,道:“自然。”
“不应该啊,不应该啊。”柳鱼璃连连摇头,想了想,换了个问法,道:“那、那你每次感觉怎么样?爽利么?”
柳静秋气息一滞,看着柳鱼璃一脸八卦流氓样,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脸上微红。
顿了顿,他吞吞吐吐道:“很、很舒服……”
他夫君总是温柔的,很顾及他的感受,每次他憋的喘不过来,就会轻轻咬他下唇一下,笑道:“呼吸。”
太温存了,让他每次都迷迷糊糊的。
别说那时候,现在他想一想都有些迷糊了,太羞耻了。
柳鱼璃眉头一挑,暗道,莫非尺寸刚刚好?啧,没想到宁秀才……呸呸呸,他在胡思乱想什么,清心清心!
他一时不知道是同情柳静秋还是安慰他,又觉得这种事也没必要那么在意,对吧。
可是他心里就是有个猫爪子在挠,很难受。
柳鱼璃想了想,拉起柳静秋的手,把人带去房中,锁起门来,鬼鬼祟祟从箱底翻出五本书,他翻了翻,把其中两本递给柳静秋,道:“没关系,就算用手也很舒服的,这个你拿回去和你夫君好好研究研究吧。”
末了,他又拉住柳静秋的手,语重心长的道:“静秋,我这可是为你好,宁秀才就算有些小缺点,但瑕不掩瑜,你们努努力,一切都会好的。”
柳静秋看着手中花花页面的书籍,陷入沉思。
宁景夫夫中午就先出发回去了,冉书同二人新婚,还要在家耽搁一段时间,柳鱼璃请了假,冉书同则是被宁景放了蜜月假。
宁景觉得夫郎有些怪怪的,眼神偷偷飘忽,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
第一反应,他试探着摸了摸柳静秋的额头,担心是昨晚吹了晚风加上湖上泛舟,沾染了湿气,有些着凉了。
只是他手一伸过去,柳静秋的身体就突兀的抖了一下,连忙往后一退,导致他的手顿在空中。
柳静秋似是才回过神,眼睛眨了眨,竟连忙又伸头过来,把额头抵在宁景手心,道:“夫君怎么了?”
宁景探了探温度,并没有着凉,倒是他顺手一模,脸蛋的温度高了好些。
“夫郎有心事?”他收回手,问道。
柳静秋眸光闪动了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微微垂下头,略带心虚的道:“没有。”
宁景眉梢微动,这是柳静秋第一次对他说反话。
只是,他再仔细观察了一番柳静秋的神态,这股模样……似曾相识。
不就是青春期偷看小黄文的表现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没有拆穿柳静秋。
其实他早就知道柳静秋于这方面单纯的不行,许是没有亲生娘亲教导他这件事,柳老太也不好说这点,甚至包括柳老太在内的许多人都觉得,当年岁到了,就自然懂了,却忽略了,柳静秋可能清心寡欲,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去自动探索,导致的结果,就是他以为躺一张床,亲亲嘴,就能怀宝宝。
宁景就曾经打趣过他,后者也没有反驳,还说是他应为之事,那时候宁景就隐约意识到了。
只是他也没有挑破,他承认他有这个恶趣味,逐渐把清冷美人往笨蛋美人的路上养,对方还傻乎乎一点也不会怀疑他。
这种感觉,怎一个满足了得。
再说,他现在真没那个想法对柳静秋下手,时代允许,他骨子里的道德不允。
他一直等着柳静秋来问他原因,现在一看,差不多快开窍了。
只是这幅做了坏事的模样,实在有趣。
宁景骨子里的坏因子又开始作祟,他掩去嘴角笑意,当作不知,任由柳静秋满脑子天马行空。
两人路过平遥城,宁景将马车停在听风楼门口,带着柳静秋走进去。
他这次是来收上个月的分成的,宁景摊牌了,他现在太穷了,急需银子,既然路过,就顺手来收一次。
柳静秋被请去一旁招待,宁景跟着人七弯八绕,上了三楼一间颇为隐蔽的厢房中。
这件厢房刚一踏进去,给人的感觉就是华不可言,不是那种富贵堂皇的金银堆积出来的庸俗华美,而是一股自里子流露出来的贵气,由处处布置展现出来,若是普通人到来,不由自主就会屏气凝神,脊背都弯了几分。
但这对宁景而言,却是坦然自若,他神色淡淡走进去,绕过玉屏风,走过香炉以及价值连城的绝迹名画,来到里间,一眼看去,里面有三个人。
苏先生和听风楼主都随侍在旁,主位上,一位俊美不可言的黑袍玉冠的男人似笑非笑看着走进来的宁景,温和却威仪十足的眸子里含着直白的打量,客气中带着股天然而成的高高在上,不会让人感觉不敬,然而觉得,理应如此。
宁景同样看了那男人几眼,率先行礼道:“宁景见过尊驾。”
作者有话要说:
埋藏了一百多章的伏笔,终于放出来了!!!
谢谢宝子们关心,爱你们,晚安!
第186章 要他背锅(修文从这一章开始)
“景先生, 久闻不如见面,坐。”男人一挥袍袖,示意宁景赐座。
对方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宁景也没有多奇怪,回了一礼,态度略带郑重的坐下。
他看向那男人,等着对方说话。
宁景打量着这人的气度,再看听风楼主和苏先生恭敬的态度, 也知道自己这次是遇到身份尊贵的大人物了。
据他后来所知,这听风楼主背后家族是南燕州数一数二的世家, 且和京城里的关系千丝万缕, 总而言之,贵不可言,就是平遥县令也得卖他面子, 玉周县令见了听风楼主都得称兄道弟。
而望春楼莫看茶楼规模比听风楼的大, 名声也更广,但要是两位楼主会面, 望春楼主得主动来向听风楼主见礼。
望春楼主虽然也是世家子弟,但是家族势力远不如听风楼主,望春楼对望春楼主的家族来说可以算中坚产业, 但是听风楼对听风楼主来说, 只是他们家族主要经营的产业之一, 这就是差距。
言而总之,身份贵如听风楼主, 在这男人面前却没有一席之座, 就可见这个男人身份的尊贵。
这让宁景坐下后, 有些如坐针毡, 他只是想来收个账,怎么还被大人物接见了。
他不是傻子,人家大人物给他赐座,客气相待,那肯定是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得其看重,简单点来说,就是这男人图他身上什么东西。
宁景表面依旧淡然,但是心却悄悄提了起来。
他倒不是怕这人,而是谨慎,对方的身份足够尊贵,要是他给不了这个人他想要的东西,就有些麻烦了。
宁景不喜欢和身份相差太大的人打交道,因为身份太悬殊,话语权不对等,他不自由,有些事不得不妥协,而宁景讨厌妥协这个词。
男人看着宁景,微微一笑,道:“本王便开门见山了,我乃衡王,景先生应是知晓本王身份,敦夙大长公主乃是本王同胞皇姐,本王和皇姐书信往来时,听她提起过景先生,皇姐对景先生颇为称赞。”
“不过,在皇姐之前,其实本王早已注意到景先生了,只是那时没有机会认识一二,直到如今凑巧,本王恰在此处落脚,景先生也刚好登门,所以便自作主张请景先生一见。”
宁景沉默了一瞬,随即微微一笑,拱手道:“多谢王爷看重,在下受宠若惊。”
他心里啧了一声,好家伙,知道他来历大,没想到是天家的。
宁景感觉自己和皇家人员还挺有缘分,前面认识公主,后脚认识王爷,听这位王爷的意思,还早在敦夙大长公主之前就知道他了。
什么时候呢?
宁景心里有几分猜测,可能在他拿出华夏那些话本卖给听风楼的时候,他就入了这位王爷的眼里了。
他自以为很低调,没想到只是他自以为,实际上,他都高调到大摇大摆的走入了皇室的眼里了。
这种行为叫什么来着?
出名而不自知。
不过,这位王爷倒是态度很客气,颇为礼贤下士。
就是不知道这个态度是装的还是真的。
衡王笑容温雅,道:“景先生不必紧张,本王寻你是为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也是一项合作,尊重景先生的意愿,就算景先生听了本王的所求后拒绝,本王也不会迁怒到先生身上,景先生大可放心。”
他仿佛是为了调和气氛,又调笑道:“毕竟景先生是皇姐看重的人,本王万不敢勉强,不然皇姐要来收拾本王,本王可受不住啊。”
宁景被这句话有些逗笑,这衡王倒是个妙人,却是没有多少架子。
他拱手一礼,道:“王爷说笑了,有何事在下能效劳,王爷大可一说,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就冲衡王这个态度,宁景都愿意让步一二,他从来都是别人敬他一分他还人十分,别人要是得罪他,那他也是犟脾气,一步不让。
衡王见宁景态度自然下来,边给宁景倒了一杯茶,边道:“此事先不急,本王也是听说了景先生于永安城的所作所为,心中有几个问题想一问景先生。”
宁景郑重的接过递来的茶,道:“王爷请问。”
衡王微微一笑,道:“据本王所知,地龙翻身之事,最先发现是景先生,并且在三月七日当天晚上,景先生还去见过贵夫郎一次,安排了贵夫郎与其同窗先行离开,自己则留了下来。”
他一顿,道:“本王冒昧一问,景先生是如何确定地震一定会发生?”他目光定定看着宁景,一股无形的威压落下,迫得被他看着的人根本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宁景神色自若,眸光凝实起来,他道:“回王爷的话,既然王爷连在下提前安排夫郎离开一事都已知道,那在下和杨县丞之交谈想来也是知晓的,发现地震之事,却是由于在下熟读《五行地志》,上面记载过地龙翻身之诸多前兆,恰恰和永安城当时情况高度符合,井水变色变味,家畜家禽不宁,各种异象频发,而且在下偶尔还听闻有人议论,当晚曾听到过地下传出异响——”
他毫不心虚的看着衡王,对视回去,目光坦然,道:“说在下太过疑神疑鬼也好,在下确实对天灾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算在下判断失误,最多不过被人笑话两句,但若因为自身对此事不以为然,掉以轻心,导致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天灾发生,百姓家破人亡,在下这颗心怕是一辈子也难安,所以,在下思前想后,才决定把这件事告知出去,在下把能做的都做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我宁景却是问心无愧。”
两人目光对视良久,衡王的眼中闪过继续思量、怀疑,似是不信宁景的话,宁景也是一言不发,坦荡自若的回视,目光灼灼如赤子。
气氛有些凝重,听风楼主和苏先生都一言不发,两个木头一样站在后面。
良久,一声轻笑突然响起,衡王笑看着宁景,本来紧张的气氛因为这一声笑轻快下来,仿佛之前都是错觉。
宁景微微勾勾唇,面色依旧淡然自若,袖中的手却微微握起。
他撒谎了。
他没有把那个神秘书信的事说出来,说实话若不是那封书信,他不会注意到那些异象。
因为他不是永安城人士,也不过是过来转一圈,而且他也没有那么细心注意到那些东西,再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定那些异象是人家永安城的特色呢?
总而言之,他撒谎了,他故意的。
这也是宁景的一个试探,衡王既然连他偷偷让柳静秋提前离开都知道,那肯定是仔细调查过他,那衡王知道他收到过那封信么?
这就是一个比较。
衡王乃是皇室,手下势力无数,这天下很少有人身份能比他高,那他掌握的信息也不是常人能比。
可宁景直觉,衡王不会知道他曾经收到过那封神秘书信。
若衡王知道,那那封书信之主人的地位就是略低于衡王或者是同一地位。
反之,衡王不知道,那送信之人的身份就在衡王之上。
而整个姜朝,如此身份的人屈指可数,排除一下,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宁景承认自己这个做法有点冒险,若是衡王知道他收到过书信,却不坦白,那他就把衡王得罪了。
他一个小小说书先生得罪堂堂王爷,唉,太作死了。
但是,他就是敢。
而且他也实在好奇,那封神秘书信是谁人给他的,他到底成了谁手里的棋子。
衡王摇摇头,叹气一声,有些无奈。
他也承认,他刚刚是在故意诈宁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宁景,若是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怕是马上得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或是说漏了,然后立马胡乱解释一大堆,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而人一旦慌张,下意识就会抖落很多消息,从中仔细盘查,这个人就会没有秘密可言。
可是,宁景太稳了,说话滴水不漏,把该说的说了,然后就一句多的不说,任凭你怎么看,反正他稳如泰山。
这让衡王知道,他是套不出什么话了。
“原来如此,”衡王笑了笑,下一刻脸色却突然一板,道:“那景先生可知,你此举却是为自己招来了大麻烦。”
“……”宁景沉默了一下,目光有些疑惑,看向衡王,抬手一礼,道:“不知此话何解,还请王爷明言。”
衡王莫名哼笑一声,眼神有些冷意,他语带讥讽,道:“景先生想来也是博览群书之人,那本王考考你,《竹书纪年》中,对地龙翻身之事前因后果有一段描写,景先生还记得么?”
宁景微愣,脑中翻了翻原主的记忆,还真记得这一段。
他下意识回道:“崇宇七年,西定州余阳三城地龙翻身,屋舍崩塌,地宇开裂,如道道龙蛇腾起,伤者六万之数,亡二万五千余人。”
那次地震绝对是姜朝历史上数一数二的大地震,永安城这次地震已经足够吓人,但在其面前,也就是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