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回南—— by尤里麦
尤里麦  发于:2023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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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漾被带到一个周身温暖的环境,视线由于体/位转换过快没有分辨明晰,肩膀先一步撞上陈木潮胸口的坚硬的肌肉。
“不是要给我看最终效果么?”陈木潮的吐息很潮湿,这触感让姜漾感到耳朵滚烫,他又问:“我还没看,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姜漾浑身紧绷,干脆闭嘴。
陈木潮拉着他坐到化妆台前,强硬地掰过他的脸,让他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镜子里的人连眨眼频率都失常,陈木潮将头埋进他颈间,沉闷地问:“邓蓁蓁上次给你抹的口红是哪一支?”
危险的信号从腿下传播至姜漾的身体上,陈木潮毫无回避的意图,等不到姜漾回答,随手从桌上摸过一包小包的小样试用装。
试用装没人开过,凌乱地扔了满桌,大约是给演员提前准备的。
陈木潮笑了声,意味尚不明确,但姜漾知道,那是在陈木潮面前没有分寸的撩拨,他将要受难的预兆。
包装袋被撕开,火红的膏体被陈木潮盛在指尖,从姜漾的唇中开始,一直抹到唇角,再循规蹈矩地出界。
“化学物质最好还是不要吃进肚子里,”姜漾头脑混乱,不知死活地居然还能说出这种话,“对,对身体不太好。”
陈木潮慢悠悠地将颜色抹了他满嘴,呼吸沉重,又将他翻了个身,让他坐在大腿上面对自己。
“那什么东西吃进肚子里对身体好?”他这样问。
“……不知道。”
“嗯。”陈木潮三两下将膏体抹在姜漾的脖子上,鲜红一条线,像要他为此刻割喉献祭。
“邓蓁蓁走之前告诉我两件事。”
姜漾看着他,“什么?”
“你们酒吧的硬件设施没有做好,化妆间里没有监控。”陈木潮说。
“那第二件呢?”
“第二件。”他顿了顿,姜漾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被陈木潮掐着脖子弯腰。
“第二件,这条裙子有同款,她说这条送给我。”
......
......
他的爱是潮水,凶猛又热烈,姜漾放任自己浮沉,疼痛和欢愉灌满身体,每一处都叫嚣着,想要此刻永恒。

第49章 把握天平
姜漾手里抓着参赛证,即将要和袁蓓赶一趟目的地是机车锦标赛举办地点的游轮。
他看着港口上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性出神,袁蓓叫他,他才意识到那场荒谬的,在昏暗试衣间里的欢愉已经过去了三年。
陈木潮会不会来,姜漾心里没有准确的答案,但从陈木潮与他通了一段毫无意义,又态度微妙的电话来说,姜漾为他会来的把握稍微倾斜的一点天平,就算只有一点点,也好过对半开的,公平到来或不来完全一致的可能性。
袁蓓一副金丝眼镜,骚包的黑西装西裤,陪姜漾坐上驶向赛场所在小岛的轮船。
“你船票给他买了吧,别到时候得游泳过来。”袁蓓和姜漾两手空空地往轮船大厅的检票处走——他们的行李交由主办方统一运送,现在已经先一步到达了选手住宿的酒店。
姜漾一身宽松,但看不出品牌的休闲T恤,说买了。
两人一路穿过轮船大厅,来到甲板上。他们登船晚,过了不多时,汽笛的声音响起来,在码头栖息的海鸥被惊动,扇动翅膀,尖啸着盘旋在深蓝色的空中。
海风清新,却怎么也不像路港南海湾的风,腥咸,粘稠,没人会喜欢,但对姜漾来说意义不同。
三年前在路港发生的事全部像不真实的走马灯,一帧一帧地滚动着,每一帧都有陈木潮的眼鼻,嘴唇,肌肉分明的身体,最后是漂亮的,像绵延高山一样的山根眉骨。
再见又分别不过四五天,就已经这样想念。
姜漾忍住掏出手机查看私家侦探有没有更新陈木潮近照的冲动,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两下。
“以你多年当1的经验来看,帮我分析一下,我的追求攻势都这么激烈了,他会不会来。”姜漾眯着眼睛转身,背靠栏杆,问正在忙着聊天的袁蓓。
“这不能这么问,”袁蓓头都不抬,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翻动,说:“他性格和普通人不太一样,不能用我这种一般凡人的思想去试图共情。”
时隔多年,姜漾又听到类似林昂“他不太像人”的评价,笑了笑。
原来路港的一切,和陈木潮时间重合的一切,他从没有走出来一刻。
“不过他要是知道你的私家侦探还在为你更新他的近况,估计不好说。”袁蓓给新欢发完了信息,心情愉悦地放下手机。
他推了推眼镜,说:“我当时是不是警告过你了,你这样偏执又旺盛控制欲,侵入他的隐私,他不一定能接受的。”
“你们不就是因为这个分开的么?”
姜漾眉眼平静,转头往远处看,轮船渐渐驶离码头,船体在海面上劈开白色的浪,地面变成一片模糊的灰色影子。
说实话,陈木潮和他在床/上玩得那么变/态,姜漾也没想到,自己的阴暗面完全不为他所接受,明明他看起来也不是多正直的人。
“哼,是吗?”姜漾轻笑一声,踩碎一只不小心远行的陆地生物。
蜘蛛的尸体变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形,粘在甲板上,姜漾移开脚,趴在栏杆上,用他惯用的,具有十足迷惑性的表情,笑得甜蜜。
“但系我本性难移呀。”
就和不能让十年老烟枪一朝戒烟一个道理,袁蓓听后很是不屑地挥挥手,表示:“你是压根没想戒烟,肺都坏完全了,还说自己没有抽烟。”
不只是肺。
陆地彻底看不见,四周都是茫茫一片,深色又昏聩的海水,姜漾在它们中间,空气也包围,变成让他窒息的杀器。
不只是肺,他的全部,由一张尚且看起来光鲜的面皮暂时保管,内里的肉和组织,早就开始腐烂,流出脓液,剩下白骨。
轮船历经一天时间,在隶属大陆海域的一个东南边小岛停靠。
除了吃饭,姜漾几乎在船上睡了全程,但身体的疲惫丝毫没有得到缓解,他做一些睡醒就忘的梦做得头晕,越睡越累。
下午五点,轮船靠岸,可能是脸色太不好看,又或是着陆那刻脚底带来的巨大的,稳重的不真实感让他晕眩,袁蓓关切地凑过来,问他是不是晕船。
“不晕船。”姜漾不想让他多问,往接客的人群中望了一眼,说:“来接我们的人呢?”
袁蓓回答:“他说路上出了事故,车子被刮蹭了,要我们等一下。”
因为靠近东南亚,岛上的热带气息很足,码头开阔,十分繁华,道路的两边种满了棕榈树,天也比内陆要更蓝,临近昼夜交替的时间,天还亮着,路灯闪着橙黄色的光,月亮已经弯下去半颗,雪白又沉静地高悬。
有许多人脖子上挂着纸牌,上面用几种国家的语言写了欢迎的祝福语,以及轮船上就安排了下船接送的客人姓名,但更多像是现场找寻生意的小贩分布在各处,有旅客出现,他们会主动地凑到跟前。
姜漾和袁蓓在流动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很容易被当成人生地不熟的迷茫的外来游客,目标十分明显,他们站了五分钟,就有一位皮肤被晒得健康黝黑的高瘦青年上前与他们搭讪。
“两位先生,”他在姜漾面前站定,看看袁蓓,笑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热情地问:“请问需要去市区还是住店呢?”
他的普通话很流畅,但是带点东南亚口音:“去市区的话可以直接走,我给两位一个好的价格,住店的话我知道很多外地人都不知道的又便宜地段又方便的旅店。”
姜漾沉浸在困顿中昏昏欲睡,没什么精神地刚想拒绝,袁蓓就伸手扯了他一下。
“你知道的旅店在哪里?”袁蓓笑着说。
姜漾一下子清醒了,透过反射出路灯亮光的镜片,看袁蓓装作风雅一般的笑。
又转头打量他视线尽头站着的人。
袁蓓和姜漾一般高,小贩比他们矮半个头,黑发黑眼,五官清秀,眼睛很大,嘴唇薄。
是他泡吧的时候会选择的那种类型,姜漾多少听过一点挚友的风流韵事,无语地白他一眼。
一听他们有了解的兴趣,小贩更加来劲,与他们做介绍,将他们没见过的那件物美价廉的酒店吹得天花乱坠。
袁蓓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做出一副完全相信的样子,问他:“那你兼不兼职做导游?”
“我和朋友来这边比赛,比完赛想在这里逛逛。”
答案自然是袁蓓想听的那一种,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小贩又笑起来,看着袁蓓发来的社交平台的名片,说:“袁先生,我叫巴颂,您叫我阿颂就可以。”
姜漾百无聊赖地听袁蓓胡说八道,过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响起来,袁蓓接起来,同对面的人说了两句。
“有点不巧,我这位朋友安排了别人来接,”袁蓓放下手机后继续胡说八道,“我会联系你的,等我找你。”
往小贩花衬衫上的口袋里塞了不少的一笔小费,他揽着姜漾的肩膀,往码头连接到主干路上的出口走。
“你丫能不能别像个孔雀一样随地乱开屏啊。”姜漾把他的手从肩上打掉。
“况且手机上还联系的那位不是才没好上几天吗?”
袁蓓摆摆手,说你不懂。
“我可没打算像你一样,吊死在一棵树上。”他说着,往出口处停着的那部黑色帕格尼挥了挥手,车主是一位年轻的男士,见了他们,也迎上来。
“你这死出,”姜漾骂他:“以后有你好受的报应。”
前来接他们的人两人都熟识,就是姜漾认识的锦标赛的主办方家族的继承人,那位姓氏很少见的朋友,名叫图缘。
图缘深谙待客之道,车子驶入主城区后,带他们先去了当地一家极富盛名的餐厅吃晚饭。
咖喱散发出醇厚的辛辣香气,包裹软嫩的蟹肉,罗勒独特的味道结合猪肉被大火炒后的烟火气,冬阴功汤颜色红火得正好。
姜漾被轮船晃了一天,正处在没睡好导致的昏昏然的后遗症中,对美食不是很感兴趣,看着转桌上掠过自己眼前的盘子,隔很久才动一次筷子。
图缘笑着说:“怎么了姜小公子,没胃口啊,就逮着沙拉可劲儿薅。”
姜漾怏怏地抬眼皮看他一眼,恰好青木瓜沙拉又转到他面前,于是他拿起筷子,又薅了一口。
图缘关了自动转桌的按钮,让沙拉停在姜漾眼前,清清嗓子,面色严肃起来。
“你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帮你做好了,你答应要告诉我原因。”
图缘身材高大,梳了十分成熟的发型,虽然穿着私服随意休闲,但正色起来的样子不难看出他身份显赫,给人一种十足的威慑力。
姜漾没脸没皮惯了,没被他吓到,往沙拉里挤了点酸柠檬汁。
下船时和袁蓓说不晕船,在图缘车上时胃里却越来越难受,有点想吐,便急于吃一点清爽的东西往下压。
“我原本不想问你,这是你自己的事,但是太危险了,出点什么事我就是罪魁祸首,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图缘敲敲桌子,催促道。
图缘没有明说,但姜漾知道他问的是让他内部操作,将同组竞争对手变成那位热爱搞小动作的Leal先生的事情。
“没什么理由啊,想向世界级一流选手学习技术。”姜漾打哈哈。
“去你的,”袁蓓啃完一条火山排骨,抬起头用手肘顶他,“你敷衍谁呢,我们又不傻。”
姜漾原本想说那不见得不傻,但是饭桌上的两个人都同时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看,他就不说了。
“我说了你们别骂我。”姜漾给他们打预防针。
图缘耐心告罄,“嘭”拍一下桌子:“快说。”
“就是要危险才好,能弄出点伤更好,我让我前男友来观赛了,还威胁他有他在的话我才在意自己的死活,万一他看了心疼呢。”姜漾说,眼睛又笑得弯起来。
沉默十分诡异,姜漾讪笑一声,知道这是暴风雨之前短暂的平和与宁静。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图缘腾地一下站起来,袁蓓没想到是这种回答,巴掌落在他的背上。
姜漾赶紧说:“说好了你们不许骂我的。”但没人听他的。
“你真是疯了,”袁蓓咬牙切齿道:“你有没有考虑过,要是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姜漾完全考虑过,不过更多的是考虑一些别的方面。
“遗嘱立好了,我有办法把你择出去,我妈也不知道,”姜漾慢吞吞地说:“我有分寸的,别那么紧张。”
“你有个屁的分寸。”袁蓓恨铁不成钢地说:“他就那么好,值得你命都不要。”
“命是要的。”姜漾反驳。
“但他就是那么好,”他咽下最后一口沙拉,“我拼了命都想得到。”

第50章 谁是谁朋友
锦标赛于次日早上十点钟准时开始,赛前选手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更衣间以及休息室,并被要求不允许私下见面。
袁蓓作为姜漾的私交自然可以随意出入休息室内,图缘则因为需要避嫌,一个早上都没现身。
“陈木潮还没来啊。”袁蓓半躺在沙发上吃主办方给选手提供的水果。
由于私家侦探为他传回的消息有延时性,加上姜漾现在也因为一些自己的原因,不愿意去提前透支陈木潮的动态,所以现在他也不知道陈木潮来不来,什么时候来。
见他不说话,袁蓓大约是想让他放弃一些危险的想法,接着悲观地劝他:“比赛都快开始了。”
姜漾逃避问题,不想聊,虽然他的确因为陈木潮在赛前心神不宁,完全没有即将开赛的紧张感。
但他自己能想,别人不能说,于是他也给袁蓓找不痛快,顺便转移话题道:“昨天你勾搭的那个小导游呢,你不去和他聊天?”
一大盒色泽鲜艳,汁水饱满的热带水果全部进了袁蓓的肚子,他又露出志在必得的笑。
“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的,哪能像你一样。”
其实姜漾十分想问他这样是哪样,但为了避免话题又回到他身上,也为了再过分频繁地惦记陈木潮,于是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难得地没有与袁蓓争论。
九点半时,姜漾换好了机车服。
他的机车服是私人定制,采用红白两种撞色,胸前有几个很有设计感的图标,以及一些赞助商的品牌商标。
他拎着头盔往外走,迎面碰上一个金色头发的外国男人,听到动静,那人也看了过来。
视线对撞的一刻,姜漾看到一对蓝色的眼珠,但并不是特别明显,休息室走廊里开了灯,自上而下打到脸上的时候,才能勉强分辨。
“你好。”那人见了姜漾,居然用中文向他问好,姜漾不着痕迹地打量他两秒,也说“你好”。
“很期待你的表现,姜。”居然又叫出了他的名字。
姜漾笑了笑,然后在那人转身时,看到了他印在衣服后的名字——Leal。
陈木潮到达港口的时间是早上八点钟,距离锦标赛开赛还有两个小时。
他走出船舱,未给小岛良好的城市建设多留两道目光,他漫无目的地观察了下四周,突然衣摆被扯了扯。
他往身后看,阿颂睁着大眼睛,露出漂亮整齐的牙齿。
“这位先生,请问是要去市区么?五块钱一位,马上就能走。”阿颂笑着说。
陈木潮回忆了一下在手机上搜过的地图,想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硬质卡纸制成的观赛入场券,指了指上面的地址,问阿颂能不能去。
阿颂看到门票后肉眼可见地愣了愣,隔了几秒,又标准且公式地笑起来。
他对陈木潮说:“先生,太巧了,我正好也要去那边,昨天有位客人邀请我看比赛呢。”
“但是这个地方不在市区内,得加一点钱。”他又补充。
虽然陈木潮没有了解的兴趣,但从阿颂口中,他得知阿颂昨天遇上的那位客人十分热心肠,不仅说要邀请自己看机车比赛,还要聘用他作为专属的导游。
按照行情,专属导游赚的钱可比在码头拉客赚的多得多。
“其实我感觉那位先生可能是想和我做朋友。”阿颂坐进驾驶室,熟练地换了手动挡,他的手很小,手掌很薄,捂在方向盘上显得像小孩子偷偷开大人的车。
车是能坐下六个人的面包车,银色的车门和车头都有些老化的趋势,上面有洗不干净的黄色痕迹,后备箱里放了许多杂物。
做什么样的朋友不好定义,阿颂没有说,陈木潮也没有往这个方向深想。
陈木潮心不在焉,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笔挺又高大的棕榈树,顺口往下问道:“那你想跟他做朋友吗?”
“哈,这是什么话,”阿颂笑了一声,眼珠狡黠地转了半圈,“赚钱而已嘛,只要有钱赚,大家都是好朋友。”
小岛面积不大,举办锦标赛的场所远离市区,陈木潮靠在椅背上,阿颂人很活泼,但活泼浮于表面,只是为了活跃气氛,亲近游客,获得好感,好收获更多的回头客。
阿颂问陈木潮是一个人看比赛,还是有别人一起。
陈木潮被他叨得有点困,说得很少,但还是尽量回答了,说:“朋友比赛,我来看他。”
“哦,朋友。”又提到这个词,阿颂应了一声,接话道:“那你们应该关系很好。”
很好吗?
陈木潮无声地笑了笑,没有选择与阿颂深入话题。
通往赛场的路上人很少,车也不多,道路通畅,周边房屋零零散散没有几座,但他们运气不够好,每一次红绿灯都碰上,阿颂嘴上没说什么,但话少了许多,情绪也不如一开始高涨。
终于,他们在离停止入场的十分钟前赶到了赛场入口,阿颂没有入场券,陈木潮没有问,但他主动向陈木潮摇了摇手机,说没关系,然后打了个电话,报了自己的位置。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又挂断,阿颂转述道:“他说来外面接我。”
陈木潮点点头,付了钱,没有要等阿颂的意图,阿颂也挥挥手,说再见。
快接近检票口时,陈木潮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西装西裤,戴着眼镜,脸很俊秀,脖子上挂着大约是内部人员的名牌,弯下腰,正和检票的工作人员说着什么。
工作人员犹豫了一会儿,朝他点点头,那人便向陈木潮走来。
两人步伐都没有停顿,只是在错身的时刻,陈木潮听到有人叫他。
“陈木潮?”袁蓓又倒退两步,回来仔细端详陈木潮的脸,“是你吧?”
陈木潮也看向他,过了几秒,认出来人,微微颔首。
“我是袁蓓,你还记得我吧?”袁蓓见到他,不知为何,陈木潮从他脸上看到一些兴奋和紧张,他没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便点点头。
“我记得你。”他说。
阿颂从陈木潮背后跑过来,在袁蓓身前停下,看看他,又看看袁蓓,说:“真的这么巧吗,”又对袁蓓解释:“我和这位先生一起过来的,他坐了我的车。”
袁蓓温和地看着他,用一种让人感到羞涩但很舒服的语气问阿颂,什么时候也让我坐坐你的车。
阿颂立即从善如流地露出十分欢迎的笑容来,但陈木潮觉得他大约是在打发和敷衍袁蓓。
“两位也是朋友吗?”阿颂漂亮的大眼睛里露出些求知的意向,看起来对陈木潮和袁蓓的关系很感兴趣,也早就把他们两人当成了朋友。
陈木潮装作看不出来。
但和袁蓓也只是见了一面,在三年前。
姜漾与陈木潮确定了关系后,也渐渐开始恢复了一些必要的社交。
他不主动去联系姜哲驰和代绮,一方面是觉得与姜哲驰的社交是完全没有任何必要的,另一方面则是没有想好要如何面对代绮。
就算代绮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姜漾太久没见她,感觉都快要不会和她说话了。
在酒吧终于招聘到邓蓁蓁满意的舞蹈和唱歌演员后,袁蓓给姜漾打了个电话。
彼时陈木潮刚洗完澡,而姜漾已经在床上躺好,陈木潮凑过来亲他的嘴唇,袁蓓的电话打进来,陈木潮看他两眼,移开了身体,但很刻意,好像在忍受什么一般。
姜漾觉得他大概是想做,在心里笑话他两声,把袁蓓的电话接了起来。
“漾仔,”袁蓓在电话那边告诉他:“我父亲下周要去路港做实地考察,我和他一起,顺便来看看你怎么样?”
“什么考察?”姜漾回忆了下袁蓓家里在做的生意,问他。
袁蓓说:“无线网络覆盖的实景考察。”
又抱怨他:“你重点怎么找得这么不好,难道不应该对我的关心感激涕零吗,怎么在意实地考察。”
姜漾打断他,说你来,请你吃饭。
电话就打了不到五分钟,姜漾拿下手机一看,三分四十三秒,不算很长,都不到姜漾为他们的以后设想的几千万之一,但陈木潮躺着,背对着他,好像不太高兴了。
姜漾没什么不高兴的,反而觉得陈木潮这个样子幼稚得可爱,挪过去环住他的肩膀。
“你干嘛呀,”他推推陈木潮,又去亲他的耳垂,“发什么脾气呢。”
陈木潮一动不动,说没发脾气。
但姜漾对他的态度感到新鲜,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问:“你就有发脾气,怎么了?”
陈木潮大概被他问烦了,或者是对姜漾的追问不好意思起来,他睁开眼,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仰视姜漾。
“给你打电话的是谁?”陈木潮问。
姜漾说:“袁蓓,我发小,我跟你说过的那个。”
陈木潮这才看起来没有那么有脾气,姜漾告诉了他袁蓓要来的日期,问他们要不要也见一面。
陈木潮想了想,说可以。
他这几天依照姜知呈的指示,慢慢地把大学时的课本重新看了回来,压箱底的书放满了床头柜,陈木潮还是每天早晨三点半起来,傍晚回到家吃完饭后,就在床上坐着看他以前的那些教材。
姜漾有时候会陪周颖月和庄缪聊天,但实际上他更愿意待在陈木潮身边,什么都不说,房间内只有书本翻动的沙沙声,偶尔他陪困了,就直接睡在他身边,只是每次醒来的时候,身上的被子都是盖好的。
那本彩色内页的宇宙图谱也被翻了出来,陈木潮说姜漾这种外行也是看得懂的。
姜漾随手指了一副插图,问:“你以后也会画这种星图吗?”
陈木潮的回答十分中规中矩,也非常客观:“不一定,现在科技发展水平提高了太多,很多星图用计算机就能还原,很少手绘了。”
姜漾点头,心里却不像上一次问姜知呈这个问题时感到那样遗憾。
和袁蓓见面的时间约在下周一,姜漾选了一家小餐馆,但袁蓓听说他被姜哲驰要去所有的现金后,就很无所谓地说不用。
“就在你工作的地方见一面吧,”袁蓓说,“不用那么麻烦。”
于是下周一的下午五点钟,六个人加上几个刚上工的演员就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气氛坐在了邓蓁蓁酒吧最大的一个卡座里。
好在袁蓓和邓蓁蓁性格都外向,姜漾还没怎么热络气氛围,又有林昂酒水的加持,几个人熟悉的很快。
陈木潮打过招呼以后就在一边当背景板,而方庭是另一块背景板。
袁蓓的本意当然是来看望姜漾,毕竟他们好久没见,但另一个目的是试探这个姜漾初恋的老底,陈木潮不怎么说话,他就不是很试得出来。
“这样吧,”袁蓓提议道:“玩不玩国王游戏,真心话大冒险也可以。”
陈木潮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其他人好像都没有意见,现在拒绝不仅会让姜漾为难,更会将刚好起来的气氛弄僵,陈木潮利弊权衡一会儿,便也同意了。
酒吧里纸牌算是必需品,林昂洗了牌,“啪”一下全部拍到木桌上,再往右搓开一排。
“不弄太复杂,就比大小吧,牌最大的问牌最小的。”邓蓁蓁摩拳擦掌,先抽出一张。
姜漾跟着抽出一张牌,草花9,中规中矩的数字,他心里也没有太多波动,转头去看陈木潮的牌,甚至有点自私地不想陈木潮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一些平时不愿意说的话。
但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陈木潮面无表情,最后一个拿牌,在万众瞩目下甩出一张大王。
袁蓓笑着骂了句脏,把自己的方片A往桌上一推,说:“来吧,大冒险。”
虽然陈木潮手握大王,权力顶天,只是他实在没有什么娱乐细胞,转头问姜漾:“你要不要,牌给你,你来问他。”
“你俩同流合污!”袁蓓气得磨牙,“一丘之貉!狼狈为奸!”
邓蓁蓁笑得肚子疼,安慰袁蓓说没事的,你也知道他俩就那样。
她含沙射影完陈木潮和姜漾,又随口说:“反正就这一局,你就当吃亏是福吧。”
袁蓓静了静,觉得邓蓁蓁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姜漾夸张的笑声中抱着林昂来了十个蹲起。
原以为闹剧终止于此,但没想到的是,陈木潮次次最后抽牌,次次拿到最大的数字。
在他扔出一张梅花J,而在座众人都没有一个数字大过他后,邓蓁蓁连连赞叹他的运气,然后一桌人眼看着陈木潮重复适才数局的动作,头都不偏一下,把牌递给姜漾。
“你俩一点意思都没有。”袁蓓晃晃脑袋,也不掂记着要试探出陈木潮什么了,姜漾要是真的喜欢,他是没有资格插嘴的。
经过讨论,陈木潮这个傀儡皇帝被成功架空,而姜漾被迫弃权,大权旁落至另一个拿到梅花10的演员姑娘身上。
方庭面前摆着一张方片2,想了一会儿,说:“真心话吧。”
问题十分经典老套——“你现在最想要结成爱侣的人是谁?”
方庭愣了几秒,去看姜漾手上厚厚一沓陈木潮抽到的国王牌,以及陈木潮酒杯里晃着一半的蓝莓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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