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回南—— by尤里麦
尤里麦  发于:2023年07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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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手捅伤父亲,自深圳逃亡至路港。
但没想到在那里偶遇在照片上一见钟情的人,还被他带回了家,我差点没被这好运冲昏头脑。
陈木潮过得差劲,身上背负巨额债务,一天打三份工。
就算这样,我觉得他还是太好。
而我呢,
我最可恶,雇人监视他的动态,找朋友编写他详细的个人资料,不择手段地想要知道他的消息。
谎言被戳破的那天,我被家人抓回深圳,他的号码也变成空号。
直到三年后,尽职尽责的私家侦探更新了陈木潮的动态,资料上说他有了结婚的对象。
我想我的卑劣还是改不了,我必须回去制止。
谁知再见面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沙滩上,没有反抗地咬碎了我喂给他的压片糖果。
“回来干什么?”
压片糖果起了作用,他面无表情,但手上的劲大得出奇。
“别怪我,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正文第三人称】
回到四年前与我濒死的那个哥偷情
CP1255943
藏族滥情攻×港岛美人受
CP1304994

陈木潮叼着烟,没装不认识姜漾。
但姜漾还是姜漾,就算过去三年,他还是像陈木潮说的那样“没脸没皮”。
三角洲风投公司女总裁独子,子承母业主修金融,副业也有但家人无法赞同,三年前国外进修,近日回国,具体日期尚不明确。
女总裁近年身体不好的传闻传给了深圳数家新闻报社,不必经由专家推论,也能猜到继承人回国是为了挽救连日下跌的股票趋势。
但在这里,陈木潮眼见为实,的确看到了立体鲜活的姜漾,并对他说话,要他不得不想起三年前荒诞的鱼水之情。
陈木潮这里没有需要姜漾拯救的股票,这样的人,出现在他面前只可能是意外。
姜漾早就被陈木潮骂惯了,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男士皮鞋站在路港菜市场的一滩污水上,刚下过雨,裤腿上溅的全是泥点子,他还有心情朝陈木潮笑。
陈木潮刚给顾客送完食材回来,一来就看到自己家鱼店门口站了个姜漾。
他不想和姜漾说太多话,三个字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就视线平直地路过他,拿钥匙去开了卷帘门。
说姜漾是穿着西装从大城市坐飞机两个小时跑到路港菜市场里找陈木潮买鱼,陈木潮是完全不会相信的。
姜漾没动,陈木潮叫他滚他也不滚,说一些废话:“陈木潮,你这破烂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说得很有责任感,甚至带了一些管教。
光听姜漾说话是很有气势,不卑不亢的,但看他的脸,就是明显不适应路港的湿热,泛着红,淌着汗,看起来就很柔软的黑发黏住脸。
路港是这样的,夏季潮湿闷热,万里无云气压极低,多走两步都叫人喘不上气来,偶尔得一口空闲,吸进去的空气都带着鱼腥味。
陈木潮热得都难受,在鱼店里开了个风扇对着吹,更何况是姜漾这样好家庭的人。
姜漾现在主意大了,不听陈木潮的了,好像以前那个陈木潮说转过去就转过去,张开腿就张开腿的人不是他。
但陈木潮说话不喜欢说两遍,姜漾不滚,他就换了个问法:“你来干什么?”
姜漾这时候记性倒是好了,记得以前和陈木潮说的话了。
姜漾走进陈木潮的鱼店,旁边的塑料水箱里有尾翅中鱼换了个方向游,尾巴甩起来的带着腥味的水撩了姜漾一手。
他没管,也不擦,只顾着和陈木潮说:“陈木潮,我来让你娶我。”
陈木潮拿着刀在杀鱼,鱼鳞和内脏流了一整个橡胶手套,帮他挡了下歪了一度的杀鱼刀。
他从一堆鱼的尸体里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了姜漾一眼。
然后骂了句脏话,鱼也不杀了,刀和手套全扔案板上,烟也掐了,过了三秒,又点一支新的。
原本陈木潮觉得,姜漾大变样了,陈木潮什么都没变。
鱼店还是开在这个角落,抽的烟还是红河,路港的夏天难过得一点和从前没差别,他陈木潮还是穷得叮当作响。
陈木潮什么都没变是对的,只是姜漾不应该。
他现在明明看着更好了,穿上了陈木潮杀光整个路港的鱼都买不来的衣服,人在大城市被养得更白更好看了,姜漾应该一直这样,不要不变。
但是陈木潮一听姜漾说的话,就知道姜漾和以前相比没有改变。
姜漾离开路港三年,回的是深圳,又去国外上了好的大学,现在算时间差不多要毕业进他妈妈在深圳的大公司工作,和陈木潮一起待在路港的那一年对他来说是污点一般的存在,就不要再提。
况且他又不是陈木潮,他凭什么不变。
姜漾看到陈木潮的反应,也吓了一跳,真的以为是陈木潮被杀鱼刀划到手了,慌慌张张地扑过来要看。
就算带了手套,但味道拦不住,他手上也有蹦出来黏着的鱼鳞,因此陈木潮不是很愿意,闪身躲了一下。
就这一躲,又让姜漾想起来从前。
陈木潮以前干活不小心受伤的时候也是这样躲躲藏藏的,不给姜漾看到一眼,姜漾要软硬兼施,才能勉强让陈木潮放松一点,允许他贴个创可贴上去。
“陈木潮,”姜漾说,“让我看一下,流血又不丢人。”
姜漾的一举一动,姜漾这个人的出现,每分每秒,都在提醒陈木潮,不可以,就算没有流血,不可以再让姜漾回到路港。
更不可以再握他的手。
“姜漾,”陈木潮迅速又把手套戴上了,“你走吧。”
姜漾摇头,摆出一副试图讲道理的样子,但说出的话任性,“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我从深圳过来了就没想过再走。”
陈木潮说:“你也知道你是从深圳来的?”
没等姜漾再开口说什么,陈木潮就又说:“你知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路港的人拼了命想走出去,姜漾身在福中不知福,居然想要回来。
姜漾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我来嫁给你,陈木潮。”
“我来嫁给你。”姜漾轴得陈木潮都没眼看了。
陈木潮说:“你是我谁你就要嫁给我。”
陈木潮的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重,打定主意不叫姜漾动心思似的:“你问都不问我现在有没有老婆,况且两个男人,你怎么嫁我?”
他咄咄逼人的架势一摆出来,姜漾就很难嘴硬了,抿着嘴,又冷冷清清的一副样子站着,在菜市场里显眼得不行。
姜漾的嘴唇张了合上,合上再张开,就是没一个音儿发出来,陈木潮就知道他又欺负人欺负得狠了。
不过他要的就是这效果,于是转回去继续给鱼开膛破肚,掏心挖肠。
半晌,姜漾才有了一点动静。
姜漾说:“是你以前答应过我,我才回来找你的。”
陈木潮笑了声,不当回事:“你以前还说永远留在我身边,一步不往外走呢。”
“我那是——”姜漾一听陈木潮说这个就急了,要解释。
“行了。”
陈木潮打断他,刚分开那会儿,陈木潮挂姜漾电话的次数占到总数的百分之八十,剩下百分之二十,陈木潮接起来,姜漾就是要和他解释这事。
那段时间陈木潮快被他烦死了,电话卡拔出来一折,没管有害垃圾不能随便乱丢的原则,一挥手就扔大海里了。
陈木潮不想再听姜漾说一遍了,对姜漾说:“你没别的事就靠边站站,我还要做生意的。”
陈木潮在姜漾看来也没什么变化,肩宽腰窄腿长,好看得不像是路港卖鱼的小贩,嘴和心肠还是又毒又硬。
姜漾从陈木潮的鱼店里走出去,但一直在周边徘徊,转转悠悠就是离不开陈木潮的视线范围。
只不过现在人都不在陈木潮店里了,路港也不是他挖出来的,陈木潮没什么理由再干涉姜漾往哪站。
但姜漾只要存在就足够刺眼,陈木潮大半个下午被姜漾晃得心烦意乱,提早两个小时关了店。
同时也做好了姜漾会跟上来的准备。
陈木潮骑摩托回家,姜漾目光灼灼地站在陈木潮的摩托旁边,说:“我今天下午见到了黄阿婆。”
三年前就很喜欢姜漾的卖水果的黄阿婆,问姜漾这几年去哪了。
姜漾说:“出去外面念书,现在念完回来了。”
黄阿婆说:“怎么不留在外面呢,”又说:“是为了阿潮吧?”
姜漾一点头,黄阿婆就说:“就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
谁都知道出了路港就不该再回来,只有姜漾不知道。
陈木潮没答话,但他也走不了,因为姜漾抓着他摩托车的车把,这么热的天,他也不想走着回去。
他说:“姜漾,放手。”
姜漾不放,“陈木潮,我来你这边等了你一整天。”
陈木潮有一万句话等着姜漾这句道德绑架,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说。
“你住哪?”陈木潮听见自己问。
姜漾的眼睛几乎一下子就亮起来了,快速地报了个酒店的地址给陈木潮。
陈木潮点点头,姜漾说出来的酒店算是路港还可以的那间,生活质量不会没有保证。
“姜漾,”陈木潮告诉他,“我现在带你去吃饭。”
陈木潮说话,确实不喜欢说两遍。
但对着姜漾,陈木潮还是说:“吃完饭,你就走吧。”

第2章 名为沙虫的海鲜
又坐上陈木潮打两三次火才能起步的摩托,姜漾把陈木潮劲瘦的腰抱得很紧。
陈木潮身上的黑色短袖T恤太吸热,太阳光一照射有点烫手,姜漾额头抵着陈木潮的背,突然觉得这摩托被陈木潮开得太快了。
“你现在不住岭村社区了吗?”姜漾的音色很亮,好听又干净的声音,被风刮跑一大半,就剩下一小点,从陈木潮背后传到陈木潮的耳朵里来。
岭村距离陈木潮卖鱼的菜市场很近,里头住的人大多做一些小生计活,陈木潮是他们中的一个。
陈木潮戴着头盔,风再一吹就没太听清,问:“什么?”
姜漾乘人之危,行陈木潮开车没法管他之便,坐直一点,抓着陈木潮腰上的衣服,快趴到陈木潮肩上去了。
“我问你现在是不是不住岭村了。”姜漾美滋滋地又说了一遍。
陈木潮果然没空管他,只说:“住。”
姜漾疑惑:“那我们现在去哪?”
要是陈木潮带姜漾回家吃饭,不用开这么久的车。
姜漾不需要再说更多,陈木潮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带你去外面吃。”
哪知道姜漾一听就不乐意了,在后座动静更大:“我不想去外面吃,我要你给我做饭。”
以前都是陈木潮做给他吃,所以他默认现在也是这样吃。
身后的人像手臂上长了吸盘的八爪鱼一样,陈木潮害怕姜漾真的到时候要蹬他鼻子上他脸了,就放慢了车速,在路边把摩托停了下来。
“我家的东西就那么几样,你还没吃腻掉?”陈木潮转回头平静地说,问句都听不出语气。
姜漾动也不动一下,懒声说:“你做的我就吃不腻。”
他这样说话暗示性太强,陈木潮完全能听出来,但可惜他是个铁石心肠的。
“姜漾,”陈木潮说,“我是主你是客,家里那些东西太简陋,做东不是这样一个道理。”
姜漾也不是傻的,陈木潮不想把他往自己家里带,想得也还是和以前一样多。
只是现在陈木潮说话带着那么点儿委婉了,不会像以前那样,冷淡地跟他说:“我一个小市民,惹不起你这样的人,把你照顾好,你出什么别的事情也怪不到我头上。”
说这样话的人姜漾认识四年,追了半年,得到半年,失去三年,想念三年。
他不是个任人好拿捏的,长腿往前一伸,碰上陈木潮的小腿,说:“那我是客人,你听不听我的?”
姜漾带着泥点子的黑色西裤蹭了下陈木潮同样溅上泥点子的黑色运动裤。
陈木潮不说话了,他很少有被人堵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就算是面对追债的那些恶徒,口头上都是不怎么吃亏的。
姜漾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也清楚陈木潮又在心里偷偷权衡利弊。
“你不嫌弃就行。”陈木潮重新打了火,头盔摘下来,扣在姜漾脑袋上。
外面的东西终归没有家里干净,姜漾肠胃不好,去陈木潮家里吃,他能最大程度上保证姜漾不吃出问题。
没出问题就不用负责,只是一顿饭,姜漾吃完就走了,陈木潮没有那么小气。
摩托又“空空”响,颠了一路,载着姜漾回了岭村。
岭村就是路港里头一个最破小的城中村,屋子和屋子之间建得很近,打开窗伸个手,能把另一幢楼里对着的那户人家的窗也打开。
刷着土黄色漆又掉了大半的筒子楼在岭村有很多幢,陈木潮领着姜漾进了其中一个。
“你搬家啦。”姜漾还记着以前陈木潮带他回的哪儿。
陈木潮带他在逼仄的楼道里上了二楼,摸了钥匙开门,说搬了。
门不是陈木潮关的,他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钥匙都没来得及挂起来,身后的姜漾就“嘭”很响的一声几乎是把门摔上了,有些年纪的铁门抖了抖,勉强关严实了。
紧接着陈木潮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将他往前推了两步踉跄。
姜漾抱上了陈木潮的腰,半个脸侧着贴上了陈木潮的背。
陈木潮住的地方很小,但是很干净的,东西少,看起来不太温馨,好在灯发出些暖黄的光,勉强达到了姜漾想要的那种暧昧氛围。
陈木潮心里动了动,吓到的成分占大半。
他对这些小打小闹没什么表示,让姜漾抱着,虽然他是有力气去扯十个姜漾下来,但也知道自己的手劲大,给人细胳膊细腿的弄疼了,他不想麻烦跟人道歉和解释。
他不抵抗,姜漾还是个不知道见好就收的,一定要一直抱着陈木潮,等他开口说“你到底还吃不吃饭”,才笑眯眯地放开缠住陈木潮身体的手脚,说:“吃。”
陈木潮说的没什么错,他家的东西就那么几样,这几个菜姜漾早就全吃过一次了,但它们在饭桌上同时出现的概率还是小,今天倒是一样没缺席。
土笋冻旁边一小碗甜辣酱,一碟酱油生菜,陈木潮自己打的鱼丸做成汤,里头飘着紫菜,鸡蛋打散来混着葱花炒开。
陈木潮还给他开了一个香菇肉的罐头,很香,在锅里热过,姜漾以前尝了一次就说喜欢,陈木潮家里就一直有。
姜漾看这一桌子菜难免想多,只觉得这不是菜,这是他们两人的爱情结晶。
再过会儿这些东西就真的要到姜漾肚子里去了,更像爱情结晶了!姜漾是这样想。
说出来怕是又要被陈木潮讲成神经病,姜漾抓着筷子轻轻咬了咬舌尖,没犯这个贱。
陈木潮倒是专注吃饭,头都不怎么抬,可姜漾是喜欢在吃饭的时候一直说话的,陈木潮听到,能回答的都回了。
姜漾问:“现在周姨带着缪缪往哪住啦?”
周姨是陈木潮的小姨,他十八岁之前的法定监护人,大名周颖月,缪缪是周颖月的女儿,今年十五岁上初中,大名庄缪。
陈木潮说:“也住岭村,不过在岭村另一边,有点远。”
姜漾点点头,往白米饭里夹一筷子香菇肉罐头,“现在为什么不一起住了?”
庄缪以前很喜欢他的,那时年纪还小,追着姜漾也叫哥哥,看起来喜欢姜漾比喜欢陈木潮要多。
“陈木潮就是块没有表情的臭铁。”庄缪说,这是周颖月告诉她的,她搬来说给姜漾听。
他当时听完觉得没错误,现在也是。
姜漾三年前走掉的时候,庄缪难过好几天,但不管她怎么问陈木潮,得到的答案都是“不会再见了”。
陈木潮没觉得这些私人的事什么是不能说的:“追债的人偶尔还会来找我,庄缪也大了,不适合一起住。”
换别人这个时候该和陈木潮道歉了,但姜漾没带一点偏见,又往自己碗里夹一大块罐头,手都不抖一下。
因为没有关系,他是陈木潮的话,生活就算再难堪痛苦,那都是没有关系的,姜漾只会从那些难堪和痛苦里提取出陈木潮这个人,然后带到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别老吃罐头,没什么营养。”陈木潮看见了,随口提了一嘴。
但很快他就后悔,因为姜漾说:“陈木潮你看,你好关心我,你果然心里还有我。”
他笑着夹了一筷子炒蛋,太得意了就一口全塞下去,吞咽的动作因为兴奋急了些,然后成功又把自己噎到。
姜漾咳得地动山摇,刚关上的老铁门差点又被他咳倒下来。
“……”陈木潮这三年就再也没见过这样的,一点办法都没有,拿热水壶给姜漾倒了热水。
水是半温着的,姜漾接过去几口喝完了,又坐在塑料高脚凳上喘了会儿气,才缓过来一些。
“谢谢你。”姜漾抿着唇角笑,眼下那粒黑痣被面部肌肉牵动,生动地晃了晃。
陈木潮多看了一眼,也只敢多看一眼。
姜漾顺过气来了,没安静多久,继续边吃边和陈木潮聊天。
他的下一个问题更加直击灵魂,“你现在还欠多少钱?”
陈木潮见他不避讳,也平淡地说:“四十三万多七千。”
比上次他问的时候少了十多万。
是姜漾今年压岁钱的三分之一不到,这还是姜漾妈妈说害怕姜漾乱花,收缴了部分的成果。
陈木潮没觉得姜漾这样问冒犯到他,姜漾也知道这一点,他和陈木潮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讲什么。
“好的。”姜漾用筷子插了一块土笋冻,蘸了甜辣酱,没一点犹豫就放嘴里了。
陈木潮怕姜漾忘了,貌若好心地提醒他一句:“这是用沙虫做的。”
姜漾嘴里在嚼土笋冻,给了陈木潮一个不解但理所应当的表情,说:“我知道啊。”
说是沙虫,其实就是海鲜,陈木潮吓唬人的时候,姜漾找回一点他们没分开的错觉。
“我记性没那么差,”姜漾说,“陈木潮你少使坏,我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
以前——陈木潮拿着筷子言语恶劣,也遵守约定耸动腰肢。
姜漾咽下那块土笋冻,缓缓说:“吃一块做一次,对吧?”

姜漾再怎么斯文地细嚼慢咽,这顿饭也还是吃完了。
只是没什么意思,姜漾觉得陈木潮这人真是不禁逗,他糟话说完,陈木潮就不理他了,要姜漾说五六句,他才“嗯”一声。
也不管姜漾说的是什么,光“嗯”,别的什么都不说。
陈木潮吃饭快,坐在桌旁盯着姜漾把东西吃完了,站起身去收了碗。
厨房本来就小,姜漾一挤进来,陈木潮转都转不开身了,只能放小了动作,说:“姜漾,你出去。”
姜漾抱着手臂看他,明知故问:“去哪里啊?”
姜漾的眼角和唇角都天生上挑,不需要做什么表情,看着就没什么烦恼。
“说了让你滚回去,”陈木潮手上沾满了洗洁精打出的泡沫,没看姜漾,低着头,“怎么来的怎么走。”
陈木潮本来不是这个意思,但好像也真的一点不打算留姜漾,就当是姜漾花一天休息时间出来找以前认识的人吃了顿饭。
无论陈木潮做什么决定,都影响不到姜漾。
“我房间没退,今天晚了,在路港住一天。”姜漾站在陈木潮身边,背靠着厨房狭窄的门框,说出了陈木潮想要听到的话。
陈木潮又“嗯”一声,把手上的泡沫洗干净了,要送姜漾回酒店。
“手机号码自己输一下,明天上飞机之前和到家以后都给我发个短信。”陈木潮说,把自己的手机拿给姜漾,去房间里换衣服。
姜漾接过陈木潮的手机,输完号码以后对着碎掉的手机屏按了好半天通话键才拨出去。
陈木潮换衣服换裤子就几十秒,出来以后还是一身黑。
“陈木潮。”姜漾知道这人好看,五官深刻,不打扮也健壮野性的美感藏也藏不住,一时间眼神就黏在陈木潮身上下不来了。
姜漾又走近他,语气笃定地说:“我手机号码三年没有换过。”
他的睫毛快要刷到陈木潮脸上了,陈木潮才轻轻按着姜漾的肩膀,稍用了点力气把他推开一些。
“是我不记得你手机号码。”
陈木潮从姜漾手里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也按了半天,才把手机上打给姜漾的电话挂掉。
“你不记得不代表我不记得。”姜漾的白色短袖衬衫被风扇吹得往后鼓出一块,腰线贴在衣料上,勾出窄而细的肌肉线条。
“陈木潮,怎么办啊,”姜漾说,“我一直记得,我没忘记过。”
陈木潮这次一眼也没看。
姜漾又不太懂事了,说让陈木潮不知道回什么的话:“你原来电话号码那串数字,我现在都能倒着背出来。”
他不矮,头顶到一米八六的陈木潮的嘴唇,虽然瘦点白点,但也算是很出众的成年男性的体格。
力量上也同样,姜漾伸手抓住陈木潮的胳膊,用了很大力气,生生把陈木潮都抓疼。
陈木潮原本也没想反抗,原则就是不跟他发生肢体冲突。
于是姜漾就这样什么阻碍都没有地吻上了陈木潮的嘴唇,只是那双薄唇闭得紧,姜漾再怎么努力,都只能舔舐到陈木潮一点牙齿。
最终还是姜漾先放弃,手掌还按在陈木潮肩上,脸和身子都退开。
他把自己亲得有些胸闷,看着陈木潮,眼睛里有埋怨,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陈木潮还是那张什么都看不出来的脸,也看着姜漾,说:“走吧,送你去酒店。”
姜漾献身被反复拒绝,心情也不是很好了,坐在陈木潮的摩托上,抓住他衣摆的劲都小了许多,情绪显然比下午要沉重。
路港不大,陈木潮三十二年都住这没出去过,对这小地方摸得很熟,载着姜漾在各种各样的楼之间绕来绕去,不像姜漾那样找了大半天,就带姜漾到了酒店门口。
姜漾的行李都放酒店房间里,现下除了手机干干净净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从陈木潮车上下来。
没有收获,陈木潮冷心冷情的,做的表情都不重,姜漾没能如愿把他带上去。
“上去吧。”陈木潮长腿撑在地上架着摩托。
姜漾站着,看摩托上坐着的神色淡漠的男人,他并不想上去,整个路港里除了姜漾本人,就属陈木潮最知道。
路港的夜晚比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看的白天还要不好看,而黄昏时尚有落日的橙色天光洒在大海海面上,比现下粗制滥造显得廉价的夜市灯牌多出一点欣赏的价值。
姜漾愿意为这样的夜晚停留数小时,对陈木潮来说就是十足的仁慈了。
姜漾转头很深地看了陈木潮一眼,一言不发地抬脚往酒店里走,转过前厅的服务台,就看不见了。
陈木潮看着他进去的,但他也没走,双手撑在车头上,一下没姜漾看着,突然觉得全身脱力,骑摩托的力气都没有了。
姜漾愿意放弃就最好了。
很多的人路过陈木潮,有些结伴走的小姑娘会看向他,走过了还回头一两次。
陈木潮不想装什么气质深沉,稍微花了一点精力,将自己和摩托转移到一个不远的角落的暗处。
口袋里早上买的软甲红河香烟一盒五块五,他早上忙着送货,中午下午忙着和姜漾周旋扯淡,烟盒里只少了两支。
他手不抖地抽出一支点燃了,就放到嘴里。
陈木潮明天早晨三点半要起,去码头挑刚捞上来的鲜鱼,再骑车送到排挡里去,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四十,待在姜漾住的酒店楼下抽烟,浪费时间也没有意义。
姜漾的路港旅行的确影响不到姜漾,却能完完全全影响到陈木潮。
陈木潮一碰烟酒就走神严重,眼里连焦距都没有,以至于手机在口袋里震半天了,才被陈木潮发现,随后艰难地接了起来。
“你妹妹下周开学,前面两个月的生活费不用你给,你给她交个课本费,包个书皮就行了。”周颖月自岭村的另一头给他打来电话。
“知道了。”陈木潮吐了一口烟。
周颖月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陈木潮哑着声音,“你是不是又抽很多烟?”
陈木潮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轻了一半的烟盒,说谎:“没有。”
周颖月管不住他,也懒得唠叨一个三十二岁的男人,刚要挂电话,手机就被庄缪抢了去。
“哥。”庄缪在那头叫得很好听,陈木潮做无用功地将烟从听筒处拿远了。
庄缪问他:“下周我开学,你能不能来接我放学?”
庄缪有个长得帅的哥哥,庄缪几乎和她们班上的每一个同学都说过,她自然是很神气的,小地方的人活成什么样都大差不差,普通人不会因为陈木潮杀鱼就不待见他。
长得好看就变成一种没什么用的资本。
“不能。”
庄缪下午五点半放学,那个时候陈木潮抽不开身。
“妈你看,陈木潮又凶我!”庄缪没达成目的,瞬间就不尊重了,对陈木潮直呼其名。
庄缪告假状,陈木潮没理她,和周颖月说明天把钱送去。
电话这才真的挂上了,陈木潮把手机放回口袋,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
亲情和爱情,陈木潮作为男朋友无疑是极其失败,但至少还有拿得出手的其中一样。
陈木潮收了烟,打了火的旧摩托一下就蹿了出去,他的背影逐渐隐进杂乱的人声和潮热的空气中。
酒店顶楼的一扇旧窗在陈木潮离开后才往右推合拢,姜漾站在高处,看着陈木潮离开,眼里有接近疯狂和渴望的光,就像前不久,也像三年前陈木潮看着他离开那样。
陈木潮不愿意,他有的是办法让陈木潮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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