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美食录—— by 闻笛解酒
闻笛解酒  发于:2023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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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是给了林稚灵感,心想下次的茶坊甜品就做这个。
见母亲与林小郎君聊得欢畅,程砚清无奈一笑,继续去招呼其他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了。
便在此时,程令宜赶来,“林小郎君!”
“许久不见,小郎君可还安好?”
林稚笑道:“有小郎君挂怀,自然安好。”又问:“二郎最近如何?”
“还可以。”程令宜撇撇嘴,“要是能不月试就好了。”
想起天天写卷子的高中时代,林稚深有同感,“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
程令宜点头,“听说小郎君店中上新了火锅子,监中学生都说味道妙极。等月试结束,我一定要去好好品尝一番!”
对于自家广受好评的火锅,林稚相当有信心,“随时恭候小郎君。”
程令宜还要开口,忽然在林稚身后瞥见了什么,道:“孟淮安,你怎么才来?”
孟淮安和林稚打过招呼,这才和他说话:“路上马车多得很,耽搁了我和阿娘好些时间。”
“无妨无妨。”程令宜很大方地一甩手,“今日是我兄长大喜之日,不和你一般计较。”
孟淮安看起来也不想和他计较,只淡淡哼了一声。
然而程令宜却不想放过他,“我有嫂子了。”
孟淮安:“?”
程令宜挑眉得意道:“你还没有。”
孟淮安不服:“我也很快要有了!”
“不是吧?”程令宜明显不信,“以你兄长的个性……竟要娶新妇了?”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
程氏早就去找秦夫人聊天了,孟淮安环顾一周,见周围只有程令宜和林稚,都是自己人,于是放下心来,“那日我回家,听见兄长和阿娘聊天,说什么‘多谢母亲成全’,这还不能说明我要有嫂子了吗?”
正在喝水的林稚险些一口水喷出来。
程令宜一本正经:“既然如此,说明你可能真的要有嫂子了——当初我兄长要和阿嫂成亲时,也是和母亲这么说的。”
孟淮安点点头,“就是还不知我这位未来嫂子究竟是谁。”
“那日我旁敲侧击问过,兄长只说我认识对方,并没有告诉我是谁。”他叹了口气,“好想知道我的阿嫂到底是谁啊。”
一旁偷听的林稚默默心道:“好像是我。”
见孟淮安如此郁闷,程令宜好兄弟般拍了拍他的肩,“放心吧,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孟小郎君。”林稚忍不住插口:“孟琼舟什么时候来?”
“阿兄说散了朝会就来……”
话音刚落,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雪仍在下着,孟琼舟收了伞,轻轻抖落上面的雪花,随手搁在了门外。
程令宜一向都有点怵他同窗这位性格冷淡的哥哥,打了声招呼就去找自家阿姊玩了。
程砚清与孟琼舟虽素来不睦,但毕竟对方来参加他的成亲礼,到底是和他客套了几句。
林稚在一旁看着。许是来参加婚礼的缘故,孟琼舟今日换了一身明紫氅衣,比从前一贯墨黑深衣鲜亮不少。
他看了一会儿,得出一个结论:孟少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
感受到他的目光,孟琼舟回望过来:“林小郎君。”
“孟郎君今日这身衣服真好看。”林稚扬起一个笑脸。
孟琼舟温声道:“小郎君喜欢便好。”
一旁正在吃糕的孟淮安差点把糕吓掉。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林稚也有点不好意思,去孟淮安相反方向的柜子上拿喜糖吃了。
这时的喜糖大部分都是四色喜糖,分冰糖、冬瓜糖、橘糖和龙眼四种,热热闹闹摆了一盘,象征四季分明、甜甜蜜蜜。
林稚拿了几块橘糖慢慢吃着。
上辈子他参加过不少亲戚朋友的婚礼,这辈子却是头一回,一边吃糖一边打量起脚下这间“婚房”。
程府地大,到处都是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灯笼挂满天窗,门框上贴着充满喜气祝福的喜联,喜联上方挂着算盘——据说是象征夫妻婚后日子精打细算,越过越好。
再说吃的,除了喜糖,还有满碟的蒸糕、红枣、桂圆、瓜子——这是给大人吃的,给小孩子们的则有炒米、豆子和小果子。
总体来说,和现代的婚礼没什么太大差别,也没有闹洞房这种闹心的环节,林稚觉得身心舒畅。
抬眼一看,孟琼舟正和一男子说话,看对方头顶乌纱的模样,应该也是个官员。
孟琼舟大部分时候只淡淡听着,偶尔颔首说几个字,看口型似乎是“正是”、“如此便好”。
林稚忍不住笑了笑——这么闷的一个人!
和他说话的时候倒是不怎么闷。
低头看着手心里的橘子糖,林稚笑得更开心了。再抬眼时,猝不及防和孟琼舟对上视线。
他一点不慌,扬了扬手里的橘子糖,那意思是:待会儿分给你糖吃。
孟琼舟似乎是看懂了,冲他轻轻一笑,片刻和那乌纱帽结束对话,走到他旁边,“小郎君要让我吃糖?”
林稚振振有词:“筵席一会儿才开始,郎君先吃些糖垫垫肚子。”
此刻正好是午食饭点,听孟淮安说孟琼舟一下朝便赶了过来,肯定没吃饭。
孟琼舟接过他手中橙红橙红的橘子糖,柔声道:“多谢小郎君惦念。”
林稚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握着橘子糖的那只手上不小心沾了些砂糖,下一刻又被主人轻轻拂去。
林稚四处瞟了瞟,此时此刻没什么人——就算有人,大部分也都在贺新郎新娘新喜,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
牵一下手不过分吧?
这样想着,他伸出手,慢慢凑近孟琼舟拿着橘子糖的那只手……
就在这时,司礼突然大声喊道:“吉时到,筵席开——”
此话一出,饿了已久的人们纷纷向大堂涌来。
居然在这个时候吃饭!
林稚只好闷闷不乐地放下了手。
因着只是宾客,不是内外亲戚,他被分到了较边缘的一桌,桌上除了那西街的谢二娘,全是自己不认识的人。
林稚心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吃席嘛,稀里哗啦开吃就行。
他冲对面的谢二娘点头一笑,找了处空位坐下来,还没把屁股底下的软垫捂热乎,便瞧见一抹紫色衣角闯入自己的视线。
孟琼舟在他身边坐下来。
林稚惊讶道:“你不和秦夫人还有孟小郎君他们坐在一起吗?”
“他们那桌人满了。”孟琼舟回答。
“哦”了一声,刚才那点牵手失败的小小郁闷瞬间烟消云散,林稚忍不住翘起嘴角。
过不两刻,菜上来了。
这时候的大型筵席都是分餐制,一人面前摆一小碗或小碟,吃完再换下一道。
先上来的是菌菇鸡盅,林稚夹起尝了尝,嗯,羊肚菌鲜香可口,鸡肉也炖得嫩,挺好吃。侧头看一眼,孟琼舟也吃完了。
接着是一道山海兜子,看样子应该是用虾壳和虾头熬制虾汤,再用汤煨虾肉,加上马蹄碎和杏鲍菇制作而成。
分量不多,林稚很快就喝完了。
偏头一看,孟琼舟却盯着那汤碗微微皱起了眉。
林稚凑近他小声道:“郎君是觉得不合口味?”
“嗯。”
林稚问:“那给我喝?”说完又觉得不好意思,“我不是要和你抢食的意思。”
孟琼舟根本没想到那里,只觉得有点贪吃的他很是可爱。
接下来又上了香煎江瑶柱、蟹子卷、熏青鱼,孟琼舟吃得少,让得多,林稚也有点吃不下了。
“孟郎君,你努努力自己吃吧,我吃不下了。”
林稚没吃完的这道菜名叫“煿金煮玉”,鲜嫩的冬笋洗净切片,裹一点面粉,下油锅炸至成黄金色,再佐以甜豆、松子增加口感,甘脆美味。
要放在平常,他至少能吃一整碟,现在却是算了。
孟琼舟“嗯”了一声,接过那碟他只吃了一口的炸笋片,执起竹箸,若无其事地吃起来。
吃过筵席,他们这群外宾的任务便算结束了,剩下的整理床榻荐席、毡褥帐幔之类的接亲活动,便是新郎新娘的内外亲戚要做的事了。
外面的雪仍在下着,林稚依然没乘马车,准备打着伞慢慢走回去。
刚把罗伞撑开,又瞥见一抹紫色的衣角。
林稚侧过头,似笑非笑道:“秦夫人和孟小郎君的马车也满了?”
孟琼舟神色不变:“嗯。”
“好吧。”林稚看破不说破,笑了出来,“那我们一起走。”
“用我的伞便可。”
林稚很听话地把罗伞收了起来,拿在手里。
孟琼舟的伞不大不小,正好能罩住他们两个人。
因着下雪,街上没什么人出来,薄薄的新雪一踩就是一个脚印。程砚清选在今日成亲,虽不是故意为之,但误打误撞地也很浪漫。
两人走在路上,林稚躲在孟琼舟的伞底下,没话找话,“孟郎君刚才是不是没吃好?一会儿到酒楼再用一些吧。”
他想了想,“早晨给柳娘子——不对,程夫人,做了些山楂雪花糕,还剩下不少山楂果子,便做了冰糖葫芦,郎君到时尝一尝。”
冰糖葫芦这种老少咸宜的小食此时还没普及开来,孟琼舟握着伞柄,问:“是何物?”
“就是裹了一层脆糖的山楂果子。”
林稚和他说起做法:“把剔了核的山楂穿进竹签,一根签子上大概放七八个,然后蘸上熬好的冰糖糖浆,放凉就能吃了,味道酸酸甜甜,很可口。”
“不光山楂能做这冰糖葫芦,海棠果、葡萄、麻山药、核桃仁等等,都可以做,但是我还是最喜欢山楂。哦,洋莓的也不错。”
又想起贵妃吃山楂治挑食的事来,“山楂这东西最是消食健胃。孟郎君,你小时候有没有被逼着……”
剩下的话他没说出来——孟琼舟忽然牵住了他的手。
“没有。”孟琼舟回答了他刚才的问题,把他的手指分开,包进自己的手掌。
“小郎君的手有点凉。”
林稚迷迷糊糊的,是啊,明明打伞的人是孟琼舟,怎么他的手是凉的?
他低头看了一眼,孟琼舟的手比他的更热,宽宽大大,温暖干燥,和想象当中一样好牵。
“那、那就有劳郎君为我暖一暖了。”
林稚看不见孟琼舟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笑了笑,“好。”
孟琼舟一只手打伞,一只手牵他,两个人慢慢走在雪地上,留下了两串并排的脚印。
一路无话。
到酒楼的时候,林稚忽然松开他的手,小跑着奔向雪人的方向。
此时的雪人已经不是雪人,是临时的草把子。
长条形的雪块上一共插了十几串冰糖葫芦,最上面罩着防尘防雪的罩子,掀开一看,黄澄澄的糖衣裹着一串串红艳艳的山楂球,鲜艳红亮,上面撒着白花花的芝麻,看着就喜人。
林稚抽了一串,又给孟琼舟抽了一串,扭身递出去,“孟郎君尝一尝。”
“屋子里太热,怕糖会化,便放在了屋外。”
孟琼舟接过那串红亮亮的冰糖葫芦,咬下一口,咯吱响,酸甜可口,甜脆而凉。
林稚眼睛亮亮地问他:“怎么样,甜不甜?”
孟琼舟感受了一下手心残余的温度,舔了舔唇边的糖渣。
“甜。”他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两位男嘉宾牵手成功!
①婚宴上的菜品参考的是《宋宴》

第77章 拔丝芋头
每年冬天, 渭河乃至绕城八水、城南清溪,以及巷子西边至青龙湾一带,都是商民凿冰储冰的好去处。
清溪在郊外, 离临安市中心较远, 冰质较好,林稚便把取冰地点定在了这一处。
事实证明, 他确实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阿蓝下了马车,笑道:“好严整的冰面!看来我们是今年第一个来清溪取冰的。”
清溪面积不大, 一整个溪面都冻得结结实实,且没有一丝缺角儿, 只有前些天的一点残雪落于其上。远远望去,好似一大块沾上雪花的透明玻璃。
和他们一起前来的一个凌人接过话茬:“往年大家凿冰都在一月, 现下刚过腊月, 当然让小郎君赶上今年的头一份了!”
林稚笑道:“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冰自然也冻得更早。”
他感觉今年冬天比往年更冷上一筹, 拿汤婆子来说,去年不抱还好, 今年却必须得揣上一个。
“说起来,今年夏天也格外热。”阿蓝边拴缰绳边道。
一高个凌人朗声道:“节气分明,是个好兆头,来年定是个丰年!”
感叹完这一句,那三个凌人全副武装完毕, 换上足套, 拿起冰镐,几步走到冰面上。
林稚忍不住提醒:“郎君当心脚下冰滑。”
三人回首笑道:“放心吧!”说完便开始叮叮叮地凿起冰来。
林稚边看边道:“先画纵横交叉的大线, 然后从画线地方起始, 由远及近地凿……阿蓝, 确实和你当初说的一样。”
当初几人在凉棚下吃蜜沙冰,阿蓝顺便和他们科普了一下凿冰步骤。
阿蓝笑道:“却没有这几位凌人师傅专业,还带了足套。”
林稚赞同地点了点头。
很快,一块方方正正的冰从冰面上凿了下来,那几个凌人相互配合,一人用铁钩勾住冰块,一人把冰块推上大车,等着一会儿运送到酒楼的地窖之中。
因这时候条件有限,无论密封多好,最终都无法避免一部分冰会融化,再加一部分有崩角泥沙杂质的废冰,是以储存夏天用冰量的三倍最合适。林稚定了约莫二百块冰。
看着一块块齐整方正的冰被运送至车上,闲来无事,林稚又畅想起明年夏天该卖些什么:“到时咱们就用这冰做些冰雪爽口之物,什么姜蜜水、葡萄浆、雪泡缩皮饮、冰雪甘草汤……”
阿蓝笑着看他一眼:“看出小郎君今年夏天没做过瘾了。”
冰价贵,好冰更是如此。除了冰雪冷饮,还要添置冰鉴,又是一笔不小的花销。今年夏天到底是囿于价格,没做太多花样。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买得起两进豪宅的人!
林稚继续画饼:“明年不仅要做许多新鲜花样,还要好好宣传一下——办个‘冰雪冷饮节’如何?”
“都听小郎君的。”阿蓝笑着说。
听着“叮叮叮”的冰镐敲击之声,畅想完明年的冷饮节,林稚又欣赏了一会儿凿冰。
这凿冰之景第一次看着新鲜,看多了便觉得兴致没那么高昂了。大概看着他们凿了二十几块冰,林稚收回目光,起身活动一番——腿有点麻。
一转身,忽然看见远处一面冰湖上方有人影攒动。
这是在……滑冰?
只见那滑冰人穿一身靛色紧身衣着,脚下踩着不知什么东西——估计是冰鞋,速度飞快地在冰面上滑行,偶尔还摆出几个“金鸡独立”、“野马分鬃”的姿势。
要不是距离太远,林稚真想给他鼓掌。
“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冰戏。”阿蓝也注意到了那处的动静,走过来道。
看到大宋版本的花样滑冰,林稚也很兴奋:“这时候的冰戏很多吗?”
“据说是很多的。”阿蓝道,“每年冬天,官家和圣人都要前往瀛台观看冰戏。不仅宫里有,民间也有许多喜好此道的艺人。”
“有时民间艺人,竟比宫里的冰人演出得还要好看。”
林稚点头道:“高手在民间,这话可不是虚的。”
“小郎君此言甚是。”阿蓝笑了笑,继续道,“除了冰戏,还有冰蹴鞠。”
这倒是提醒林稚了。
本朝蹴鞠活动风靡大街小巷,连慈幼局都会时不时举办几场,且比赛形式、球员奖励、球衣等方面,都与现代足球相仿。
渐渐地,开春的蹴鞠活动已经满足不了人们,有人便想出冰上蹴鞠的法子,让人们在冬天也能享受到蹴鞠的乐趣。
“再过几天冰蹴鞠就要开始了,小郎君若是感兴趣,到时可前往一观。”
“自然是要去看看的。”林稚道。
等到远处那艺人的冰戏表演结束,林稚定好的两百块冰也凿完了。仔细点数一番,竟还多了六块。
那凌人见状解释:“给小郎君凑个吉利数!”
“那就多谢几位郎君了。”林稚又道,“几位郎君今日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清溪的冰好凿。”
其中一人上了岸,一边把足套换下来一边道,“去年我们几个去青龙湾凿冰,那冰冻得瓷实得很——那才叫一个难凿!”
他说得声情并茂,手上还带比划动作,几人都被逗笑了。
三个凌人把冰块抬进大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回了酒楼。
搬冰块、运地窖、盖稻草,几个人忙得不亦乐乎。
新鲜稻草和芦席铺垫打底,把冰块码放到上面,之后盖上稻草和树叶,密封窖口,等到来年夏天就可以享用这些冰块了。
尽管三个凌人大哥才是主力,林稚和沈小七他们运完冰块,仍是累得不想抬手。
林稚半靠在榻上,不负责任地提议:“午食就吃烤芋头吧?省事。”
忘了在哪里看到的入冬三件套:冰糖葫芦、糖炒栗子、烤红薯。前两个都有了,第三个自然不能放过——尽管吃不上烤红薯,烤个芋头还是没问题的。
芋头洗净拭水,丢进灶膛里,约莫两刻钟就能吃了。
烤好的芋头外皮焦黑,剥开芋头皮,软糯白嫩的芋头瓤露出来,还能淌出淡淡的蜜汁。无论是蘸孜然椒盐还是白砂糖,吃起来都香得很。
把早晨没吃完的芝麻胡冰拿出热一热,再简单煮个索饼,就着烤好的芋头,中午这顿饭便这么得了。
“阿郎这芋头烤得又香又糯,真好吃。” 沈小七啃着芋头道。
林稚也啃着芋头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孟琼舟踏进酒楼,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巡视一圈,这才在大堂角落位置找到正在啃芋头的林稚。
看见他脸颊上一块一块的黑,孟琼舟不由得想起早市初见那日,对方也是这样,活像只小花猫。
看见他来,阿蓝微笑着点头致意,带着阿青和沈小七去做事了。
对上孟琼舟带着笑意的神情,林稚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好意思,拿帕子胡乱擦了擦,“我先去擦擦脸。”
“不用。”
孟琼舟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走上前来,动作轻柔又细致地为他把脸一点点擦干净。
他边擦边道:“有这么好吃?”
“嗯。”林稚盯着他的手腕,一本正经地点头,“烤好的芋头蘸着白糖,又香又甜。孟郎君要不要……”
刚问完才想起来,那几个烤芋头都被自己和沈小七他们分吃完了。
他话锋一转,“孟郎君要不要来一盘拔丝芋头?”
顿了顿,孟琼舟问:“如何拔丝?”
林稚索性拉着他一起进了厨房。
拔丝芋头好不好吃,关键在于炒糖。
“油一热就放白糖,一定要用小火慢慢炒,不然容易糊锅。”林稚一边讲一边炒,随着木铲的搅拌,白糖很快融化成糖浆。
孟琼舟看得认真:“嗯。”
“开始是白色糖沫,继续炒,直到泡沫消失,糖浆由稠变稀、颜色也逐渐变深的时候,就差不多好了。”
说完,林稚把一旁炸得金黄酥脆的芋头块倒进去,翻拌,拔丝,直到每一块芋头都均匀裹满了糖浆。
夹起一块,果然拉出了晶莹剔透的糖丝。
林稚笑道:“这样就好了。郎君试试。”
孟琼舟依言夹起一块芋头,无师自通地用筷子绕了几圈糖丝,这才放入口中。
片刻,他轻轻一笑,“很甜。”
林稚也笑了笑。
把炒好的芋头倒入事先抹过油的盘子里,再配一碗冷开水上桌蘸食,林稚又快手炒了两三道小菜,煮了一碗鲜菇索饼。
孟琼舟都吃完了——不仅吃完,还把碗洗了。
沈小七刚撩开庖厨门帘,就看见那位脾气冷淡的孟少卿正卷着袖子,在操作台上洗碗。而他家阿郎,正拿着帕子擦拭不慎溅落到对方脸上的水珠。
沈小七放下帘子,退出去了。
一旁的阿青见状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觉得。”沈小七一脸严肃,“那孟少卿……好像看上我们家阿郎了。”
阿青颇为嘲讽地看他一眼,你才知道?

第78章 拆骨猪肘
刚看完一场冰上蹴鞠赛, 林稚神清气爽地从外面回来——他看好的那支球队大获全胜。
看他一脸笑容,阿蓝明知故问道:“哪军赢了?”
“右军!”林稚笑答。
左军右军是本朝的蹴鞠球队名字。尽管一支球队只有十几个人,但也要缀一个“军”字, 以显出那种浩浩荡荡的气势来。
右军除了打球风格颇对林稚胃口, 还有一大优点,便是队服颜色好看。
球头球员皆穿青锦衣, 蓝蓝绿绿的颜色跳跃在纯白透明的冰面上,煞是好看。
前世自然也有类似的球类比赛, 人们看球时的配套活动也更多样——至少“吃”这一方面是必不可少的。麻辣蒜蓉十三香小龙虾,鸭脖鸭胗鸭肠鸭舌, 炸鸡可乐鸡翅,总得来上一样。
林稚也想过推出个什么“蹴鞠套餐”, 里面放上炸鸡甜品烤肉串, 一边看蹴鞠一边吃。
然而此时看球地点多为户外,且数九寒冬, 没人愿意灌着冷风吃东西,只得暂时作罢。
又聊了几句蹴鞠, 阿蓝擦着桌子道:“刚才刘三郎把小郎君定下的梅花肉和猪肘送来了。”
“怎么送得这么早?”林稚脱下氅衣,“往日都要过了午时才来。”
阿蓝道:“刘三郎说了,天气冷,早点送完早点完活儿。”
“挺好的。”林稚发自内心道,“是个好习惯。”
帮阿蓝打完井水, 林稚去庖厨看刘三送来的梅花肉。
五分肥五分瘦, 肥肉部分洁白细腻,瘦肉部分肌理分明, 嗯, 是块好肉。
这样的肉可以煎着吃烤着吃炖着吃, 也可以做成腊肉,搭配菘菜、蒜苗、春笋,做成小炒吃。
雪后必是晴天,眼下几日天气都很不错,适合洗洗晒晒,也适合置备些腌货腊货。
“小雪腌菜,大雪腌肉”,如今小雪大雪都已过去,各家各户都开始动手腌菜腌肉。
昨日林稚去陈三娘香药铺里买香药,瞧见对方院子里放着一个硕大的腌菜缸,屋檐下挂着一串串腌肉。
看着各式各样的腌货,林稚感叹:“今年就要过去了。”
陈三娘也道:“可不是嘛!”
林稚一边感叹时间都去哪了,一边拿小刀剔除五花肉上的筋膜。
剔完筋膜的五花肉用布巾子擦拭干净,切成合适的大小,先给肉细细密密地抹上一层米酒——旁的酒也行,但没有米酒香醇,容易破坏风味。
如此抹完几次米酒,再把用炒香的桂皮、八角、花椒和盐制成的腌料,均匀地抹上五花肉。
直抹到肉皮表面油光水滑了,再穿绳挂在凉棚架上。周围还有几条辫得整整齐齐的蒜辫子,摆在一起也算赏心悦目。
闻见肉的香味,四毛跑出来,眼神坚毅地盯着凉棚架子上的腊肉。
林稚低头看它,“想吃?”
四毛汪汪两声。
“那你快点长大。”林稚道,“长大以后,蹿起来就吃到了。你现在有点矮。”
四毛嗷呜一声,扭着尾巴跑走了。
四毛最近长大不少,越来越有阿拉斯加的样子了。林稚寻思,等到过年就把它带到宅子里,让它看家护院。
小红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还有那十一只鸡崽……搬家果然是个大工程。
拾掇完腌肉,林稚洗干净手,又开始研究起那些猪肘。
天一冷,人们便格外爱吃热乎乎的肉菜,自进入冬天,除了火锅屹立不倒,腐乳肉、卤猪蹄等几道高热量菜明显有回春迹象。
食客们就像“渣男”一样,抛弃了原来清新淡雅的小炒时蔬,纷纷回到高热量炸弹的怀抱。
“大冷天的,还是吃着蹄子最舒心!”一点了三道红烧猪蹄的食客笑道。
林稚笑着说是,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前几天你夸清笋藕片‘最是清新淡雅’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虽然如此,还是得顾及着客人们的口味,适时对食单做出改变——比如说添些肉菜。
猪肘就很不错。
猪肘的做法有很多,红烧清炖烧烤,酱着吃也很好。最常见的做法还是红烧。
但考虑到猪肘的口感和味道多少和猪蹄有些相似,再用红烧法烹饪,就有点撞号。林稚便想着做成拆骨猪肘。
拆骨猪肘,顾名思义,把肘子肉拆出来,先炸后炖,别有一番滋味。
庖丁解牛这种事还得让专人人士来做,林稚把阿蓝喊来,让他做拆骨的活计。
“沿着骨头切下来就行,形状嘛……方正一点,一块一块的。”
阿蓝点头:“要想切出形状必须得是生肉,熟了形就散了,幸好小郎君没把这猪肘提前煨了。”
“煨了也不要紧。”林稚很财大气粗地道,“煨了咱们就把那只吃了,再切一只就是。”
阿蓝笑着看了看刘三送来的那十几只猪肘,嗯,小郎君确实有底气说这个话!
把阿蓝的刀工夸了好几番,林稚接过那碗切成四方麻将块的猪肘肉,先放酱油、黄酒和胡椒粉腌制,觉得入味儿了,下锅炸制。
大火炸至肉块定型,再调成小火炸熟炸透,捞出过油,金黄酥脆的一小竹篮,令人垂涎。
其实这时候已经可以吃了,但做饭本就是个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活儿,林稚又把炸好的肘子肉块回锅重炖,放老几样香料,再放三两块冰糖略调个甜味,炖半个时辰就能出锅。
带着深褐酱汁的肉块堆在盘子里,微微散着热气,这样一盘豪迈又不失精致的拆骨猪肘,除了食客喜爱,还得到了李四郎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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