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美食录—— by 闻笛解酒
闻笛解酒  发于:2023年06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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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臣同愿!”
众人顺着声音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位邢少府,邢柯。
“肖继光,给他箭。”
邢柯面不改色地伸手接过赐箭,内心却已笑开了花。
这一年来他私下里没少练习射箭功夫,足足弄坏三十多个靶子,终于练到一个能看的水平。
如此费尽心神,为的就是能在今年的燕射大会上,好好出一出风头。
他觊觎孟琼舟“百步穿杨”的名声已久——同为文官,凭什么他就能大放异彩?
恰巧今日对方发挥不佳,天时地利人和样样都占,正好给了他出彩的机会。
邢柯心中嗤笑一声,自信不疑地拉弓射箭,四箭嗖嗖射出,果不其然,四支全中靶心!
然而底下却只传来了稀稀拉拉的鼓掌之声。
……怎么回事?
邢柯狐疑地往台下看了看,发现文武百官当中不仅没人为他叫好,反而窃窃私语起来,就连官家也只换上一副不辨喜怒的表情,淡声道了句不错,和夸赞孟琼舟的模样截然相反。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尴尬因子。
饶是他这种厚脸皮的人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直到地将弓箭递给下一位来射箭的官员,都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要是林稚在场,一定会狠狠吐槽一番。
官家才射中两箭,你却射中四箭,这和“领导夹菜你转桌,领导喝水你刹车”有什么区别!
又过几日,到了四月初八的浴佛节。
在本朝,浴佛节是一个隆重的节日,传说这天是佛祖的诞生之日,官方和民间禅院皆举办浴佛斋会庆贺。
浴佛节最具特色的活动便是糖水灌佛。
和尚尼姑捧着佛像,浸泡在糖水之中,过路的施主先用小勺舀起糖水浇灌佛像,再用不含香料的清水擦拭,可以得到大把的香火钱。
浴佛之后,糖水可以由施主带走。林稚到现在都记得那甜甜的味道,不光是糖,里面似乎还放了丁香和冰片,喝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而且和一般饮子相比,浴佛水还多了一层“能够祛病除祟”的精神作用。
从前在慈幼局时,林稚每年都会跟随众人一同参加浴佛活动,是以这是为数不多他比较熟悉的大宋节日。
给食店挂上“今日打烊”的木牌,他带着沈小七和阿青阿蓝两兄弟浩浩荡荡地出了门,去参加相国寺的浴佛活动。
相国寺虽是禅院,位置却并不偏僻,用现代话来说,大概在临安城三环以内。林稚觉得自己屁股底下的垫子还没坐热,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寺院周围人流云集,女郎男郎共聚一团,到处都是集会,有点像青天白日版本的夜市,只不过把卖的东西换成了与佛有关的物件,大师手抄真经、铜制小金佛、开光紫檀珠……阳光一照,金光闪闪的。
沈小七之前和母亲来过几次相国寺,看上去兴致并不很高,倒是阿蓝和阿青,一头扎进集市堆里看个没完。
“蜀东没有浴佛的习俗吗?”林稚好奇。
阿蓝回答他:“有是有的,只不过寺庙离家太远,我和阿青没怎么去过。”
林稚闻言点了点头,也不催促,任由他们玩个痛快。
过不一会儿,阿青和阿蓝抱着一大堆小玩意儿回来了。
沈小七伸手捧过,拿起几个佛珠看了看,“怎么都是双份的?”
“我们打算一份带回家中,另一份就留在食店,权当送给小郎君的礼物。”阿蓝笑着道,“这还是阿青的主意呢。”
阿青依旧抿着唇,不说话,但好像有些脸红。
林稚的心里暖洋洋的,接过他怀中不是很精致的仿真金佛:“摆在我们食店的账台上怎么样?”
三人都说好。
抬眼一看,相国寺内,和尚和尼姑面前已经陆陆续续站了几个人,估计浴佛活动差不多快要开始,林稚连忙道:“快去排队!”
这种能够祈福听吉祥话、喝免费饮子的活动百利而无一害,市民们都很乐于参加,很快,他们身后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沈小七扭过头看向身后乌泱泱的男女老少,心有余悸道:“还好我们跑得快,不然只怕要一炷香之后才能排到了。”
“多亏了小郎君提醒。”阿蓝赞同。
前面排队的善男信女一个个执起盛满糖水的木勺,虔诚地朝佛像淋去,沐浴过浴佛水的铜身佛像在水中熠熠生辉。
一个接一个,须臾,到了林稚。
他同样拿起木勺,浇了一勺糖水。面前的佛像栩栩如生,慈眉善目地望着他。
林稚微微弯腰,鞠了一躬。
看到他的动作,手持佛珠的祝僧忽然道:“愿三宝保佑施主吉祥如意,姻缘圆满。”
林稚笑着道了声“多谢圣僧”,心里却想:“吉祥如意自然是好,至于姻缘圆满……还是算了。”
上辈子的他一心扑在学习上,尽管经常被人调侃“校草不谈恋爱简直是浪费资源”,也依然没生出半点谈恋爱的想法。
这辈子更省事,开局就是罪臣之子,直接省去了操心婚姻大事的烦恼。
还是不要给哪个姑娘添麻烦了。
已经打定主意不婚不育的林稚带着浴佛完毕的三人,一同迈进相国寺内。
浴佛节当天,相国寺会为施主准备午食和暮食——当然,都是素斋。
大宋朝的素斋和普通素斋有所不同,大多是仿荤素菜,比如用土豆做成的红烧肘子,用鲜藕做成的糖醋排骨,用油豆皮和藕粉做成的火腿,用紫菜和木耳做成的海参……
素鸡素鸭素海鲜,应有尽有,花样繁多。
都是年轻人,这半日又是买东西又是浴佛地逛下来,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四人不约而同地在素斋会上寻了处食案坐下。
林稚边坐下边道:“你们随便点,今日我请客。”
阿蓝和阿青闻言对视一眼,“小郎君,还是让我们来吧。”
最后还是沈小七终结了比赛:“我请!让我请!谁拦我跟谁急!”
阿蓝和阿青只好“忍痛割爱”。
不多时便有个和尚模样的店小二过来,看着年岁不大,“这是食单,各位施主请过目。”
“多谢。”林稚接过菜单,扫了几眼,只点了道假蚬子,接着又把菜单递到阿蓝和阿青手中。
阿蓝阿青可没他那么善良,假鳖羹、假河豚、炸骨头、玉灌肺,一连串地点下去,凡是听起来价贵的菜全被点了个遍。
名字起得再花哨,到底也都是素菜,能贵到哪里去?
沈小七轻哼一声,并不真的生气,对他二人恶作剧的行为表示不屑一顾,“你们两个也就是托了阿郎的福,平常我才不会给你们买好吃的呢,哼!”
林稚单手托腮,看着他们小学生吵架似的架势,轻轻笑了笑。
小和尚接到大单,忙不迭地拿着食单跑去庖厨了。
先上来的是假鳖羹,也就是素甲鱼。
大大的瓷盘上趴着一只酱油色“甲鱼”,光滑油亮,栩栩如生,香气扑鼻,看不出是用什么素菜做的。
林稚用筷子夹下一块“甲鱼腿”,放入口中慢慢品尝,口感丰腴,鲜滑爽口,感觉像是吃到了真正的甲鱼肉。
他开口问道:“这是用什么菜做的?”
小和尚双手合十:“这道假鳖羹乃冬菇制作而成。”
不说别的,光是这么大的整块冬菇就很难找到了,沈小七讶然:“厉害啊!”
阿青和阿蓝也同样赞不绝口。
接着又上了几道假燕窝、假鱼翅、清蒸蟹粉,外形和口感均是和真正的荤菜别无二致,问了问,分别是用萝卜丝、玉兰笋和胡萝卜泥制成的,真真是足够以假乱真。
“素菜的价钱吃到荤菜的味道,这钱花得值。”觉得捡到了大便宜的沈小七边吃边评价。
这时阿青忽然开口:“小郎君有没有考虑过,在食店也添置一些仿荤菜?”
林稚略一思忖,认为他说得在理。
从前不乏有信佛的客人路过食店,颇为惋惜地留下一句“可惜我只吃素”便离开了。
他转身看了看,素斋会面积不大,但里面坐满了人——仿荤素菜,未尝不是一个良好的商机。
他微微挑眉看向阿青,“可以啊阿青,很有经商头脑嘛。”
“不过是在小郎君身边耳濡目染而已。”阿蓝笑道。
吃饱喝足,几个人来到佛像前。
庙堂之内矗立着三座金身佛像,座下莲花,各自眉眼含笑,每座佛像相隔十几米远,分别是文殊菩萨、财神爷和月老,代表了人世间最美好的愿望:学业、财运、姻缘。
人人都想祈求一份神明的祝福,三座佛像前均是排起长队,香炉里的线香就没断过。
文殊菩萨的香客多为年轻的小儿郎,没入学的希望自己能如愿以偿考上国子监,国子监的监生则希望自己能够学有所成、仕途顺遂;财神爷的香客倒是没有特定人群,毕竟人人都渴望自己能发大财;月老前排队的香客则大多为小娘子。
来都来了,不知道沈小七他们,反正林稚心里除了赚钱就没其他想法,径直去往财神爷的金身像前。
阿蓝和阿青也没怎么犹豫,跟他一起走了过来。
倒是沈小七,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最后鬼鬼祟祟地去月老佛像前排着了。
阿青看着他的身影抽了抽嘴角。
阿蓝惊奇道:“小七,想不到你居然有这种想法。”
“有这种想法怎么了!”沈小七跺脚,“这、这很正常好不好!”
“年轻人这样很正常。”林稚插口道。
他的话吸引了阿蓝的注意,看向这边,“小郎君也很年轻啊,为何没有这种想法?”
林稚:“今天的天气不错。”
阿蓝和阿青:“……”
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林稚连忙捏起三支线香插*进香炉,闭上眼睛,入乡随俗地许了个愿望。
“财神爷保佑,让我早日开一家酒楼,好赚够养老金。”
阿蓝和阿青的目的也很明确,都是赚大钱。想到他们的愿望和自己息息相关,林稚顿时感觉压力倍增。
好在沈小七的愿望和他没什么关系。
念头转到这里,他往沈小七所在的月老团队方向随意一看……然后便看见了队伍末尾表情冷峻的孟琼舟。
林稚瞪大双眼,回头仔细瞟了几眼,压根没瞧见孟淮安或是陈平的身影。
不是吧!
孟琼舟这是在给自己求姻缘?
不过想想也是,对方今年二十五六岁,这个年龄在后世自然不算什么,青春正好,然而在本朝却已经算是大龄男青年了。
是该找对象了。
这样想着,他在心中点了点头,刚要收回目光,孟琼舟突然望了过来。
林稚睫毛一抖,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有一种偷看人家被发现了的感觉。
孟琼舟仍然在看他,给阿蓝和阿青留了句话,林稚往月老的金身像前走去。
一路拨开拥挤的人潮,他发现来月老像前祈求好姻缘的竟然全都是女郎,没有一个郎君……除了孟琼舟。
对方颀长的身形英俊挺拔,在一众柳娇花媚里显得格格不入。
孟琼舟今日穿了身深蓝轻袍,按理说是十分低调的装扮,然而因为脸长得太过好看,不仅不低调,反而很是招人。
只怕这群来排队的小娘子们要当场改志愿了。
“好巧啊,孟郎君今日也来浴佛。”
孟琼舟点头:“是很巧。”
“可是来求姻缘?”话一出口,林稚才发觉自己说了句废话。
人都在月老像前站着了,还能是来做什么?
“是。”果然,孟琼舟不出所料地答道。
林稚开玩笑道:“看样子孟少卿是有了心仪的小娘子了。不知是哪家的女郎?”
孟琼舟不置可否地看着他,须臾微启双唇,似乎打算回答,下一刻却听林稚道:“不行,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郎君还是不要告诉我为好。”
孟琼舟重复他的话:“说出来就不灵了?”
林稚严肃地点点头:“嗯。”
上辈子他过五岁生日时,把想要一只小狗玩偶的愿望说了出来,结果得到了一个芭比娃娃。
从那以后他就十分笃定地相信,愿望说出来真的不会灵验,再没把自己的愿望告诉过任何人。
孟琼舟依他,“那便不说了。”
“祝孟郎君心愿得成。那我就先回去了?”
“好。”
回到食店,林稚和阿青商量片刻,果真在食单上的“素菜”那一页添了几道仿荤菜。
其中一道,便是在相国寺吃到的用冬菇制作而成的素甲鱼,其余几道分别是假煎肉和玉灌肺。
葫芦和面筋切成薄片,加料后用油煎熟,就是一道假煎肉,不仅外形与煎肉片相同,而且味道也仿似油香的肉味。
玉灌肺是宋朝特色小食,做法麻烦一点,真粉、油饼、芝麻、松子、核桃和莳萝六种原料加白糖和红曲粉末蒸熟,切作肺样,浇上辣汁拌着吃,味道很香。
这三道仿荤素菜做法有难有易,味道有甜有咸,很好地弥补了食店在假荤菜方面的空缺,得到了不少食客的好评。
“比相国寺的做得还好吃。”
“林小郎君这玉灌肺做得真不错!”
除了信佛的素食爱好者,还有不少荤素不忌的食客,也对这几道仿荤菜爱不释口,几乎每天都要来吃上一遭。
林稚猜测,大概是真鸡真鸭吃厌了,来吃假的尝尝鲜。
春夏交接之际,天气一点点热起来,林稚去西街成衣铺子买了些孩童所穿的夏□□物,打算去慈幼局给小蛮他们送过去。
慈幼局每年都会带着孩童参加浴佛活动,本以为会和小蛮他们在相国寺碰面,谁知一天下来也没看见慈幼局的人来过,他有些担心,正好借此机会去看一看。
来到记忆中那扇红色大门,林稚推开门走进去,池塘边上,三个小童正在斗草,正是小蛮阿福和云儿。
他们还没到能够读书上学的年纪,一天到晚有一大把玩闹的时间。
小蛮和阿福左手各拿一枚草叶,应该是蒲公英和狗尾巴草,两枚草叶勾缠在一起,被捏住尾端向后拽动。
断者为输,两个小朋友都拽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没留神草就断了。
云儿站在二人中间,左右看了看,朗声道:“你们放心,我很公正的!”
林稚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他懂了,这是在当裁判呢。
片刻,很轻微的一声,小蛮向后退了两步,似乎是草叶断了,“啊,我输了。”
阿福一边拍手一边蹦跶:“我赢了我赢了!”
云儿拿起掉在地上的狗尾巴草仔细看了看,“嗯,没错,是阿福赢了。”说完,她往阿福手心里放了一块饴糖。
林稚在远处看得好笑,还是个有奖游戏。
小蛮道:“再、再来一次,我肯定能赢的!”
听到他们还要再来,林稚连忙出现:“孩子们!”
静默一两秒后,一叠声的“阿稚哥哥”连串儿地响起来,几个小朋友哒哒哒跑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腿。
“阿稚哥哥!”
“你怎么才来呀,阿稚哥哥。”
林稚揉了揉他们的头,心中一阵内疚:“食店最近有些忙,对不起。”
“没关系,阿稚哥哥忙的话,可以不用经常来看我们。”云儿抢道。
林稚把夏装发给他们,孩子们试了试,都很喜欢。
“谢谢阿稚哥哥,有新衣服穿喽!”
林稚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浴佛节那天,你们是不是没去相国寺?”
“是的。”小蛮抱着新衣服点了点头。
“为什么?”
“因为……”小蛮小声道:“有好多人拉肚子了。”
“拉肚子?”林稚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为何会突然拉肚子?”
云儿道:“那天他们吃过饭之后就那样了。”
三个小孩叽叽喳喳地说下来,林稚总算捋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原来,李局长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批新厨子,做出来的饭食味道确实不错,只是用料太不讲究,慈幼局里的孩子大多体弱多病,肠胃较弱的吃一次落下了病。
此事恰巧发生在浴佛节前一晚,十几个孩子上吐下泻,李局长哪里还有心思带着他们去浴佛活动?
“那他们现在如何了?”
阿福回答:“当天就去瞧了大夫,现在已经差不多好了。”
林稚忍不住道:“李局长也是,好端端的给你们换厨子做什么。”换也就算了,关键还换出了事。
云儿撇撇嘴:“阿稚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原先的饭菜实在是太难吃啦!”
林稚眨眨眼,有吗?他怎么没觉得?
大概是成年人的承受能力比较强。
“那你们三个怎么没事?”
小蛮犹犹豫豫道:“可能是……我们的身体比较好。”
林稚想了想,确实如此。
记得有一年冬天下了好大一场雪,他和小蛮他们外出堆雪人,玩的时间有些长,回来之后便发了一场高热,在床上结结实实躺了三天,结果人家三个小孩一点事都没有——这就是差距。
他叹了口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个迷迷糊糊的想法还没成型,就听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稚回来了?”
林稚站起身来,“李局长。”
李局长快到花甲之年,精神头却很不错,高兴地拍了怕林稚肩膀,“好孩子,回来还给他们带东西,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孩子。”
林稚摇摇头,“慈幼局于我有养育之恩,小蛮和云儿他们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样,应该的。”
“前几天庖厨可是出了事?”
李局长叹了口气:“是啊。总听孩子们抱怨饭食不好吃,我便想着换些厨子,谁知这一换就换出了事……”
“说到底是我岁数大了,有些事情考虑不周。幸亏孩子们没真出什么事,要不然我真是……”后面的话他没再继续说下去,重重地叹了口气。
“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林稚作为一个晚辈也不好安慰长辈,只问道,“正好我开了个食店,您若是放心,不如让我来承担幼局的饭食一事。”
“那当然好!你从前在慈幼局时鼓捣的饭食就好吃,人也知根知底,我信得过。”李局长眼睛一亮,“不知你那食店叫什么名字?”
林稚如实回答。
这下可真是惊着李局长了,“林氏食铺……居然是你开的?”
李局长对这个大名鼎鼎的食店并不陌生。
原因无他,他的夫人就很爱吃林氏食铺的菜肴,无论是外送还是亲自前去门店,隔三岔五就要吃上一次。
李局长原本对这些口腹之欲并不如何看重,然而自从在夫人的建议之下吃过那道春饼炙鸭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惜他公务繁忙,慈幼局里大事小情让他脱不开身,只能以外送的形式吃到美味佳肴,是以还没真正去过几次林氏食铺,自然也无法发现,这个宝藏店铺的店主竟然就是林稚。
“小稚真是有出息!”
林稚笑出来,“不过是在市井之中做做饭食,局长过誉了。”
他担心自己的食店太小,仅凭一店之力无法满足所有孩子的需求,便又推荐了曹婆婆肉饼等靠谱邻居的食店。
最后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倒是小了不少,只需负责每月上旬的午食。
饶是如此,对于林稚来说,这也算一笔不折不扣的大单子了。
他本想给李局长优惠,让他对方个友情价就可以了,谁知李局长说什么都不肯,“公事公办,再说又是朝廷付的钱。”
林稚成功被那句“朝廷付钱”打动了,不再推辞。
和云儿他们告别之后,他回到食店研究幼儿营养套餐。
一听他问“小孩子吃什么好”,沈小七花容失色,“阿郎,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孩子了?”
林稚简直无语:“我和谁生孩子去?”
把事情经过告诉他们,几人都很高兴,这可是一笔大单子啊!
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把菜谱敲定。
仿照现代星期计时方式,七日一个循环,第一天鱼香茄子煲、香煎豆腐、红烧肉;第二天青椒炒肉、干锅花菜、京酱肉丝;第三天香菇油菜、鱼香肉丝、清蒸藕丁肉丸……以此类推。
如此实行几天,第四天的时候,林稚决定再去慈幼局考察一番,看看合不合小孩子们的口味。
走到慈幼局门口,刚推开门,里面说话的声音传了出来。
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一会儿猜拳要是我赢了的话,午食的四喜丸子可不可以分我一个?我可以用三块红烧肉和你换。”
和他对话的是一个小女孩,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我最喜欢吃肉丸子了,我不想和你换。”
“好吧。”小男孩也不气馁,“不换就不换,红烧肉也很好吃,我留着自己吃吧。”
看来是吃得不错。林稚放下心来,打算再去看几眼云儿他们就走,走了几圈,在秋千架旁发现了他们。
三个小孩仍在斗草,依然是有奖游戏,只不过把奖励品从饴糖换成了别的。
云儿道:“谁赢了就要把鸡腿分给对方一只,这可是件大事,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们得好好加油,知道了吗?”
异口同声:“知道了!”
然而这次他们在开始游戏前就发现了林稚,把手中的草叶扔到一边,“阿稚哥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林稚笑道:“什么话?来说给我听听。”
“你做的饭菜太好吃啦,我们都很喜欢,非常喜欢。”
林稚点点头,“还有呢?”
“什么还有?”
“不是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吗?”
云儿接过话茬:“阿稚哥哥,小蛮是想告诉你,红烧肉好吃、鸡腿好吃、丸子好吃、粉蒸肉好吃……这些都好吃!加在一起就是很多话了。”
小蛮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林稚被他们的童言无忌逗笑了,刚要开口,几个小孩突然惊讶地瞪大眼睛,跑到他的身后躲了起来。
“怎么了?”
林稚莫名其妙地回头一看,发现孟琼舟就站在不远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不是很粗长!(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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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浴佛节的习俗和仿荤素菜做法参考《梦粱录》

猜测对方是来慈幼局办什么朝堂公事, 林稚他打招呼:“孟郎君,早上好啊。”
孟琼舟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躲在他的身后的几个小孩, “早。”
几个小孩躲在没什么遮挡作用的林稚身后, 捏着他的袖口小声道:“他、他是贵客。”
于是林稚想起来,李局长曾说过“不让他们出来见贵客”的话。
他叹了口气, 轻轻把孩子们拉到身前,“没事的, 不要怕。他……也是哥哥。”
闻言,小蛮怯生生地看向孟琼舟。
对他来说, 林稚就已经很高了,然而面前这个哥哥比林稚还要高上不少, 表情也很严肃, 让人不禁有些害怕。
倒是云儿胆子大起来,问林稚:“那他是什么哥哥呀?”
林稚想了想, “阿舟哥哥。”
他低头和孩子们说话,没注意到孟琼舟的身形微微一僵。
有了林稚的保证, 三个孩子大着胆子凑到孟琼舟身边,“阿舟哥哥”、“阿舟哥哥”地喊了起来。
孟琼舟没见过这种场面,罕见地有些无措,僵硬应道:“……嗯。”片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 打开, 把里面圆滚滚的桂圆递给孩子们。
然后几个小孩喊得更欢了。
林稚在一旁边看边笑。看着看着,忽然意识到孟琼舟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之前吐槽的那句“未来的少卿夫人只怕要憋闷坏了”, 其实不然。
未来的少卿夫人, 应该会很幸福吧。
“阿舟哥哥, 我们偷偷跑出来见你,会不会被李局长骂?”阿福问道。
孟琼舟轻轻摇头:“不会。”
接着孩子们又问了几个问题,一开始还很正常,谁知后来画风就逐渐跑偏了。
云儿把林稚拉过来,问孟琼舟,“阿舟哥哥,你们两个谁的年岁更大呀?”
孟琼舟没有丝毫犹豫:“我。”
“那你们两个谁更高啊?”
“……”林稚无语,能不能不要问这种一眼就能看出结果的问题!
这群小孩儿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孟琼舟依然道:“我。”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笑意。
林稚瞅他一眼,不得不承认,孟琼舟确实长得很高——肯定要一米八五往上走了。
上辈子的他也有个一米八三左右,这辈子平白无故缩水好几厘米,真是世事无常。
他正感叹着,没成想云儿那边也在感叹:“那你们真是好般配呀!”
林稚:“…………”
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和孟琼舟两个人到底谁像女孩子了!
再问下去只怕要出事,林稚连忙让几个孩子散了:“……你们阿舟哥哥还有事要忙,别打扰他了。”
“好吧,那哥哥们再见!”三个小孩蹦蹦跳跳地跑远了。
待他们走远,林稚偷偷瞟了一眼孟琼舟,发现对方仍然是那副冷峻表情,没瞧出半点生气的意思。
不愧是能担任大理寺少卿的人,果然宽宏大量,连被打趣性取向都波澜不惊!林稚表示佩服。
“童言无忌,孟郎君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良久,孟琼舟的声音响起来:“不会。”
两人绕着池塘走了半圈,林稚踢了踢脚下的石子,问:“不知郎君今日前来慈幼局所为何事?”
“不过是好奇一问,如果涉及到什么朝政机要,可以不用告诉我。”
“不是机密。”孟琼舟道,“今日前来,为的是前些日的幼童泻腹一案。”
林稚蹙眉:“可有什么眉目了?”
原来李局长招来的那批出事的厨子,打着“前任宫廷御厨”的名号没少招摇撞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本想收完慈幼局的钱马上走人,没想到孩子们出了事,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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